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冬松開她，將飯盒重新擺上去。

    南珍捂著嘴說什么都不想吃，則冬就又收了起來。

    這個晚上南珍停停吐吐了好幾回，最后吐空了肚子里的東西，只能一陣陣泛酸水。

    則冬并不是一個婆婆mama的人，也不是個能關(guān)心別人的人，可他看著這樣的南珍，有些話從白天就一直忍著，忍無可忍后終于爆發(fā)——

    于是就變成南珍小可憐樣兒坐在床上乖乖聽訓(xùn)，則冬板著臉打字給她看，一句句的嘮叨。格外地愛之深責(zé)之切。

    當(dāng)看見則冬說：“為什么不等我回家一起送?！?/br>
    南珍終于小小反抗：“是誰早晨先走的……”

    則冬當(dāng)然后悔，萬分后悔。

    他說：“對不起。”

    南珍梗著脖子喊疼，他收起手機(jī)替她揉后背，南珍坐在前面，則冬挨著床邊坐在后面，揉著揉著南珍低聲地：“又不是你的錯?！?/br>
    ***

    因為南珍醒了，所以第二天一早警**察就來醫(yī)院做筆錄，南珍回想那天的事情，一切發(fā)生的都很突然，則冬遞過手機(jī)給她看，南珍白了白眼，覺得這人實在想太多。

    則冬卻不依不饒，南珍只好問了一句：“是不是打擊報復(fù)？”

    既然南珍這樣問，那警察就不得不做他想，拿起筆記錄，問南珍：“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嗎？”

    可南珍想破了頭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得罪誰？她真的走霉運(yùn)了，店才被燒完，現(xiàn)在又出車禍，而且都是意外！

    辦案的警**察了解完南珍這邊的情況后說基本可以判定是普通交通事故，經(jīng)過他們的調(diào)查，肇事車主各證齊全，并且有正當(dāng)職業(yè)，但是事發(fā)當(dāng)天喝了酒，所以排除了蓄意謀害，只是酒駕導(dǎo)致的追尾而已。

    只要不是刻意害人南珍就阿彌陀佛了。

    可則冬卻不放心，趁著南珍睡午覺時去車場看了看她被撞壞的車，實在后怕。

    他從車場回到醫(yī)院，南珍還沒醒，他將門關(guān)上，輕輕用兩指捏著她的手腕子，片刻后松開。

    剛松開南珍就醒了，說頭很疼。

    這是典型的車禍后遺癥，沒什么特效藥，只能硬扛著。

    則冬問她有沒有想吃的，但南珍肚子餓卻吃不進(jìn)東西，喝水胃里都難受，只能眼巴巴的沖著則冬搖頭。

    阿彬晚上時來看南珍，南珍叮囑他：“別跟阿寶說，明天你去學(xué)校給他送兩袋零食，就說我去外地旅游了。”

    阿彬淚眼汪汪的，說要留下來陪護(hù)，可卻感覺后腦勺刺茫茫的的。

    他扭頭看，見則冬拎著一罐湯進(jìn)來。

    南珍邊喝湯邊說：“我今天好多了，你們誰都不用留下來值夜?！?/br>
    可最后，阿彬乖乖走了，則冬留下來給南珍端臉盆。

    南珍又吐了，把晚上喝的魚湯全吐了干凈。

    ***

    則冬扶著她躺下，給她看著點(diǎn)滴瓶，南珍頭疼睡不著，又怕則冬擔(dān)心，就乖乖閉著眼，則冬就坐在床邊的小凳上，板板直直的挺著背，她聽見他幾次俯身過來查看她的吊瓶，看剩了不多的，就輕手輕腳往外走，微微帶上門，去護(hù)士站喊護(hù)士換藥水。

    南珍睜開眼，走廊的燈光透進(jìn)來，她看見則冬放在床頭的手機(jī)。

    她住院了，他一直陪著她，雖然不說出來，但南珍知道，他很擔(dān)心她。

    他那么愛干凈的人，每天進(jìn)出細(xì)菌最多的醫(yī)院，一次次給她倒掉臉盆里的嘔吐物，給她擦臉喂水，只要她肯多吃一口飯，他的臉色就變得好看許多，見她又吐了，就愁得跟什么似的。

