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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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笙莫名,不曉得他為什么沒頭沒腦問這個,只硬著頭皮坦誠回答,“會是會,不大諳通而已?!?/br> 他的笑容映在她眼里,居然顯出幾分柔軟的色澤,緩聲說,“娘娘給臣做一個香囊吧。” 此言一出,陸妍笙渾身都是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看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通他為什么要對她提這樣荒誕的要求。香囊自古便是男女定情的信物,他豈會不知道? 妍笙以為他在說笑,然而他的神情又半分戲謔的也沒有,只是很認(rèn)真地看著她。她雙頰忽地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才吐出“放肆”這兩個字,那道聲線柔軟而清澈,夾雜著羞憤與惱意,就是沒有半分的威懾力。 嚴(yán)燁這時才笑起來,他感到興味盎然,忽然發(fā)現(xiàn)逗弄這個丫頭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他眉目舒展開,如玉的面龐掩不住的輕笑,像是二月的春風(fēng)一般疏朗,“娘娘當(dāng)真了?臣不過隨口一說?!?/br> “……”她一時語塞,渾然而生一種被戲弄了的羞恥感。 他這時卻朝她揖手,面上含笑神色淡然,恭謹(jǐn)?shù)?,“臣翻了黃歷,三日后便是黃道吉日,出行再適宜不過?!彼牭靡汇兑汇兜?,又見他抬起眼望自己,聲音清冽悅耳,“西京路遙,一路恐辛苦,不過娘娘放心,臣必定盡心竭力侍奉娘娘左右?!闭f完,他也不等她開口,只告了個退便旋身大步去了。 陸妍笙氣得想跺腳,方才被那廠公從頭到尾耍了一遭,竟然連正事都忘了問!真是……唉。 ? ☆、奉旨出宮 ? 一場驟雨過后,狂風(fēng)席卷落一地枯枝葉。臨近二月初,正是草長鶯飛的時候,草叢里飛竄出一只喳喳的斑鳩,往云霄直直地沖上去,漸漸化作一點(diǎn)深濃的墨色,再也尋不見。 三日的時光在紫禁城里顯得太短,轉(zhuǎn)眼便到了。這日正是二月初一,東方初露點(diǎn)點(diǎn)霞光。陸妍笙早早起了,由著玢兒同音素為她梳妝。 約莫辰時一刻,一切畢,宮娥捧來一柄螺鈿瑪瑙的銅鏡呈到她眼前,鏡中的女人長發(fā)高挽,一身的素色打扮,月白描梅花的織錦褙子裙,眉心點(diǎn)了一點(diǎn)梨花,是大梁時下最興的梨花妝,略有一絲病態(tài),卻仍舊清艷不可方物。 她細(xì)細(xì)凝視自己,忽而噗嗤笑出來,“這么一瞧,還真像那么回事兒。音素不愧一雙巧手,我這樣子倒真成顆病秧兒了?!?/br> 音素臉皮薄,聽了這話不由不好意思起來,她雙頰微微一紅,神色恭謹(jǐn)?shù)溃芭局皇怯X得,既然娘娘是‘帶病出行’,自然要將樣子做足?!备螞r,這事是督主再三叮囑過的,她自然不敢怠慢。 妍笙頷首,暗嘆這丫頭心思果然縝密。北方的初春仍舊有輕寒料峭,早晨的風(fēng)大,玢兒從大柜子里取出銀白底色翠紋斗篷走上前,“娘娘,晨間風(fēng)大,您可得仔細(xì)著涼?!