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夏芳菲食不下咽,略等了等,就有人送上水囊給她洗臉。 夏芳菲人在馬車里洗了臉,到了晚上停在一處村落里,見趕路之時,霽王竟然叫人弄來一桶熱水請她沐浴。 夏芳菲唯恐遭遇不測,自然不肯,第二日依舊隨著霽王趕路,直到第三天,到了所謂的王府前,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透過簾子,看霽王府在外頭瞧著,竟是連駱府也不如,不由地想堂堂王爺落到如今這地步,想來,霽王有多恨蕭太后,就有多恨甘從汝。 “請夏娘子去沐浴更衣?!膘V王的聲音傳來,夏芳菲不禁打了個哆嗦,扶著柔敷等下了馬車,進入霽王府內(nèi),卻見霽王府內(nèi)無數(shù)蝴蝶翩翩飛舞,眼前美景令夏芳菲一行人齊齊怔住。 “夏娘子可想知道,這蝴蝶是從哪里來的?”霽王問。 夏芳菲搖了搖頭,雖霽王放走了幾個人,叫人給甘從汝送信,可甘從汝不一定能收到信,就算收到信,也不一定會為了她來霽王府。 “你瞧那邊的橘子樹上?!膘V王眼睛掃向夏芳菲唇邊,見她唇邊又浮現(xiàn)出兩粒酒窩,心知她害怕了,便停下向她走去的腳步。 夏芳菲待霽王停下,略松了一口氣,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望見橘子樹上,翠綠的葉子上爬著無數(shù)五彩斑斕的毛蟲,頭皮一麻,因那毛蟲,就連婀娜多姿的蝴蝶也不喜歡了,竟然因霽王這異乎常人的喜好,覺察到甘從汝的好來。 霽王并不知道夏芳菲心中所想,兀自感慨道:“人人都喜歡蹁躚起舞的蝴蝶,卻忘了蝴蝶破繭而出前的丑陋。”感懷人人為蕭太后歌功頌德,卻忘了蕭太后對先帝子嗣的冷酷,不禁滿面凄然。 夏芳菲心道這些丑陋的毛蟲未必沒毒,他在警告她不要妄想逃出去? 夏芳菲被霽王的人送去了后院,瞧見后院里蝴蝶飛舞,卻因沒有種下橘子樹,沒有毛蟲出現(xiàn),才稍稍寬了心,問了問老管事,得知其他人安然無恙,這才安心梳洗。 “七娘,若是五郎不來,咱們怎么辦?”柔敷擔憂道,因被困在這院子中,也不曾見到霽王府其他人,滿目所見,都是身姿玲瓏的鳳蝶。 “船到橋頭自然直?!毕姆挤仆兄槪钪蕪娜暌欢ㄒ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甘從汝雖賤了些,卻沒那養(yǎng)毛毛蟲的癖好。 黃昏時分,又有無數(shù)蝴蝶從霽王府外飛回,夏芳菲苦中作樂,與柔敷等坐在廊下看蝴蝶飛,忽地一陣簫聲傳來,那簫聲如泣如訴,嗚嗚咽咽,好不動人。 “夏娘子,二郎給你送了琴來?!膘V王府下人道。 琴簫合奏?夏芳菲一呆,手指抹過琴弦。 張信之緊張起來,暗道五郎有功夫捅屋頂,怎么不會學著霽王的手段呢?緊張地看著夏芳菲,如此黃昏之際,鳳蝶翩舞,又有簫聲入耳,那霽王便是流放在外依舊過得灑脫,形容依舊英俊,夏芳菲年少,正處在懷春的年紀,千萬別糊涂了。 張信之不敢點破,生怕點破了,反而叫原本不喜歡甘從汝的夏芳菲生出紅杏出墻的心思。 “你們說……” 夏芳菲待霽王的人走了,便開了口。 張信之、楊念之二人提心吊膽起來,唯恐夏芳菲話里帶出對霽王的贊賞。 “五郎會不會來?”夏芳菲哽咽道,她情愿去做縣丞娘子,也不做霽王姬妾。 “五郎一準會來?!睆埿胖?、楊念之趕緊道,就算不為了夏芳菲,甘從汝為了他們兩個,也一準會來。 第51章 踽踽煢煢 一連幾日,蝴蝶翩舞,簫聲不斷,更有數(shù)不盡的綾羅綢緞、鳳釵金簪耳鐺瓔珞、荔枝琵琶等送到夏芳菲跟前。 “寧做庸j□j,不做英雄妾?!毕姆挤圃谛睦锬钸吨?甚至覺得霽王是要收服了她,拿著她羞辱甘從汝一通,再不屑地將她給甘從汝送回去。 “七娘說的是?!睆埿胖钅钪灰詾楦蕪娜晔怯谷?霽王是英雄,但夏芳菲既然說,他們就姑且附和著。 離著半月之期近了,霽王那邊又送來了些胭脂水粉,叫夏芳菲看了,越發(fā)提心吊膽起來,生恐被霽王用強,成日里將防身的簪子插在頭上。 一日,霽王邀請,夏芳菲心中忐忑,又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不得不去,于是有意不施脂粉、衣衫樸素地領著柔敷、雀舌、稼蘭、惠兒、張信之、楊念之去見霽王。 誰知竟看見霽王也是一身布衣,樸素得很。 “夏娘子竟與我心有靈犀么?還不曾說去做什么,夏娘子竟然就換了這衣裳?!膘V王道,見夏芳菲頭上裹著帕子,只斜插了一根銀花簪子,俏生生的,仿若出水青蓮。 夏芳菲原當霽王要對她做些什么,此時看他這樣穿著,又仿佛是自己多想了。 “請,夏娘子日日在院子閉門不出,怕也憋壞了,今日就隨著二郎我出門轉(zhuǎn)一轉(zhuǎn)。”霽王說罷,不容夏芳菲拒絕,便向外去。 夏芳菲只得跟上,路上忍不住問:“來了幾日,還不曾見過府上王妃?!?/br> “王妃她……過世足足有五年了?!膘V王悵惘道。 “那側(cè)妃呢?府里總該有個人,叫芳菲客套地拜見一番?!毕姆挤频?。 霽王道:“府里,只有我一人拜了,芳菲若想拜見,就來拜見本王就是?!?/br> 張信之、楊念之忍不住憋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不管真真假假,這兩句話,深得女人的心。 夏芳菲聞言,深深地看了霽王一眼,心覺沒有王妃側(cè)妃,怕是有一群被他無名無分擄劫過來的女子。 霽王不知夏芳菲心中所想,依舊兀自地惆悵,出了門,先請夏芳菲一行上馬車,隨后自己騎馬在一旁跟隨,許久,從惆悵中走出,又拿了簫來吹奏。 夏芳菲在馬車里偷偷看了霽王幾眼,抱著手臂,心想那么個跟甘從汝相似的紈绔子弟,帶著她出門,必定是想叫她看見獵場上,猛獸撕咬小鹿、野獸時的兇殘模樣,借此恐嚇她一番,于是不再看霽王,只在心里為自己打氣,務必要叫自己看見什么,都鎮(zhèn)定下來。 “到了,下來吧?!?/br> 夏芳菲深吸了一口氣,從馬車中走出,原叫自己鎮(zhèn)定,此時也不禁為眼前景色瞠目結(jié)舌,她雖沒見過農(nóng)田,但想來,那農(nóng)田也該是在平地上的,誰知,眼前卻是一層層建造在山坡上的田地,舉目遠眺,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如此。 忽地一聲聲嗨呀、嗨呀的聲音傳來,夏芳菲又向那邊看去,只見上千人正在赤膊開山。 “那是在做什么?”夏芳菲疑惑道。 “開山修路,嶺南之美,不能叫天下人知曉,乃是因道路不通,若開辟了道路,嶺南與江南道上互通有無,誰還會再說,嶺南只有窮山惡水?”霽王背著手臂,信心十足地道。 “……這樣徭役百姓,也有些不妥?!毕姆挤坡月曰亓松瘢纸o霽王挑刺。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若非朝廷那邊無意在嶺南開路,二郎也不會踽踽獨行。雖辛苦了一時,但終歸是造福嶺南萬民之舉。”霽王沉聲道。 夏芳菲仔細回想霽王送給她的絲綢等物,那時滿心防備,并未細看,此時回想,那些都不像是江南之物,依稀明白那些是運不出嶺南的嶺南產(chǎn)物,大抵是看見大丈夫形只影單,難免有些悲愴之情盈滿胸懷,只覺此人能在嶺南這樣灑脫,未必不是一番辛苦得來的。 “罷了,不提這些,還有些晚熟的菱角沒采,我?guī)闳ゲ闪饨?。便是踽踽獨行,也不能妄自菲薄?!膘V王忽地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