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牡丹?”雨化田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鴛鴦見他如此,心道是出了什么自己攬不住的事情,便將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雨化田說了。 雨化田聽罷,身上的寒意卻是更重了。 “……大人,最后妾身吩咐小貴去將牡丹追回,只是……”她看了看房外,“牡丹出事了,那小貴呢?” 雨化田輕哼一聲,道:“你說呢?” 鴛鴦心中一怔,道:“莫不是他也跟著出事了?” 雨化田見狀,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他非但沒有出事,還借此升官發(fā)財了?!?/br> 鴛鴦聽了,只覺得是云里霧里,她疑惑地看著雨化田。雨化田勾了勾唇,帶著些嘲諷的意味,語氣卻不是那么冰冷,道:“這些事情你無須管?!?/br> 鴛鴦心急如焚,偏偏不敢太過放肆,只好站在一邊絞著手帕。雨化田本意不久留,此刻見了鴛鴦手中的帕子,倒是又重新坐了回去。鴛鴦?wù)驹谒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手在他肩上,然后給他揉起了肩膀,柔聲道:“大人,你就告訴妾身嘛,妾身委實(shí)好奇的緊。” 雨化田渾身一僵,對鴛鴦道:“好生說話?!?/br> 鴛鴦在他身后吐了吐舌頭,卻是聽他開口了:“萬夫人在護(hù)身甲上做了手腳,導(dǎo)致萬喻樓喪命,說是亂黨不為過。小貴拿下她去領(lǐng)了功勞。不日皇上便要降旨,命小貴為東廠新任廠公?!?/br> 鴛鴦的手一僵,臉蛋的血色盡褪。 雨化田不滿地哼了一聲,道:“聽傻了?” 鴛鴦只覺得渾身布滿了冷意,顫著唇舌,道:“我原以為小貴那孩子品性是是不錯的……牡丹有求于我,可是我……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雨化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鴛鴦,道:“如今可還能和本督說以真心換真心?” 鴛鴦頹然地坐到地上,眼巴巴地看著雨化田拿起披風(fēng),然后出門去……鴛鴦渾身都在發(fā)抖,原本一開始,她就是知道小貴和那四個內(nèi)侍一樣,都是皇帝派來的人,可是,雨化田不用那四個內(nèi)侍,反而將小貴繼續(xù)留在主屋。她當(dāng)時也沒往深處想去,何況在她看來,小貴本就是品性不錯的…… 雨化田當(dāng)初為何會留下小貴?小貴既然是皇帝的探子,又如何能見得光,從廠督府內(nèi)侍一躍成為東廠廠公?還有,小貴就算拿下了牡丹,又要如何面圣?這樣的功勞不小但也不大,為何就能封為東廠廠公? 鴛鴦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但很快就浮現(xiàn)了這許多問題。 雨化田卻是去了書房,并不讓錦繡在旁伺候,只吩咐她服侍鴛鴦早點(diǎn)歇下。一旁等候了一會兒的馬進(jìn)良吃驚地看著雨化田——雖說督主語氣不善,可卻真的是從細(xì)枝末節(jié)關(guān)心著夫人!這太讓吃驚了…… 雨化田進(jìn)了屋,見馬進(jìn)良還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出聲道:“進(jìn)良?!?