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怎么回答呢?難道告訴他,她是一個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人,難道告訴他,她的死就是拜他所賜么!前塵舊事令人不忍回顧,鋪陳開來就是一段血淚交錯的荒唐過往。她抬眼看他,眼眸里太多教人讀不懂的東西,復(fù)雜濃烈到極致。 她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只說:“我們沒有結(jié)果的?!?/br> 聞言,他執(zhí)起她的雙手握在掌心里捧著,沉聲道,“如果你擔(dān)心的事情是這個,那大可放下心。如今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你什么都不必cao心,安安心心地呆在紫禁城里,外頭風(fēng)云變色,也有我為你遮風(fēng)擋雨。” 她聽后呼吸一滯,已經(jīng)不知道該拿怎樣的態(tài)度來面對他了。原本以為自己恨他到極致,卻發(fā)現(xiàn)連殺他的勇氣都沒有,那她對他還剩下什么呢?似乎已經(jīng)分不清了。 他方才說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這令她惶惑不安起來,捉著他前襟問:“風(fēng)云變色?這話是什么意思?” 嚴(yán)燁俯身吻上她的唇,“這不是你該cao心的事。”說著像是忽然想起來了什么,似乎自言自語道,“我看看昨兒晚上身上留什么傷沒有?”邊說邊就開始動手扒拉她的衣裳。 妍笙又羞又急,這算怎么回事,怎么又開始動手動腳了?她同他搶奪起身上的外袍,口里急道,“我好得很,不勞煩你掛心!要說話就好好說,手上就不能規(guī)矩些么!” 這番話聽在他耳朵里自然成了耳旁風(fēng),他蹙著眉,一面扯她的衣帶一面道,“你腦子里在想些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傷,沒別的意思?!?/br> 這句話的可信度并不高,經(jīng)過昨晚上的那件事,陸妍笙覺著自己已經(jīng)全然把他看透了——這人必定是過往的年月里裝太監(jiān)裝久了,在那樁事上虧空厲害了吧!活脫一個色中餓鬼么!她愈發(fā)著急了,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威脅他,“你要是不住手,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會同你說一句話,再扯我衣裳試試?” 他聞言半挑高眉毛,頓覺哭笑不得,這丫頭真是個小傻子,威脅人都不會么?再也不同他說一句話,可真是他聽過最嚇人的脅迫了。 忽然興起一絲逗弄她的念頭,嚴(yán)燁牽起唇角微微一笑,自成一派疏風(fēng)朗月的流麗意態(tài)。她被這笑容晃得失神,這時他湊過來,貼在她耳垂上呵熱氣,身上的烏沉香熏得她腦子暈沉沉的,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像陳釀多年的酒,低沉醇厚,朝她低聲道,“其實你不用害羞么,你身段長得挺好,前凸后翹,沒什么見不得人的?!?/br> 聽了這話,她只覺得整個腦子都炸開了,臉轟的一下紅成了盛夏的楓葉。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瞪著他,“誰、誰害羞了!我不過是討厭你碰我!” 他聞言挫敗地嘆口氣,臉上惘惘的,“昨晚上是為夫冒失了,夫人心頭不原諒我,我也能理解。”說完無視她瞠目結(jié)舌的神態(tài),徑自沉吟了下,又道,“其實昨晚上不是我的真實水平,要不咱們找個機(jī)會再踐行踐行?你也不必困惑,熟能生巧么?!?/br> 陸妍笙臉紅得能燒起來,什么真實水平,什么熟能生巧,他怎么能說這些混話!她氣惱羞憤地罵他,“你為誰的夫!誰是你夫人!我告訴你,再有第二回,我死給你看!” 他微挑眉,動了動唇,正要說話,寢殿外頭卻傳進(jìn)來一個內(nèi)監(jiān)的嗓音叫門兒,陸妍笙如獲大赦,連忙推開嚴(yán)燁整了整衣衫,平平道了個“進(jìn)”。 