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亦忱想到父親和卓昀都出去尋人了，便道：“娘，我們?nèi)ゼ邪训蛼毨貋戆?，你看我已?jīng)好好回來了?！?/br>
    “咱娘倆就別出去了，等晚點(diǎn)那爺倆自然就回來了。我們這一走，不就又打不上照面嗎？”

    卓亦忱點(diǎn)點(diǎn)頭，被母親拉著一起去后屋的灶房忙活。冬天，那屋里特別暖和，卓母撿柴燒熱水，卓亦忱站著做飯。

    他把買來的新鮮排骨用加了醋的熱水好好地焯了兩遍，焯到五分熟后用大勺撈起來，浸到冷水里，以保持rou質(zhì)的筋道。最后，把排骨擱進(jìn)鍋里開始燉。卓亦忱要做的是醬排骨，先要猛火燉到湯汁半干，rou有八分熟，再改用文火慢燉，那么，湯汁里的各種調(diào)料才會(huì)進(jìn)入到排骨的rou質(zhì)纖維里，醬汁入味，骨香濃郁。

    掌握火候的功夫，是刀客必須具備的三大技能之一。但是在古代，這可不易行，因?yàn)椴幌瘳F(xiàn)代可以用開關(guān)精細(xì)調(diào)節(jié)，這生火的灶臺(tái)只能靠柴木的多少來旺火和慢火，火候無法調(diào)得那么精確。至少?zèng)]有達(dá)到卓亦忱想要的那種效果。

    “大壯啊，”母親一邊生火一邊跟兒子嘮嗑，“你想不想成親？”

    卓亦忱手一抖，差點(diǎn)把醋加多了。

    “今個(gè)白天，前屋村頭陳西施一家?guī)е遗畠荷显圻@來了。那女孩兒比你小三歲，正好是待嫁年齡，我看你也挺喜歡那姑娘的……”

    卓亦忱很想問，娘你是從哪看出來我喜歡那姑娘的？我連她的面可都沒見過啊。娘親接下來的話就回答了這個(gè)問題。

    “咱家剛搬來這的時(shí)候，他們家可是幫咱很多忙。那時(shí)候你又生病，人姑娘家經(jīng)常來幫著我一起照看你呢。你啊……”卓母嗔笑著，“你一見人家就流口水！還樂呵呵地直笑！你敢說你不中意人家？”

    卓亦忱囧了，“娘，你不是說，我見了王麻子家的女兒也會(huì)傻笑么？總不能都喜歡吧？”

    “那兩種笑怎么能一樣呢！”卓母煞有介事，“你對(duì)陳家女兒可不算傻笑！”

    卓亦忱只感覺額上好幾條黑線蹭蹭蹭。

    “人家今天給咱送了炸糕，待會(huì)兒你也嘗嘗。大壯啊，那個(gè)什么醬排骨你多做些！明個(gè)你跟我一起，咱給他們家送過去！”

    “娘……”

    “那女孩兒生得可水靈了，她母親雖說只是個(gè)做豆腐的，但那是因?yàn)榧业乐新洳坏靡巡胚@樣，以前也是書香門第。那女孩兒她爹以前也是個(gè)當(dāng)官的，還不是因?yàn)槭艿綑?quán)力斗爭(zhēng)的波及才淪落至此，說來，和咱們卓家也是同病相憐……”

    “娘……”

    “就沖這一點(diǎn)，娘也沒覺得你女孩兒就不如你，但人家卻愿意……”

    卓母自顧自地說著，言語間竟像是要把這門親事定下來一樣。卓亦忱無法插別的話，只得道，“娘，醬料用完了，我去醬缸里再挑一些?！?/br>
    卓母這才停下絮叨，“好好，你去吧?！?/br>
    卓亦忱魂不守舍地拿著大碗和大勺去了放置大醬缸的后院。

    這些醬料都是磨了純天然的好黃豆、紅辣椒一起給拌的，自制的醬料粘稠厚重，還需要擱在院子里曬太陽，才能讓里面的微生物充分發(fā)酵，味道也就越好。

    卓亦忱來到半人高的大缸前，嘆了口氣。他今天才想著不要成親，結(jié)果一回來卓母就跟他提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卓亦忱無奈地?fù)u搖頭，然后彎下腰，兩只手臂伸到醬缸里頭。醬料用了不少，所剩不多，卓亦忱得踮著腳尖，讓上半身再下去點(diǎn)。

