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季承川并沒有正面回答父親的問題,他站起身,道:“既然你已經沒事,那我就回去了?!闭f罷,轉身便走。 “為什么?”季來安在他身后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就那么恨我嗎,我已經是個快死的人了,就不能……” “不能!”季承川轉過身,接下了他的話,此時此刻,他眼中的冷漠令人發(fā)悚,“就像當年母親求你留下來你卻執(zhí)意離開一樣,這都是你教我的?!?/br> “當年的事,我一直很后悔……” “后悔又怎樣,一樣換不回母親的生命。” “你說的沒錯,對于你母親,我能做的只有一命抵一命了。” “一命抵一命?”季承川冷笑,“二十年前你說這句話可能還有點用,現在還是說給別人聽吧!”他說完,再次轉身。 “站住,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哪怕裝樣子你都不能給我裝兩天嗎?” 季承川停下腳步,背對著他:“不能?!闭f完,他徑直走出了病房。 身后傳來季來安重重的嘆息聲:“就算你這輩子都不肯原諒我,我一樣會把公司交給你,這是我唯一能彌補你們母子的,這是我的報應……報應啊……” “少爺,老爺他……”一直等在門外的白發(fā)老者走了過來。 “張叔,不用勸我了?!奔境写ù蛩銢]給他繼續(xù)說下去的機會。 張叔知趣地轉了話題:“少爺,您在國內過得還好吧?” “比在這好?!奔境写ㄌь^看向窗外,若有所思道。 “是啊,您看上和離開時大不一樣了?!睆埵蹇嘈?。 “那個女人呢?”季承川忽然問。 “您說二夫人嗎?她一直在教堂為老爺祈禱?!?/br> “天陽呢?” “二少爺已經好幾個月沒回家了,一直住在朋友那,老爺出事也沒出現?!睆埵迦鐚嵒卮?。 “看著他們,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是的,少爺?!睆埵妩c頭,“您這就要走嗎?” “安排下,幫我訂最近的航班?!彼f完,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再次抬頭看向窗外,眼底閃過一絲迫切。 ☆、第55章 chapter55 宋瑤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天,心情郁悶,情緒低落,直到第二天晚上實在餓得不行了,這才勉強從床上起來,看了眼丟在一旁的手機,不由得又想起季承川那個冷淡的“嗯”字,煩躁地撇開了眼。 又是一天過去了,季承川始終沒有出現,想必以后都不會出現了吧?對于這個殘酷的事實,宋瑤不太愿意去多想,拖著虛弱的身體從床上起來,想給自己找點吃的。 沒想到才打開冰箱,看到幾個雞蛋,一下又想起了季承川,對于自己這種極強的聯想能力,宋瑤很是苦惱。 事實上,自從季承川闖入她的生活之后,短短幾天功夫,這間公寓里的一切都仿佛已經與那個家伙密不可分了??吹藉佂肫芭杈拖氲浇o他做飯,看到椅子就想到他曾經做過,看到床就想到自己曾經被他摁在床上強吻……混蛋,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一刻,宋瑤深深覺得待在這屋子里簡直讓人窒息,為了擺脫這種畸形的思念,她決定出去走一走。 晚上七點,華燈初上,這個城市一天的夜生活剛剛開始,公寓樓下的小公園里一群大媽正在跳廣場舞,伴隨著整耳欲聾的神曲,舞姿十分風sao。 宋瑤剛把一包餅干啃完,就聽到耳邊傳來招呼聲。 “喲,小姑娘,你也下來跳舞???”原來是住在樓下的阿姨眼尖地發(fā)現了她,不等她搖頭,便已經湊了過來,熱心地說,“來,我教你,這個舞很簡單的,跟著節(jié)奏,挺胸收腹……” 人家教得那么認真,宋瑤想拒絕都拒絕不了,只好無奈地裝裝樣子,哪知道旁邊一群大媽見狀,全圍上來了,爭先恐后地對她進行指導。 “手要伸直,胸要挺起來,脖子和背要呈一直線,你別覺得這個舞看上去很簡單,其實跳起來很累的!”一個大媽說完,另一個大媽立刻接上,完完全全把這個新加入了小姑娘當成了自己人。 此情此景,宋瑤哭笑不得,她不過是想來散散心而已,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地跳上廣場舞?關鍵是這舞還真沒看上去的那么好學,作為一個連廣播體cao都嫌難的舞渣,宋瑤四肢不協調的舞姿遭到了大媽們的一致鄙視。 “年輕人身子骨軟,照例說學這個很快的,你怎么就是學不會呢?來,這個動作再跟著我來一遍!一大大、二大大……” 大媽們手把手地教著,宋瑤不認真對待都覺得不好意思,只好繼續(xù)跟著學。 就這樣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總算跟上了節(jié)奏,在一群大媽中間跳得忘乎所以,甚至沒注意到一輛黑色的蘭博基尼駛入小區(qū),在離公園不遠處的樹下停住,緩緩搖下了車窗。 眼看著宋瑤在一群中老年婦女中間翩翩起舞,季承川的嘴角抽了抽。 手機不通、信息不回,他本以為這丫頭出了什么事,一下飛機就急急忙忙地趕來,不曾想卻看到如此美到讓人無法直視的畫面,見多識廣如他,都感到了深深的無奈。 