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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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個月跟十個月也沒差多少,不能通融一下么…… “張非!” 噯,沒大沒小,你該叫我爸爸。 最后一點支撐身體的力氣也隨著血液流失殆盡,他疲憊地垂下頭,額頭抵在誰的肩上。 他忍著rou疼買下的白色運動服上已經(jīng)全是血了,本來還覺得這件能讓小鬼穿到最后呢……他穿這件還挺不錯的。 結(jié)果這次還是沒法回答小鬼的問題。 他還沒看到和尚把宋鬼牧的臉畫成了怎樣慘烈的模樣。 據(jù)說死前會出現(xiàn)人一生的回憶,但他此時能想到的,好像全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視野逐漸暗淡。 失去光芒的雙眼慢慢合攏。 努力張開嘴唇,最后的力氣,凝聚為三個字。 “抱歉啦……” 沒辦法陪你到最后。 黑暗、冰冷、死寂。 這世間的一切,終于離他遠去。 ☆、第一百零一章 “——這是怎么回事?” 一向語氣溫和的人難得嚴厲起來,效果確實迫人。被追問的人若無其事地別開眼,可微微擰起的眉頭卻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畢竟……這確實是他的過錯。 還是極為嚴重的那種。 靜默三秒后,他還是開了口:“好罷,我承認確實是我之過——是我讓七草家派來的人隱在那里,是我在你的陣中做了手腳?!?/br> “理由?” “你清楚,”莫應淡淡道,“要是那小子真點了頭,我不能看你犯傻?;钊思尤胗墓砻??好天才的主意。” 歸先生臉色一冷,莫應揚著下巴,挑釁似的看著他,再不多說一句。 除此之外的理由倒是也有,如果張非狗屎運到極點,出來時歸先生與他一道,那七草家的殺手身手再怎么精妙,也殺不了歸先生在旁的張非——而經(jīng)此事后,不管張非最初答應加入是存了什么心,這一條命的情他總得認下。 當然,他并不期待某人會因為救命之恩就感激涕零忠心耿耿——只是讓他知道盟中有個想殺他的人,會逼他站得離歸先生近些。 至于歸先生自己怎么想……莫應不認為他會為了一個外人對自己有什么不滿,畢竟他是王無相,是他現(xiàn)在唯一能勉強服從的人。 只是,他沒想到那個被他認為是“只有運氣好些”的家伙,居然能…… “如果張非死了,你清楚接下來的是什么,”歸先生深深嘆息,“惡情果缺一,四兇陣法不全,就算勉強施展,效果也……而地府的人,怕是早盼著這一天了?!?/br> “是我算錯,畢竟你能被他唬走,這種事確實超乎我的想象?!蹦獞Z帶譏諷,歸先生微微嘆息,也不打算再說下去,只道:“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事情總算沒發(fā)展到這一步?!?/br> 鮮血濺出的剎那,所有人都愣了。 七草家用難以想象的代價換來的殺手確實有他的價值,他抓住了最特別的機會,下了最狠厲的殺手。 一開始他想要直接抹斷張非的脖子,那最穩(wěn)妥,但情勢的變化不得不讓他選擇了有極小幾率(畢竟有右位心這種可恨的存在)失敗的心臟——所幸這一次沒有出現(xiàn)極小的幾率,刀尖傳來的觸感告訴他,他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刺中了目標的心臟,絕無幸理。 轉(zhuǎn)動刀刃將那團軟rou徹底擰碎,斷絕最后的可能,殺手平靜地拔出兵器,迎上向他飛來的子彈——子彈是朝著手腕和腿去的,開槍的人下意識避開了要害,應該是想抓活的。 可惜他已經(jīng)咬碎了牙齒中的毒囊。 無名的殺手倒下時順便向他的目標送去了最后一瞥,心里浮現(xiàn)出惡毒的喜悅——就算有再多人在乎,這個人,也注定要跟他一同走向死亡。 