/br> 馬進(jìn)良立即回神,并且在雨化田不耐煩的眼神下賠了不是。兩人到書房內(nèi),雨化田坐在主位上,而馬進(jìn)良則是站著。沉默了一會兒,馬進(jìn)良才問:“督主,萬夫人要如何處置?” 雨化田平淡地道:“不能死,不能見光,就讓‘萬夫人’從世上消失。” 馬進(jìn)良應(yīng)聲道:“是。那叛賊既想以此邀功,我們偏偏不讓他如意?!?/br> “也只是不能十全十美,升他職的圣旨明日照樣會頒下。他如今的依仗可不是皇上,而是后宮的那位?!庇昊锴宄刂?,他們要權(quán)力要地位,都要借著天威,可是天子聽誰的?天子聽萬貴妃的。萬貴妃的一句枕邊話比什么功勞都管用。那個小貴本來就是極會專研的,明著是皇帝的人,可暗地里早就攀上了萬貴妃這條高枝。 這一點(diǎn),馬進(jìn)良也是知道的。 否則就小貴這么一點(diǎn)“抓拿亂黨”的功勞,又是廠督府內(nèi)侍出身,哪里能當(dāng)?shù)蒙蠔|廠廠公?馬進(jìn)良一想到如今皇帝昏庸,被萬貴妃的枕邊風(fēng)一吹經(jīng)常做出許多糊涂的事情,當(dāng)初因萬貴妃的一句訴苦,將僅僅冊封的吳皇后打入冷宮,并且還發(fā)落了彼時保舉吳皇后當(dāng)上皇后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牛玉,更罷黜了吳皇后父親的官職……想到這里,馬進(jìn)良不由擔(dān)心地道:“大人,如今有萬貴妃給他們東廠撐腰,我們西廠豈不是更要受他們的制約?” 雨化田勾了勾唇,道:“你可知小貴為何能得到萬貴妃的支持?” 馬進(jìn)良一愣,這個問題他的確是沒有細(xì)細(xì)想過,他道:“屬下以為,小貴從前在宮里的時候,便已投入萬貴妃麾下?!蔽ㄒ唤忉尣煌ǖ木褪牵≠F既然是一枚安插在廠督府的暗棋,現(xiàn)在為何又要讓他變明了?馬進(jìn)良又想起萬貴妃屢屢深夜召督主入宮的事情,難道小貴是……可是,那小貴的姿容連督主的小拇指都比不上……當(dāng)然,這些話他不能說出口。 雨化田半闔著眼,眼角上挑,眉眼盡透著嫵媚。 “亂黨何其之多,他為何要挑萬夫人?原是萬夫人本有意將護(hù)身甲一事告知本督,意圖借著本督的手除去萬喻樓。小貴將此事告知了萬貴妃,令萬貴妃以為咱們西廠并不能忠心于她,故而,她要培養(yǎng)自己另外的勢力?!?/br> 馬進(jìn)良微微一愣,道:“皇上也太容忍她了?!?/br> “哼,她能做什么事情?無非是想借著咱們的手除去那些威脅她的地位的女人?;噬媳闶侵懒?,由著她去,又有何妨?”雨化田冷聲道。馬進(jìn)良聞言,心中微微驚訝,暗道,他們西廠的這些人也算是冷酷無情,心狠手辣,可若是讓他眼看著自己的女人被人陷害,謀殺,自己是不可能無動于衷的——馬檔頭沒考慮的是,他現(xiàn)在想著的“自己的女人”那就是一個,可是皇帝有無數(shù)個女人,兩者情況完全不能等同起來,這樣的假設(shè)又要如何成立?當(dāng)然,無情最是帝王家說的卻是極為正確的。 “督主,依屬下看,他明知是咱們劫走了萬夫人卻不敢和我們要人,怕是也在忌憚我們。只是,萬貴妃如今不信任我們,若有朝一日……” 雨化田眸色一沉,道:“不會有那么一日?!比羲璧K了他的路,那么…… 馬進(jìn)良一驚,難得猜到了雨化田的心思,誠然,這也是雨化田每次要除去某人的時候露出的神情。馬進(jìn)良最是忠誠,只以雨化田的是非為是非。故而依舊稱是。 卻說錦繡離開書房后,先是去了一趟廚房,因?yàn)閾?dān)心萬夫人和小貴的事情,鴛鴦還沒有吃過晚飯。