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人堆的外沿嗡嗡的都是聲音,黎正和金小田擠過去，聽到一路嘆息,“作孽啊?！薄翱蓱z?！薄叭硕疾辉诹耍屗麄兂隹跉獍?。”

    這算什么話！黎正氣呼呼地想,一幫做好人的站著說話不腰疼，古話說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做錯事的已經(jīng)被扣押,該判什么該罰多少有法官定奪。受害人家屬固然可憐,然而被砸被打的無辜者難道活該？

    黎正做人細(xì)致,氣歸氣,還記得用力握了握金小田的手以示安慰,怕她被這些言論給氣著了。金小田知道他的意思，反握了一下，讓他知道她沒事。

    黎正沉著臉，一路“麻煩讓讓”，和金小田好不容易擠到里面。

    一個中年婦女坐在地上，邊哭邊數(shù)說，程玉芳和程玉蘭想扶她起來，卻被她沒頭沒腦地推開，“不要你們裝好心！你們不就仗著有人當(dāng)官欺負(fù)我們小老百姓！梅城這塊地頭，誰不知道丁老板是金大鑫的連襟，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我女兒可憐，帶著兒子好好走在路上，飛來橫禍，還有沒有天理了！事發(fā)到現(xiàn)在，多少時間了，肇事者家屬躲起來不露面，你們還幫著他們躲，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周圍一片附和聲，都覺得肇事者家屬在這種時候應(yīng)該出來慰問受害者家屬，程玉蘭也是火爆脾氣，氣昂昂地反駁，“那你們?nèi)フ宜麄?，干嗎跑到我們這里鬧事，冤有主債有頭，你們跑來砸我家的廠算什么？”

    受害者的媽一抹臉，毫不示弱，扯著哭啞的嗓子吼回去，“王小二不是丁老板表弟？這里他不是入過股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也是問過才來的，不然我們怎么不找別人偏找到你們頭上！”

    “王軍確實(shí)是我們老丁的表弟，不過一表三千里，小山村啥人不是牽親帶眷。你們哪只眼睛看到他在這里入了股？”

    受害者家屬群中有一個中年男人揚(yáng)聲道，“王軍曾經(jīng)在飯桌上說過跟他做生意有保障，丁老板是他的好兄弟，也是合伙人。當(dāng)時丁老板在場，并沒有否認(rèn)。如今出了事情，想推得一干二凈？”

    他說完，立馬有幾個人響應(yīng)，“王軍和老丁平時稱兄道弟，出了事情不認(rèn)了？”

    程玉蘭深知自己丈夫脾氣，要面子，也給別人面子。王軍酒桌上喝多了胡吹一氣，當(dāng)眾否認(rèn)豈不是不給人面子，誰能想到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個時候挖出來較真。然而也沒辦法，此刻鬧哄哄的誰認(rèn)真聽解釋。

    說話間程玉芳看到金小田，互相交換個眼神，卻沒急著說話。

    金小田打量受害人家屬一行，來人有老有青壯年，中老年的悲傷不是假裝的，青壯年卻不像善類，此刻抽煙的抽煙，東張西望的也有，站的位置不一，卻堵住了廠門口。

    丁維娜和李周進(jìn)來時正聽到有人指證王軍和丁家的關(guān)系，她不清楚父親的交際圈，但對自己家里的生意還是有數(shù)的，挺身質(zhì)問道，“你有工商稅務(wù)的證明嗎，憑幾句話就作準(zhǔn)了？”話剛說完，金小田接著說，“損壞他人財(cái)物也是犯法，剛才我們已經(jīng)在王家做了取證，你們等著收法院傳票?！彼露【S娜被對方的邏輯繞進(jìn)去，連忙出來扳回主題，不是誰跟誰有關(guān)系的問題，而是一碼歸一歸，交通肇事不代表被害者有權(quán)打人砸東西。

    對方哼了聲，沒有把她們兩個毛丫頭放在眼里，“你什么人？警察？警察也要講道理，王家沒看好家人，撞死了我們一大一小，血海深仇，別說砸東西，打了他們又怎么樣？”

    金小田掏出律師證，舉高些讓他們看，“我是律師，肇事者已經(jīng)被扣押，自會得到處罰。你們現(xiàn)在的行為也是犯法?！彼忠恢咐枵?，“我們已經(jīng)打電話到市區(qū)報(bào)警，要是你們鬧事，也會得到相應(yīng)的懲罰?！崩枵浜系嘏e起手機(jī)。

