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智漸漸回來了。

    “你怎么會來這里的，”我甚至站了起來，準備泡茶招待他：“你還好吧，葉素素呢？”

    “我們沒有訂婚?！彼谖冶澈笳f：“我取消了婚約，一直在找你?！?/br>
    “哦，是嗎？”我把茶葉放進杯子里，頭也不回：“找我干什么？”

    他似乎怔了一怔，然后輕聲回答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

    我想起了李貅替我做的假死的騙局，一定是被他識破了。

    “我一直在這邊。”我告訴他，熱水瓶里的水還是guntang的，倒進茶杯里，茶葉打著旋，熱氣一起冒了上來，我的眼睛看著茶杯底：“我過得挺好的，你不用擔(dān)心?！?/br>
    他沒有說話了。

    我把茶杯遞給了他，他接過去，但沒有椅子坐，我也不想拖一張椅子給他——他在這里越久，看到睿睿的可能就越大，我不能冒這個險。他端著茶杯，指節(jié)有點發(fā)白，眼睛仍然有點貪婪地跟著我轉(zhuǎn)。

    我開始整理起書架上的書籍。他站在那里，有點擋著光了，大概因為瘦，輪廓越發(fā)清晰起來，還是和原來一樣精致漂亮。那雙眼睛，就算我沒有和他對視，依舊時時浮現(xiàn)在我腦中。

    “你，”我整理了一會書，見他一直不說話：“你沒有別的事嗎？”

    這句話其實是探他口風(fēng)的，他不可能專程為了我跑一趟，三年下來，他早該習(xí)慣沒有我陪的日子了。如果他專程跑來的話，那就這可能是為了睿睿。

    “我是過來找你的?！彼嬖V我。

    我有點不開心了。

    以他的能力，不會不知道睿睿的存在，如果他想帶走睿睿，大家攤開說就是，何必這樣拐彎抹角。雖然我走的時候鬧得有點不愉快，但如今三年過去，物是人非，還有什么好裝的。

    “你確定你不是為別的什么而來的？”我反問他。

    鄭敖怔了一下，畢竟是聰明，然后反應(yīng)過來，唇角翹起來：“你是說那個孩子嗎，我知道的?！?/br>
    “你要帶睿睿走嗎？”我把手上的書插進書架里，然后問他：“你覺得你能給他更好的生活？你以后肯定是要聯(lián)姻的。到時候睿睿的身份怎么算呢？”

    “他叫睿睿？”他問我，我就不信他沒調(diào)查過。

    “是的，”我加重音告訴他：“他叫許睿！當(dāng)初我?guī)ё咚臅r候，你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我并沒有和你搶他的意思……”鄭敖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后轉(zhuǎn)頭看向書店店堂和后面房間的連接的那個門口。他的感知向來都這么敏銳。

    我轉(zhuǎn)過看過去。

    睿睿站在那里。

    他光著腳，大概是午睡睡醒了找不到我，就從床上跳了下來，仍然穿著那身牛奶白的睡衣，很委屈，摸不準要不要哭的樣子，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著鄭敖。我不知道剛才的對話他聽到多少，但是他那么聰明，只要看一眼鄭敖的臉，就會瞬間明白過來。

    他們長得太像了，輪廓、眼睛、瞳色，連此刻對視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睿睿，快進去?！蔽疫B忙叫睿睿：“不要出來?！?/br>
    睿睿的眼睛仍然看著鄭敖，只轉(zhuǎn)過來看了我一眼。

    “許睿！”我叫他的名字：“你連爸爸的話都不聽了??？”

    我從沒這么嚴厲地跟他說過話，睿睿癟了癟嘴，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跑進了房間。然而下一秒又飛快地沖了出來。他光著腳直接跑到了我身邊，然后抱住了我的腿，大聲哭道：“爸爸不要把睿睿給壞人帶走！”

    我有點不知所措，印象中他自從懂事開始還沒有這么大哭過，連忙彎下腰把他抱了起來，耐心哄他：“別哭了，爸爸沒有要送你走，怎么不穿鞋子呢，萬一感冒了怎么辦？”

    睿睿不管不顧，只抱著我的脖子大哭，大概把午飯吃來的那點力氣都用來哭了，哭著哭著還回頭看了鄭敖一眼，又開始大哭起來。

    鄭敖皺著眉頭，看著我。我沒等他說話，先抱著睿睿去房間找鞋子去了。

    等我把睿睿哄好，已經(jīng)差不多是十多分鐘之后了。睿睿很快就哭累了，只抱著我的脖子小聲抽噎著，我一直哄著他，鄭敖就一直跟著我，好像我離開他視線一秒就會帶著睿睿跑掉一樣。我的房間小，東西又多，他在里面完全轉(zhuǎn)圜不開，不知道磕了多少下，倒是比以前耐痛了，一聲不吭。

    我抱著睿睿坐了下來，睿睿不肯松手，我只能就這樣跟他談。

    “你回去吧，”我跟他說：“我不可能把睿睿給你的。朋友一場，算我求你這件事，等睿睿長大了，你要他回去也好，要他繼承也好，他都可以自己做決定了?！?/br>
    睿睿哭得一抽一抽的，只聽見“等睿睿長大了你要他回去”幾個字，死死抱住我脖子：“我不回去，我要跟爸爸在一起，現(xiàn)在不回去，長大了也不回去！”

    我連忙安撫他，拍拍他的背，睿睿身體一直不算好，這樣哭太傷身體了。

    鄭敖眼神幽深：“你求我？”

    “是的?！蔽彝耆拐\地看著他：“為了睿睿?！?/br>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來了句：“如果我讓你為了睿睿，跟我生活在一起呢？”

    睿睿也覺得這是個重要的問題，連忙豎起耳朵聽。

    我說：“可以。但是我只管睿睿，不管你。你這幾年應(yīng)該也習(xí)慣沒有我的日子了，我們住一棟房子里是可以的。”

    鄭敖眼神不知道為什么忽然顯得有點悲涼起來，他甚至還自嘲地笑了笑。

    “你已經(jīng)不想管我了嗎？”

    “這點你三年前不就清楚了嗎？”我反問他：“從你決定和葉素素訂婚那一天起?！?/br>
    你覺得我只是一個喜歡你的男人，可以牢牢地掌控住我，所以嘴上說著喜歡，卻連一個伴侶的位置都不給我，要我去當(dāng)妾。就算對一個和你談戀愛的女人這都是足以讓人牢記一生的侮辱，何況我是個男人。

    鄭敖?jīng)]有反駁，也沒有辯解。

    他只是忽然問道：“那如果我現(xiàn)在問你還喜不喜歡我呢？”

    我拍了拍睿睿的背，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一個人醒來要幾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