她端著膳食進(jìn)屋的時候,就見到鴛鴦面無血色地坐在地上。她大吃一驚,趕緊將膳食放到桌上,上前扶住鴛鴦:“鴛鴦jiejie,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督主大人欺負(fù)你了?” 鴛鴦趕緊拉住她的胳膊,道:“……你別嚷嚷?!兵x鴦的話說的有氣無力,顯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錦繡閉了閉嘴巴,道:“我不說就是……可是,你究竟是怎么了?” 鴛鴦?chuàng)u搖頭,道:“我此刻腦子亂的很……你先扶我一把?!?/br> 錦繡自然照做了,又道:“我覺得你應(yīng)該吃些東西。指不定是餓暈了。” 鴛鴦無力地看了她一眼,錦繡見和她開玩笑都沒用,心知出了大事,她端詳著鴛鴦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試探:“可是萬夫人出了事情?” 鴛鴦點(diǎn)點(diǎn)頭,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然后將小貴和牡丹的事情都和錦繡說了。錦繡越聽越震驚,嘴巴張的大大的,道:“怎么可能?小貴那家伙……” 鴛鴦嘆氣,道:“事實(shí)便是如此。上次元宵宮宴,小貴也是同去的。他似乎很熟悉萬貴妃的宮室。我起初只當(dāng)他是在宮里行走慣了,現(xiàn)在想來那舉止都太過行云流水,仿佛已做了多遍?!?/br> 錦繡將那小貴恨恨地罵了幾句,最后對鴛鴦道:“鴛鴦jiejie,你莫因他而寒了心,至少,我是……我是……” 鴛鴦略略張嘴,然后笑著搖頭,道:“他是他,你是你。他做什么事情,不表示你也會去做?!?/br> 錦繡眨巴著眼睛,對鴛鴦道:“那jiejie莫難過了。萬夫人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錯。你起初也不知道小貴的真正身份嘛?!?/br> “我與牡丹并非知交。只是……”只是彼此處境太過相同,她若是有難處,鴛鴦都極想幫她。鴛鴦苦笑道:“我起初應(yīng)許了她,沒料到最后反而害了她。再加上小貴的事情,我多少有些難受……” 錦繡見鴛鴦哭了,急的亂轉(zhuǎn),索性將鴛鴦抱到懷里。她猛地發(fā)現(xiàn)其實(shí)鴛鴦也只是比自己大一點(diǎn)點(diǎn),身子也是瘦瘦弱弱的,再想起自打鴛鴦病好之后,多是她照顧自己,自己也真仗著她的寵愛,肆意地做著“meimei”的角色。但其實(shí),鴛鴦jiejie也是脆弱的,也是需要人安慰的…… 她一手摟著鴛鴦,一手拍著鴛鴦的背,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事情既然到這樣的地步,也無可挽回??抟矡o濟(jì)于事……” 房門被打開,錦繡抬眼看去,只見面無表情的雨化田和看不出表情的馬進(jìn)良一前一后站在門外。馬進(jìn)良本是作揖告退,結(jié)果正聽見錦繡的話便稍稍抬頭看了一眼屋內(nèi),隨即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到了……兩手抱拳停在半空之中。 第51章 雨化田進(jìn)屋后,掃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問道:“不曾用膳?” 此刻錦繡已是站起來,恭恭敬敬地立在一邊。