边呎f邊要往她脖子上系。 春都開了,系著這么個又厚又重的斗篷還不得笑死人?她往一旁躲了躲,蹙眉說:“這斗篷就免了吧,我原還沒病沒痛的,罩著這么個篷子還不給我熱死?”說著就推搡著玢兒的手,將那斗篷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 玢兒拗不過她,只得將斗篷捧在懷里端著,無可奈何道,“您實(shí)在不想穿也行,奴婢替您帶上總沒錯吧?” 這似乎還是能接受的。陸妍笙因點(diǎn)頭嗯了一聲,音素抬眼朝窗子外頭張望,擰著眉頭咦了一聲,奇怪道,“時辰也差不多了,按理兒嚴(yán)督主也該來接娘娘了,怎么還不見人了?” 這番話將將落地,幾人便聽見外頭傳來了吳楚生的聲音,嗓子吊得老高,跟拿命喊似的,呼曰:“嚴(yán)廠公至——” 陸妍笙嘴角抽了抽,心道嚴(yán)燁的祖宗輩兒該不是姓曹吧,否則怎么能說曹cao曹cao就到呢?腦子里一通亂想,腳下的動作也沒多耽擱,她從杌子上站起身扶過玢兒的手便朝外頭走。 將將踏出寢殿的宮門,迎面而來是一陣極淡極淡的烏沉木氣息,她垂著的眼簾里映入雙玄色的皂靴,又瞥見流云繡月的披風(fēng)一角。皂靴披風(fēng)的主人朝她微微躬身揖手,挺拔的背脊在她身前低下半個頭高,沉聲給她請安。 陸妍笙嗯了一聲,面上的神色平靜得像是波瀾不驚的湖面,淡淡道,“廠公不必多禮。本宮此行是奉太后之命,承蒙太后倚重信任,本宮必盡心竭力?!闭f完,她略微停頓,又側(cè)目定定看向嚴(yán)燁,微微一笑,“廠公一路侍駕,自然少不得辛勞,待回宮復(fù)命之日,太后娘娘的厚賞不說,本宮也定會重謝。” 嚴(yán)燁直起腰審視她。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又好聽,剖去所有辭藻不過只是一個意思。陸妍笙毫無所懼地同他對視,這回她也算是豁出去了,搬出了高太后來警告這個廠公,要他曉得她是主子他是奴才,無論是紫禁城的里頭還是外頭,都不可對她再有半分不恭。 嚴(yán)燁何等人物,她這點(diǎn)兒小心思根本不夠他看。她有這樣的心思,這讓他覺得略可笑,主子是什么?大梁朝最大的主子也不過是文宗帝,如今皇帝是死是活也不過憑他一句話。 這是樁多諷刺的事,大梁最尊貴的主子,連身家性命都握在一個奴才手里。 他挑眉,卻并不反駁妍笙。因?yàn)樗莻€有腦子的漂亮女人,懂得迂回也懂得審時度勢,最重要的一點(diǎn),是他覺得逗她好玩兒,這點(diǎn)樂趣不曾有過,同手握大權(quán)執(zhí)掌天下生死截然不同的滋味,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味道,像是二月的蜜糖。還沒有釀得膩,只是清清淡淡的一抹甜味。 玢兒果然很有先見之明,才剛還能瞅見太陽晃晃的天又陰了下去,像是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大風(fēng)忽地刮起來,竟然還有呼呼的聲響,妍笙穿得并不多,一時沒注意竟然“啊嘁”一聲打了個噴嚏。 一時之間,四周寂靜無聲。 妍笙拿手帕捂住口鼻,面兒上很是掛不住。打噴嚏并不是樁了不起的事,然而放在紫禁城里卻大不相同,一個堂堂貴妃,當(dāng)著這樣多的奴才,著實(shí)是失儀到家了。她雙頰羞惱得紅撲撲,神色半是尷尬半是惱怒。 