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如許嘆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溫聲道:“別怕,小南。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你愛爸爸,也愛mama,這并沒有錯。他們雖然已經(jīng)分開了,但對你的愛,永遠(yuǎn)不變。你要相信這點?!?/br> 白宇南低著頭,用力抽了下鼻子。 如許伸手,擦拭著他眼角的淚水。小家伙呆了會兒,忽然伸臂回抱住她,低聲道:“對不起,江阿姨,我不該騙你的。是mama讓我鎖門,別讓爸爸聽見的。她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我,可是,我等了半天,她只講了個小熊一家的故事。這故事我早聽過了,可mama講得特別傷心,都哭了。所以,我也跟著哭。” “你mama……她哭了?不對,小南,你再仔細(xì)想想。除了故事,她還說什么了?”如許很驚訝。那個系列都是些歡樂、溫馨的故事,而沈阡也不像那種會為一個故事動情的人。 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可白宇南想了半天,也只擠出一句:“阿姨,真沒有了。mama就讓我聽話,好好跟著爸爸。說以后的所有事,爸爸都會安排好的?!?/br> 嗯?如許皺起眉頭。這話音透著奇怪,她覺得該和白屹東好好談一談。 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睡了,如許輕手輕腳得回了房間。腳剛伸進去,又急忙縮回來。 房里已是一片狼藉,但誰都不敢進來收拾。 白屹東的神情,已經(jīng)不能簡單得用“難看”兩字來形容——是恐怖。恐怖到看一眼,都讓人毛骨悚然。 而他就坐在那堆廢墟里,用手支著下巴,毛骨悚然得看著她。 如果下一秒,這男人暴起,干出任何事,她都不意外。 如許僵著手腳,就那么站在門外,進退兩難。直到白屹東忽然站起來,用腳掃開了周圍的一片空地。 “過來?!彼穆曇舻蛦∑v。 如許猶豫了下,還是踮著腳,一點點走到了他身邊。 白屹東輕不可聞得嘆了聲,環(huán)著她的腰,撫摸著她的臉:“剛才,謝謝你了?!?/br> “沒事,我也沒做什么。”如許望了他一眼,輕輕搖頭:“倒是小南,真哭慘了,你就不心疼嗎?還是明天,找機會去哄哄他吧?!?/br> “光我一人心疼,有什么用?”白屹東無奈地笑了笑,眼里的戾色又漸漸聚攏:“我真沒想到,沈阡居然狠到這地步。也對,她眼里向來瞧不見別人,不然當(dāng)年也不會為了賭口氣,差點害死兒子!” 啊?如許驚呆了。這都是些什么事兒啊? 白屹東張了張嘴,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終于輕聲開口:“媳婦兒,我以前說過,會把事一件件攤開告訴你。后來,事情一多,就耽擱了。今天,我就告訴你,我為什么會和沈阡結(jié)婚。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特別愛她,愛到離婚后,還念念不忘?” 如許噎了下,轉(zhuǎn)開視線,不說話。 但白屹東明顯不想放過她,伸手把她扭開的頭,又強轉(zhuǎn)過來:“如許,其實我倆之間,已經(jīng)沒什么可避諱的。只是那些事藏得太久,又……有點復(fù)雜,所以我沒法一下子全告訴你。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誤會了。可我總覺得,你懷疑我還愛著沈阡,是嗎?” 難道不是嗎?如許抿唇不答,只用灼灼的目光對視他。 白屹東笑了:“嗯,看來我猜對了。好吧,我承認(rèn)當(dāng)初和她離婚時,確實有點歉疚。她畢竟是小南的母親,家里又突然敗了,這時候帶著孩子遠(yuǎn)赴他鄉(xiāng),確實挺可憐的。