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而一小時前的白屹東,卻陷入了另一個迷局。在意翔和端陽陷入資金拉鋸戰(zhàn)后,一直不曾出面的司馬尋,突然通過一個中間人,找到了他。 約的地點,是白屹東一個叫陸七發(fā)小開的時尚餐廳。那天,陸少把所有當(dāng)天預(yù)約取消,空出了全部樓層。而兩人去的,就是頂樓的花園天臺。 據(jù)說當(dāng)年,裴二為了爭取陸家協(xié)助逃婚,也選了此地談判。白四腳踩著那些名貴的進(jìn)口地磚,微微冷笑。 司馬尋,是真沒把他放在眼里。時間、地點都讓自己選,就不怕他安排幾個人,一把按倒他?不過,如果司馬尋真像趙五懷疑的有催眠能力,恐怕也不會輕束手就擒。 還有三分鐘……白屹東抬腕看了下手表:真討厭,偏偏約今天。如許可正在家里等著呢。 “白先生,您好啊?!币粋€涼測測的聲音忽然響起。白屹東抬頭,差點笑噴出來。太陽都沒了,司馬尋居然還戴著一副墨鏡。這草木皆兵的模樣,是不是預(yù)示著他已經(jīng)窮途末路? 所以,今天,是來向他求和的嗎? 休想! “白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彼抉R尋坐下,淡淡一笑:“但你錯了,今天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求我?!?/br> “哈,我求你?笑話!”白屹東輕蔑地看著他:“你先試著走出這道門再說?!?/br> “白屹東,做事要考慮后果,我不可能毫無保障就出來。今兒,就先談?wù)勀愕膶氊惽捌薨??!彼抉R尋悠閑地翹起腳,朝白屹東努努嘴:“既然沒有服務(wù)生,就勞煩四少給我倒杯茶?!?/br> “沈阡?”白屹東大笑:“你抓了沈阡?好啊,我謝謝你,請千萬別手下留情。殺了她,我都不帶可惜的?!?/br> “是嗎?也對,她死了,剛好可以免了最后一筆。我記得,好像有1200萬吧?呵呵,四少真有錢?!?/br> 白屹東的眼神逐漸陰冷:“這么說,是你伙同她,敲詐我的?” “嗯,也可以這么說。”司馬尋微笑著起身去拿茶壺:“白少,我真有點口渴,那我就自己動手了?!?/br> “等一下?!卑滓贃|冷喝一聲:“司馬尋,你有什么底牌都亮出來吧。如果你談判的籌碼只有沈阡,抱歉,我沒興趣。” “這樣啊,那我先表示一下自己的誠意,給你看點東西吧。其實,我一直挺同情你的,所以我替你稍微出了口氣?!彼抉R尋微笑著,從懷里拿出一只手機(jī),點了兩下,滑到他面前。 白屹東瞟了眼,心里就是一膈應(yīng)——嘿,挺好,和如許用的一個牌子。 “慢慢欣賞。”司馬尋悠閑地晃了晃雙腿。 白屹東警惕地點開,忽然渾身一震,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 “四少,是不是很精彩?一個女人,從最嬌艷的時候到死亡,也就是那么區(qū)區(qū)幾個月的事。沈阡已經(jīng)熬不到這個月末了,除非用我的解藥?,F(xiàn)在,就等你做決定了?!?/br> 白屹東努力壓住雙手的顫抖,輕蔑得瞟了他一眼:“司馬尋,你以為,我會因為她而放過你嗎?明眼人都知道,沈阡這樣兒,已經(jīng)不可能救活了。我沒必要……” “啪啪啪。”司馬尋靠在座椅上,大笑著拍手:“好,這才是我欣賞的白四少,白家人就該這么冷血。照我看,你也根本不用管沈阡的死活,哪怕當(dāng)年她的父親幫你拉起公司,哪怕她為了生你的兒子差點死在醫(yī)院,哪怕她前幾天昏迷中,還依然叫著你的名字?白屹東,你一直不知道,我是用什么來威脅她,向你要這筆巨款吧?因為我告訴她,如果她要不到錢,或者再引起你懷疑的話,我就你們父子投毒。四少,你猜,她是擔(dān)心兒子多點,還是你多一點呢?” “你……你胡說。