桂嶸站在嚴(yán)燁身后,一張白凈清秀的臉龐也是紅紅的,卻是憋笑憋出來的。其余宮人廠臣也是將腦袋埋得低低的,細(xì)細(xì)看時還能瞅見肩膀一抽一抽地動。 方才還端著架子繃著面皮,一個噴嚏過后整個人都蔫下去,妍笙一張小臉像是放了氣的球,偃旗息鼓。嚴(yán)燁抿著薄唇,一貫森冷的眼中卻隱有幾分笑意,忽而上前幾步取過玢兒手中捧著的斗篷,極為自然地替她系上。 他的手指仿佛帶著天生的涼意,修長如玉的指節(jié)慢條斯理地系著結(jié),他眼簾微垂神情專注認(rèn)真,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一眾永和宮的宮人略略驚訝,大名鼎鼎的東廠督主,他們所記得的永遠(yuǎn)只是一張倨傲如玉的面容,興詔獄殺忠良,何曾見過他這樣用心地伺候人。 陸妍笙也是一臉的怔忡,令她回過神的是那道拂過左頰的涼寒,接著又聽見嚴(yán)燁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過來,說,“娘娘正是病中,如今才剛跨過冬,擦亮的時候風(fēng)大天冷,該仔細(xì)身子?!?/br> 她沒由來地抬起眼看他,鬼使神差,一不小心撞進(jìn)那雙淵淵的眼睛,竟然像陷入一個泥潭。 好在理智尚存,比眼前的美色更早令她回過神,妍笙別過頭移開目光淡淡看向別處,朝后退幾步同他拉開兩步遠(yuǎn),神態(tài)疏離,“時候不早了,廠公,啟程吧?!?/br> 嚴(yán)燁聞言比了個請的手勢,“御輦在宮外候著,娘娘請?!?/br> 陸妍笙扶了玢兒的手走出去,只見永和宮的宮門外停著一輛皇室御用的車碾,暗紅繡金的車身四壁畫了琉璃鳳,簾幔上方綴著精致流蘇,極盡華麗奢侈之能事。一個恭候在一旁的廠臣朝她請安,打起簾幔將她和玢兒音素迎上了車輦。 西京路途遙遠(yuǎn),能隨侍的也只有兩個近旁伺候的宮女。太后既安排了嚴(yán)燁隨駕侍奉,一眾廠臣自然不會少。嚴(yán)燁翻身騎上匹絳色黑鬃的駿馬,玄色的披風(fēng)在晨間的風(fēng)里翻飛作響,威風(fēng)凜凜,不輸于任何一個廝殺疆場的戰(zhàn)將。 東輯事廠的旗幡高高地?fù)P起來,黑底白字赫赫然一個“東”。妍笙掀開窗簾子朝后方張望,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全是騎在馬上的黑衣廠臣,綿延數(shù)里浩浩蕩蕩,那道旗幡是所有梁人眼中招魂攝魄的索命符,令人聞風(fēng)喪膽。 他勒著韁繩側(cè)目哂一眼身后眾人,冷冽的眼被風(fēng)吹得半瞇起,沉聲道,“啟程,往——沛國府。” 他的聲量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傳入了御輦里頭。陸妍笙又驚又喜,掀開簾幔望向那端坐在馬上的挺拔背影,蹙眉問,“廠公,不直接往西京么?” “回貴妃娘娘,”嚴(yán)燁在馬上朝她揖手,無懈可擊的五官在熹微的光中凝如玉色,聲音略微低沉,又道,“皇后娘娘為令妹同林四爺賜婚的手諭臣還沒來得及去您府上傳,今日適逢娘娘出宮,臣已奏請?zhí)螅鳒?zhǔn)娘娘回沛國府省親,親口宣讀賜婚詔書?!?/br> 妍笙濃密纖長的眼睫微微地顫動起來。 要她親口宣讀賜婚的詔書?妍歌的這門婚事本就不是良配,嚴(yán)燁此番究竟是何用意?