鴛鴦則是稍稍側(cè)了身,擦了擦臉上的淚花,方對雨化田道:“還沒有的。大人回來這么晚,可是用過晚膳了?” 雨化田身上的寒氣這才稍稍散去。鴛鴦見一桌的膳食都放涼了,便對錦繡道:“錦繡,你去吩咐人重新做些來。這些怕是不能吃了?!比羰撬蝗说故菦]那么講究,偏偏雨化田也沒用膳。他這人對什么都挑剔的。 錦繡趕緊上前將膳食端走,道:“是?!?/br> 待錦繡出門了,站在外間的馬進(jìn)良也趕緊告退。此刻屋里屋外都只剩下了鴛鴦和雨化田二人。鴛鴦此前在錦繡面前落淚,也是因?qū)﹀\繡放的開心防??蛇@副樣子被雨化田見到了,她便覺得十分無措與尷尬。鴛鴦瞧雨化田自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便輕手輕腳地退下洗了一把臉。 再回來時,錦繡已經(jīng)將飯菜布置妥當(dāng)。雨化田與鴛鴦二人沉默地用了一些膳食后,過了些許時候,鴛鴦方伺候雨化田沐浴。倒是今時不同往日,雨化田讓鴛鴦與自己一道沐浴了。鴛鴦再次踏入這浴室,原本就心存懼意,不料雨化田還這么要求,登時小臉一白,顯然是害怕了。雨化田也不看她,只說:“你自己進(jìn)來,還是我?guī)湍???/br> 鴛鴦咬了咬唇,道:“妾身自己來便是。哪里敢勞大人?”一面說著,一面先是將雨化田的衣服脫了個干凈。雨化田低首瞧她雖是鎮(zhèn)定,一對蝶翅也似的睫毛卻是輕輕顫動,原是故作鎮(zhèn)定的。他為不可查地勾了勾唇,待兩人都到了水里,鴛鴦方鼓起勇氣,怯怯地對雨化田說:“大人,妾身身子不適……可否……” 雨化田反問:“可否?” “……沒什么。”鴛鴦不住顫抖的身子被雨化田抱入懷里,好在他只是大手有些不安分,并未做別的事情。甚至,雨化田的手很大,在溫水里泡著也染上了水的溫度,變得溫暖舒適,漸漸鴛鴦就放松了身子。 “主屋伺候的人太少,堂堂廠督府會被人看笑話?!庇昊锩鴳牙锬子癜愕募∧w,漫不經(jīng)心地道。鴛鴦微微蹙眉,道:“大人,錦繡只是個孩子,不懂事,若是無意間冒犯了大人,還望大人莫怪罪她。另外,妾身明兒便安排一些干凈利索的人來屋里伺候?!?/br> 雨化田微微瞇了瞇眼眸,道:“你倒是對身邊每一個人都關(guān)心的很?!蔽í?dú)就糊弄著本督。 鴛鴦低著腦袋不說話,她整個人靠在雨化田懷里,她感受到雨化田胸膛的厚實(shí)與溫暖,這和他冷酷的模樣完全劃不上等號——他的身子讓她感受到危險,可是他的胸膛無疑讓她靠著覺得安心。漸漸地,鴛鴦便抵不過困意,窩在雨化田的懷里睡去了。雨化田眸色暗了暗,稍稍托起她的身子…… 鴛鴦夢中有些感覺,卻只是那動作顧忌著她一般,溫柔的很,并未弄痛了她,是以,她只安心睡著。翌日醒來,已是在主屋的大床上。鴛鴦心里一驚,心道,自己居然讓雨化田抱著回屋了……雖說不是第一次,可她總覺得有些逾越…… 再見那雨化田早已起來,除了青絲未束,那青衫已就。聽了動靜,他稍稍轉(zhuǎn)過身來,晨曦的光落在他不見喜怒的臉上,竟鍍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柔光,平添未有過的溫柔。他眉眼如畫,眼角微微上挑,許是起床不久的緣故,尚且?guī)е环帚紤凶藨B(tài)。隨后,他用尾指將一縷垂到胸前的長發(fā)捋到后面,勾唇捋發(fā),宜嗔宜喜。鴛鴦癡癡地看了一會兒,心道——自古有云,郎艷傾絕,世無其二,應(yīng)該便是督主大人這般模樣。而這驚艷絕倫的郎君卻是自己的枕邊人…… 轉(zhuǎn)瞬,鴛鴦又想起了這廝的一些行為,心中微微責(zé)備自己,郎君再美,奈何心如蛇蝎,敬而遠(yuǎn)之,方是上上之策。