我不會向你妥協(xié)的,我也不會再給你重起的機(jī)會。” “對,換做我,也不會給自己留后患。但只可惜了沈阡一個。將來,你兒子若知道你怎么幫著殺死他mama,你覺得他還會認(rèn)你嗎?江如許是個好女人,但再好的女人也代替不了親生母親吧。”司馬尋低笑起來:“聽你弟說,你好像一直努力在做個好父親。所以,這就是你愛孩子的方式?” “少拿我兒子說事!司馬尋,識相的,你馬上投案自首。也許,還能留一條命。如果你執(zhí)迷不悟,出了這門,遇到什么意外就難說了?!卑滓贃|盯著他,聲音越加陰冷。 “哈哈哈,四少終于肯說實話了。什么意外,是像當(dāng)年涂晟被醉鬼刺死那樣的意外嗎?對不起,我現(xiàn)在出入都坐車,醉鬼恐怕趕不上我?!彼抉R尋“騰”地一聲站起來,墨鏡幾乎抵到白屹東的臉:“白屹東,你聽清楚了,在你面前,并沒有多少路可選。如果你覺得沈阡不夠誘人,我再加一個籌碼,怎么樣?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家老爺子嗎?贏了,我就告訴你。順帶說一句,現(xiàn)在老爺子的人正在和白參談判,如果他倆達(dá)成共識,你就真沒多少存在的價值了?!?/br> “所以,你一直在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從上層的博弈中,尋找攻擊白家的機(jī)會。不對,你針對的只有我。你是在利用他們報私仇!你和涂晟……其實認(rèn)識吧?” “呵呵,四少,你果然聰明。”司馬尋微笑著扯起唇角:“五年了,白屹東,我研究了你整整五年。現(xiàn)在,該我檢驗成果了。你前些日子的表現(xiàn),讓我很滿意,對手太弱,反而對不起我付出的心血?,F(xiàn)在,我給你最后一個翻盤的機(jī)會——我們來打個賭。我的賭注是沈阡、解藥和老爺子的身份。我只要你兩樣?xùn)|西——你的公司,和你脫離白家,永遠(yuǎn)離開中國。” “瞧起來,這賭局對我很有利么。那你賭的是什么?總不是打牌吧?!卑滓贃|冷笑。 “呵呵,不是,那事太兒戲,也沒意思。所以,我選了件我倆都感興趣的事——就賭江如許她會不會背叛你,投入別人懷抱?!?/br> “什么?!開玩笑吧。你真以為靠催眠,可以永遠(yuǎn)蒙住如許……”白屹東強(qiáng)作鎮(zhèn)定,微微冷笑,心里卻沒來由地一陣心悸。 “不用催眠,就看她還會不會自愿愛上別人。哦,對了,我還有件東西沒給你看呢。就在照片后的那個文檔。其實,我當(dāng)時發(fā)現(xiàn)后,也挺驚訝的,所以才找了許多人查證。呵呵,四少,您可千萬挺住了,別哭?!彼抉R尋笑嘻嘻地按亮屏幕。 白屹東警惕地攥著手,一條條看下去,臉色突然煞白。 “是不是有幾點很眼熟?比如這個:生日、身高、耳后的痣,還有海鮮過敏癥。其實,我挺為你抱屈的,林叢哪有你長得帥?死人又怎么可能回來?”司馬尋冷酷地一字一句說道:“白屹東,其實如許從來沒看見你。她當(dāng)初嫁給你,只因為把你當(dāng)成了林叢!她的心里,自始至終,只有一個林叢!什么兩情相悅?少給我自作多情了??!” 白屹東心口一痛,差點癱在椅子上。他死死地盯著司馬尋,嘴唇努力動了兩下,最終只擠出支離破碎的話:“你……你撒謊,我不信!” “不信,就跟我賭??!”司馬尋“騰”得一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就賭林叢回來,江如許會不會跟他舊情復(fù)燃!” “可林叢死了??!”白屹東攥著拳頭,聲嘶力竭地吼:“他死了,早就死了,死了!” “他活著!”司馬尋針鋒相對地喊道,從牙縫里擠出陰測測的聲音:“只要如許相信,他就能活著?!?/br> “你……” “對,我創(chuàng)造了一個林叢,來實現(xiàn)我們的賭局。如果你真對你倆的感情這么有信心,那就賭賭看。我這出大頭的,都不怕輸,難道你還怕嗎?”