    金小田估計(jì)鄉(xiāng)下派出所的聯(lián)防隊(duì)員跟鬧事人認(rèn)得，手下留情沒極力阻攔，因此說的時候把市區(qū)兩字咬得很重，有意提醒他們，城里的警察可不一定認(rèn)得他們了。

    一時安靜。

    突然一聲嚎哭打破了片刻的安靜，“我可憐的女兒和外孫??！”老阿姨拍地大哭。

    金小田收起證件過去扶人。一個往地上賴，一個力氣大，金小田最終硬是把人扶了起來。雖然累得汗都淌下來了，但她還是舉重若輕地細(xì)言慢語，“阿姨你保重身體，要相信法律，肯定會給你一個交待?！?/br>
    老阿姨抹著眼淚，“能有什么交待？最多判兩年，說不定弄個保釋，明天就出來了?！?/br>
    金小田暗嘆一口氣，說的也是?？赡茉趺崔k呢。她一邊替老阿姨輕輕拍著身上的灰，一邊醞釀言辭，還沒想好，又來一個意外，有人跳出來罵道，“血檢結(jié)果出來了，王小二作死，他是毒駕！”所有在場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跺腳嚷道，“就是吸了毒開的車！”

    如同冷水沖進(jìn)熱油，頓時爆了。老阿姨似哭似叫，她不敢動金小田，怕惹麻煩，看準(zhǔn)了丁維娜纖細(xì)瘦小，一頭撞過去，“還說無辜，他是存心害人！害人精！”

    丁維娜沒想到她會撲過來，嚇得閉上眼尖叫一聲。說時遲那時快，李周一把把她拉到身后，擋在她前面攔住老阿姨。老阿姨一撲未成，揮動雙手去扯李周的頭發(fā)、抓他的臉，混戰(zhàn)中李周又要護(hù)著丁維娜，又要防止被抓到，狼狽得只恨少生了兩只手。

    金小田那邊也沒輕松，幾個青壯年倒是沒向她下手，但跟屏風(fēng)似的橫在她和程玉芳、程玉蘭之間。那邊程玉芳和程玉蘭吃虧大了，打人的都是中老年，還手不好，不還手也不行。幸好黎正見狀，不用金小田說已經(jīng)過去幫忙?？上麄€子雖然高，打架卻實(shí)在不行，只好擋在前面抱住頭臉充當(dāng)兩位長輩的緩沖墊子。

    眼看熱鬧大了，圍觀路人們也分了幾派，一派息事寧人勸別打，但也沒誰真的上前勸架；一派沉浸在爆炸性的新聞中，吸毒，那不是電視劇才有的情節(jié)嗎；還有一派，唯恐天下不亂，吆喝著助威，還說放吸毒者出來害人的應(yīng)該被打。

    怎么辦？金小田思索，一時卻想不出辦法。她只知道此時千萬不能怒火上頭，揮拳打人，這事還得以理服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忍！對于金小田來說，真是心上插了把刀，疼得她快要忍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待續(xù)...

    ☆、第八十二章

    來的是今天肇事者王軍的女兒,王靜琪。

    見到她，他們就明白為什么今天她要躲起來,以她懷孕四五個月的身體，確實(shí)經(jīng)不起。

    程玉芳選了張最舒服的椅子給她，又給她倒了杯溫水,“找我們小金,是有什么事？”

    王靜琪并不是一個善言辭的人,握著杯子想了好一會才開口,“金律師，我想請你幫我爸辯護(hù)?！?/br>
    金小田對鬧事者不客氣,并不代表她同情肇事者。不但要罰，還應(yīng)該重重罰，如今亂開車的人太多,馬路殺手之類的應(yīng)該受到相應(yīng)的懲罰，免得他們踩在油門上找不到剎車。更不用提王軍吸毒后開車，明顯不把別人的生命放在心上。因此，金小田干脆利落地拒絕，“我不想接?！?/br>
    王靜琪嘴唇動了兩下，像要說什么，最終卻沒說出口。她站起來，“不好意思，晚上還來打擾你們。”

    程玉芳看在她是孕婦份上，“你怎么來的？讓我家小金送你回去吧?！?/br>
    王靜琪搖搖頭，“謝謝，我老公陪我來的，他在外面等我?！彼胧灿幸话胂袷墙饷摰臉幼樱拔以f你不會接的，畢竟我爸這次事情搞大了，是我老公堅(jiān)持叫我來試試。”