嚴(yán)燁頗覺敗興,睨過去,只見桂嶸打起珠簾走進(jìn)來,貓著腰給他和妍笙見禮,又壓低聲音說,“督主,有貴客至?!?/br> 嚴(yán)燁的面色驟然間沉下去,側(cè)目微微一瞥,眸光森寒徹骨,“省得了?!?/br> ? ☆、佳期如夢 ? 四月間,正是春末近夏的時節(jié)。 這日甚是奇怪,一向懶眠的般若貴妃醒了個大早,陸妍笙睜著眸子仰躺在床榻上,腦子里竟全然沒了睡意。翻來翻去仍舊枉然,因喚了玢兒入內(nèi)梳妝。 未到辰時,天邊只將將泛起魚肚白,她收拾妥當(dāng)后出了寢殿,坐在合歡堂里擺弄窗前的幾株盆景,面上惘惘的,若有所思。玢兒側(cè)目在她臉上細(xì)打量,歪著頭一副不解的神色,問道,“主子,您有心事么?” 她低低嘆出口氣,轉(zhuǎn)過頭來眉頭深鎖,“不知怎么心神不寧的,眼皮老是突突地跳,總覺得有大事情要發(fā)生。”說完自己都覺得神神叨叨,只失笑著搖搖頭,又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盆景,其中幾處枝節(jié)已經(jīng)長歪了,瞧上去格外礙眼,又吩咐道:“把剪子拿來?!?/br> 玢兒應(yīng)個是,旋身將專門修剪枝條的剪子取來遞給她,她接過來后隨意往邊上的椅子一指,“眼下沒旁人,你坐。”隨后專心致志地給幾株盆景修起枝來。 玢兒哎了一聲坐下來,忽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似的,壓低了聲音朝她神神秘秘道,“娘娘,奴婢昨兒聽說了一件事兒——”之后的話音壓得更低,幾乎從喉嚨里擠出來,“關(guān)乎咱們?nèi)f歲爺?shù)氖ス??!?/br> 陸妍笙手上的動作一頓,抬起眸子朝她看過去,心頭那股子不祥的預(yù)感愈發(fā)地強(qiáng)烈起來,問道:“萬歲爺?shù)氖ス绾瘟耍俊?/br> 玢兒的神色愈發(fā)鬼祟起來,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子前,四下打望了,這才輕手輕腳地合上兩扇窗葉,在她耳旁道,“萬歲不是一直病著么,我心頭一直有些疑惑,對外稱是小毛病,可什么小毛病能拖累人這么久呢?昨兒嚴(yán)掌印來看您的時候桂嶸也跟著來了,我瞧那小子眼圈兒青黑神思恍惚,料想是個好時機(jī),便同他聊了幾句,想從他嘴里挖些東西出來?!闭f著頗得意地一笑,“果不其然,那廝前兒通宿沒閉過眼,腦子迷糊根本經(jīng)不起奴婢詐呢?!?/br> 陸妍笙聽了這話,莫名緊張起來,握住她兩只手追問,“桂嶸跟你說什么了?” 玢兒道,“當(dāng)時我問他萬歲爺?shù)牟∈裁磿r候能好,您猜那小子怎么答的我?”說完聲音沙啞下去,音量低得幾不可聞,“他說‘好不了了’!您說東廠的督主安了什么心,竟然瞞著這樣的大事不往上報!” 陸妍笙聽后卻并不多驚訝,這樁戲碼并不是頭一回在她跟前演,她自然不驚訝。嚴(yán)燁意在天下,如今大梁的皇室是李家,文宗帝身為一國之君,尤其還是一個庸君,自然首當(dāng)其沖。只是她感到疑惑,以嚴(yán)燁的權(quán)勢手段要讓皇帝死并不是一件多難的事,上一世卻折磨了皇帝整整八年,殘忍之極令人發(fā)指,難道其中還有什么隱情么? 百思不得其解,她索性也不去想了,只敷衍說:“目下正是動蕩的時候,咱們大梁內(nèi)有朝中黨派之爭不斷,各地又天災(zāi)人禍,外更有漢南諸國虎視眈眈,嚴(yán)燁將這樁事瞞下來,也有他的道理么。” 這番話將玢兒一噎,臉上渾然一副吃了蒼蠅的神情,看她的眼神也愈發(fā)古怪起來,半晌方囁嚅道,“主子,我沒聽錯吧,您什么時候這么體嚴(yán)掌印的意兒了?”從前說起廠公恨不得把他剝皮剔骨的人,這會兒居然開始為他開脫著想,天要下紅雨了么! 轉(zhuǎn)念想,似乎又覺察到了什么,眸子定定地注視陸妍笙,問道,“主子,您心里是不是已經(jīng)對掌印……” 妍笙被她的目光看得渾身發(fā)毛,沒由來的心虛,故作強(qiáng)勢地斷喝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心里對他怎么了,他對我做了那樣禽獸不如的事,我自然恨死他!” 