    陳西施家的閨女？可卓亦忱根本不認(rèn)識(shí)她啊。

    笑？他以前不是對(duì)著誰都傻笑么？

    唉，這可真是麻煩啊……

    咦？怎么勺子還沒夠到醬料啊，好像還差一點(diǎn)兒。

    卓亦忱更加用力地踮起腳尖，把身體往下壓……

    緊接著，只聽到“嘭咚”一聲響，卓亦忱整個(gè)人翻進(jìn)去了！倒著頭陷進(jìn)醬缸里了，雙腿朝天！

    哎呀，媽呀！快來人救命??！

    卓亦忱奮力掙扎著，蹬著腳，雙手緊緊地按在了醬缸最底部，滿手油膩膩，滑滑又粘稠。

    哎呦喂，娘啊快來救兒子，兒子都要被悶死了！

    卓亦忱拼命蹬著雙腿，但也無處施力，更別提想靠自己從醬缸里起來。

    卓母見兒子還不回，趕緊放下手里的柴火去院里一看，就看到大醬缸里朝外蹬著兩條腿。

    “我的兒子！”

    卓母一聲驚呼，連忙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卓亦忱的雙腿，再壓著他的下半身將人從醬缸里往外面拽，卓亦忱的雙腳終于得以接觸地面，碰到地面后，他彎曲的腰腹部和上半身才能施力，這一下才得以解脫，差點(diǎn)都要給悶死了！

    卓亦忱大口喘著氣，頭發(fā)上、臉上、手上全是粘糊糊的紅褐色醬料。他狼狽不堪地抬起頭，母親一瞅他這幅樣子，很不厚道地“噗嗤”一聲笑了。

    “你那小身板也要往里夠！看到醬料見底就甭?lián)屏寺?，等著你爹或揀寶回來幫你也成啊，你看你急得！?/br>
    卓亦忱重重地打了個(gè)噴嚏，居然從鼻子里噴出醬料！醬料還要連著鼻涕！

    母親忍著笑把他推進(jìn)了里屋的小澡房，拿了條大毛巾擱在大木桶的邊緣。

    “快快快，趕緊洗洗，不然一會(huì)兒得著涼了！娘這就去給你提熱水過來?！?/br>
    卓亦忱正要應(yīng)個(gè)“好”字，一張嘴卻又是打了個(gè)噴嚏。

    母親趕緊提熱水去了。

    卓亦忱伸出微微發(fā)顫的手指，開始解自己的棉衣。

    所以說，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心無二用才好啊！一邊挖醬料一邊腦子里想事，一不留神就這么一頭栽進(jìn)去了。

    真真是！哎……

    母親先提來一桶熱水和半桶冷水，勒令兒子趕緊清洗。她又接著去提熱水。

    卓亦忱被熱水一泡，整個(gè)人立刻舒服了，身體也沒有方才那么僵硬。才一放松，他又記起了廚房里還燉著排骨啊！想到這一點(diǎn)，卓亦忱便立刻從木桶里跨出來，合著臟衣服往身上一披，跑去澡房門口喊道：“娘，你記得把柴火停了，rou都要燉爛了！”

    娘親沒應(yīng)他。

    卓亦忱一急，裹著那身臟衣服就往外面沖，嘴里還大聲喊著，“娘，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千萬別放柴了……”

    卓亦忱趿著厚棉鞋，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前腳才跨出里屋的門檻，面前就被攔住了。

    卓昀手里提著兩桶熱水，正快步地往里走，正欲踏進(jìn)里屋，迎面卻撞上了卓亦忱。

    “你怎么跑出來了！”

    一出外面，冷風(fēng)一吹，卓亦忱冷得雞皮疙瘩直豎。他沒來得及穿里衣，就裹了件大大的棉衣。

    卓昀眉頭一皺，“快回去！”

    “揀寶啊，你快去叫娘別生火了，rou要煮壞了……”

    “知道！你先給我回去！”

    有了卓昀這句話，卓亦忱把衣服裹緊，顛顛地又趕緊跑回澡房，撲通一下立刻跨進(jìn)木桶里。

    艾瑪！可冷死他了！

    ☆、第十五章：色值爆表

    古代可是木有暖氣的，冬天里洗個(gè)澡妥妥的冷。卓亦忱用熱水把身上的醬料都沖掉，再拿那條毛巾飛快地把自己擦開。

    卓亦忱準(zhǔn)備起身了，卻見卓昀提著水桶走了進(jìn)來，二話不少地就開始往木桶里邊倒熱水。

    “嘩啦啦”的水響，一連串的水珠子四濺。卓亦忱剛把自己擦干凈就被濺濕了。

    “咳咳……”他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子，“那個(gè)，不用……差不多已經(jīng)夠了……”