    金小田送她出去，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你媽呢？”

    王靜琪說，“她聽見我爸撞死了人，一急之下血壓升到200，傍晚又聽說有人要來砸我們家，昏了過去。我們把她送了衛(wèi)生院掛水。”

    金小田默了下，這事對雙方的家庭來說都屬于慘禍。

    王靜琪走后，金小田在外面站了會。夜蟲唧唧亂叫，空氣里有絲淡香，河塘岸邊癩蛤蟆咕咕作響，她下意識地想起幾樁毒駕的案例，估算著王軍可能會得到的審判。這不是一般的交通事故，開庭前王軍得在看守所常住了，期間只有律師可以去見他。如果能盡早商定賠償金額，也許能做一點(diǎn)爭取。

    “在想什么？”不知何時黎正走了過來。

    金小田立馬把那些條文案例扔到腦后，她伸手用指尖輕輕觸了下他的傷口，“疼不疼？”

    黎正握住她的手，“不疼?！逼ou傷而已，他今天算開了眼界，原來輕傷也有相應(yīng)的法律條文規(guī)定，不想忍氣吞聲的話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

    金小田沒跟他客氣，說些比如讓他受累之類的話，她的事還不就是他的事，相應(yīng)他的事也就是她的。他倆肩并肩地站了會，黎正問，“你估計(jì)王軍會被判幾年？”

    金小田搖頭，“難說。這類案子一般還是用錢擺平，不知道受害者家屬開價多少，王家又能承受多少?！?/br>
    這樁車禍發(fā)生得突然，結(jié)果悲慘，接下來的幾天里不管金小田有意無意，都能聽到事件相應(yīng)的發(fā)展。王軍，在九十年代初開始做小生意，曾經(jīng)算是發(fā)達(dá)過，錢包鼓的時候開始跟人學(xué)著炒期貨。誰知道期貨行情變幻莫測，一群人紛紛掉下馬，王軍也是其中之一，不但從前賺下的錢全打水漂，還倒欠高利貸兩百萬，門上被人潑了紅油漆。

    王軍有錢時對親友頗為大方，相應(yīng)親友不忍見他落難，由老丁出面跟高利貸講和，親友們湊錢幫他還掉一半，其余的寫了張欠條，約定了還款時間。此時王軍也很爭氣，重頭做起，幾年后還清欠款，當(dāng)中離不開老丁暗底的支持。因此也有那么一說，王軍的生意合伙人是老丁。

    近幾年經(jīng)濟(jì)不景氣，王軍苦悶之余染上不良嗜好，時常在酒店開房過夜解癮頭。他往日也經(jīng)常出差，所以家人沒往壞的地方想過。

    再有就是受害者家的事。受害者的丈夫家有幾千萬資產(chǎn)，父子兩輩都在外面有人，受害者憋屈得想過離婚，但看在兒子還小的份上又作罷了。另外，受害者的父親迷戀賭博，數(shù)月前欠人幾十萬，是受害者出手還的錢。受害者的父親希望女兒能夠通過離婚帶回家一大筆錢財(cái)。

    現(xiàn)在跟王家談判的人，一部分是受害者婆家的，一部分來自受害者娘家。他們內(nèi)部意見不一致，婆家的不缺錢，心疼孫子小小年紀(jì)離世，恨不得殺了肇事者；而娘家則認(rèn)為人死不能復(fù)生，法律條文也不可能讓肇事者賠命，所以不如能榨出多少錢就是多少錢，起碼要讓王家日子不安生。

    王軍這邊，妻子身體不好，女兒懷孕，但還是有親友出來奔走的。幾次和受害者家屬的談判都以大打出手結(jié)束，雙方還各自上網(wǎng)絡(luò)發(fā)照片訴苦情征求大眾輿論的支持。越鬧越火烈，甚至有人放狠話，說如果王靜琪不出來談判，會找人把她的孩子打出來。

    他們鬧得不可開交，金小田不聲不響拿好所有證據(jù)，在法院提起了刑事自訴。她心頭插刀的時候全都想好了，應(yīng)該怎么出這口氣，不還手打架，*律、講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待續(xù)~~

