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呈挑下眉頭，伸出手，“什么東西？”

    榮淺忙按住牛皮袋，“這是我拍賣行的客戶資料，你不能看?！?/br>
    男人指尖捏著牛皮袋的一角，“什么資料這樣保密？”

    榮淺強裝鎮(zhèn)定，眉眼未有絲毫的慌亂，“當(dāng)然是藏寶人的寶貝，到時候要競價的，除了鑒寶師誰都不能看。”

    厲景呈總算是信了，收回手，榮淺拿出紙巾擦拭干后，將牛皮袋再度放回包中。

    男人見她起身，“要走？”

    “嗯?！?/br>
    榮淺目光避開他，厲景呈見她行色匆匆，似乎有急事的樣子，他手臂一攔，“你跟誰在這？”

    榮淺該第一反應(yīng)說是客戶，可她到底有些心虛，嘴上也就說漏了，“我一個人在這坐坐。”

    厲景呈原也是隨口問得，他目光盯向桌面，“一個人喝兩杯咖啡，還擺在面對面的位子?！?/br>
    “你管的太寬了?！睒s淺干脆拍掉厲景呈擋住的手臂，徑自離開。

    他來這也是約了人，不好走開，只好看著榮淺快步消失在眼中。

    回到車上，榮淺將牛皮袋丟向副駕駛座內(nèi)。

    她腦袋下沉，壓在方向盤上，她心里記掛女兒，卻知道從現(xiàn)在開始，不能再給厲景呈見頌頌的機會，將來一旦揭穿，依著厲景呈的性子，指不定又要使出什么極端陰狠的手段。

    連著幾日，厲景呈指尖敲打辦公桌沿，他現(xiàn)在算是摸清了，他不找機會去見榮淺，榮淺是怎么都不會主動來找他的。

    傍晚時分，小米糍坐在副駕駛座內(nèi)，她雙眼望向窗外，看到榮淺出來的身影，使勁招手，“阿姨！”

    榮淺找了圈，小米糍干脆自己推開車門，榮淺見狀，快步趕來，“別，這樣危險。”

    “阿姨，爸爸說帶我去看小弟弟。”

    榮淺揉下她的腦袋，神色未變，“小弟弟不在家?！?/br>
    “他在哪？”問這話的是厲景呈。

    榮淺目光緊盯著身前的女兒，“我爸也想見外孫，我把他送回榮家?guī)滋臁！?/br>
    厲景呈聞言，臉色微沉，“你經(jīng)過我的同意了嗎？”

    小米糍好奇地扭頭看眼爸爸。

    榮淺將她抱進副駕駛座內(nèi)，“阿姨得下班了，拜拜?！?/br>
    厲景呈握住方向盤的手一緊，他倒是連女兒都能扔得下，“上車。”

    “我今天還有事?！?/br>
    男人按了按車?yán)?，扭頭沖女兒道，“奶奶已經(jīng)回吏海了，明天你跟書蘭也過去吧，就住在那別回來了?！?/br>
    小米糍聞言，急得小臉皺成一團，“我不要嘛，我要和爸爸在一起?！?/br>
    榮淺怎么能聽不出，這話是說給她聽得，她猶豫下后還是打開后車座的門，坐了進去。

    車子駛到商業(yè)廣場，厲景呈讓小米糍去兒童樂園玩。

    榮淺看著女兒跑來跑去的身影，她心里壓了句話，視線抬起看了眼厲景呈的側(cè)臉，男人目光正好對上她，榮淺強自鼓起勇氣，“厲景呈，我能認(rèn)女兒嗎？”

    男人面色全無，“怎么個認(rèn)法。”

    “我想讓她知道，我是她mama。”榮淺垂在褲沿的手緊張地握起。

    她想，在事情暴露之前認(rèn)回小米糍，即便到時候厲景呈震怒，是不是她好歹還能聽到小米糍喊她聲mama，知道了她的存在后，小米糍也會自己爭取能見到mama的機會。

    厲景呈雙臂抱在胸前，“那你怎么跟她解釋，這失蹤的三年？”

