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等等,你看起來有點面熟……” 農(nóng)婦急忙過來,賠笑道:“軍爺,他是我家的遠方侄兒,過來進城找活計討生活的。” 小軍官上下又打量了幾眼,拿過邊上一個城卒手上的畫像,正要再對比著看,突然聽見后面有人大罵:“你娘的眼睛瞎了?沒見后面排了長隊?老子當(dāng)初在軍營干副將的當(dāng),碰到你這種人,一頓軍棍就打死!” 步效遠猛抬頭,赫然看見張龍正晃了過來。 小軍官急忙收了畫像,點頭哈腰說道:“是是,張校尉說的是,小的只是看他有點面熟,這才問了幾句……” “我呸!”張龍已經(jīng)過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罵道,“畫像上的人啥來頭我雖不曉得,只這個一看就是鄉(xiāng)巴佬,從頭到腳冒著土氣,哪有畫像上人的半分軒昂?趁早給我把后面的盯牢了,放了反賊進來,老子把你頭擰下來當(dāng)夜壺!” 小軍官被罵,不敢還嘴,急忙低頭離去,張龍這才回頭,朝有些驚愕的步效遠擠了下眼睛。 步效遠和昌平入了城,謝過農(nóng)人夫婦,兩人到了條偏僻的巷子,回頭見張龍果然已經(jīng)跟了上來。 “公主,步駙馬,小的這廂有禮了……” 張龍還是不改當(dāng)初的油滑性子,壓低了聲,笑嘻嘻作勢要見禮,被步效遠攔了下來。 “你怎么會到了城門當(dāng)校尉?” 不問則已,步效遠這么一問,張龍又狠狠呸了一聲,抱怨道:“老子打了勝仗回來,本以為要升官發(fā)財了,哪想剛一回來,城門還沒進,老頭子就被抓了,王家的人接了帥印,派自己人接管大營,我們這些從前的人紛紛貶職,居然把老子派來當(dāng)個看門校尉,我呸!” “張龍,你今天立了大功,日后若能光復(fù),我必定會記你功勞。” 一直默不作聲的昌平簡潔說了一句。 面對昌平,張龍不敢再像剛才那樣嬉皮笑臉,正色道了謝,見前后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飛快說道:“我就曉得你們一定會回來,這才天天到城門口轉(zhuǎn)悠,果然被我等到了。步駙馬,你的義兄顧嚴(yán)讓我告訴你,屠巷一帶已經(jīng)有暗哨布下,你們不要回去。他每天未時之后,會在城西一家叫燕來的茶館等你?,F(xiàn)在天一黑就實行宵禁。我就曉得這么多。你們趕緊想想辦法,后天新皇就要祭天昭告天下了!” 張龍說完,匆匆離去。 步效遠望了眼昌平,見她眉頭微皺,神色凝重,低聲勸慰道:“放心。我義兄一直留在京中,對局勢想必心中有數(shù),過去聽聽他怎么說?!?/br> 昌平微微點頭。 *** 太寧宮中詭譎生變,風(fēng)起云涌,但這于尋常百姓來說并無多大影響。午后,燕來茶館里,茶客三三兩兩占據(jù)一桌,一壺茶,幾碟果,高談闊論,逍遙快活。 步效遠兩人步入茶館,一眼就看到一個青衣男子坐在角落的一張方桌之后,臉容清癯。那男子也立時看到了他二人,臉上微微露出喜色,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步效遠和昌平一直跟著,直到他到了條窄巷,敲了扇門,門應(yīng)聲而開,他兩人也跟了進去。 “阿杏!” 步效遠有些驚訝,脫口叫道。 開門的正是從前住在屠巷中的阿杏,一年不見,她如今出落得更是亭亭,已是完全的大姑娘了。 阿杏抿嘴一笑,急忙又關(guān)上了門,上了閂。里面,阿杏的娘也聞聲,笑臉迎了出來。 幾個人剛進屋里,顧嚴(yán)就朝昌平下跪行禮,口稱“公主金安”,昌平急忙叫他起來,這一場動靜,卻把后面的阿杏母女驚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公主……” 阿杏呆呆望著昌平,吃吃道。 顧嚴(yán)點頭,回頭低聲道:“她就是昌平公主?!?/br> 阿杏怔怔不語,邊上阿杏娘回過了神,急忙要下跪,被昌平一把扶住了。 “從前我就覺著阿步帶回的媳婦和尋常女兒家有些不同。前些時候官軍到了屠巷,弄出這么大動靜,我還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原來竟是沖著公主和阿步來的……” 阿杏娘絮絮叨叨,神情極是激動不安。 “效遠,你隨大軍出征后,我照了你的囑托有時去看顧下嬸娘和阿杏,后來宮中生變,王司徒查到屠巷,把你家邊上的住家強行遷走,派了人佯裝住進去監(jiān)視,以防你萬一回來。我這才另尋了這地方,叫她們母女暫時有個容身之處。” 顧嚴(yán)簡單解釋道。 步效遠看向了阿杏娘,有些不安道:“嬸娘,我拖累你們了……” “哎,快別這么說。你這么有出息,嬸娘也替你高興。你們一定有話說,我這給你們看哨去?!?/br> 阿杏娘拉了阿杏,急急忙忙出去了。 屋子里的氣氛一下有些肅穆下來。 “顧大哥,大將軍怎么樣了?” 步效遠立刻問道。 顧嚴(yán)道:“大將軍積威已久,他們不敢貿(mào)然對他下手,如今只是派了重兵軟禁在西苑,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女皇陛下應(yīng)也被拘在行宮之中,想來性命應(yīng)無大礙,只是如今局勢已危如累卵,后日他若順利祭天昭告天下,只怕再難有大作為了……” “我千里而回,就是為了此事。我的二皇兄早和北夏勾結(jié),北夏狼子野心,對我中昭虎視眈眈。他若稱帝,于國于民絕非幸事,往后中昭必定再無安寧之日。顧大哥若是有何對策,盡管道來。哪怕需我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昌平一字一字道,聲音清晰有力。 顧嚴(yán)急忙口稱“不敢”,沉吟片刻,終于道:“朝中百官,女皇母族端木家如今已被控制,難有作為。剩余大部分人迫于yin威,不是觀望靜待就是倒向王家,且他們也無這回天之力。如今能撥動局勢的關(guān)鍵,在于兩人,一是魯大將軍,二是蕭家。” 步效遠和昌平對望一眼。 “大營兵力,足以撼動天下,誰掌握了大營,天下就歸誰所有。那里的將領(lǐng),如今雖被撤換了一部分,只剩下大多還都是大將軍的舊部,大將軍只要出面,必定能震懾得住。他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軟禁了大將軍。只要我們能弄出大將軍,局面就挽回了一半?!?/br> “如今只有蕭家還有可能做這件事!” “公主所言不錯。蕭家本是中昭的三大家族之一,從前就一直與王家明爭暗斗。如今王家驟然得勢,大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勢。蕭丞相借口病身,辭了相位。我若沒想錯,他心中必定不甘,不過迫于形勢,這才避其鋒芒。公主若能親自出面游說于他,他極有可能會被說動。只要他肯出手,營救大將軍就有極大勝算。只是……”顧嚴(yán)微微皺了下眉,又猶豫道,“萬一游說不動,反把公主交給你二皇兄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