司馬尋大笑:“白屹東,你是怕了,對吧?” ☆、104 兩個小時后,白屹東依舊靠在轎車后座,不出聲。司機(jī)為難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先生,太太都打了好幾回電話了,也許真有什么急事呢。你真不回去?” 白屹東疲憊地?fù)u搖頭:“回公司吧?!?/br> “啊?是?!彼緳C(jī)一打方向盤,車子沿原路又往回開。在后視鏡里,他清楚地看到了白屹東眼角的光。 意翔所在的大廈和端陽總部不過幾百米的距離,白屹東提前下了車,面無表情地走到端陽碩大的標(biāo)牌下,突然抬頭,直直看著。 那眼神充滿戾氣,讓緩緩跟著的司機(jī),后背發(fā)涼。 “你覺得我會贏嗎?”他回頭問。 “啊?”司機(jī)愣了下,覺得應(yīng)該是在問公司股價的事,立刻狗腿地點頭:“當(dāng)然了,有先生在,什么都能辦到?!?/br> “呵呵,那也未必。”白屹東自嘲地笑了下,沉聲道:“這幾天,你就在家休息吧,要用車的時候會叫你。如果太太問起……” “說您一直在公司忙。我知道的?!彼緳C(jī)急忙回答。 白屹東噎了下,懶得解釋:“行,就這么說吧?!?/br> 八點的大廈里,依舊燈火通明。幾個重要部門里都安排了值班人員,以便白屹東臨時開會,安排新部署。面對本次危機(jī),中、基層員工遠(yuǎn)比幾位高層、大股東忠誠得多,甚至有人提出減薪以應(yīng)對公司的現(xiàn)金缺口。 白屹東在感動之余,更感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責(zé)任感。公司與他,起初只是年少獨立的意氣,到后來慢慢成了驕傲的資本。他被一點點推到如今的位置,已不能后退。 白屹東帶著復(fù)雜的心情,巡視了每一處。笑容擠得太久,等他回到自己的總經(jīng)辦,臉都有些僵硬。 寬大的辦公桌上靜靜地放著兩瓶酒,還有一罐新的氣霧劑。那是如許前幾天讓助理準(zhǔn)備的,就怕他因為太疲勞而舊病復(fù)發(fā)。這罐氣霧劑曾經(jīng)是他咬牙堅持的動力,而如今,卻越看越扎眼。 怎么會這樣?他的一腔深情,最后又成了笑話。 白屹東握著倒?jié)M的杯子,把椅子轉(zhuǎn)向落地窗。窗下是璀璨的夜景,背后是一片刮骨的空蕩。 真的要試嗎,白屹東?你會不會后悔? 他低笑一聲,一杯接一杯得狠灌下去。眼前逐漸模糊,可神智依舊清醒,心口的劇痛也開始擴(kuò)散。那痛像一條帶刺的藤蔓,從他最脆弱的心臟穿出,瞬間扼住了每一寸骨骼。身體每處都因為壓力而灼痛,他仿佛聽到了自己血管怦然崩裂的聲音。 白屹東把杯子狠狠得砸到地上,野獸一般慘嚎一聲。厚重的門、墻,隔離了他痛楚的哭聲,也隔開了與之牽絆的一線溫暖。 無論過去如何互相傷害,無論現(xiàn)在如何形同陌路,他終究無法眼睜睜看著沈阡去死。他恨自己不夠心狠,也恨自己怎么又掉進(jìn)這樣的難堪境地。 而對如許……白屹東苦笑了下:這大約是他在愛情中最后一次垂死掙扎。 不必想將來,輸了,便再沒有將來。 “mama,那明天……爸爸會來嗎?他到底要忙到什么時候才回家?”在江家,如同心靈感應(yīng),白宇南忽然拉住如許的衣角,小聲地問。 如許呼吸一滯,合攏故事書,勉強(qiáng)笑了笑:“小南別急,爸爸已經(jīng)盡力了。他說一忙完,就會回來的?!?/br> “唉……”白宇南小大人一樣地嘆了口氣,學(xué)著如許平時的樣子,抱住她,在她背后拍了拍:“mama別難過,等爸爸回來,我?guī)湍阋黄鹆R他。不講信用!” 誰說我要罵他了?如許哭笑不得??僧?dāng)房間熄燈后,她坐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孩子是對的,她確實很失落、很不安。 電話一個接一個地催過去,卻在整整兩小時后才得到一個冷冰冰的短信:公司有事,暫時不回來了。