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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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爺敢讓宋梁家的給江氏下藥,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用的藥方是清熱去火,加上一味石膏,石膏大寒,只消長期服用,他倒要江氏好好受受筠娘幼年受過的寒苦! 宋老爺常年跑山頭,對各種礦石都是門門清。旁人很難買到的石膏,宋老爺?shù)弥且兹绶凑啤?/br> 宋老爺了然:“是白姨娘自個心思不正。這個孩子沒了更好!”宋老爺不屑道,“有這樣的姨娘,能生出什么樣的種?” 作者有話要說:宋家解決完了,開啟新副本。 第56章 死生相依(上) 車輪轆轆的走了十里,一路顛簸。筠娘子吩咐秀棠開了半扇廂門,晚秋的風(fēng)里初初有冬的冷意,拂之心涼。 是筠娘子主動請纓來送江氏去凈業(yè)庵。 不過一夜之間,江氏白了雙鬢兩眼渾濁。宋老爺擔心江氏對筠娘子不利,筠娘子鐵了心寬慰道:“母親發(fā)瘋,哪有子女都不送上一程的道理?平哥兒不在家,女兒該走這一遭?!币宦飞希闾暮托銒衫α私?,面目兇悍的警惕著。 反反復(fù)復(fù)都是何三爺那句意有所指的話:“不知筠娘可聽聞凈業(yè)庵里尼姑失蹤一事?” 黃墻黑瓦的巍峨廟宇,森然大樹在前面遮蔽天日,兩個穿著青灰色素衣的姑子在掃地,風(fēng)刮起,塵土卷著落葉。料想往后的大半生就要在此度過,江氏兩眼呆滯往下一癱。 慧賢師太年近五十,面窄顴高,臉蠟黃額頭高凸,見筠娘子行禮也只是自顧自的掐著佛串。筠娘子恭敬道:“勞煩師太,我母親被壽安堂的大夫診出瘋癥,還請師太給我母親找一處安靜的院子。我母親在家時養(yǎng)尊處優(yōu),怕是一時適應(yīng)不了,也請姑子們扶持些許。這里有米糧菜蔬,還有一些香油錢。”筠娘子想了想,還是補充道,“我宋家會定期來人,若是庵里有短缺之處,師太盡管差人來?!?/br> 慧賢師太收了香油錢,隨手掂了掂,吩咐一個叫明法的姑子領(lǐng)她們?nèi)ピ鹤?,便施施然的走了。明法三十左右,兩頰臉皮下垂,脖子上的皮也是一褶一褶的,賊目轉(zhuǎn)動,討好道:“筠娘好生的孝順!這話也只能跟孝順人說,庵里可不比寺廟,就師太也不是個誠心信佛的!沒了出家人的慈悲為懷,又是個沒人問津的地兒,那些個腌臜事可不比宅子里少!師太收了錢可就不管事了,今晚指不準你母親的一份伙食都被人搶了去……你也是遇上我了……” 筠娘子吩咐秀棠掏了一把銅板,塞到明法的手中:“母親新來乍到,只要你幫扶的好,日后少不得你的?!泵鞣ㄑ垡涣?。明法有了錢,整個人都活泛起來,主動收拾起屋子來。 筠娘子讓秀棠秀嬌下去服侍江氏沐浴換衣,與正在打被子的明法閑話道:“方圓百里就這么一座凈業(yè)庵,來前我還琢磨母親輪不上一個清凈的院子呢,可我瞧來瞧去,倒沒瞧見多少姑子,都是在做功課么?” “哪能呢,做姑子的,多是長的丑嫁不掉的,四肢不齊整的,毀了名聲的,如今這年頭娶妻多看嫁資,沒嫁妝的就直接送過來,多輕省!”