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昌平有些臉熱,咳嗽了一聲:“真這么寫?” 周五有些扭扭捏捏,卻也沒搖頭。 昌平知道他意思,笑了下,提筆終覺得太粗俗了,想了下,給改成了“我一切都好,想念你,盡早歸?!边@才折了遞過去。 周五接了過來,連聲感謝,在眾人的嬉笑聲中低了頭紅著臉飛快離去。 昌平繼續(xù)給人寫信,直到晚cao號角響起,剩下沒輪到的人連連頓腳,又約定了明日繼續(xù),這才各自散了。 昌平寫了大半日的信,手都酸了,用力甩了幾下,心里卻是十分暢快。 她既然是步將軍的親戚,并非軍中編制之人,自然不用出cao,也沒人限制她走動。見眾人都散了,獨自閑逛一圈,到了cao練士兵的大校場,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吼聲震天,稍微靠近了些,見軍容整齊,他身影剛毅,調(diào)度自如,和在自己面前時的那個羞澀男子判若兩人,一時看得目不轉(zhuǎn)睛,舍不得離開,直到日快落西山,cao練解散,這才回過了神。 四十七章 步效遠(yuǎn)剛轉(zhuǎn)身,就見她站在校場角落正對著自己在笑,心中一陣暖意,加快腳步朝她走了過去。 “累嗎?” 他知道她今天一直在給士兵寫信,到了她近前,低聲問道。 昌平搖了搖頭,眼睛閃閃發(fā)亮:“不累。很有意思呢,好多人沒輪到,央求我明天再繼續(xù)。” 身邊的士兵們紛紛經(jīng)過,不時朝他叫“步將軍”。他看到她頭上的帽子有些歪了,極力忍住了才沒伸手去扶正。 “將軍表哥,剛才見你很是威風(fēng)呢?!?/br> 兩人慢慢回去的路上,昌平手背在身后,側(cè)頭看他,有些調(diào)皮地笑道。 步效遠(yuǎn)微微有些羞赧,心中卻涌上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歡喜,忍不住解釋起來:“魯大將軍傳我的兵書中有一魚鱗陣法。大將在陣型中后發(fā)號施令,兵力在中央集結(jié),分作魚鱗狀的小方陣,進攻有力,但是尾側(cè)嫌弱。我一直在琢磨,想出了個彌補缺陷的新陣型。大將之位不變,陣中重兵置位,但左右陣型張開如鶴翼,既可以攻襲敵軍兩側(cè),又可以合力夾擊突入陣型中部的敵軍,正好現(xiàn)在演練,若真有用,日后回去就用于大軍之中。瓔珞你知道嗎,野戰(zhàn)之中,主帥令行禁止協(xié)調(diào)一致的軍容,往往不戰(zhàn)就令敵兵望之生畏。魯大將軍就是這樣了不起的人。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和他一樣,成為一個真正的良將。” 昌平本來也不過是隨口調(diào)侃下他,沒想到他卻這樣認(rèn)真地解釋了一大通。望著他鄭重的眼眸,心中油然生出了幾分驕傲,停下腳步正視著他,點頭說道:“一定會的。中昭未來的天空之上,你的將名一定會光照四方,這個國和國里的民,都會為你的名而驕傲。” 她的身上還是他那件灰撲撲的舊衣裳。說這句話的時候,淡淡的金色夕陽卻正從她身后斜斜照了過來,她仿佛一個發(fā)光體,是那樣的從容和高貴。 步效遠(yuǎn)一陣熱血沸騰。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纏著要他叫她“親親小心肝”,也會叫他“好哥哥”的讓他耳熱心跳情難自禁的心愛女子,她又是他的女王,他會窮極一生用忠誠和愛去保衛(wèi)的女王。如果不是身邊還有那么多的士兵在來來去去,他或許真的會跪在她的腳下。只有這樣的方式,才配得上她對他這樣的至高贊美和期待。 他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終于慢慢說道:“瓔珞……,我會努力的。大將軍說過,他的心愿不是名揚沙場,而是有一天四方太平,封刀歸隱。這也是我的心愿?!?/br> 和你一道封刀歸隱。 他在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雖然知道這或許永遠(yuǎn)會只是他心底里的一個夢想。 昌平微微笑了起來,又輕輕嘆息一聲:“今天一個央我寫信給他妻的士兵,他說成婚不過半月就與她分離了……我從前從未想過這些,今天代他們寫了那么多的信,我才想到了,原來中昭的十萬大軍,就算最微末的一個火頭軍,他的身后也有父母妻兒在等他歸來。我愿你和大將軍的心愿早日實現(xiàn),中昭的每一個子民都能各得其所,各安其分,再不用這樣新婚分離……” “瓔珞……” 步效遠(yuǎn)怔怔看她,感動又意外。 “我肚子又餓了呢。去看看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昌平抿嘴笑了下,轉(zhuǎn)身走了兩步,見他還站著不動,回頭笑道,模樣又嬌又俏。 步效遠(yuǎn)應(yīng)了一聲,急忙跟了上去。 火頭考慮周到,親自用個食盒把小灶里做出來的幾樣飯菜送到了步效遠(yuǎn)的隔壁屋里。那房間原本是空著的,收拾了一番,里面重置了床榻桌椅,連今天新運來的浴桶等物一起放好,看著倒也整潔。 軍中伙食本就粗糲,掌勺的手藝自然更不能和王宮御廚相比。只那火頭特意用心,送來的燒rou炒蛋吃起來倒也算入口。步效遠(yuǎn)被她留住同吃,她一會喂他一塊rou,一會夾他一筷菜,最后大半倒都是入了他的肚子。 “本來是做給你吃的……” 步效遠(yuǎn)摸了下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你吃飽了,才有力氣呢。” 昌平放下碗筷,橫他一眼,笑吟吟道。 她的話本來極其普通,只是燭火里閃耀著這樣嫵媚的眼神和笑容,外面天色又黑了下來,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想歪,臉一熱,怕她看出來,急忙彎腰去收拾碗筷,含含糊糊說道:“你坐下,我來收拾吧?!?/br> 昌平也沒和他搶,依言坐了下去,看他把碗筷碟子都放進原來的那食盒里。 步效遠(yuǎn)把食盒放到了門口,火頭自會叫人來取回?;仡^見她正打量著屋子四周的擺設(shè),忍不住到她身邊說道:“瓔珞,要你這樣跟著我住這里,身邊又沒人服侍,我心里很過意不去。要不搬到王宮旁的驛館里去?那里比這好多了?!?/br> “不要!你住哪里我就住哪?!辈搅⒖虛u頭,眼睛一轉(zhuǎn),突然笑了起來,仿佛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你要真過意不去,以后就都由你來服侍我啊……,有你這個將軍表哥服侍,比茯苓她們不是更好!” 步效遠(yuǎn)想也沒想,立刻點頭:“好。你要我做什么,只管和我說?!?/br> 他應(yīng)得這么快,仿佛服侍她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一件事,倒是讓她有些驚訝,想了下,微微歪著頭,看著他說道:“我要洗澡,你服侍我?!?/br> 步效遠(yuǎn)心微微一跳,想起前夜她貼在自己后背上的那一幕香軟秾艷,立刻有些口干舌燥。 “好……”他低聲應(yīng)了下來,只是臉卻熱了,“晚一些……,我就過來?!?/br> “行,步表哥,我聽你的?!?/br> 昌平笑瞇瞇拍了下手,從椅上站了起來。 *** 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春意漸漸濃了起來。野外凍土松軟,泉流叮咚。戎陽城隨了春暖的到來,漸漸恢復(fù)了它往日的繁華和熱鬧。 步效遠(yuǎn)每天都會和戎陽郡守碰面,互通派出的探子得回的有關(guān)吳拓殘余的消息。奇怪的是,吳拓一黨卻仿佛鉆入了地底,靜悄悄地全無消息。戎陽郡守漸漸有些放松下來,大約是覺得吳拓被前次的武蘭一戰(zhàn)打得魂飛魄散,就算還有殘余也不足為俱,從此大可高枕無憂了。只是步效遠(yuǎn)卻總覺得這平靜來得有些詭異,搜索和防備絲毫沒有松懈。 他這幾天也有點心事。不止是因為吳拓殘余如泥牛入海般無消息,更叫他郁悶的是軍中上下諸人對他的態(tài)度。他向來身先士卒,在軍中聲威極佳,加上武藝出眾,平時cao練之時,時常有人會圍上來向他請教一二。只是最近幾天,情況好像越來越不對勁了。早晚cao時,來請他指教近身搏擊的士兵越來越少,這也算了,叫他不解的是,一些面孔長得略微白凈些的小兵看見了他,遠(yuǎn)遠(yuǎn)就低頭讓開了道。還出現(xiàn)了這樣一幕,幾個人正圍成一堆仿佛在說著什么,等他走近被發(fā)覺了,立刻就噤聲作鳥獸散。最近幾天,甚至連手下的幾個副將看見他,也是一臉怪異之色。 他心中雖然郁郁,到了昌平面前卻絲毫沒顯露出來,怕她知道了不痛快。只是總覺得堵了個疙瘩,噎得難受。這天結(jié)束了晚cao解散眾人,獨自一人往營房里回,快到時迎頭碰見王已,知道他平時靈滑,對軍中小道消息很是靈通,心中一動,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