所以,我給了她一大筆撫養(yǎng)費,多到可以培養(yǎng)小南一路讀到博士,可她拿著那些錢去養(yǎng)男人?!?/br> 他揚眉,嗤笑一聲:“但那事,我不想計較。既然已經(jīng)離婚,各過各的,只要她不虧待孩子就行。但她錯就錯在虐待小南!我白屹東的兒子,誰都不能欺負(fù),哪怕是他的親媽!” 他頓了頓,低低嘆息:“其實當(dāng)年,她第一次拿孩子威脅我,我就不該讓步的??珊⒆邮菬o辜的……我不能讓他白來一趟,又稀里糊涂地走了。我聽說,拿掉孩子的時候,他會很痛苦。孩子感覺得到,只是叫不出。所以,你問我,為什么那么不愿意小六和何嘉在一起,除了她的脾氣、背景外,也因為她總愛拿倆夭折的孩子來逼小六。她一直怪六沒給她名分,但如果她真愛他,又怎么會為了賭口氣,輕易拿掉?她以為六不會難過嗎?還是她自個兒心腸硬,不怕做噩夢?” 如許無語。記得當(dāng)初在餐廳里遇到何嘉時,她確實曾用孩子的安危要挾白屹名過來。但后來在休息室里聽話音,又好像是被迫拿掉的。 這就是筆糊涂賬,大約只有當(dāng)事人才清楚吧。 而白屹東竭力反對,甚至不惜為此和屹名翻臉,也許,就是為了防止弟弟重蹈覆轍吧。 可這世上的很多事,不經(jīng)歷過,便不會相信。 白屹東把如許摟進懷里,輕輕撫摸。他的手有一絲顫抖,然后又貼緊了她的身體,仿佛要從她身上汲取溫暖。那些往事,太過黑暗冰冷,光想一下,就不寒而栗。 “小南是我意外之下有的孩子。坦白說,那時,我對沈阡有好感,但還遠(yuǎn)沒到結(jié)婚的地步。后來,她故意和別人在外過夜,卻發(fā)消息告訴我,說懷了我的孩子。我當(dāng)時很震驚,想了整整一晚,決定結(jié)婚。那時,媽也勸過我,說不能娶這樣任性的女人,但我沒聽。我承認(rèn)自己做得也不好,22歲正年輕,哪兒能安心待在家里?所以,我只在小南出世前,好好地陪過沈阡幾個月。等兒子滿周歲后,我就繼續(xù)每天忙公司的事,只在晚上回家逗逗孩子……嗯,偶爾也出去玩玩。對,就是你想的那種玩,我不想瞞你?!卑滓贃|吻了下她的眼瞼,感到她的眼睫在輕輕顫抖。 一剎那,他很想反口,想故作輕松得告訴如許:只是自己開個玩笑罷了。但他知道,那些傷口如果不淋漓得剝開,就很難結(jié)痂。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如許再通過別人的嘴,誤會他。 以前的骯臟荒唐,他全認(rèn)。而且,他要親手?jǐn)偨o她看。 “現(xiàn)在想想,我的確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所以后來,沈阡做了件讓我非常惱火的事。因為我不接她的電話,她賭氣把孩子丟房里,然后自己去夜店玩。結(jié)果小南踢了被子,整整一晚,沒人管。等我收到家里的報信,他已經(jīng)高燒到抽筋了。我倆在床邊輪流守了一禮拜,沈阡管白天,我管晚上,見面時一句話都不講。后來,孩子漸漸長大了,我和沈阡的感情也走到了頭。離婚時,我本來不想把孩子交給她。但沈伯伯求我,小南也很黏mama,所以我狠狠心,就答應(yīng)了??晌覜]想到,沈阡會這么對他!你知不知道,剛才這女人做了什么?” 他咬牙冷笑:“她給了我一個賬號!她不打官司了,她要賣兒子!沈阡他媽的要賣我的兒子!她就不怕今兒拿了這筆錢,明兒就死街上!” 白屹東的語氣無比陰森,聽得如許不禁一抖。她知道白屹東的手段,也相信:如果他真想整死沈阡,那就是動動手指的事。 她必須攔住他,但可氣的是,她居然想不到任何辦法。 她不能讓他,又變回魔鬼。 白屹東看懷里的如許僵著身體,久久不吭聲,一時也分不清她是在傷感,還是在生氣。 他平生哄過無數(shù)女孩子,唯一對這個,沒辦法。 所以,白屹東也只好長出一口氣,試著把她抱坐到床上。但如許的身體依舊緊繃著,咬著唇,雙手抓著他的手臂。那雙貓咪似的眼,盈盈的,漾著水光,只是直直地看著他。 難道是……被他嚇懵了?白屹東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可能。