她立即收起了一副癡迷的神色,趕緊下床給雨化田束發(fā)。雨化田將鴛鴦的神情盡收眼底,待鴛鴦給自己束發(fā)的時候,還從鏡子中打量著鴛鴦的神色。她未著鉛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算不上十分姿色,卻有動人之處。此刻神情淡然,嘴角帶著一絲淺笑,種種態(tài)度沒有一絲容人挑剔之處,卻偏偏……渾身上下都透著疏離。 鴛鴦被他瞧的渾身不對勁,即便那目光只是從鏡子里傳來。是以導(dǎo)致她在給督主大人束發(fā)的時候扯斷了督主大人好幾根頭發(fā)……若是別人在伺候,此刻早就被督主大人一腳踹開了??呻m然說督主大人沒有賞鴛鴦一腳,但這一早上都用涼颼颼的眼神看著鴛鴦,他渾身上下都在向鴛鴦傳遞一個信息——你死定了…… 鴛鴦小心翼翼地伺候這尊大佛吃過早膳,然后將他送出門去,就差給掛兩串鞭炮慶祝他終于去上朝了。等雨化田走了,鴛鴦又叫來曹靜,將府中人事重新做了調(diào)整。畢竟主屋這里伺候的人就少,現(xiàn)在小貴還…… 聽昨兒雨化田的話也有這個意思。 何況,鴛鴦也不想有事沒事都召喚錦繡。多些人來主屋伺候,她是巴不得的。 曹靜將府中一應(yīng)丫鬟仆從的資料都拿了來。首先入眼的就是湘荷與清蓮二人。令鴛鴦吃驚的是,那個叫清蓮的丫鬟居然已經(jīng)二十出頭,此前她竟是沒看出來。而且她這般年紀(jì)還沒有嫁人也是有些奇怪。 鴛鴦便問了曹靜。曹靜答是:“回夫人的話,您也知道這清蓮姑娘原是宮里貴妃娘娘的宮女。聽說原本是到了二十五歲便給放出來的,沒料到去年賞給了咱府里。故而倒是忘記了這清蓮姑娘的年歲……” 鴛鴦心道,那萬貴妃賞下來的人都沒一個安好心的,湘荷還罷了,什么都擺在臉上——這也是雨化田為何重用湘荷,并且湘荷犯了事兒也不見他怎么懲罰她的原因。不管怎么樣,這個清蓮能早處理就處理。鴛鴦沉吟道:“如此倒是我們誤了人家姑娘一輩子的事兒。她家里可還有什么人?” “清蓮姑娘乃是京城本地人。只是父母早亡,家中僅剩一個兄長,又是嗜賭成性的,怕是清蓮姑娘也不愿意脫籍家去的?!辈莒o回答道。 鴛鴦翻過了這一頁,道:“那回頭我與大人再作商議。曹總管自去忙罷,我自己看看便是?!?/br> 曹靜畢恭畢敬地退了下去。暗暗摸了一把冷汗,當(dāng)初他給鴛鴦的賬本上就有一些小漏洞,一開始是覺得她不識字,這么做也就是走走套路,討督主的歡心。后來見她一本本仔細(xì)看起來了,又存了試探之心,要悄悄這個女主子有幾斤幾兩,結(jié)果自然令他大吃一驚,鴛鴦雖沒說懲罰他,可那恩威并施的語氣令他至今想來都冷汗涔涔。如今,哪里還敢糊弄?他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再聽鴛鴦這客氣的話語,心中已有幾分折服。 曹靜退下后,鴛鴦讓錦繡坐下繼續(xù)寫字。 原是她在府中無聊就教起了錦繡習(xí)字。錦繡不是沒有心思的蠢人,自然知道讀書習(xí)字好處可大著,不過她確實(shí)不是讀書的料,剛剛寫了幾個字,便弄的一手墨水,瞧鴛鴦看她,趕緊道:“夫人,不然我不練習(xí)了吧,這墨似乎很貴……” 鴛鴦瞪她一眼,道:“別偷懶了。往后你自己成家立業(yè)去了,也不求你看懂詩詞歌賦好文章,但凡那賬本上的字總是要識得的吧?” 錦繡吐吐舌頭,道:“那賬本上無非是壹貳叁這些字嘛。不過,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鴛鴦jiejie怎么一手好字?還懂這么多?” 