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擰著眉頭糾結(jié)起來，懸停在芥川面前不到十公分的臉就這么停住了，這種距離，芥川冷冷淡淡的呼吸仿佛都能輕輕拂過面頰，扇動的睫毛似乎都有氣流涌動。

    算了吧。

    這么想著，中島敦緩緩睜開眼，剛才這番折騰，像極了自己在耍人玩，中島敦愧疚地想要開口道歉，一睜眼，卻看到芥川那雙暗灰色的眼。

    那雙眼睛靜靜盯著他。

    芥川捂在嘴上的手不知何時拿了下來，蒼白的嘴微抿著，一點花瓣紅色的汁液粘在嘴角，像一抹被人咬破唇角的紅。

    中島敦鬼使神差的，放棄了剛才所有的想法。

    他低下頭，輕輕觸碰那刺目的紅，用自己的嘴唇。

    耳邊的風(fēng)聲，水流聲，鳥鳴聲，在這一刻通通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分不清彼此的心跳聲。

    中島敦思維遲鈍的運轉(zhuǎn)著，眼睛里滿是芥川那灰白發(fā)尾遮擋下，紅得滴血的耳垂。

    “那個花瓣，是甜的啊。”

    第17章 月下虎的場合

    “甜個鬼?。　?/br>
    夏末最后的蟬鳴瘋狂地嘶叫著。

    中島敦趴在武裝偵探社的辦公桌上，整張臉埋在雙臂之間，發(fā)出一聲控制不住地哀嚎。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哆啦A夢的時光機呢？有時光機嗎？”

    “還在想那件事？”

    桌面被手賬本敲出響動，中島敦裝死一般的凝固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沒有一點走開的跡象，慢吞吞地抬起臉。

    一片紅印烙在他腦門上。

    他抬眼，迎面就看見那個焦褐色的手賬本，本子上抓握著一只纖細(xì)白皙的手，和中島敦見過的手都不一樣，這手沒有一點勞作的痕跡，沒有疤痕，也沒有粗大的骨節(jié)，唯獨在中指的第一關(guān)節(jié)處和虎口處能看到淡淡的壓痕。

    他頭都沒抬就能猜到是誰，懨懨地打了聲招呼：“四宮先生，你怎么來偵探社了？”

    “我沒說嗎？”四宮涉也舉起手中的本子，在中島敦面前晃了晃，“我雇傭了你們偵探社的人，負(fù)責(zé)我在橫濱采風(fēng)時的安全，說實話，橫濱比我想象得危險很多......”

    中島敦現(xiàn)在不想面對任何人，尤其是前兩天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人——這會使他忍不住想起那天的場景......

    “收拾一下，我們出發(fā)?！彼膶m打開手賬本，“先去中華街吧?！?/br>
    “等等等等！”中島敦訝異地指了指自己，“我和您一起去嗎？”

    他起身，環(huán)顧四周，以往總能看到國木田先生在電腦前奮筆疾書的，亂步先生蹲在椅子上“咔嚓咔嚓”吃零食，太宰先生躺在沙發(fā)上看《完全自殺手冊》......今天這些人全沒了蹤影。

    中島敦有點懷疑人生——

    我發(fā)呆有這么專注嗎？

    “如你所見?！彼膶m攤開手，“負(fù)責(zé)這項任務(wù)的人，是你?！?/br>
    中島敦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亂步先生和國木田先生一起去東京完成委托，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還在追查那支箭的下落，而谷崎兄妹日常不在，宮澤賢治又到街上去搜集情報，與謝野小姐和鏡花似乎是逛街去了......

    這么看來，除了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福澤社長，似乎只有自己有空。

    “走吧？”四宮歪頭眨眨眼。

    “唉?！敝袓u敦雙手捂臉，自我催眠：

    三天前什么都沒發(fā)生，一切都是假象、是夢，四宮先生根本不在現(xiàn)場，四宮先生失憶了，四宮先生根本沒把那兒當(dāng)回事......我什么都沒有做，沒有壁咚芥川，也沒有親......

    耳尖的紅火苗般燎起來，中島敦喃喃地在原地寫作催眠，讀作祈禱地站了三分鐘。

    放下手，剛才的害羞與難堪統(tǒng)統(tǒng)消失，中島敦給自己施了心理暗示版遺忘咒，重新元氣滿滿，“走吧！四宮先生！今天我們要去看什么！”

    “其實你不用太糾結(jié)。”四宮涉也看了一眼中島敦的表情，緩慢開口，“雖然你親了芥川君，他的【花吐癥】仍沒有消失，但這并不意味著......”

    “啊啊啊??！”中島敦大叫一聲，沖上前伸出手捂住四宮涉也的嘴，“求求你了四宮先生不要再說了三天前根本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什么都沒有！”

    三天前，中島敦狠下心，不僅壁咚了港黑惡犬，還趁人之危強吻了人家。

    原本只是一時沖動，想要證明給旁人看——芥川暗戀之人根本不是我——這個事實，可當(dāng)他從芥川的唇上離開時，鼓動的心跳讓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里原本的篤定化為了某種隱秘的期待，那份陌生的悸動說不出是緊張還是其他......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雙手扶住芥川的肩，滿懷期待地看著對方的唇。

    太宰治發(fā)出一切不出我之所料的笑聲，“我就說了，敦君，芥川的解藥必然是你，你趕緊把先前那個恐怖的猜想忘掉......”他一陣惡寒地抖了抖，“芥川，既然沒事了，那......”

    下一秒，漲紅著臉呆愣在原地的芥川臉色驟白，他難以置信的抿住嘴唇，上面濕潤的光澤被他一并藏起。

    他瞪大雙眼，瞳孔中充滿了難以理解的情緒，只是傻傻地盯著面前羞赧的中島敦，而后，他一把將對方推開，側(cè)過身，扶住了墻。

    緊接著，原本應(yīng)該消失的花瓣，再一次從他的口中咳出。

    如同生生不息的血液，從他捂住唇的指縫間滑落，越來越多，比先前還要多的花瓣，一片片從空中飄落，鋪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