她眉頭皺起來,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方才那句“來不及”顯然是鬼話,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然而來不及她細(xì)想,嚴(yán)燁已經(jīng)回身道了句出發(fā),駕車的廠臣一鞭子抽在馬尾上,御輦的輪軸便轉(zhuǎn)動起來朝前行。玢兒到底年紀(jì)小,眸子晶亮興奮得很,雀躍地跟妍笙道,“主子,您瞧廠公對您多盡心哪,您如今以貴妃之尊回府省親,又奉旨為國祈福,多風(fēng)光啊,還不得氣死那個庶出的!”說著又感嘆,“廠公真是用心良苦哪?!?/br> 陸妍笙唬了一跳,皺眉啐她,“不許胡說。” 玢兒卻挑眉,“哪里是胡說?”說完,她側(cè)目看一眼簾子外頭,只見嚴(yán)燁騎著駿馬走在一眾隊(duì)伍的最前頭,腦子里莫名蹦出個極為荒唐的念頭,沖口便說了出來,“我說這場景怎么那么眼熟呢!簡直和新郎官兒迎親一樣呢!” “你再胡言亂語半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妍笙幾乎要這句話驚得跳起來,側(cè)過眼惡狠狠地瞪一眼玢兒,“這話如何能亂說?” “……”這回確實(shí)是說錯了話,玢兒悻悻地吐舌頭,耷拉著腦袋不再開腔了。? ☆、省親生變 ? 御輦還沒到沛國府門前,便已經(jīng)能聽到鞭炮爆竹噼里啪啦的聲音,臨安長街大半條的街道兩旁都掛著紅燈籠,一片喜色的紅。妍笙掀開簾幔朝外頭看,仿佛恍惚置身夢中。 街上圍著許多瞧熱鬧的百姓,伸長了脖子打望。遙遙看見從紫禁皇城的方向行過來一支浩蕩如山的隊(duì)伍,領(lǐng)頭的是一個年輕俊美的男人,身?xiàng)l筆直挺拔,著蟒袍系鸞帶,騎在高大的駿馬上,巍然如神。身后是一輛華貴美麗的鳳輦,再往后便是一眾騎在馬上的人,玄衣冷面,“東”字旗幡在冷冽的風(fēng)中獵獵飄搖。 漸漸近了,遠(yuǎn)遠(yuǎn)看見闔府上下都立在門口遙望,她眼眶一濕就要流下淚來,然而在人前又只能咬牙忍住。放下簾幔坐回車?yán)?,眼眶紅紅笑了一聲,道,“分別的日子也不算長,我真是不中用。” 玢兒伸手拍她的肩,眼底隱隱也有微紅。小姐入了宮,她這個隨侍丫鬟自然也要一輩子呆在紫禁城。然而她比宮里其它的宮娥又是要幸運(yùn)的,能趁著妍笙省親的機(jī)會和母親見回面,這是上蒼垂憐的幸事。 陸妍笙如今以貴妃之尊風(fēng)光省親,照著大梁的規(guī)矩,是要“闔家上下”一同迎駕。是以恭候的一群人里不光有沛國公一家,還有諍國公府上的一眾人。 行至大門前,嚴(yán)燁騎在馬上掃一眼恭候多時的陸家人,提了韁繩翻身下馬,動作利落之中又有幾分雅逸。他轉(zhuǎn)過身走到御輦前,探身打起簾幔,朝著車內(nèi)的人恭謹(jǐn)?shù)匾臼?,“貴妃娘娘,沛國府到了,臣伺候娘娘下輦?!?/br> 他面上帶著和風(fēng)霽月的淡笑,妍笙抬起眼看他,神色似乎有些遲疑。嚴(yán)燁又伸出右手到她跟前兒,重復(fù)了一遍,“臣伺候娘娘下輦?!?/br> 玢兒在背后搡了把她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說,“主子,您愣著干嘛?廠公手都舉酸了?!?/br> 陸妍笙微微皺眉,上此在奉天殿門口,她便已經(jīng)駁了一回嚴(yán)燁的面子,他能忍一次,卻不代表能忍二次三次。