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也是寧靜柔和的，禾藍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兩人之間就那么奇異地沉默下來。

    雨小了，巷子里的青苔被浸地發(fā)亮發(fā)翠。白潛沒有收傘，禾藍就只能蜷縮在黑色的傘檐下，和他挨得很近。手心的溫度是燙的，禾藍似乎可以感受出，白潛心里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平靜。

    繞過一個拐角的時候，不小心進了個死胡同。正打算回頭，路口被幾個邋里邋遢的小混混堵住了。

    “阿潛，好久不見。”為首的是個穿黃色襯衫的少年，頭發(fā)亂糟糟的，目光有些陰鷙。禾藍注意到他的身后跟著個穿紅色t恤衫的少年，本能地退了一步——就是那天晚上想猥褻她的那個人。

    禾藍抓緊了白潛的手。

    白潛臉色寡淡。

    “怎么，這才多久不見，不認識了？”王大力脖子上攢著金鏈，大開著八字步走上來。

    聽他的口吻，似乎和白潛頗為熟稔。禾藍復雜地看了白潛一眼，他卻只給她一個背影。

    “力哥，你認識這小子？”阿進諂媚地給他點了煙。

    王大力甩了他一巴掌，“除了偷蒙拐騙，你還能干什么？現(xiàn)在連半路強jian的戲碼都出來了，丟不丟人？我們是黑社會，又不是混混。吃了虧就叫我給你出頭，丟不丟臉？你媽生你的時候有沒有喂奶，嗯？”

    “是是是?！卑⑦M像孫子一樣低著頭。

    “卓寧的人沒有把你打死嗎？”白潛忽然開口。

    阿進恨得咬牙切齒，臉龐扭曲，連額頭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托你的福?，F(xiàn)在，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瞧瞧這樣子，還真的大變樣了。”王大力叼著根煙，圍著白潛繞了半圈，拉一拉他的干凈的襯衫領(lǐng)，“這樣子真招女孩子喜歡，比你以前在六、九胡同還會勾人。當初細丫那賤貨不就看上你這張臉嗎？不認識的還以為你是什么高級中學的乖學生，也不嫌掉分子？你丫的就是個小混混，就該和我們一樣！裝什么裝？不過，你這樣子出去賣，倒比我們還來錢！”

    后面的一幫混混跟著王大力起哄嬉笑。

    “這是你馬子？”王大力一指禾藍。

    阿進貼上來，“是他姐?！?/br>
    “姐？我呸！這小子連媽都沒有，哪來的姐？阿姐阿弟吧?！蓖醮罅笮?，搭住白潛的肩，“我那時就不明白，你丫的怎么轉(zhuǎn)了性子，原來是為了泡妞啊！怎么樣，這妞兒看著水靈，你插了幾回了，爽不爽？”

    禾藍的臉漲得通紅，忍無可忍，“你給我閉嘴！”

    “閉嘴，我為什么要閉嘴？就許你們姐弟艸b，還不準我說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白潛一拳把他打在地上。他看都不看，幾腳連續(xù)踹下去，王大力沒有防備，只有抱頭挨打的份了。

    “你們……他媽的……全死了，看著……老子被打??！”他一邊抱頭護住關(guān)鍵部位，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

    后面看熱鬧的小混混才反應過來，連忙沖上來，圍住了白潛。

    禾藍被擠到了一邊，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揪著。她沒有見過白潛打架，沒想到他打起來這么生猛，一個人就撂倒了五六個。不過畢竟寡不敵眾，也有拳頭落到他身上。每一下，都像打到她身上。

    禾藍馬上掏出了手機，撥打了附近警署的電話，眼角的余光瞥到抽出水果刀的阿進，她心里一窒，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水果刀側(cè)對著她捅過來。

    禾藍的呼吸都要滯住，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疼痛沒有落到她身上，一只帶血的手抱住了她，帶著慣性把她壓到一旁。禾藍睜開眼睛的時候，白潛的小腹汩汩流出鮮紅的血，臉色蒼白地抓著她的肩膀，拼命對她擠出一絲微笑，“姐，你沒事吧？”

