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覺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嗎？”

    “還好，”他皺著眉頭說：“就是頭有點暈暈的?！?/br>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我伸手探了探他額頭：“還好沒有發(fā)燒，醫(yī)生說你免疫力不錯?！?/br>
    他勾著嘴角笑起來，唇色有點蒼白，是失血的緣故。

    “你趴著別動，你背上有傷口的?！蔽逸p聲告訴他：“我在廚房燉了湯，等會端來給你喝。你要喝水嗎？”

    鄭敖搖了搖頭：“事情怎么樣了？死了幾個？”

    看來他自己也清楚，不然當(dāng)時不會跑過來跟我說對不起。他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長大的，別說有人對他做什么，就算對他說出這樣的心思也是第一次。他是動了真氣，下手才那么重。其實他脾氣比李貅要好，也是第一次鬧出這樣的事來。

    “六死七傷，李貅的人在處理。”我告訴他。這個城市不大，就這么點地方，已經(jīng)有傳言說唐景華是把心思動到了不能惹的人頭上，所以才出了這樣的事，李貅要處理輿論的話，還得把剩下的那幾個傷員弄好，不過那是他要頭疼的問題了，當(dāng)初鄭敖也沒少幫他善后。

    他勾了勾嘴角，忽然把裹著紗布的手抬起來，蓋在了我的手上。

    “怎么了？”我問他。

    “沒什么，”他垂著眼睛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怪我呢?！?/br>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我爸，別人指著李貅罵李祝融養(yǎng)兔兒爺。李貅把人家牙齒打掉了，作為被罵兔兒爺?shù)娜?，他反而要李貅反思，還好李祝融看不過去，把他帶去臥室，轉(zhuǎn)移了話題，不然李貅肯定要掀翻桌子了。

    我每翻一遍那些案卷，就越發(fā)覺得那十三個人都該死。

    “你別亂想了，好好休息?！蔽野咽殖榱嘶貋恚骸拔胰グ緶??！?/br>
    “對了，這件事鄭偃有插手吧，”鄭敖在后面說：“我知道他還在這里。”

    “他是怕你出事，而且這件事他也起了很大作用?！蔽姨驵嵸日f了兩句。

    “要他管閑事，”鄭敖發(fā)現(xiàn)我不生氣之后，尾巴幾乎要翹到天上去：“小爺一個人都打完了。誰說這事要忍的，會打不就行了……”

    和我以為的不同，這件事對鄭敖幾乎沒什么影響——知道我沒有怪他的意思，他很快就釋然了，甚至還教睿睿和牛牛兩個人蹲起馬步來，睿睿比較聰明，一邊蹲馬步還一邊看書，牛牛就專心致志，憋出一腦袋汗，別人叫他都聽不見。

    我怕這么小習(xí)武就影響身體，試圖阻止了一下，結(jié)果兩個小孩改成偷偷練，搞得跟地下集會一樣，有次躲在繡球花后面練，被蚊子叮出一身包。我給他們涂了花露水之后，看他們一副不思反省的樣子，只好開禁了。于是這兩個小孩每天都跑去鄭敖睡的房間蹲馬步，鄭敖反正閑得無聊，我用平板電腦給他在地上放的電影他也不愛看，就喜歡逗小孩兒玩。

    我因為這件事的處理上和李貅有點偏差，干脆把他當(dāng)初給我安家的錢都打了回去，書店最近因為對面冷飲店的帶動也賺了不少錢，小欣又鬼鬼祟祟地進(jìn)了一批新書來賣，睿睿是買了保險的，所以沒什么用錢的地方，生活費計劃著用就不會有財務(wù)問題。

    鄭敖在長傷口，我買了黑魚換著方法做給他吃，本來他就挺挑食，頓頓黑魚根本吃不下去，大概是怕我生氣，也硬著頭皮吃，睿睿小鬼靈精，看得出來，舉著雞腿學(xué)他皺眉頭的樣子，鄭敖打擊他：“小矮子，不好好吃飯，長不高?！?/br>
    家里只有兩個臥室，本來是用來給睿睿長大了分床睡的，現(xiàn)在鄭敖睡了我和睿睿的房間，我就在隔壁帶著睿睿打地鋪，這幾年家里沒招待什么客人，一張折疊床都爛了，我準(zhǔn)備有時間了去宜家再買一張。