明法撇撇嘴,“你以為念佛就不要吃飯呀,師太還克扣,廚房里要打點,多少姑子沒日沒夜的做繡活,也只夠吃個半飽……” 悲涼難抑,她若不是掙得父親的青眼,不為妾,便是做姑子……筠娘子打斷明法道:“這些姑子們也夠懶的了,路上的草都長一截了,也沒人清理下。” “筠娘是閨中娘子,這個事你怕是不曉得……”明法賊兮兮的附耳低聲道,“庵里一夜失蹤了四十多個,都是小娘子!提刑公事都過來幾趟了……她們?nèi)诵幕袒趟齻兊?,我才不怕哩,我一個老婆子別人搶我作甚?” “呀?還有這等事?”筠娘子捂嘴,“這年頭居然有搶姑子的,真是奇了!” 明法眼睛瞇成縫:“這事可不是第一樁了,提刑公事從禹州一路趕過來,明察暗訪卯足了勁!話說提刑公事還問過我話哩……” 筠娘子眼前一晃閃過穿著戲袍的何三爺,還有那個黑洞洞的格外干凈的礦坑,那股突如其來的脂粉味……真的是何三爺身上的味嗎? 筠娘子站了起身,走到窗前,烏云飄過來,是落雨之兆。筠娘子心里苦水翻涌。 她屢次走投無路,便想著大不了就去做姑子!她從來就沒有想過死!螻蟻尚且偷生,不到萬不得已,誰愿意去做姑子?——可恨她能做什么! 人生在世,到底圖個什么? 如果僅僅為嫁個好人家,圖個富貴,她作甚選這條路? 明法一邊擦著床頭柜,一邊觀摩著筠娘子,把柜子擦個七七八八后,見天色不好,趕緊道:“筠娘是善心人,我有個不情之請,我這有上好的衣裳鞋子,我一直還沒找到機會下山換錢,筠娘你看看這個料子,隨便給點錢……” 明法噔噔的去隔壁院子,左顧右盼的抱著包袱進來,把包袱解開。 筠娘子淡掃一眼,第二眼瞳孔大睜,第三眼魂飛魄散! 筠娘子恐懼的往后一退,又蹣跚向前,伸過去的手都在痙攣。 筠娘子就要摸上衣裳,手被刺到一般往后一縮!筠娘子幾番近了又退,退了又近,雙眼彌淚,嘴唇咬出了血。 就光光是蜜粉色盤金萬福繡,就讓她失了心魂! 筠娘子視死如歸般把衣裳攤開。 櫻子紅纏枝連云蟬紗大袖衫,蜜粉色盤金萬福繡八幅裙子! 筠娘子一邊掉淚,一邊把手摸進大袖衫的廣袖里。層層疊疊的足有五個口袋! 這些口袋就是楊武娘的百寶箱,里面有過:青白玉鐲、紅瑪瑙鐲、金釵、、…… 包袱最底下是一雙紅繡鞋,鞋頭珍珠飽滿,刺繡精致。鞋是穿過的,筠娘子的手摸了過去。 雙手六寸滿,繡鞋八寸長;肩胛十五寸,繡帶二尺長。 筠娘子把鞋子貼在臉上,淚如雨下,雙眼猩紅,歇斯底里道:“你這些東西從哪來的?從哪來的?你知道這些東西是誰的么!你若不據(jù)實交待,定有人要你的命!” 明法心慌,眉眼閃爍道:“我……我也不瞞你說,這是一個小娘子遺下來的,合該我眼疾手快才趕在旁人前頭……”明法咬唇,“這個小娘子被匪徒劫了!” 筠娘子被雷劈中般,雙手掐著明法的肩,用力抖著她:“這個小娘子長什么模樣?在這里住了多久?你說!” “蕭九娘!”明法吃痛,“蕭九娘來這里有半年了!” “蕭九娘?”筠娘子怔住。 “筠娘不信去問師太,”明法知無不言道,“蕭九娘比一般女子要高些,又異常的纖細,膚白發(fā)墨,身段窈窕,那腰細的兩手就能掐過來……”明法很輕蔑,“戶籍是良家女不假,我倒覺得女伎都沒她那么妖,裹了三寸腳,一個嘌唱的賣茶女罷了……她勾了一家官宦子弟,據(jù)說還跟那人滾上床了,事后又要死要活,說是許配過人家了帖子都換好了!強/暴有夫之婦的罪名可不小,她的jian夫那頭想私了,她拼死要打官司!她是蕭老爹的幺女,定過親的那家也是點頭臉的,結(jié)果……那個jian夫進了大牢!也真是個蠢的!她失了身子,原來的人家還會要她么?jian夫一家豈會不報復(fù)?