他深吸一口氣,盡量柔和地喚道:“如許,你在這兒休息會兒,我出去一趟,最多半小時就能回來。行嗎?” 如許呆呆地看著他,依舊沒說話,只有手指收緊了些。 完了,這下刺激太大了。白屹東懊惱地真想抽自己嘴巴:“哎,姑奶奶,要殺要剮,你倒是給句話啊。我知道自己以前荒唐,所以剛才不是對你懺悔來著。你如果不高興聽,我以后就不說了。你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吧。” “屹東……”如許眨了眨眼,聲音輕不可聞:“你能不能……別……” “啊?別什么,你說!” “別……”如許艱難地開口:“別報復(fù)沈阡?!?/br> 白屹東愣了下,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了:“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說,其實沈阡不是個壞人……你們能猜到她的苦衷么。 ☆、第71章 他的世界終于漆黑 “我是說,你能不能放過沈阡?”如許鼓起勇氣:“我知道她有做錯的地方,但她畢竟是小南的母親。以后,孩子長大了,如果知道是你做的,他會怎么想?對,你可能覺得,沈小姐虧待小南,你要替他討回公道,但我覺得對于母親來說,沒有比失去孩子更大的懲罰了。如果你不信,可以問問小南,相信這些年來,沈小姐也是有所犧牲、付出的……你如果還生氣,也可以繼續(xù)走司法途徑,給不給、給多少,決定權(quán)都在你,不是?” 如許頓了下,微微偏頭,不去看對面逐漸凜冽的目光:“而且……”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也不希望,你又回到那樣。你最近真的變了不少,我喜歡……喜歡現(xiàn)在這樣。我知道你厲害,但世上哪有天衣無縫的事,你別讓我……讓我和小南擔(dān)心。”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完,在心里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下:什么亂七八糟的,根本沒有一點說服力吧。還有,你突然臉紅什么?這不就顯得更心虛嗎? 江如許,你也太沒用了吧。 她默默地譴責(zé)完自己,立刻沒有勇氣再抬頭去看白屹東的表情了。她只覺得房里的空氣都仿佛瞬間凝固,一塊塊壓在胸口,讓她無法呼吸。 “說完了?”白屹東的聲音出奇平靜。 “嗯……”如許幾乎快把頭埋在了被子里。 “難得聽你一下子說這么多。改性子了,?。俊卑滓贃|的聲音里帶出了微微戲謔:“但最后一句,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br> ???如許愣了下,但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哪里還想得起來。 “你好像說……”白屹東輕扣著她的肩膀,把她緩緩轉(zhuǎn)過來:“說要我別讓你再擔(dān)心,是不是?” 如許愣了。這廝臉上哪有半分厲色,全是滿溢的笑意,連聲音里都帶著難以形容的溫柔動情:“丫頭,其實你一直都很關(guān)心我,對吧?” 好像有哪里不對……如許愣了下,但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白屹東已經(jīng)結(jié)結(jié)實實地吻住了她的嘴唇。他的呼吸灼熱、急促,摟在腰上的手掌都散發(fā)著熱氣。 而他的心,也被這種guntang的情感,暖到幾乎融化。 終于獨立在荊棘中,走了那么久后,他遇到了那個人。 她說:我擔(dān)心你,雖然你看上去,如此無堅不摧。 剎那間,白屹東忽然想起了7年前,他還不夠堅強的樣子。 那天,天氣燥熱,所以病房里空調(diào)打得很低。他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眼神麻木地望著天花板。 