玢兒聽了卻嗟嘆一聲,伸手撫過她的鬢角,說道,“主子,您別騙我了,咱們倆從小就在一起,還能不了解您么?”入宮前就聽她娘說過,女人么,誰占了她的身子她就是誰的人,眼下看來這話絲毫不假。嚴(yán)燁對主子做那樣的事,也是料定了這一點吧,他是何許人,想必多的是手段法子得到一個女人的心。 心里這么思索著,玢兒似乎在猶豫,俄而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似的,問妍笙道,“主子,您喜歡上掌印了吧?” 這話問得陸妍笙整個人呆住了,雙目愣愣的沒了靈氣,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喜歡上嚴(yán)燁?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喜歡上一個仇人,怎么能喜歡上一個仇人!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劈在頭頂,她心慌意亂起來急于否認(rèn),偏過頭不敢直視玢兒的眼睛,口里道,“你別胡說,絕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這樣遮遮掩掩的情態(tài),還能騙得過誰呢?玢兒抿抿唇,略想了想又正色道,“主子,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您同掌印兩個人從相識到如今都在我眼里瞧著,他喜歡您,這件事是個人都瞧得出來?!闭f著握著她的肩膀的雙手略使力,“如今皇上不好了,嚴(yán)燁擔(dān)著督主的職行的卻是萬歲的權(quán),暫且不提他對您做的荒唐事,其實您大可依附他的啊。” 玢兒對她的情誼深厚,萬事的考量都是為她著想。如今皇帝的情況不妙了,這就意味著天下要換人來坐,陸妍笙今后的結(jié)局不外乎頂著太妃的尊銜在紫禁城里了此余生。想著都令人心酸,她還這樣年輕,難道要和青燈古佛長伴幾十年么? 她那頭陷入一陣長長的沉默,微微低垂著頭,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自重生以來,所有事的發(fā)展都超出她想象太多,關(guān)于皇帝的病癥,關(guān)于大梁的未來,關(guān)于嚴(yán)燁這個名字。 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困頓,難道真要像玢兒說的那樣,解開心結(jié)接受嚴(yán)燁么?忘掉上一世的點點滴滴,讓一切從頭來過?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太讓人看不透,如何能讓她放下所有的戒心呢。 放下過往的仇恨重新和他開始,真的可能么? 事情堆雜在腦子里,讓人思緒愈發(fā)不清明,她忽然倍感煩躁起來,兀自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搗弄盆景,嘴里艱難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話音剛落地,吳公公卻跌跌撞撞地從外頭跑了進(jìn)來,甚至撞翻了一旁立著的大通鼎。 她略訝然,側(cè)目朝他瞥過去,語氣里頭有幾分不悅,“什么事這樣慌慌張張?” 吳楚生聲音帶著哭腔,匍在地上顫聲說:“娘娘,老祖宗……甍了!” 手上握著的剪子掉在了地上,陸妍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抖著唇不確定地顫聲道,“你……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吳公公跪在地上抬起頭,望向她的目光中隱隱可見幾絲閃動的淚光,朝她道,“主子您節(jié)哀吧,老祖宗甍了,太后娘娘甍了?!?/br> 甍了?怎么可能呢!她不敢置信,厲聲問:“老祖宗的身子骨向來硬朗康健,怎么會甍呢?