再打,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了。 她望著屏幕,發(fā)了好一陣的呆。這個“暫時”,到底是一晚,還是一周、一月?如果在平時,多等幾天也沒什么??山裉欤龅搅巳松凶钤幃惖囊患?,必須要見到白屹東才行。 聽著白宇南平緩的呼吸,如許無聲得站起來,把門拉開一條縫,躡手躡腳走進(jìn)了洗手間。頭頂?shù)臒艄饣璋当?,她捂著臉,坐在小凳子上默然流淚。 從來沒有如此無助、如此驚惶,如此需要他的懷抱。 想念第一次見面,他長身玉立,俊秀雙眼里蘊著的逼人光華。 第一次擁抱,他領(lǐng)口的淡淡古龍水味,和低沉溫柔的聲音。 還有第一次他正式由衷告白,說:“如許,我愛你。我只愛你。” 可他為什么不回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 她迫切需要一個人告訴她:這是怎么回事。她又該往哪兒走? 該往哪兒走?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空蕩的水聲。如許緩緩抬起頭,用力搖了搖,終于理出了一點思緒。 世界上,不可能有死而復(fù)生的事。當(dāng)初,只因為是林叢的臨終遺愿,她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渾渾噩噩得挨了兩年多。她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陪伴曹英終老,然后解脫??墒前滓贃|忽然出現(xiàn),太多的相似點,讓她吃驚,繼而心動——原來,上天真的給了他們一次重來的機(jī)會。他認(rèn)不出自己,不要緊,只要自己還認(rèn)識他。 可她終究騙不了自己的心:八年的溫柔呵護(hù),比不上兩年的耳鬢廝磨。她鄙視自己,卻也無可奈何。她愛上了白屹東,那個根本不是林叢的白屹東。 如許把手放在小腹上,一點點抓緊,又放開。 別怕,如許,他很快會回來。他會回來。 可她這一等,又是三天。無論她怎么打電話、留言,就是毫無音訊。到了第四天,連白宇南都不干了,直嚷嚷著要找爸爸。他直接撥電話到總經(jīng)辦,值班助理回答:“白總還在外面辦事?!?/br> 再問具體地點,助理就裝聾作啞。 白宇南碰了個軟釘子,滿肚子的不高興。氣鼓鼓地坐在床上想了會兒,突然跳起來:“mama,我知道了!我們可以問司機(jī)叔叔!他肯定知道爸爸在哪兒?!?/br> 他比助理還精呢。如許暗想。不過,反正沒戲,就由孩子去吧。 她翻開明天的參考資料,一邊讀,一邊用筆抄錄,加深印象。才剛念了兩頁,突然聽到白宇南一聲歡呼:“叔叔!你終于接啦!我打你好幾次了!” 如許豎起耳朵,聽小家伙用撒嬌的語氣,東拉西扯得打聽白屹東的情況。突然,他好奇地捂著聽筒,轉(zhuǎn)頭問如許:“mama,1號會所在哪兒?爸爸好像在那里?!?/br> 1號會所?如許手一顫,手中的筆“啪”得一聲,掉在桌上。 這個名字,她永遠(yuǎn)不會忘記。陳媛就是在那里認(rèn)識了白屹東,繼而聲稱懷了他的孩子。這也是她婚后第一次,見識到了他的另一面。 可他發(fā)過誓,再不去那種地方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南,把電話給我!”如許臉色蒼白地走過去,白宇南不安地看著她,但她置若罔聞,只是僵硬地一把拿過電話:“老徐,是我。” “哦,太太。”司機(jī)的聲音聽上去很尷尬:“有……有什么事嗎?” “我問你,這幾天,屹東到底在哪里?他真在公司加班嗎?” “嗯……是啊。我每天都給白總帶早餐,公司附近的粥,他吃不慣。”司機(jī)回答得有點結(jié)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