    ☆、第八十三章

    和受害者家屬的第一次談判。

    見到來的是金小田，那天去砸過王家的人面部都有些僵硬,他們已經(jīng)收到法院的傳票。法院對不是太大傷害的自訴案采取調(diào)解方式,爭取不必上庭就解決問題，但這幾個忙著跟王家談賠償,還沒把事放在心上。

    一場秋雨一場涼，金小田襯衫外穿著件針織開衫，長卷發(fā)盤在腦后，米色長褲,同色中跟鞋,背了只黑色大包，整個人看上去溫和秀麗，無害。

    金小田攤開筆記本，拿起筆，“案子發(fā)生在白天，人證眾多，也有監(jiān)控錄像做物證，我們雙方應(yīng)該沒有爭議?，F(xiàn)在，你們的要求是？”

    受害者父親斬釘截鐵，“三百萬?！笔芎φ吣赣H有些心虛，看著金小田小心翼翼地補(bǔ)充，“兩條人命，可憐我小外孫還沒來得及享受這個世界就去了?！?/br>
    “那么，你的想法是怎樣？”金小田轉(zhuǎn)向受害者的丈夫錢躍。

    沒想到王家委托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律師，錢躍對談判有些心不在焉，他注意到的是女律師的大眼睛。金小田問他的意見，他的意見是肇事者必須坐牢，判得越久越好，“他撞死我兒子，后半世別想太平，最好呆監(jiān)牢里，那里安全點(diǎn)?！?/br>
    王家出席談判的不是王軍的妻兒，是王軍的一個堂兄王平。王靜琪順從王軍的心意，沒接受法律援助，請了律師，還請了一個漂亮得不像律師的女律師，王平很是不以為然。他對金小田到后和風(fēng)細(xì)雨的作派更是看不慣，對面這幫人存著的心思他清清楚楚，再不用點(diǎn)手段壓下去，這件事拖個沒完，誰有那么多精神奉陪。

    輕咳一聲打斷錢躍，王平盯著他說，“你前年撞死人的時候，對方要是也這么想，你還在這里嗎？”

    錢躍頓時語滯。前年他晚上開車撞倒人，受害者也是送醫(yī)院后死亡。受害者沒鬧事，按照正常程序完成了賠償。眼睛掃過，錢躍看到女律師眼里露出一絲笑意，仿佛在笑他丈八燈臺照不到自己。他不覺惱羞成怒，拍桌道，“我可沒吸毒，沒存心害人，那只是意外！誰能保證一輩子不出點(diǎn)意外！”

    金小田垂下眼，不去理會他的一番發(fā)作。等他發(fā)泄完，她才又開口說話，把車險情況、王家經(jīng)濟(jì)狀況說了遍，“肇事者很后悔，可后悔也沒有用，如果能讓你們心理上好受，他愿意付出賠償。但條件受限，三百萬他出不起?！?/br>
    受害者父親不耐煩地說，“沒錢就問朋友借，他不是朋友多嗎，這個湊湊那個出點(diǎn)不就有了?！?/br>
    金小田讓他說，等他說完才慢條斯理按照交通事故賠償計(jì)算明細(xì)表一項(xiàng)項(xiàng)跟他們細(xì)算，醫(yī)療費(fèi)多少，死亡賠償金多少，被撫養(yǎng)人生活費(fèi)多少，……賠償不是開口報(bào)個價就完了，要論細(xì)賬來算，每項(xiàng)都有能算出來的實(shí)數(shù)。

    “我不跟你算這些，我要的是精神損失費(fèi)?！笔芎φ吒赣H坐不住了。

    王平插嘴道，“你們拿她當(dāng)搖錢樹，要還賭債的時候不讓她離婚，算清離婚后能有的收益后又催著她離婚。做父母做到這份上，夠了啊，好意思談精神損失費(fèi)。”

    受害者父親“呯”一聲拳頭砸到桌上，隨即又站了起來，用力掀翻桌子，“我不跟你們談！反正就是這個數(shù)，少了就讓王小二把牢底坐穿?！?/br>
    每次談判最后都吵成這樣，王平也不甘示弱，“我哪里說錯了？錢先生，去世的是你老婆，她活著的時候你讓這個老東西影響你們夫妻感情，她走了你還容忍他從中拿好處？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的話就不要讓他來搗亂。死者到現(xiàn)在還寄在太平間里，什么時候才能入土為安？”

    受害者父親年紀(jì)雖大，身手倒仍不錯，一下跳過地上礙事的桌子，縱到金小田跟前，伸手就是一拳下去，嘴里還不干不凈地罵著，“你跟我女婿眉來眼去算什么？”