她是個識時務(wù)的人,這個節(jié)骨眼不是矯情的時候,陸府一大家子都在迎她的駕,讓人干等著可不行。 如是一想,她也不再糾結(jié),伸出左手扶在嚴(yán)燁的手背上。她的手小巧精細(xì),纖細(xì)的指頭像是青蔥,溫暖而柔軟。嚴(yán)燁的唇角牽起淡淡的笑意,動作極為小心輕柔地扶著她出了御輦,兩人在晨光熹微下并肩走過去,光華璀璨,耀眼奪目。 見妍笙在嚴(yán)燁的攙扶下款款而來,沛國公面上笑若春風(fēng),眼中卻隱隱有光瑩。到底是自由捧在手心兒里養(yǎng)大的明珠,打小就沒離開過自己身邊,當(dāng)初送女兒入宮也是萬般舍不得,如今閨女榮封貴妃回府省親,這可是比天還大的殊榮。 秦夫人依在習(xí)大朗身旁拿著絹帕不住地揩鼻子,瞧見女兒的剎那便流下淚來。 妍笙鼻頭一酸,剛要撤開嚴(yán)燁的手上前,卻被他一把拉住,她蹙眉正要說話,卻見一眾陸家人齊齊地朝她跪拜下去,高聲恭敬地喊道,“臣陸元慶攜一眾家眷,恭迎貴妃娘娘回府!” 她一下愣在原地,旋即才反應(yīng)過來,心中不禁更是悲酸,連忙彎下腰去扶爺娘,泣聲道,“父親母親快起來?!?/br> 沛國公卻連連擺手,直呼不合規(guī)矩。妍笙無奈,玢兒忍著淚水遞過去一方手帕,她接過來揩拭了眼角面頰的淚痕,扶著嚴(yán)燁的手端端地立定,盡力穩(wěn)住聲線平靜沉聲道,“陸大人不必多禮,大家快平身吧。” 一眾陸府人恭敬地應(yīng)了謝,這才從地上站起身子,又如眾星捧月一般將妍笙同嚴(yán)燁兩人迎進(jìn)去。膳廳里早已擺開了接風(fēng)洗塵宴,佳肴滿滿地擺了一桌又一桌,沛國公朝妍笙揖手,要將她讓到主位去,“貴妃娘娘請上座?!?/br> 她赤紅著眼眶搖頭拒絕,“貴妃又如何?女兒還是父親的女兒?!?/br> 陸元慶大為動容,背過身抬起袖子揩了把臉,這才回過身勸道,“貴妃娘娘,這不合規(guī)矩?!闭f完又拿眼風(fēng)兒看了看站在妍笙身旁的嚴(yán)燁。 嚴(yán)燁因微微俯首,朝她揖手恭謹(jǐn)?shù)?,“娘娘,您如今已?jīng)是太后欽封的貴妃,當(dāng)坐主位,否則于禮不合?!?/br> 陸妍笙無可奈何,只得坐到上位去。沛國公又朝嚴(yán)燁客氣道,“廠公也請上座。”嚴(yán)燁倒是坦然,并沒有多做推辭,只撩了衣袍便在她左方緩緩落座。妍笙側(cè)目看了他一眼,眉頭微微擰起似是不悅,不著痕跡地往右邊挪了挪。 她的小動作沒能逃過嚴(yán)燁的眼睛,他面上卻仍舊淡漠,只端起粉彩釉茶盅呷一口,但笑不語。 陸元慶同秦氏坐在左方的首位,兩人均時不時抬眼打量妍笙。秦夫人心疼不已,只見女兒比入宮之前清瘦了一圈兒,前些時日還聽聞罹了病,急得她連著兩夜睡不好覺。秦氏是個婦道人家,男人間的爾虞我詐波濤詭譎她摻合不進(jìn)去,心心念念就是為了丈夫兒女,權(quán)勢地位都是男人的,她能想到的只是女兒過得好不好。 思來想去再三終究沒忍住,她滿目憂色地開口,問道,“貴妃娘娘,前些時日,臣婦聽聞娘娘玉體抱恙,不知……” 聽見母親這樣對自己說話,妍笙只覺得心都揪起來,她眼中的淚水幾欲奪眶,卻仍是咬牙忍得死死的,面上笑道,“不過是些小毛病,不礙事的?!?/br> 聞言,秦夫人才放心幾分,頷首說,“那臣婦就放心了。” 