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吳楚生抽抽搭搭地答道,“娘娘,多的奴才也不清楚了,只聽慈寧宮里相熟的說,今兒早上孫嬤嬤進(jìn)寢殿時怎么也喊不醒太后娘娘,一探鼻息,已經(jīng)去了許久,身子都涼透了?!?/br> 她嘆息一聲,神色哀婉道,“扶我去慈寧宮,我要送送老祖宗?!?/br> ****** 太后甍逝,整個紫禁城在剎那間被一片哭聲籠罩,漫天的白帆子在風(fēng)中飛揚飄舞,濃烈至極的凄怨哀致。cao辦喪事的活計落到了司禮監(jiān)同禮部頭上,帝王家的喪喜,尤其是對于好奢的大梁而言,務(wù)必隆重到極點,處處都須彰顯出至高無上的榮華與體面,極盡驕奢。 靈堂設(shè)在慶寧殿,照著大梁一貫的規(guī)矩,帝后仙歸后都須停靈四十九日方可下葬,這四十九日中片刻都不能離人,嬪妃皇親們輪著班守靈,守著金絲楠木梓宮抄誦往生經(jīng),助其早登極樂。 陸妍笙跪在蒲團(tuán)上念經(jīng),總覺得有些古怪。 太后走得太過突然,雖說太醫(yī)院說她是壽滿天年無疾而終,可偏偏前些天才剛剛廢黜了儲君,走在朝野最動蕩不安的時候,這樣撒手人寰而去,未免太巧合了些。 想著想著忽然感到心驚膽寒——廢黜景晟是嚴(yán)燁一手謀劃,那老祖宗的死會不會也同他有關(guān)系呢? 她被自己這念頭唬了一跳,背上的衣衫被冷汗?jié)裢噶?,夜風(fēng)從外頭吹進(jìn)殿來,頓感陰冷刺骨。 夜半三更的時辰,又身處靈堂,隔了不遠(yuǎn)的內(nèi)間里就停著高太后的梓宮,妍笙渾身都有些發(fā)毛,臉色也驟然蒼白起來。 皇后紅腫著眼跪在她身旁,聽見她誦經(jīng)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由疑惑地朝她看過去,“貴妃身子不爽利么?要不去歇會兒吧?!?/br> 她這才回過神,勉力笑了笑,“回娘娘,臣妾無大礙的。” 聽她這么說,又見她面色蒼白,劉皇后到底心善,微微皺了眉,“臉色這樣難看,怎么是無大礙呢?”略思索一陣兒,又道,“你去偏殿歇歇吧。” 既然皇后發(fā)了這話,她也不再扭捏,自己目下確實心神不寧,這樣的心境下誦出去的經(jīng)也沒什么效用,因謝了恩獨自起身往偏殿里去了。 偏殿的重重帷帳隔斷了外頭的大部分聲音,仿佛一切都遙遠(yuǎn)起來。她稍稍放松,幾天當(dāng)中驟然發(fā)生了這樣多的事,讓人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只坐在杌子上發(fā)起呆來。 忽地,耳畔響起一陣珠簾被撩動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突兀。 她一驚,站起身望向黑洞洞的里間,強(qiáng)作鎮(zhèn)靜問,“誰在那兒?” 簾幔后頭隱約現(xiàn)出一個人的輪廓,身形挺拔而修長,立在遠(yuǎn)處不言不語,似乎正靜靜地打量她。 妍笙瞅著那身影半晌,像是放下心來來了,捂著心口語氣壓低下去,端起責(zé)備的口吻嗔道,“大半夜的不聲不響,你想嚇?biāo)牢颐???/br> ? ☆、人間無數(shù) ? 那個身量挺拔修長的男人立在暗處,隔著層層珠簾,教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神態(tài)。 從朦朧晦暗的燭光中看過去,她纖細(xì)高挑的身形周遭仿佛被嵌起一道光圈,曖昧的,撩人的,是種柔美嬌嬈的意態(tài)。她有一副極漂亮的五官,美若春曉的花月。 陸妍笙,如果沒有記錯,她應(yīng)該是叫這個名字。 久久不見那頭的人有何反應(yīng),妍笙的面上呈現(xiàn)出懊惱的神色,她略皺眉,聲音壓得更低,又朝珠簾后頭的身影說:“深更半夜到偏殿來,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說么?” 聽她這么一番話,儼然是將他錯認(rèn)作了旁人。黑暗中的人影終于動了動,珠簾被撩起,現(xiàn)出一只骨節(jié)修長分明的右手來,那后頭走出來一個人,從暗處漸漸到亮光下,及其清俊的眉眼,一身的墨青色的華服,腰間系玉帶,溫雅如玉。 