    卓昀騰地抬眸看向他。

    卓亦忱覺得對(duì)方的臉色竟有些陰晴難定，而且還就這么定定地看著自己。他不禁咽了下口水，“怎……怎么了？”

    卓昀“砰”一下將木桶扔在擱在地上，木桶晃悠晃悠還是穩(wěn)住了。

    卓亦忱眨眨眼，“你……你這是……”

    卓昀直勾勾的視線在他臉上膠著了好一陣，低聲地問道：“你之前到底去了哪？”

    “我沒有亂跑。只是，只是有人特意來找我做廚子，然后我就去了，僅此而已……而且找我的人絕不是壞人，你不用太過警惕了其實(shí)……”

    卓昀徑自打斷，“誰？”

    “……太常寺卿府?！?/br>
    太常寺卿卓昀了解，是正派的朝廷重臣。這下子，他的臉色才稍稍和緩一點(diǎn)。

    “你是什么時(shí)候回的？剛剛么？”卓亦忱看著板著臉裝大人的卓昀，笑道，“你倒好，一回來就跑來質(zhì)問你哥。”

    卓昀才不搭理他的小抱怨，還是直勾勾地看著他，方才略顯峻厲的神色終于也慢慢變得柔和。

    彼時(shí)，卓亦忱還沒重新穿好衣服。澡房很小而且密閉，唯一一扇雕花木門也早就被卓昀順手關(guān)上了。此刻，里面熱氣蒸騰，稍稍氤氳了卓亦忱的視線，他不禁微微瞇了瞇眼睛。

    卓亦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huì)這樣，或許是因?yàn)闅夥沼行崦?。他稍稍一轉(zhuǎn)眼，對(duì)上卓昀深不見底的黑眸，他的心跳竟驟然加快了些。

    怎么會(huì)在卓昀眼底看出癡纏迷戀的神色？

    一定是迷蒙霧氣的原因！

    卓亦忱趕緊側(cè)過臉輕咳了一聲，正欲叫卓昀出去他好穿上衣服。他卻沒想到卓昀忽然將手一抬，撩起一串水花，還盡數(shù)潑到他的臉上去了。

    卓亦忱閃避不及，懵懵地在自己臉上拭了一把，用眼神問：“你這又是干什么？”

    卓昀如夢(mèng)初醒，低聲地自言自語道：“……我明白了?！?/br>
    sao年，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可卓亦忱還沒問出口，卓昀就立刻走了，那腳步急得簡(jiǎn)直像是要逃避卓亦忱一樣。

    他這是，又犯什么病了……

    卓亦忱不解看著重新關(guān)好的木門，在自個(gè)心底吐了個(gè)小槽。

    這個(gè)卓昀，行為真是各種非正常啊。他身為一個(gè)算不上很乖順的弟弟，反倒有模有樣地管起兄長(zhǎng)來了！卓亦忱稍微晚點(diǎn)回家都要被他質(zhì)問，要是卓亦忱與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說話，卓昀就一臉不悅?，F(xiàn)如今，還對(duì)他這個(gè)哥哥隨意地潑水撩撥？要不是因?yàn)樽陨硎芟拗疲筷琅率且阉麜r(shí)時(shí)刻刻都拽在身邊吧。

    卓亦忱表示他能理解小屁孩對(duì)兄長(zhǎng)的戀兄情結(jié)，據(jù)說每個(gè)孩子多多少少都會(huì)有點(diǎn)。但是，卓昀這也戀得有點(diǎn)歪了吧？依賴神馬的很美好，但是調(diào)戲撩撥什么的這難道不會(huì)太過么？

    卓昀逃也似的跑去了屋外，冰冷的夜風(fēng)一吹，身體里的那股灼熱終于散去些。

    方才，在那熱氣彌漫的密閉屋子里，

    卓亦忱微微垂下眼睛，干凈滑膩的肌膚上沾著小水珠，黑色的發(fā)梢在他臉側(cè)柔軟地落下。自己不過是多看了他幾眼，他略顯尷尬地趕緊側(cè)過臉，露出一只發(fā)紅的耳朵尖。

    簡(jiǎn)直讓人想撲上去狠狠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