鴛鴦笑著搖搖頭,道:“我也不曉得這無才是德,或是有才是德。我悄悄與你說了,我原是做丫鬟的時候,我私心想著,嫁與那平頭正面的人家,便是小戶人家,做那明媒正娶的正室也比大戶人家的妾室好。若是給人做妾當(dāng)小老婆,我寧可是死了,或是絞發(fā)當(dāng)姑子的。既然是做正室的,家中一概支出須要你管著吧?便是小門小戶,那也有一本賬目呀。你識得幾個字,做起來可不是方便許多?再有嫁與那農(nóng)耕人家的,知道個水利節(jié)氣,總比一無所知的好?這還是小門小戶的,放在大戶人家,女子的才德更是重要?!?/br> 錦繡聽的云里霧里,鴛鴦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腦袋,道:“那你是學(xué)或是不學(xué)呢?” 錦繡笑道:“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鴛鴦jiejie如此待我,我豈有不學(xué)之理?!?/br> 錦繡低頭翻著書,見上面一句話里有“鴉”有“羊”還有“馬”,指著最后一個字道:“這字我識得,原是進(jìn)良大人的姓氏?!兵x鴦微微一愣,隨后笑道:“這是‘鴉有反哺之義,羊有跪乳之恩,馬無欺母之心’,意近滴水之恩,涌泉相報?!?/br> 錦繡笑瞇瞇地道:“這個我懂,不必看書也懂。當(dāng)初鴛鴦jiejie救我于雪地之中,我是銘感五內(nèi)?!闭f到這里,她悵然嘆氣:“小貴那人雖名利俗氣,那時也是救過我的?!?/br> 鴛鴦輕輕點(diǎn)頭,猶豫了一會兒道:“那日你原是因我遭罪,我哪里敢貪功?你那日昏過去并不知情,你若真要感謝卻是要感謝馬大人的?!?/br> 第52章 “進(jìn)良大人?”錦繡眨著大眼睛,好奇地道,“我怎么不記得了?” 鴛鴦便將那日的事情與錦繡說了,但考慮到男女之別,只說最后是馬進(jìn)良幫忙將錦繡“送回”房間的,不提馬進(jìn)良抱過錦繡,至于余者都是一五一十地說。錦繡倒是不曾細(xì)想,只唏噓感慨:“那個進(jìn)良大人確實(shí)是很好的人。但凡我們遇到難處,他都會伸手援助。沒想到他一開始就幫過我,可是我卻沒有好好地謝過進(jìn)良大人?!?/br> 鴛鴦莞爾道:“你尋個機(jī)會謝過人家吧。但現(xiàn)在,先好好練字!” 錦繡倒是將鴛鴦的話都聽進(jìn)去了,朝鴛鴦吐吐舌頭,然后就認(rèn)真地看起書來。 鴛鴦則是在一旁繼續(xù)翻著小冊子,兩人處的倒是極為和諧。 堪堪將府中人事安排妥當(dāng),外間仆從來報,說是萬貴妃宮里的小太監(jiān)來傳口諭。鴛鴦心中一怔,當(dāng)下也趕緊出去。細(xì)皮嫩rou的小太監(jiān)趾高氣昂地對鴛鴦道,萬貴妃宣她進(jìn)宮作陪。至于原因,自然沒有說。 鴛鴦道:“這位公公,敢問督主大人也是在宮里嗎?” 小太監(jiān)蹙眉,道:“這咱家就不知道了。雨夫人問這個做什么?還是快些隨咱家進(jìn)宮?!?/br> 鴛鴦遲疑著,對小太監(jiān)說希望先和家里人交待下一些事情。小太監(jiān)并不給鴛鴦面子,不耐煩地表示貴妃娘娘召見她那是莫大的榮幸,讓她別再唧唧歪歪。鴛鴦想起之前萬貴妃兩次命人取她性命,哪里愿意束手就擒?便對錦繡使了個眼色,道:“大人交待的事情,我還未做完,若是酉時我還未回來,你便去告知大人一聲,讓大人另作安排?!?/br> 鴛鴦此刻就指望著錦繡能明白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