然而這無奈之中又夾雜著幾分欣慰。 他剛經歷了兩趟加起來數十小時的長途航班,在半個地球間來回,就為了趕去看一個拋棄自己妻子,冷血無情,毫無責任感的男人。這帶給他的不僅僅是身體的疲憊,更多的還是心累。 自從母親離世之后,他就深深地憎恨著自己的父親,恨自己是季來安的兒子,恨自己活在這樣一個無情家庭里。金錢、地位、權利……人人羨慕他所有擁有的,他內心最渴望的卻只是一份最遙不可及的平凡。 而這份平凡,此時此刻就擺在他的眼前。 宋瑤的舞姿看上去很可笑,手腳僵硬地還不如旁邊那些大媽,但她卻學的很認真,一發(fā)現自己沒踩在節(jié)奏上立刻笨手笨腳地改回來,面對別人的指導,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 坐在車里,安靜地注視著自己喜歡的人,這不正是他一直以來向往的平凡嗎?如果可以,季承川甚至希望每天都能有這樣一段安靜的時光,讓他不用去思考那些煩人的勾心斗角,忘記一切煩惱與不幸,眼里只有一個人…… 就在這時,一直在專心跳舞的宋瑤忽然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四目相對,宋瑤震驚了! 蒼天啊,大地啊,誰來告訴她季承川為什么會在這里?她不會是太久不見天日,產生幻覺了吧?可這明明就是季承川啊,這車、這臉、這眼神,還有這嘴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簡直真實得讓人毛骨悚然。 他在這兒多久了?難不成一直在看她跳廣場舞?那豈不是自己這蠢到哭的樣子全讓總裁大人看去了…… 不活了! 宋瑤回過神,只覺得滿頭冷汗,心跳加速,汗毛直立,菊花一緊,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跑! 然后不等周圍那些大媽反應過來,她已經沖出人群,不顧一切地朝著遠離季承川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終于跑不動了,宋瑤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緊張地四下觀望,深怕季承川追上了。 此刻已是晚上九點多,大多數人都回家休息了,宋瑤剛才跑路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也沒注意自己走的哪條路,如今四下一看才發(fā)現自己已經跑到了一個偏僻的巷口,巷子里的路燈破了,往里看黑漆漆的一片,而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是季承川追了上來。 宋瑤嚇一跳,趕緊往巷子里躲,借著巷子外的路燈光亮,果然看到了季承川那熟悉的身影,追到了巷口,四下張望。 “瑤瑤?你在哪兒?出來!”追了那么久的人,忽然不見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不知為什么,季承川忽然有些擔心。 宋瑤躲在暗處,不敢發(fā)出一點動靜,剛才那一幕實在太丟臉,她現在只想趕緊回家去,假裝自己根本沒出來過,抵死不承認跳廣場舞的那個人是她。 可是季承川似乎不打算就此罷休,在巷口停留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應該往哪條路追。 快走??!不要往這兒看,不要看啊!宋瑤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終于眼看著季承川朝另一條路追去,長長地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身后的黑暗之中忽然伸出一只粗糙的手,緊緊的捂住了她的口鼻,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整個人往巷子的更深處拖。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宋瑤根本來不及反應,條件反射地掰開嘴上的手:“季……”剛喊了一聲,腦后便遭到了一擊重擊,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第56章 chapter56 眼前一片黑暗,遠遠的好像有一些光影在眼前晃動,領口涼颼颼的,耳邊似乎傳來打斗聲。宋瑤努力地想睜開眼,才動了動身子,后腦勺的疼痛便伴隨著昏迷前的記憶一起襲來。 她在躲季承川,忽然被人襲擊了,有個人把她打暈,然后呢?她心里一驚,用盡全力大喊:“季承川,救我!” 聽到宋瑤的聲音,季承川立刻回過頭,卻分神挨了一拳,朝宋瑤那邊倒下去。 與此同時,宋瑤也已經有些清醒,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穿著兜帽衫的男人朝季承川打了一拳,季承川一時不備,倒在了她的身旁。 “小心!”宋瑤心里一急,不顧后腦勺的傷,忍痛過去想扶他。 哪知季承川手一伸,反而將她護在了自己身后,壓低了聲音道:“快跑!” “誰都別想跑!”