    榮淺見有希望，雙眼一亮，“我可以說，我一直在國外忙，這空缺的三年，我會盡全力彌補的?！?/br>
    男人雙目落向遠方，瞅著小米糍如今笑顏如花的樣子，心還是避免不了刺痛，“你走得那幾晚，女兒沒日沒夜的哭，哭到嗓子都啞掉，她甚至不肯喝奶粉，是書蘭抱著她，讓小米糍把她當(dāng)做你，可她不是mama，也沒有奶水。月嫂說書蘭被吸得都碎掉了，小米糍沒有長牙，咬人卻很疼，她就在一次次對你這個mama的失望中，不得不接受奶粉?！?/br>
    榮淺眼眶內(nèi)guntang地厲害，回到南盛市后見了小米糍到現(xiàn)在，厲景呈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三年間女兒和他是怎么過得。

    她現(xiàn)在開開口就想認(rèn)回女兒？

    榮淺兩眼氤氳出薄霧，她怎么能不心疼女兒，走的時候，幾乎每晚都能聽到小米糍歇底斯里的哭聲，厲景呈側(cè)臉的線條在此時繃得很緊，“我很慶幸，小米糍現(xiàn)在才四歲，她頂多會纏著我問，爸爸，我有mama嗎？mama在哪？我通常用糖果或者一頓好吃的就能蒙混過關(guān)。榮淺，你可真能找時間開口，”厲景呈斜睨向身側(cè)的女人，他對她有時是又愛又恨，可愛分明比恨多，才將他自己困于那兩難的地步，“你說，等女兒再大些，上了幼兒園，那么多小朋友接觸在一起，她卻從來沒有mama接送，我還能用糖果去蒙住她那雙天真而渴盼的雙眼嗎？”

    榮淺終究沒忍住，雙眼紅透，淚水不住往外淌，“我回來了，你說的那些事不會發(fā)生，在她需要mama的時候，我會一直在她身邊?！?/br>
    厲景呈收回雙眼，不遠處的小米糍朝他送了個飛吻。

    厲景呈勾勒起嘴角，朝女兒招招手。

    榮淺看得出神，倒不是因為這個男人有多氣宇軒昂，有多俊朗迷人，她想到這三年間他獨自帶著女兒，還要周而復(fù)始對他最愛的寶貝撒同一個謊，他對小米糍舉手投足間的愛，親昵到滲入骨子里。

    “我會做好一個mama。”

    厲景呈轉(zhuǎn)過身，同她面對面，一只大手伸向前握住榮淺的下巴，“你親我下，我就考慮考慮?！?/br>
    “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br>
    “我什么時候不正經(jīng)？”厲景呈這會的臉色倒真不像在開玩笑，“你要讓小米糍接受你是mama，難道你還要讓她接受我們分開了？所以，在認(rèn)回小米糍之前，你必須和我親密?！?/br>
    男人手指替她擦著眼淚，她這一哭，他好歹還是舍不得。

    三年，再苦再怨都過去了，所有地質(zhì)問到嘴邊，還禁不住榮淺的幾顆眼淚。

    厲景呈心疼她哭的時候，更心疼她在外的那兩年是怎么過得。

    “行了行了，別哭，女兒我會讓你認(rèn)得?！?/br>
    “真的？”

    厲景呈指尖拂過的淚水覺得燙手，他捏了捏榮淺的臉，就勢湊過去，她神色一緊，杏眸圓睜，男人的唇瓣幾乎要觸到她，榮淺下巴從他手里掙脫，“別這樣?！?/br>
    他的手落到她肩頭，“你是不是只想認(rèn)回女兒，卻不想回家？”

    榮淺別開臉，“我當(dāng)初走都走了，厲景呈，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會有可能？”

    男人神色一緊，“那你完全可以打掉頌頌，為什么要生下他？”

    在厲景呈看來，肯生下屬于他們的孩子，就表示榮淺心里至少有過重新在一起的念頭，哪怕只是瞬間。

    她啞口無言，厲景呈知道她心里介懷什么，“我用獨自陪伴女兒的三年時光，換我傷害你至深的那一晚，行不行？”