    “阿潛——”禾藍聽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不留言就算了,一個個都用手機收藏網(wǎng)頁,連個jj的收藏都不貢獻,沒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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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坦言

    十二.坦言

    醫(yī)院里總是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所以，禾藍很不喜歡。

    清晨的時候，太陽從窗外灑進來，雪白的病房干凈地可以看見空氣里稀薄的微塵。她到窗口拉上窗簾，因為不是遮光的簾子，病房里還是彌漫著陽光的味道，一室朗照。

    白潛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

    禾藍坐在床邊，忍不住揉著眉頭，心里堵著，泛起一陣陣的澀意。白潛沒有受傷過，至少，他沒有在她面前受傷過。

    她只要一想起那刀子捅進他身體時的情境，心臟就忍不住瑟縮。白潛不是別人，他受傷躺在病床上修養(yǎng)的這幾天，她一直吃不下飯。

    禾藍在床邊靜坐了會兒，拿手帕幫他拭去額頭沁出的汗滴。

    病房被人從外面敲了敲，禾藍放下帕子，出去后闔上了門。她離開之后，白潛慢慢睜開眼睛，往門口的方向望了一眼，繼續(xù)假寐。

    來的是厲言。他下了班，換了身便裝，把一個保溫瓶遞給她，“聽說你今早請了假來醫(yī)院，是病了嗎？這是我熬的雞湯，給點面子。”

    禾藍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瓶子，“不是我受傷，是阿潛?！?/br>
    “……他有沒有事？”

    禾藍的聲音悶悶的，“小腹被捅了一刀，可能傷了脾肺，我不知道……”

    厲言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仔細一看，眼角似乎還沾著淚。當年的訓練那么艱苦，她也一一扛過來了……厲言的心情非常復雜，猶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肩膀，“沒事的，應該只是皮外傷，不用這么擔心。”

    禾藍已經(jīng)不想說話了。

    她的肩膀單薄地像紙片一樣，厲言有一種錯覺，要是白潛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會馬上消失在空氣里。這么可笑的感覺，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來，鬼使神差地抱住了她。

    兩人的身影印在病房正中的玻璃窗上。

    白潛握著杯子的手緊了又緊，猛地砸在地上。

    聽到“哐當”一聲巨響，禾藍如夢初醒，馬上沖進了病房。白潛蒼白著臉，努力想撐起身子，禾藍上前扶住他，在他后面墊了個墊子，“傷還沒好，你亂動什么？”

    白潛沒有說話，目光灼灼地定在她臉上。禾藍被他這么看了會兒，無來由地有些心虛，打開保溫瓶幫他倒了碗雞湯，“你好久沒吃東西了，喝點吧?！?/br>
    “這湯是熬給你的，可不是給我的?！卑诐撔α?。

    他的語氣不冷不淡，狹長的眼睛透出點意味不明的興味，禾藍卻有些難堪。她低著頭舀了勺湯，在嘴巴吹了吹，送到他唇邊，“來?！?/br>
    白潛不張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禾藍道，“我和他真的沒什么，厲言就是我同事。你都這么大了，還吃他的醋啊，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弟弟?！?/br>
    你以為我是因為這個吃他的醋嗎？

    白潛心里的苦也說不出，一點胃口都沒有。他搖搖頭，“我不吃。”

    禾藍拿他沒辦法，只好出去給他找別的吃食。厲言沒有走，在門外等著她，陪著她一起離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安靜地靠在床頭，望著他們一起遠去。

    禾藍不喜歡在外面買飯，總覺得不太衛(wèi)生。厲言陪著她回去了一趟，做好了飯，她用鐵質(zhì)的飯盒壓住，又往醫(yī)院的方向走。

    兩人一路上都很沉默。

    厲言試探著打開話頭，“案子還沒有什么進展，上面催地很急。”

    禾藍道，“我會努力的。”

    厲言笑道，“什么你會努力，是我們要一起努力。要說起破不了案，我是你上司，怎么都會比你先完蛋?！?/br>
    禾藍象征性地笑了笑，就笑不出來了。她還想著白潛的事情，試著對他說道，“……厲言，以后除了公事以外，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br>
    “什么？”厲言有些驚愕地看著她。