嚴(yán)燁掖著袖子替妍笙布菜,動作自然而優(yōu)雅,忽而又道,“對了,陸大人,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為陸二姑娘賜了一門婚事。素聞沛國府的兩位千金姐妹和睦,不如請貴妃娘娘為二姑娘宣讀賜婚的詔書?!?/br> 眾人都略微驚訝,竟然還有賜婚的詔書?陸妍歌的兩道柳眉幾乎要擰到一起,皇后娘娘怎么會莫名其妙為她賜婚?她大惑不解,江氏也一頭霧水。 妍笙側(cè)目看一眼嚴(yán)燁,在一旁伺候的桂嶸已經(jīng)將詔書恭恭敬敬地呈了過來,她只好硬著頭皮接過來,在眾人的矚目下展開詔書,緩緩道,“皇后娘娘諭旨,將陸氏妍歌配予林家四公子為妻?!?/br> 此言一出,一室之內(nèi)皆嘩然。 陸妍歌氣得渾身都發(fā)起抖——自古以來,女子最大的仰仗便是娘家,她的嫡母與林家有天大的梁子,這不是讓她兩頭都沒法做人么?什么狗屁賜婚,分明是陸妍笙在報復(fù)她!這個長姐自幼便把什么都占盡了。沛國府嫡女,漂亮的臉蛋,如今竟還在東廠的扶持下登上了貴妃位! 妍笙已經(jīng)過得這樣好了,為什么還要來害她呢!她怒極反笑,吊起一邊嘴角,眼神兒在妍笙同嚴(yán)燁之間曖昧地掃了一遭,低聲道,“臣女謝過皇后娘娘恩典。不過貴妃娘娘,將臣女婚配給林家,想必是貴妃娘娘的主意吧。”說完又看向嚴(yán)燁,“廠公這樣盡心盡力地侍奉娘娘,赤誠之心著實(shí)令人感動。” “盡心盡力”四個字她咬得尤其重,說完便冷笑著看兩人。 這番話教整個膳廳都寂靜下去。 江姨娘暗呼一聲糟糕,背上的冷汗瞬間將衣裳打濕,不著痕跡地掃一眼主位上的男人。只見嚴(yán)燁的面上雖仍舊含笑,眼中的神色卻已經(jīng)冷了下去,透出陰森森的寒意。 妍歌的年紀(jì)畢竟小,對大梁的許多事情都還不大清楚,可江氏不同,就算不曾親眼目睹,可東輯事廠的惡名遠(yuǎn)揚(yáng),她也知道嚴(yán)燁不是她們能招惹的人。方才妍歌那番話,明里暗里都在編排妍笙同嚴(yán)燁有私情,這樣口無遮攔,真是要倒大霉了! “你這丫頭,喝多了么?”江氏急了,伸手狠狠擰了一把女兒的胳膊,“喝多了就回去歇著,貴妃娘娘跟前豈容你放肆!” 大禍臨頭,陸妍歌卻仍舊無所覺,她捂著胳膊蹙著眉,厲色爭辯道,“我哪里喝多了?這個廠公無緣無故為什么要這樣幫她?難道不是因?yàn)椤?/br> “你還敢說!”江姨娘狠狠打斷她,氣得渾身都開始發(fā)抖,揚(yáng)起手作勢要朝她的臉蛋打下去。 “無妨?!眹?yán)燁忽地開口,聲音淡而輕,唇角掛著個冷冷的笑容睨著陸二姑娘,悠然說,“陸二姑娘有什么話,大可盡情地說出來。” 陸妍笙眼中浮起幾分厭惡,臉上勾起個冷笑,平靜地望向自己的meimei,挑眉道,“是啊,meimei有什么話大可盡情地說出來,meimei還未及笄,就算說錯了什么話,也權(quán)當(dāng)童言無忌了?!边@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既然要自掘墳?zāi)梗匀粵]有要攔著的道理。 “哼,”陸妍歌冷哼了一聲,多年的憤懣與滿腔的怒火似乎在剎那間迸裂而出,站起身嘲諷道,“陸妍笙,你以為我不知道么?你能爬到今天這個位子還不是靠著這個閹人!你還真是豁得出去,連這種人也看得上!你想害我,想讓我嫁進(jìn)林家受折磨?呵,那我也好過你!成天還得伺候個連男人都不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