已經(jīng)大半個月了,親戚朋友們走了,父親回去上班,連母親也受不了這壓抑的空氣,陪坐的時間越來越少。 整個世界像被驟然停住了一樣,上午、下午、昨天、今天……每一刻都在重復(fù),唯一可能變化的,就是他的身體。 他想,他可能快死了。 護士們在窗外來來去去,只留下了恍惚的影子。他能聽到她們偶爾談?wù)撟约海瑤е锵?、感慨的語氣:“唉,這么漂亮一孩子,怎么會得這種怪病?最好的進口藥都止不住,連膽汁都快吐完了。我看,恐怕就這幾天了?!?/br> “別瞎說,你不知道他的背景嗎?再不得寵,也是白家的公子,隨便一句話就能捏死你?!?/br> “哈,你少嚇我啊。我看就是個半大的孩子嘛,看著挺單純、可愛的?!?/br> 單純、可愛?白屹東在心里冷笑:姓白的,天生就和這兩個字沾不上邊。 可能是受父親態(tài)度的影響,門口的兩個保鏢逐漸也不把他當(dāng)回事。有時母親不在,他們就會到附近晃晃。過個一刻鐘再回來瞄一眼,再離開。 其實,白屹東那時候挺希望他們一去不復(fù)回的。已經(jīng)被聒噪、訓(xùn)導(dǎo)了那么多年,死前,求個安靜也不錯。 他向來不信什么成仙、下黃泉之說,如果有,他也不想去。他只想在這一世,把所有的痛苦都結(jié)束。像肥皂泡一樣,“啪”的一聲,碎了,就沒了。 嗯……看來今天是沒指望了,可能,要明天吧。他譏誚地扯了下嘴角。 突然,門口傳來微弱的動物叫聲。他以為是自己幻聽了,沒去理,但過了會兒,那聲音卻越來越近。 白屹東歪過頭,暼了眼——哦,是只剛出生幾個月的貓仔,渾身披著軟毛,腿腳也像是軟的。它以極慢的速度一點點挪近,搖著尾巴,瞪著大眼,一副呆樣。 它像被凍到,突然抖了下。 白屹東情不自禁笑了。他已經(jīng)很久沒看到貓了,所有帶絨毛的動、植物,都要遠(yuǎn)遠(yuǎn)避開。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以為,是討厭它們的。 可這分明就是只可愛又干凈的貓咪。那么弱小,好像輕輕一戳,就會翻倒。 看著看著,他忍不住伸手去逗它。貓咪警覺地向后退了幾步,又一點點靠近,嘴里“咪咪咪”的,叫得又輕又軟。 白屹東費力地抬起小半個身體,沒輸液的一只手伸到床邊的抽屜里掏了掏。然后喘著氣,拿出了一小瓶酸奶。 那是為招待屹萱留下來的。但小丫頭已經(jīng)很久沒來了,家里不讓??赡苁桥滤裰静磺鍟r胡言亂語,或者是怕他的模樣嚇到她。 屹萱是家里的寶貝,人人疼她,他也是。 白屹東忍住翻涌的惡心,撕開瓶蓋,然后一手捂著嘴,一手把酸奶倒在地上。因為轉(zhuǎn)過頭的關(guān)系,他壓根沒發(fā)現(xiàn),有半瓶酸奶直接倒在了貓咪身前。 小貓無辜地抬起黏糊糊的爪子,咪咪咪叫得更大聲了。 過了會兒,白屹東聽到了極輕的咂吧嘴的聲音。然后是咕嚕嚕的吞咽聲,他的肚子也跟著輕輕叫。 已經(jīng)很久沒吃東西了。一吃就吐,死去活來。 “哎?!彼套嶑?,努力伸指彈彈它的耳朵:“吃慢點。這么個小肚子,別把自己撐死了。聽到?jīng)]?” 貓咪很專注地繼續(xù)舔著,連抗議的工夫都沒了。 白屹東笑著想去順順?biāo)拿?,突然門外傳來了響亮的腳步聲。他慌忙伸手把貓咪一把揪起,塞進了被窩里。小貓在他手里不住扭動,咪咪咪地拼命叫。 恍惚中,似乎有條軟軟的小舌頭,舔了他的手心。白屹東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地就想把這臟東西丟出去。但當(dāng)腳步聲越來越近,卻鬼使神差般,把輸液的一只手也移了進去。手指碰到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他咬牙一遍遍撫摸,把腿也弓了起來。 門口那邊,保鏢已經(jīng)踏了進來。高大的男人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嫌棄地說道:“您今兒又鬧哪出啊,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