    榮淺面色蒼白，那個晚上，令她生不如死，更毀了她那么美好的愛情。

    可那種噬人的折磨，只有另一種沉痛壓上身后，她才能有過比較，知道孰輕孰重。

    一千多個日夜里，對女兒的思念痛苦不堪，她想小米糍想得動過回去的念頭，可后來一系列的事情，早就令榮淺如開弓的箭，沒了回頭路。

    榮淺避開厲景呈的話題，“你別逼我，給我些時間考慮?！?/br>
    這已經(jīng)是出乎他意料的答案了。

    男人嘴角微展，點點頭。

    “那我能先認(rèn)回女兒嗎？”

    厲景呈掐著最后的底牌，“等你什么時候想通了，我會讓小米糍喊你mama?！?/br>
    小米糍從滑滑梯上下來，厲景呈朝她招手，一邊同身側(cè)的榮淺道，“頌頌去榮家?guī)滋欤俊?/br>
    “我爸最近狀況有所好轉(zhuǎn)，我想讓孩子多陪陪他?！睒s淺指尖捏緊包帶。

    厲景呈沒再說什么，“陪女兒去吃飯。”

    這種要求，她總是拒絕不得的。

    霍家。

    霍少弦穿著拖鞋坐在地板上，橙橙在用彩泥捏白雪公主，男人的筆記本電腦放在膝蓋上，莫希從更衣室出來，橘紅的色調(diào)令她整個人看上去眉飛色舞。

    “mama，你今晚好漂亮哦?！?/br>
    莫希的頭發(fā)留了起來，燙成卷，她莞爾走向父女兩?！俺瘸仍谕媸裁茨?？”

    “爸爸給我買的彩泥，有各種各樣的顏色，能捏好多形狀呢?！?/br>
    莫希很敏感，看到地上擺滿的玩意，她臉色驟變，因為榮淺小時候就愛這種，霍少弦時不時會給她買，她后來還選擇了雕塑專業(yè)，“少弦，你什么意思？”

    霍少弦的目光從電腦上移開，“什么？”

    男人臉色淡漠，莫希指著地上的那些東西，“為什么要給橙橙買這種？你想讓她變成榮淺，來彌補你不能和她在一起的損失嗎？”

    霍少弦原本平靜的潭底陡然因莫希的這句話而聚起洶涌，凜冽犀利，“希子，你是沒事找事呢？”

    “到底是誰找事？”莫希揚高嗓音，“我跟你結(jié)婚到現(xiàn)在，你忘記過榮淺嗎？你自己心里最有數(shù)。”

    霍少弦看眼橙橙，見孩子嚇得哆嗦下，他合起電腦，橙橙卻先一步開口道，“mama別生氣，是橙橙看早教班小朋友們都玩這個，我才讓爸爸買的，嗚嗚嗚……”

    霍少弦心疼不已，一把抱過橙橙。

    莫希聞言，也掩飾不住愧疚，她怔在原地，“對不起少弦，我……”

    霍少弦抱起橙橙往外走，莫希轉(zhuǎn)身看著男人的背影出去，她無力地坐向床沿，她覺得越來越累，心里的承受能力也越來越差。

    更甚至，霍少弦穿了件什么顏色的衣服，她都會覺得那是榮淺喜歡，他才穿的，他帶她出去吃飯，莫希都要先看看他點的菜有沒有榮淺喜歡的口味。

    莫希知道這樣不對，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霍少弦將橙橙抱進兒童房，安慰了女兒幾句。

    回到房間時，莫希還坐在那，看到父女倆進來，莫希忙起身，“橙橙，是mama說話聲太大了，對不起?！?/br>
    橙橙撲過去抱住她，“mama不生氣了嗎？”

    “我沒有生氣?！?/br>
    莫希安撫好女兒，這才看眼霍少弦，“少弦，我先去酒吧了，晚上你帶橙橙先睡?！?/br>
    “mama，別出去了，在家陪我?！?/br>
    “橙橙乖，mama明天白天在家陪你?！?/br>
    橙橙失望地松開雙手，莫希再度看向霍少弦，見他神色沒有異常，似乎不介意方才的事，這才拿著包出門。

    霍少弦出去時，將女兒送到了李芬然的房間。

    他開車來到風(fēng)聆酒吧，莫希的車就停在那，霍少弦并沒下去。

    沒過多久，莫希從里頭出來，開了車向前，卻并沒往回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