他咬牙切齒地背過臉,記憶中的最后一瞥是那人滿臉的燦笑。 下一刻,充斥雙眼的變成猙獰的血紅。 懷里的身體軟綿綿的,輕得不可思議。他看見那雙眼睛疲憊的眨了眨,眼中最明顯的情緒竟是歉意。 “抱歉啦……” 軟弱無力地靠在他身上,那個人低聲說。 誰要你的抱歉! 他聚集全身的力量匯做治療的法術(shù),毫不吝惜地灌注在傷口上。一邊沖上來雪白的影子,璀璨而柔和的佛門金光籠罩張非全身,卻止不住那片血紅的繼續(xù)擴大。 無力回天…… 再怎樣精妙的法術(shù),救不回已經(jīng)踏在生死邊緣的人。 牽系著他與張非的契約正在逐漸斷裂,鬼王的力量萎縮衰落,這本是曾經(jīng)的他最不愿看到的事,但此時…… 眼見佛光無效,和尚雙眼一閉,再睜開時,他忽得發(fā)出一聲厲叫。自他口中,一顆泛著金光的舍利緩緩浮起。一綠一藍的貓眼全部泛紅,舍利上隨之漫了血色,正當他要有什么動作時,一個粗暴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讓開!” 受傷勢拖累,宋鬼牧是最后一個來到張非身邊的。他剛來到這里就看到和尚的作為,不由臉色大變,當下一手抓住和尚頸皮,生生把他從張非肩上拽下,另一手攥住空中的舍利,間不容發(fā)地拍進和尚嘴里。 最后,他還一不做二不休的抬手一甩,把和尚整個摔進許多懷里。 “不知死活!”狠狠瞪了一眼摔得頭暈眼花的和尚,宋鬼牧的目光移向被鐘錯抱在懷里的張非。 他的眼中出現(xiàn)了一瞬的掙扎,但很快就被決然取代。 “真他x的臘月債,還得快……”單膝跪下,宋鬼牧閉了閉眼,手按向頸側(cè)。 一根寸許長的銀針被他捏著針頭緩緩拔出,明明是自體內(nèi)抽出,銀針之上卻不見一點血色,寒光凜然。 拔出銀針之后宋鬼牧的臉色整個都暗了下來,他不敢耽擱,兩指捏著銀針,小心翼翼的插進了張非的身體——或者說,尸體里。 銀針刺入后,宋鬼牧身體一軟,渾身無力地坐到地上。和尚掙扎著跳到他身邊喵喵叫個不停,宋鬼牧揉了揉他的毛,懶洋洋道:“不用叫了,一報還一報而已,省得我以后見了他還不爽……不就是一輩子只能用一次么,劃算啦?!?/br> 和尚的叫聲頓了頓,他盯著宋鬼牧默然不語,過了會兒,他輕輕爬上宋鬼牧肩膀,舔了舔他的脖子。 自那根銀針插入的地方,詭異的血色印記開始蔓延,一開始只在頸側(cè),但很快,那印記漫上了張非全身,到最后他整個人都被那血色印記纏繞。鐘錯忽然抬頭,不敢置信地注視著宋鬼牧。 即將崩毀的契約忽然靜止,之后甚至有了恢復的傾向,雖然微弱,但那確實存在。 “看什么看,沒見過這么牛b的人啊,”宋鬼牧懶洋洋地抓著貓毛,語氣重現(xiàn)昔日張狂,“趕鬼秘術(shù),生死反轉(zhuǎn)——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趕鬼人千年傳承中曾出現(xiàn)無數(shù)精妙法術(shù),但可惜,他們僅靠師徒傳承,極少整理自家的秘法,許多法術(shù)就這么遺失在了時間長河中。幸運的,生死反轉(zhuǎn)沒有。 正如其名,生死反轉(zhuǎn)可以讓死人復生——完全的、徹底的、毫無后遺癥的,不是活死人也不是僵尸,而是真真正正的,正常的活人。 逆天否? 可惜同樣逆天的還有他的限制:生死反轉(zhuǎn)只能在人死之后立刻施展,限制時間只有區(qū)區(qū)五分鐘,就算趕鬼人有心以此換錢,想找個合適的買家也是難比登天——而且,這招又有著他特殊的代價,特殊到很少有趕鬼人會愿意出售。 如此不方便的法術(shù)之所以還能傳承下來,僅僅是因為它簡單,只要是趕鬼人都能學會,所以宋鬼牧才學了。 學習時他曾毫不客氣地嘲笑了創(chuàng)造此術(shù)的前輩,揚言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用這招,可惜……世事難料。 “我的天啊……” 許多喃喃感嘆著,他這一天絕對受了平日百倍的刺激——宋鬼牧突兀的背叛,一路提心吊膽地趕來,好不容易見到活蹦亂跳的張非下一秒他就血濺當場,緊接著又是趕鬼人的不傳秘術(shù)…… 所幸事情似乎是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血紅的印記逐漸褪去,張非蒼白的臉上卻多了血色,鐘錯撕開了他的衣服,左胸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收縮愈合,最后竟恢復得不見任何痕跡。 然后,四野寂靜之下,聽力過人的四人一貓,同時聽到了微弱的心跳聲。 “太好了……” 最先出聲的,居然是素來沉默的襲邵。 “是啊,這真是……”許多長長松了口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那邊還有個兇手,走過去粗粗檢驗一下之后,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身手,看他事后的果斷,十有八九是日本那邊的忍者家族訓練出來的??上н@種人身上絕對不會留下一絲能指證雇主的線索,再檢驗也是枉然。 好在張非沒事,這種人身價相當不菲,能買下來,七草家估計要大出血……惡劣的許大公子立刻想好了一份關(guān)于此事的外交辭令,措詞嚴厲宛如狂風暴雨,將七草家從頭損到最后,最后再輕描淡寫地提上半句“所幸沒有人員傷亡”……預計效果是把七草家家主氣吐血,50cc不嫌少400cc不嫌多。 最后踹了一腳兇手然后打電話給上面請求支援,許多轉(zhuǎn)身去看張非的情況——一見之下,他的心又再度提了起來。 鐘錯依舊緊緊抱著他,臉上的凝重沒有絲毫改變,只是眼中絕望稍退。宋鬼牧抓著張非一只手,眉毛擰得死緊,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怎么了?” “情況有些不對,”糟糕的表情讓宋鬼牧原本就難看的臉色更灰暗了一層,“照理說這樣就夠了啊……別告訴我說,他的魂魄松成這樣?” “魂魄松?” “一般來說人死之后要稍隔一段時間靈魂才會離體,依據(jù)死法、死者生前狀況而各有不同,”襲邵道,“理論上說,除非生前患有重病,陽氣衰竭,否則人的靈魂至少要數(shù)分鐘才會……” “可他的魂魄現(xiàn)在不在這里,”宋鬼牧直言道,“否則我應該能感覺到?!?/br> 許多看向鐘錯,年輕的鬼王微微點頭,聲音艱澀:“他……不對。” 原本因張非復生而稍微緩和的氣氛重新冷了下來,許多狠狠抓了抓頭發(fā),在心里把主管命運的神——甭管古今中外——來回輪著咒了一遍:“先不管這是怎么回事,好歹人活了,就算只活了一半?!?/br> “先回去吧,在這兒呆著……總不是個事?!?/br> 宋鬼牧點了點頭,慢慢起身。鐘錯也站了起來,同時小心而輕柔地把張非扶起。 他的頭發(fā)微微垂下,擋去了臉上的表情。 ☆、第一百零二章 “女人更年要靜心……” 電視上廣告做個沒完,如花小居里打工的小青年正算著什么時候放電視劇,旁邊一只手伸出來拿走遙控啪嗒一聲把電視關(guān)了。 小青年橫眉怒目地轉(zhuǎn)過臉,看到自家老板后立刻沒了脾氣:“花姨……” “下班吧,反正就這么幾桌了,用不著在這兒等?!被ㄒ坛麄償[擺手,小青年如蒙大赦,也顧不得電視劇了,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小飯館里就剩下兩桌人還在細斟慢飲,確實用不著太多人手幫忙。溜達到收銀臺后面,花姨發(fā)起了呆。 收銀臺里面客人看不到的地方,幾盤包著保溫膜的小菜已經(jīng)涼透了。 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有過,張非畢竟年輕,就算現(xiàn)在比以前收斂多了,時不時也會出去過過夜生活——鐘錯來了之后這種日子倒是少多了——只是不管怎樣,他都會記得打個電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