    鄭敖傷口快長好的時候，提議要我回房間睡。我還沒說什么，睿睿抱住了我的腿：“我要和爸爸睡！”

    鄭敖笑瞇瞇地看著我：“那就三個人一起睡好了，反正床這么大?！?/br>
    這張床是租房子的時候本來就有的，一米六的床，睿睿經(jīng)常在上面打滾，他有一套熊貓的連體睡衣，滾起來非常可愛。有時候牛牛也在我家睡，就兩個人一起滾。

    我低頭，睿睿在看著我的表情，我想他應(yīng)該是想和鄭敖一起睡的。而且有睿睿在，我和鄭敖睡一起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別猶豫了，都秋天了，小孩子睡地上不好?！编嵃阶詈笠痪湓捵屛蚁露藳Q心。

    “好吧。”

    晚上我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鄭敖趴在床上看書，睿睿在搬他的腳，睿睿大概只有在鄭敖面前會像尋常小孩一樣犯傻，鄭敖用力一壓他就搬不動了，還以為是自己的力氣問題。

    “睿睿，別玩了，等會睡不著了。”

    鄭敖拎著睿睿的睡衣，把他放到了床的中間，對著我笑：“英臺，上來吧?！?/br>
    “什么是英臺？”睿睿追問，熊貓睡衣是有帽子的，他只露出一張臉來，眼睛是深深的琥珀色。一邊問還一邊打了個滾，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做了錯事就打滾，把我逗笑了，就不會兇他了。

    鄭敖揪了揪他的熊貓耳朵：“你問你爸爸?！?/br>
    我在最里面靠墻找了個位置，一聲不響地把燈關(guān)了，睿睿猶在不依不饒地追問：“爸爸，什么是英臺？”

    我把他興奮得在被子里亂踢的腳按了下來：“英臺就是祝英臺，梁祝里面的女主角?！?/br>
    “那為什么是祝英臺？”睿睿窮追不舍：“爸爸是女主角嗎？”

    鄭敖伸手?jǐn)堊×祟ｎ?，他手長，順便也攬到了我身上，我沒有多心。

    “祝英臺和梁山伯躺在一張床上，怕梁山伯對她動手動腳，所以在床的中間隔了十杯水。”他語速飛快地告訴睿睿。

    “鄭敖！”我不悅地叫他名字：“別跟小孩子說這些。”

    睿睿卻已經(jīng)聽進(jìn)去了。

    “所以爸爸是祝英臺，你是梁山伯，”睿睿指了指鄭敖，又指自己：“我是十杯水嗎？”

    “是啊?！编嵃桨淹纫怖p了上來，睿睿被他包圍在我們兩個之間，縮在他懷里小聲抗議：“我不要當(dāng)十杯水?！?/br>
    鄭敖笑了起來。

    “你不是十杯水是什么？天天晚上穿紙尿褲，不穿就要尿床，可能還不只十杯水呢?！?/br>
    睿睿被他說中痛處，臉頰紅得guntang，在黑暗中把鄭敖乒里乓啷一頓亂揍，拳腳相加，大概蹲了馬步之后力氣確實有長進(jìn)，鄭敖被打得痛呼起來，抓著我求助：“小朗，我要被你兒子打死了?！?/br>
    “打死也活該，誰讓你嘴賤?！蔽颐嗣ｎ５念^：“乖，不能打人，小孩子尿床是正常的，你看牛牛也要穿紙尿褲啊?！?/br>
    鄭敖猶自不知死，還低聲補(bǔ)充：“小朗說的是對的，他到七歲還尿床呢?！?/br>
    “鄭敖！”我氣得幾乎要揍人，感覺臉都要發(fā)燒了：“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