    好久沒有人這么關(guān)心過她了。

    聽見有腳步聲朝這邊來，南珍趕緊閉上眼，聽見來人在門口放輕了聲音，窸窸窣窣的進(jìn)來，給她換了藥瓶后離開。

    她聽見則冬將門關(guān)好，又回到老位置坐好。

    他什么也不干，連手機(jī)都不玩，就這么專心致志地守了她一夜，一整夜南珍都沒舍得睡著，就是想好好記住這番滋味。

    隔天早晨起來南珍想上廁所，可手上吊著針不方便，她本想等到護(hù)士來，可實在是憋不住了，就自己摸到床邊穿鞋。

    則冬一看就知道她要干嘛，過來拎起瓶子，一手扶著南珍。

    南珍沒吭聲，一步步往廁所走，到了門口停下來卻被則冬推了推。

    他拉著她走進(jìn)去，將瓶子掛好，作勢要給南珍脫褲子。

    因為南珍手上正打著吊針！

    可南珍用另外一只手死死拉住褲頭，漲紅了臉。

    則冬也不能說話，下手就使了勁，兩人誰都不讓誰，最后則冬直起腰看著南珍。

    廁所本來就小，則冬那么大個人站起來時南珍就被堵在他胸前了，她軟軟的哼哼：我自己來。

    其實則冬也挺不好意思的，可他還是堅持。

    他以前什么情況沒見過？女人也是人，男女有什么不同他最清楚不過，可遇到南珍，他就控制不住的有些靦腆起來。

    他看著是沒什么，其實心里早就蹦蹦跳。

    ***

    最后還是南珍贏了，南珍說你再不讓開我就要尿出來了。

    一句話讓則冬立馬調(diào)頭往外走。

    南珍單手脫了褲子坐下來，怕聲音太大了還自己給自己吹口哨。

    好了以后拎著瓶子出去，沒辦法，手短脖子疼的，瓶子拎的很低，手背上馬上就回血了。

    則冬忙將瓶子提起來，扶著她躺回去。

    南珍看則冬像伺候老佛爺一樣伺候她，覺得新奇，就特別淘氣的整天哎呦哎呦的，她只要一哎呦，則冬立馬就能皺起眉頭。

    則冬皺眉頭了，南珍心里就開心。

    南珍說：“哎呦哎呦，則冬我難受?！?/br>
    他忠犬一樣過來給她揉揉太陽xue，或者想辦法讓她能吃進(jìn)點(diǎn)東西。

    南珍很受用，被撞的那點(diǎn)倒霉氣就散了。

    下午時接到了尤凝的電話，兩人一開始聊得好好的，可后來則冬就再也不見南珍的笑模樣了。

    他剝了個桔子給她吃，南珍搖搖頭，把被子蓋在臉上。

    第二天中午，南珍早早就開始打發(fā)人，她說：“你跟阿彬換換吧?！?/br>
    則冬以為是自己沒伺候好。

    南珍知道他會這么想，就說：“阿彬不懂事，我怕工頭偷工減料，你在那里守著會好很多?！?/br>
    則冬低著頭不動。

    南珍再接再厲：“我現(xiàn)在沒什么大事了，就讓阿彬過來跑腿買飯就行，店里的事情比較重要，我就指望你了則冬，其他人我真的不放心?！?/br>
    這句話說的，則冬也覺得自己挺重要的。

    他不禁去想，以前南珍是怎么熬過來的？

    身邊沒有能依靠的人，一個女人撐著一家咖啡店，家里還要照顧兩個老人，什么都要cao心，什么都要管，被漲了個保護(hù)費(fèi)都能不要命的跳到最前，她比有些男人都強(qiáng)都能干，卻這么讓則冬覺得可憐兮兮的。