那個穿兜帽衫的男人朝他們逼近。 黑暗中,宋瑤終于看清了男人的樣貌,國字臉、短眉、眼角下垂、下巴上還有一道疤,目光兇狠地看著他們,手里亮著一件明晃晃的東西,好像是……一把刀?! 看清楚那是把刀之后,宋瑤簡直崩潰了,急忙往季承川身上看:“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季承川搖了搖頭,伸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宋瑤急忙捂住嘴,眼淚卻忍不住奪眶而出,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明明知道最近這片區(qū)域有色狼出沒,還偏偏往這么偏僻的地方跑,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季承川,如果他因為自己出點什么事…… 似乎是察覺到了宋瑤的情緒,季承川低聲說了句:“不要怕,沒事的?!?/br> 話音一落,那持刀的男人又兇神惡煞地朝他們撲了過來,好在這時季承川已有準備,看準男人手中的刀,一把奪住。 刀刃嵌進手掌,流出殷紅的鮮血,季承川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一邊擋住瘋狂的歹徒,一邊冷靜地朝宋瑤喊:“你快跑,去報警!” 一聽報警,歹徒急了,揮著刀要跟季承川拼命,兩人頓時又扭打在了一起。 原本不知所措的宋瑤,因為季承川一句話忽然有了主心骨,急忙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拼命朝著亮處跑,邊跑邊大喊救命。 呼救聲很快引起了注意,兩個剛在周圍執(zhí)勤的巡警打著手電筒往這邊趕來。 與此同時,歹徒意識到自己大勢已去,想要逃跑,可季承川卻并沒有打算放過他,死死地抓著他。 面對這般不要命的糾纏,歹徒被逼紅了眼,更加瘋狂地向季承川展開攻擊,憑著一身蠻力奪回刀,發(fā)瘋似得朝季承川捅了過去…… 兩個巡警立刻上前控制住了歹徒,但還是晚了一步,眼看著那把刀刺進季承川的肩膀里,跟在后面的宋瑤尖叫一聲,不顧一切地朝季承川奔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120,快打120!”宋瑤一邊喊,一邊慌亂的想要堵住他的傷口。 “沒事的……”耳邊傳來季承川虛弱的聲,他的手正按著自己的傷口,不斷有鮮血從指縫間冒出來,白襯衣都染紅了半件,即便這樣他還是不忘安慰宋瑤。 聽他這一說,宋瑤兩眼通紅,眼淚更止不住的往下流:“沒事你個頭!季承川,你有病啊,他要跑你就讓他跑,逞什么英雄!” 面對她的激動,季承川并沒有回答她,而且忽然一聲不吭地抬起那只稍微干凈些的手,朝她伸過來。 他想干什么?宋瑤一時呆住了,直到那只手伸到她的胸口,細細地整理起她被色狼撕壞的衣領,她才頓時醒悟過來,臉一下子漲的通紅。 由于受了傷,他的動作十分艱難,但神情卻是如此的投入,漆黑的眸子里透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堅定,竟讓宋瑤有些無地自容。 相比季承川的堅持,她那種左搖右擺,瞻前顧后的態(tài)度一定很討人厭吧?可是為什么他還要豁出命來保護她?像她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季承川吧…… 宋瑤越想越覺得自卑,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就在這時,季承川已經整理好了她的衣領,臉色蒼白的抬起頭,盯著低頭垂眉的宋瑤,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他的聲音不響,卻猶如雷鳴般在宋瑤的耳邊炸響,將她猛得一震。 此刻,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像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撞擊了一下,所有的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防線在頃刻土崩瓦解,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感情像絕了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一發(fā)不可收拾。 眼淚再一次洶涌而出,除了哭,她不知該用其他什么方式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過去別人總是鼓勵她要堅強,不要軟弱,不要放棄,以至于在獨自生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再苦再累她只能壓抑進心里,深怕一不小心表現出脆弱被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