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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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家?他們?yōu)槭裁匆獙Ω段???/br> “不是不是……”他腳下稍一用力,那個人痛得慘嚎起來:“不是要對付你,我不知道你是誰!我是要對付他的!” “對付誰?”李貅的皮靴一碾,幾乎能聽見那個人肋骨的聲音。 “他!對付他!就是他!” 那個人看的是我。 李貅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怒火卻更盛了。 “給我說清楚!別他媽找死!” “寧越給我了三萬塊錢,讓我把他打一頓,”那個人的眼睛有點畏懼地看著我:“然后拿臟東西潑他?!?/br> 李貅一腳把掉在他身邊的一個鐵桶踢出老遠(yuǎn)。 “什么臟東西?” “血,豬血。”那個人不敢再看我:“寧越說他是個文化人,沒什么力氣,打一頓再潑點東西就好了,我看你們兩個人走在一起,不敢打,準(zhǔn)備潑了就走?!?/br> 我已經(jīng)緩了過來。 明明手還在控制不住地發(fā)抖,但是心里卻冷下來,像陷在萬丈寒冰里,頭腦也清醒了。我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蹲下去。 “寧越為什么要找你打我?”我問他。 那個人不敢說。 李貅狠狠踢了他一腳。 “快說!” “寧越說因為你犯賤,搶別人的男人?!?/br> 我站在黃昏時的居民區(qū)樓下,天快黑了,起了風(fēng),吹得人滿身寒意,我忽然覺得很想笑。 我一向,自認(rèn)為,是個問心無愧的人,活得干干凈凈,沒有做愧對別人的事,也不會陷入多尷尬的境地,我喜歡什么都清清楚楚,沒有夾纏不清,做一個體面的人。 但這場面多難看。 如此諷刺,如此侮辱。 地上小聲呻吟的男人,不過是個猥瑣的地痞流氓。我以為我這輩子,不會和這種人有什么交集。 我一直覺得,我就算沒辦法像李貅他們一樣,做一個強(qiáng)大到?jīng)]人敢惹的人。但只要像我奶奶說的那樣,體體面面,問心無愧地活著,當(dāng)個正經(jīng)人,那些尷尬的,不體面的,被人侮辱和輕視的事,就不會落到我身上。 奶奶沒錯,是我自己做錯了。 浮生偷歡。 我偷了一個夏天的幸福,賠上了自己的尊嚴(yán)。 李貅的電話響了起來。 一看他接電話的表情,我就知道那邊是李祝融。 “……嗯,沒事,小事,我自己能解決……沒受傷……他也沒受傷……我馬上帶他跟黎叔他們一起回去?!彼f著,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樹蔭,我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幾個穿得像保鏢的人就站在那里,想必已經(jīng)站了挺久了——李家的獨生子,自然會一路有人跟著保護(hù)的,只不過是因為沒發(fā)生什么事,所以沒人過來,讓他自己解決。 “你跟我一起回去,這里不安全?!彼蛲觌娫挘劾锶匀挥须[隱的怒火,只是內(nèi)斂了不少:“寧家是吧,這個梁子結(jié)大了!” 回去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他說的黎叔是李黎,李祝融的保鏢,因為在北京,所以給他用,回去的路上坐在他身邊,開車的是個警衛(wèi)員,還有幾個人,看坐姿應(yīng)該都是軍人,職業(yè)素養(yǎng)都很高,李貅不說,他們一句話也不過問,只是看了一眼我頭發(fā)已經(jīng)漸漸凝固的血痂,和李貅脫下來的血葫蘆一樣的衣服。 要是他們知道這件事的緣由,大概會因為自己保護(hù)的是我這樣的人而覺得恥辱吧。 而他們也遲早會知道的,這件事會成為這個圈子里的又一件軼事一樣,成為被人傳說的笑柄。 被別人找上門來,潑了一身豬血,竟然是因為“搶別人的男人”這種爭風(fēng)吃醋的事。跟外面被人在光天化日下剝光的小三,不過是一丘之貉。 我自己還是個男人。 滑稽又諷刺。 最開始憤怒的勁漸漸過了,只剩下一陣陣的心寒,跟數(shù)九寒冬里吃壞了東西一樣,從骨子里覺得冷,又覺得惡心。 我不想說話,不想動,甚至也不想朝任何人發(fā)火。 我只覺得惡心。 “這件事不要跟我爸說。”我只跟李貅說了這一句。 李貅抿緊唇,大概想擠兩句話來安慰我一下,但他這輩子沒有安慰過人,臨時也學(xué)不來,只是握了握拳,眼里的怒火更亮了。 他在替我抱不平,我知道。 我從后門回了家,把自己關(guān)在以前的房間里,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扔進(jìn)垃圾桶,打開浴室的花灑,一遍遍地往身上沖水,直到水變冷,直到我蹲在浴室的地板上,控制不住地嘔吐起來。 我仍然聞得見血腥味。 我覺得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