她就從衢州跑過來了,蕭老爹在路上得病死了?!?/br> “三寸金蓮?”筠娘子敏感的捕捉到這個信息,“那這雙鞋怎么這么大?” “誰知道她從哪弄來的,她到凈業(yè)庵時就跟乞丐一樣……” ** 筠娘子要走一趟何三爺?shù)拇缮健?/br> 正巧何三爺這頭來信,信里說同意跟宋家合作,先賒賬也成,讓筠娘子擇日來商談拉土。 宋林和宋河駕著馬車,筠娘子與秀嬌秀棠坐在車廂里。后面跟著一輛牛車,坐著宋福宋梁這些老師傅。今個來迎筠娘子的不是何三爺,是何陸。何陸笑道:“筠娘還真是興師動眾!三爺今個排了一個戲,是時下最有名的,三爺說要親自給筠娘唱上一出呢。筠娘可賞臉?” 筠娘子利落安排道:“戲自然是要看的,事也是要做的。這滿山的瓷石,也是參差不齊的,我畢竟不通這行,這不請了瓷窯里的幾個大師傅來了,讓他們瞧個好地,他們瞧準了哪塊,我今個就拍板爆了那塊!我宋家做生意絕不挑三揀四讓你們?yōu)殡y。福管事你領(lǐng)他們?nèi)ミx地,我就在戲臺這頭,選好了給我匯報?!?/br> 戲臺上鑼鼓起,絲竹揚。陽光瑰紅,刺人眼目。 何三爺還是上次那副打扮。演完顏壽馬的是一個女子,女子戴著璞頭做官宦子弟的打扮,腰上束著錦帶,垂著玉環(huán)綬,腰格外纖細。直裰的衣擺在移步當中,小巧的三寸金蓮若隱若現(xiàn)。 女子聲音尖細,卻是中氣十足,奪人耳目。 何陸給筠娘子端了酒和鵝掌鲊:“這五苓大順散梅花酒配合鵝掌鲊吃,一個清爽甜口,一個鹵香味濃,筠娘要不嘗嘗?” “三爺真是周到,好吃好喝又好看,筠娘今個可賺大便宜了!”筠娘子頷首笑道。 日上中天,戲也唱到了收尾,筠娘子無意嘆息:“說來我宋家也時常請戲班子呢,這女唱男是尋常,男唱女倒是稀罕了,三爺也是第一人了!呀,可不能光夸三爺,就這女伎把男角也唱的中氣十足……不知這位女伎是從哪個戲班出來的?” “你說蕭九娘呀!”何陸夸夸其談道,“不過一個會嘌唱的賣茶女罷了,是爺眼光好,會改造人?!?/br> 筠娘子心一震。 真巧呵!會不會一切只是個套? ——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認了! 戲唱完,何三爺換了身正經(jīng)衣裳出來。天庭飽滿地闊方圓、高鼻薄唇,瞇著狹長鳳眼,挺拔勻稱的好身材,舉手投足,貴氣溢開。 換了身衣裳的何三爺,似乎換了個人般,如尋常的富貴子弟。何三爺與筠娘簽訂了合約,一道去山頭。 筠娘子和宋福宋梁一行挨個驗瓷塊,大半個山頭都奔的差不多了。何三爺有些腳疼,筠娘子敲定了最北面的一個山包上:“我家瓷窯里還等著燒,三爺就讓人今個爆了,敲好送到我宋家,如何?” 何三爺讓何陸把下人都叫過來,準備開工,自己以疏疏筋骨為由款款離開。 宋林和宋河留下干活,筠娘子頷首告別,帶著秀棠秀嬌駕馬車離開。 此時,已是黃昏。一輪紅日,徐徐而下。目光所及,是天地空曠。 筠娘子從北面下的山,山腳下,筠娘子命令秀棠饒回到南面。當初筠娘子下的那個異常整潔的礦坑,就在南面! 馬車隱在郁郁蔥蔥的灌木中,筠娘子迫不及待的下了馬車:“秀棠秀嬌,如果亥時我還沒出來,你們就先回家等消息!”還有一句話筠娘子沒說:如果沒有消息,就不要尋了! 如果是何三爺?shù)奶住率菦]有活路了! 秀棠秀嬌往下一跪,秀棠落淚:“娘子!娘子說過許我和秀嬌嫁個好人家,娘子不要我們了么?” 