待看清了那人的樣貌,陸妍笙卻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竟不是嚴(yán)燁! 在她震驚的目光中,那翩翩公子朝她一笑,意料之中的口吻道說:“你就是般若貴妃?” 這樣臉生,過去從未見過,可見不是一干皇親貴胄,看這副顯赫的打扮,更不會是紫禁城的宮人了。慶寧殿是紫禁城的腹地,怎么會有身份不明的人再次出現(xiàn)?她忽然慌亂起來,自己如今的處境很不妙,偏殿距離誦經(jīng)的正殿有段距離,她孤身一人,怎么對付得了這個孔武有力的賊人呢! 陸妍笙面上一片青白交錯的神色,腳步踉蹌朝后退,正欲扯高了嗓子喚人,那男人卻一把將她扯過來捂住了口。 她發(fā)不出聲兒,只驚瞪了雙目使力掙起來,滿心皆是惶恐與不安。背后貼著一副陌生的胸膛,那男人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輕柔,字句卻冰涼,道,“娘娘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別聲張?!闭f著輕笑了一聲,“你別喊人也別亂跑,我就放開你,如何?” 身子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抱得死死的,兩人之間貼得密不透風(fēng),教她倍覺反感。這樣的情形對她不利,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權(quán)衡之下,陸妍笙緩緩地點點頭,那男人見狀也便將她放開。 甫一脫離了禁錮,她便逃也似地朝一旁的殿門口跑過去。她慌了神,方才應(yīng)承那男人不聲張不逃走都是權(quán)宜之計,這個地方她是片刻也呆不下去了! 男人原本溫潤的眼中驀地劃過一絲陰鶩,真是個狡猾的女人。他半瞇起眼,在她的手夠到殿門的前一刻將她扯了回來,一把將隨身帶著的匕首抽出抵在她纖細(xì)的脖子上,神色陰沉,“我不喜歡別人愚弄我?!?/br> 脖頸處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陸妍笙倒吸了一口涼氣。方才亂了心神不知所措,這會兒刀架在脖子上時卻冷靜下來,她慘白著一張小臉強(qiáng)作鎮(zhèn)靜,朝他低聲道,“放了我,今晚的事我權(quán)當(dāng)不知。” 聽她這么一說,那男人忽地低聲笑起來,微挑高眉道,“你倒是直接。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這個男人一看就不是盞省油的燈,能這樣堂而皇之地在現(xiàn)身在禁中,可見不是什么等閑人物。目下這情況,那人手中的匕首緊緊貼著她的脖頸,能不能活命全在他一念之間。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個道理陸妍笙明白,是以她只是道,“我并不想知道你是誰。我說過,你放了我,今晚的事我絕不會聲張出去?!?/br> 他只微微搖頭,“娘娘,我不妨坦白對你直言,我并不相信你的話。我原并不想傷害你,可你不老實,我不愿冒險。”說著略微嘆息,“天底下能夠守口如瓶的只有死人呢?!?/br> 聞言她心頭一急,神色之中透出幾分遮掩不住的慌亂來,卻仍舊端出一副半帶威脅的口吻,“我是大梁的堂堂貴妃,你怎么敢動我?” 那人聽了卻只是一聲嗤笑,“娘娘唬我么?如今梁文宗同個死人沒什么分別,皇帝尚且如此,你即便是個貴妃又如何?” 威脅沒有用,她沒有料到這人對皇帝的病情這樣了如指掌,因愣了神沒了招法,只感到脖頸上的匕首又近了一分,傳來一陣細(xì)微的疼痛。腦子里有一剎那的空白,聽這人的語氣,今天是不打算放她一條生路了,難道就要這樣這死了么? 這時又聽見背后的男人問,仿佛饒有興致,“你是不是很害怕?” 怕么?害怕是肯定的,任何人在面臨死亡時都會感到恐懼。然而恐懼不頂事,更何況她有她的驕傲,即便是死也要有自己的骨氣和尊嚴(yán)。橫豎躲不過一死,索性死得大義凜然,因她只是冷冷一笑,“你問這個做什么?要殺就殺,廢那么多話做什么?”說完毅然閉上了雙眼,緊抿了紅唇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