    這一拳沒能打下去。

    金小田握住他胳膊，靜靜同他說，“不要倚老賣老，敢動我一根毫毛，我們法院見。”說完她甩開老頭的胳膊，鎮(zhèn)定地?fù)炱鸬袈湓诘厣系墓P記本和筆，又從包里掏出紙巾，一樣樣抹干凈，又擦了擦手上不存在的灰，對受害者的媽笑笑，“你應(yīng)該最有數(shù)，我是不介意再寫一張起訴狀的，天天做慣了的活，輕松得很?！?/br>
    她看看地上的桌子，抬頭問道，“今天怎么樣，是繼續(xù)談，還是改天？我可以負(fù)責(zé)地告訴你們，王軍坐牢是肯定的，目前他在看守所的日子計(jì)算在刑期內(nèi)，所以一年半載慢慢談都可以，他不急。如果你們再sao擾我的委托人，提出過份的要求，我就向法院提申請，要求雙方心平氣和了再談。”

    錢躍脫口而出，“不是我做的，是他們要求她去跪在那?！?/br>
    金小田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向受害者母親，靜靜地看著，卻不說話。王軍妻子那天在馬路上風(fēng)雨中跪了半天，當(dāng)晚進(jìn)了醫(yī)院，至今還不能起床。這事在座的都知道，是做得過了。

    受害者母親經(jīng)不住金小田的目光，側(cè)頭嘟囔道，“誰讓她嫁了這種男人，死罪我們管不著，活罪也不行啊。”

    金小田笑笑，轉(zhuǎn)回視線，掃過對方一行人，平靜地問，“今天還談嗎？”

    ☆、第八十四章

    秋雨一場跟著一場,新行長讓黎正每周交一次工作報(bào)告給他,黎正盯著分理處的工作之外又多了一項(xiàng)工作。也有傳言說過一陣子他要被調(diào)回總行做客戶經(jīng)理，柜員們難免有點(diǎn)不安,他們本是各分理處不想要的員工，才被推到黎正這里，好不容易彼此磨合得夠了,再換個頭又得從頭再來。再說,新來的頭絕對不會有黎正好，他也算全行出了名的好上司,干活他來，責(zé)任他擔(dān),哪容易再有這么個老好人。

    本來跟上司處得再好的下屬，背后難免還是有兩句牢sao要發(fā)，柜員們少不了背后也說過黎正小話，像自己的杯子看得特別緊，從來不跟人分吃食物之類的。但自從聽說他有可能調(diào)走，他們那點(diǎn)小情緒突然沒了。

    黎正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們，說自己不會走？不，他肯定服從行里工作調(diào)動的安排。說自己會走，根本是沒影的事，新行長只在例會后留下他談過幾次工作，從來沒提過調(diào)動，他也沒放在心上，在哪不是干活。

    不過空xue來風(fēng)其來有自，新行長到位后提的行長助理名單上，第一位是黎正。他將被調(diào)到另一個分理處，兼顧對公、對私業(yè)務(wù)。那個分理處位于城市的高檔小區(qū)，業(yè)務(wù)卻一直沒能展開，所以黎正的升職看著好，但也是個考驗(yàn)。

    在春暉路分理處做了這么久，黎正離開過，但不知為什么，總覺得這一次不會再回來。他放在這里的東西不多，有一身干凈的工作服，有杯子，還有兩本書，放在袋子里隨手就拎到車上。

    下午兩點(diǎn)多時，外頭馬路上吹吹打打，看熱鬧的人進(jìn)來說上次車禍案的受害者終于落葬了，肇事者賠了二百一十萬，至于具體的刑期要等審判結(jié)束才知道。

    “沒那么快。這種小案子還算快的，要是換了案情復(fù)雜的，像黎老板，被捉了有多久了？好像大半年了，下個月才正式開庭?！?/br>
    “上個月不是那個的處分出來了，收拾了上面的，牽蘿卜帶出的泥也要處理了?！?/br>
    “要我說，該捉，都捉起來關(guān)個二十年三十年，世界太平。”

    聊天的說得起勁，柜員們不由悄悄打量黎正。不過跟以往一樣，他笑微微的招呼剛進(jìn)門的客戶取叫號單；玻璃上有塊灰漬，他拿抹布細(xì)細(xì)擦掉；有人來咨詢理財(cái)，他一樣樣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