筠娘子揭開蓋頭,連著三日的失眠哭泣,一雙腫成核桃的眼睛布滿血絲。 筠娘子輕聲道:“你們不懂?!?/br> 沒有人懂,武娘對她而言的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明晚下更。 第57章 死生相依(中) 溫柔的夜幕落下第一層紗,遮下白晝的最后光明。 唧唧啾啾的蟲鳴,遠處工人的忙活聲,一首循規(guī)蹈矩的夜曲,被提著裙子奔竄的女子身影亂了節(jié)奏。 筠娘子宛如在黑暗中覓食的饑餓很久的鷹,準確無誤的撲了進去。 扶著墻壁,筠娘子拾階而下,繡鞋踏的輕緩,礦土味把空氣凝結(jié)。越下越黑,伸手不見五指。 臺階下完,筠娘子站定,右手徐徐摸了上去,她記得何三爺說的,這里有石門。 筠娘子慌的臉上溢汗,手在石墻上婆娑。盲人摸象,反被人摸。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筠娘子的手背。 筠娘子雞皮疙瘩驟起,驚恐的轉(zhuǎn)過臉。因著沒戴蓋頭,筠娘子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就在身側(cè),暗中那雙眼睛,隱隱透著犀利的光。 手搭在筠娘子的手背上,沒有放下。 筠娘子念頭飛轉(zhuǎn):這個人跟她在做同一件事,是友非敵?手很大,這是男人的手? 筠娘子還沒來得及抽回手,這只大手反握住她的手,若無其事的在墻上摸索。 筠娘子汗顏:難道他帶了個同伴過來,以為自己是他的同伴? 筠娘子才不容他作踐自個,強硬的要收回手,那人由著她松了手。筠娘子還沒松口氣,冰冷的大手掌上了她的腰際,把她的身子往懷里帶了帶。還熟稔的捏了捏她的腰,湊近看,眼里的光似乎在笑,似乎有無聲的笑彌漫耳旁。 筠娘子踩了下他的腳! 那人不僅不松手,反而狠掐了下她的腰,附在她耳邊,用堪比呼吸的聲音曖昧道:“小東西,等破了這個案子,再鬧也不遲……噓……” 破案?提刑公事? 筠娘子一懵后,思維反而更加清晰。她若是出聲壞了事,影響提刑公事破案可就罪過不小了!再說武娘的下落……也罷,不過被摟摟抱抱,比起武娘的性命何值一提? 筠娘子沉默,跟著那人的腳步往旁邊挪著。 筠娘子幾次不當心踩著那人的腳,幾乎是下意識的抬頭,腫成縫的眼睛里有水汪著。筠娘子緊貼那人的胸膛,那悶如擂鼓的聲音讓她心驚rou跳,以為是有人闖進來了。 厚重的石門在刺耳的石磨聲音下,被推出一條縫,那人拉著她的手,把她拽了進去,隨之掩上門。 窒息的礦石味,嗆的只差沒把筠娘子憋過氣去,暗無天日的黑。筠娘子只要一伸腳,就被礦石絆了個正著。 筠娘子跌跌撞撞,猛不防小腿一曲,正中銳利的石尖上。筠娘子疼的直吸氣,那人的手剛一落空,又伸了過來。 那三日三夜,她無時無刻不在回想。武娘坐在她的榻邊,蓋頭垂胸,宛如新娘。 她早已冒天下之大不韙,與她肌膚相親、唇齒相依。五苓大順散梅花酒的后勁開始上頭,筠娘子在窒息絕望的黑暗中,在焦心如焚的煎熬中,在履步維艱的路上,想要落淚,想要看她一眼,想要找到生命的光。沒有武娘,她無以支撐。 也罷,只有這只手,能拉她一把。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把這份脆弱的希望交付在那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