    ***

    他當(dāng)然要幫她的，不止這樣，他還要把咖啡店的裝修搞得漂漂亮亮，等她出院了回去一看，就會很開心。

    則冬午后就走了，尤凝拎著一袋衣服來了醫(yī)院，一進(jìn)門看南珍的造型就笑了：“南珍你挺時髦的?！?/br>
    南珍這人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本來住院了也不會跟尤凝去說，可今天是個重要的事，只能把人喊到醫(yī)院來給她打扮。

    尤凝按照指示給南珍買了新的裙子鞋子包包，再翻出自己的化妝品給南珍抹臉，她都習(xí)慣了，每年都有這么一回，逃不掉。

    南珍像個斗雞收拾好自己，站在醫(yī)院樓梯間的鏡子前看，最后自己拆掉了脖子上的護(hù)頸套。

    尤凝不忍心，說：“你別把身體搞壞了?！?/br>
    南珍笑了笑：“哪里就這么經(jīng)不起了?！?/br>
    說完伸手，尤凝將包包放在她手上。

    兩個漂亮的姑娘一從電梯里出來立刻引來了樓下苦苦等電梯的眾多男士的追光，南珍踩著高跟鞋一搖一擺，姿勢很漂亮，尤凝見慣了她的斗雞樣，沒多言。

    這天是南珍一年一度的同學(xué)聚會。

    她學(xué)習(xí)不好，學(xué)歷也不高，當(dāng)初高中都沒上完就鬧著要出去賺錢，宋權(quán)勸了她好幾天，可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加上家里也都同意了，所以她從來不聽宋權(quán)怎么說。

    宋權(quán)最后只能陪著她去蛋糕店面試，看她一天天活的比在學(xué)校里開心，才終于妥協(xié)。

    這晚的同學(xué)會是南珍初中同學(xué)會。

    也不知道為什么南珍他們班的同學(xué)會就這么成功地年年都cao辦得起來，也年年都多人到場，雖然知道會被作為談?wù)搶ο螅€是咬咬牙從不缺席。

    因為缺席就輸了。

    ***

    尤凝去停車，南珍先在門口下車，一刻也不愿意等，說：“我先進(jìn)去?！?/br>
    尤凝點(diǎn)點(diǎn)頭，她與南珍初中玩到現(xiàn)在，怎么會不知道她的好強(qiáng)。

    每年她都要自己進(jìn)去，把頭揚(yáng)得高高的，對著每個人笑。

    南珍進(jìn)去時人已經(jīng)到了不少了，她在學(xué)校里是個活潑個性，以前不愛讀書就被老師調(diào)到最后一排坐，偏偏個子小根本就看不到黑板，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上課睡覺下課和周圍一樣不愛念書的同學(xué)打牌游戲浪費(fèi)時間。

    小時候打打鬧鬧的情分長大后依然還在。

    南珍一進(jìn)門就開始喊同學(xué)以前的外號，笑著扎進(jìn)人堆里聊天，尤凝停車時正好遇上了出國歸來的一個同班學(xué)霸，就熟門熟路的帶人進(jìn)來，不用看就知道南珍一定是在最熱鬧的地方。

    開席時南珍和尤凝坐一桌，學(xué)霸被女同學(xué)圍著坐一桌，吃到后面時酒氣上來，同學(xué)們都放開了，有人就對不熟悉情況的學(xué)霸提到了南珍的事情。

    每回都是這樣，南珍總是他們酒后的談?wù)擖c(diǎn)，就跟拉屎不擦屁股是不行的一個模式。

    也不是故意要揭她傷疤，而是南珍自己表現(xiàn)得不在乎，所以人們就喜歡提提，再勸勸她不要死守。

    這年頭哪個寡婦不再嫁？何況南珍那時還沒嫁呢，根本不能算！

    南珍一聽隔壁桌開始聊了，就端著酒杯過去擠了個位置，人家一看當(dāng)事人來了，很愉快的騰出座位，要聽她再說說每年聽一回的那個故事。

    女人嘛，不管嫁人還是沒嫁人的，有一個通性，就是三八。

    班里跟南珍要好的男同學(xué)在另外一桌吆喝：“你們別太過分??！喝多了是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