    禾藍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低下頭道，“對不起……”

    “給我一個理由吧?！眳栄远⒅难劬?，“我們不是……就算你不喜歡我，朋友也做不成了嗎？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br>
    禾藍只覺得厲言的眼神有逼人的熱度，心里也虛得慌，咬住牙說道，“既然不喜歡，還是不要多接觸的好。況且……況且……”

    “你弟弟？”厲言說出了心里那種微妙的猜測。

    “他是不喜歡你。他最近受了傷，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你還是回避一下吧?！?/br>
    厲言心里很酸，苦笑，“我們也認識這么久了，我連你弟弟的皮毛都比不上嗎？禾藍，你摸摸自己的心，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禾藍道，“我很清楚，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當老師，從來沒有過別的想法?！?/br>
    “現(xiàn)在不行，以后也沒有一點可能嗎？何必把自己的路都堵死，我不好嗎？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他上前一把，握著禾藍的肩膀把她壓到醫(yī)院走廊的墻上。

    “放開！”禾藍有些氣了，“厲言，我們只能做朋友，我也不喜歡你。最近情況比較特殊，你還是不要來找我了。阿潛是我弟弟，我不希望他在這種環(huán)境下還不能好好養(yǎng)病。”

    “你對他還真是關(guān)心。”厲言“呵”了一聲，“不止是弟弟那么簡單吧？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一個弟弟看jiejie。那么排斥我，難道只是對jiejie的依賴嗎？沒有別的了嗎？”

    “你夠了！”禾藍臉色漲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生氣，也許更多的是難堪，“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的聲音這么大，厲言也嚇了一跳。

    禾藍低下頭，略微平復了一下心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厲言的目光非常復雜。

    禾藍幾乎是逃著離開走廊的。

    厲言的話在腦海中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怎么都擺脫不了，像一個魔障。禾藍煩躁地拉拉頭發(fā)，郁悶不已。到了病房門口，她靠在墻面上平息了一下，才擰了門把進去。

    白潛睡著了，被子踢到了一邊。他的睡相一直這么不安穩(wěn)——禾藍無奈地搖頭，輕輕走過去，幫他掖好被子。白潛的眼睫動了動，悠悠張開眼睛。他往外面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厲言，臉色才轉(zhuǎn)晴了。

    “我吵醒你了？”

    “沒有。”白潛搖頭，摸著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餓了。”

    “那起來吃飯吧?！焙趟{打開袋子，把鐵飯盒從塑料袋中取出，小心地打開。白潛吸了吸鼻子湊上前，臉上的表情很夸張，“好香?！?/br>
    禾藍用筷子一敲他的頭，“不要鬧了，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br>
    白潛但笑不語，靠在床頭看著她。禾藍給他做魚，一直都是剔去骨頭的，用勺子和著飯吃，香滑而不膩口。她一勺一勺喂著，他就一口一口吃著。

    吃到一半，他啊了一聲，捂住自己的脖子。

    禾藍緊張地放下飯盒，“怎么了，有刺嗎？”

    白潛的臉憋得通紅，看著她的樣子很可憐。禾藍急得手心都出了汗，就要掰開他的口看，轉(zhuǎn)眼就看到了他嘴角低不可聞的笑意。

    頓時，她什么都明白了，“好啊，你作弄我！”伸手捶了他一拳。

    白潛吃痛，皺緊眉頭。

    “我打到你傷口了？”禾藍有些手足無措。

    白潛嘴角的笑意滿溢開來，眼波流動，還不忘揶揄她，“這么容易上當，以后會受騙的。所以，不要再相信男人的話?！?/br>
    禾藍一愣，臉色有些不自然，嘴硬道，“你不也是男人？”

    “我和他們一樣嗎？”白潛的臉色沉下來，冷冷地盯著她。禾藍馬上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忙拉著他的手臂哄他，像哄小孩子一樣。不過，白潛就吃這一套，很快就不氣了，捏了顆果籃里的葡萄，塞入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