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jié)
蒼白的聲音在船艙內(nèi)顯得很空洞,榮淺抓著對方的手臂,爭取最后機會,“再讓我打個電話好嗎?我親自跟他說,你們要多少錢都沒關(guān)系?!?/br> 男人揚著手臂,“我看你是找死!” “他肯定是聽到陌生人的聲音……” “你未婚夫不是著急在找你嗎?既然這樣,每個電話都應(yīng)該小心翼翼地接通,可你看看他的態(tài)度?” 那些人都是人精,想要糊弄談何容易? 榮淺堅持,“手機給我,我親自打,或者你讓他聽到我的聲音。” “滾開!”男人使勁將她推開兩步,劈頭又給了榮淺一巴掌,身后的女子趕緊上前護著,被那人一腳狠狠踹中小腹,兩人雙雙倒在了地板上。 榮淺捂著臉,能感覺到明顯的腫起,耳朵翁翁直響。 旁邊的女人痛苦地壓住腹部,榮淺彎下腰,“你怎么了,沒事吧?” “好痛,痛死了?!?/br> 男人冷哼聲,將手機塞回兜內(nèi),“都給我老實待著,不然要你們好看?!?/br> 他轉(zhuǎn)身離開,并將門用力拉起。 蜷縮在地板上的女人見他離開后,松開抱住腹部的手,坐了起來。 榮淺看著她皺緊的眉頭,“沒事吧?” “死不了,我裝得?!?/br> 女人目光對上榮淺,“你怎么會落到這些人手里的?” 一言難盡,榮淺垂下頭,“我掉到海里,以為快要死的時候,是他們把我拉上來的?!?/br> “害怕嗎?” “我們這是要去哪?” 女人指了指身后,“這些女孩都是他們低價收來的,有各個國家和地區(qū)的。” 榮淺驚愕,女人壓低聲音,“出了這片海,前面就是白沙市。” 白沙市? 那不是全國有名的銷金窟嗎? 女人拍拍她的肩膀,“別怕,安安靜靜待著,只要別讓他們注意到你就好?!?/br> 她手在地板上劃拉幾下,然后抹向榮淺的臉,一股腥臭味令她皺眉,但榮淺還是自己伸手將東西抹開,這種時候,長了一張標(biāo)志的臉并不是好事。 一路上,她們都沒吃過東西。 有些人餓得撐不住,三五成群滾成一團。 榮淺和女人背對背靠著,以維持僅有的體力。 海風(fēng)呼嘯,巨浪襲來,船失去了支撐力般劇烈搖晃。 有人受不住,開始干嘔。 榮淺頭往后靠,女人感受到她這個動作,“是難受嗎?” “我只是害怕?!?/br> “你叫什么名字?” “榮淺,你呢?” 她毫不猶豫就說了自己的名字,女人聞言,笑了笑,“你可以叫我青玉。” “你是怎么被抓來的?” “我喝了杯男朋友給我的飲料,醒來后就在這了?!?/br> 榮淺不由回頭,“他這么渣?” “我看你方才那么著急打電話,你跟你未婚夫感情一定很好吧?” 榮淺噤聲,船艙內(nèi)有一盞昏暗的燈泡,隨著船只晃動,它搖晃的燈光充滿艙內(nèi)的整個角落,也令榮淺潭底的哀傷豁然明朗化。 “他其實是我老公,我們還有個女兒?!?/br> 青玉不由吃驚,扭頭望著她的小臉。 這是榮淺這一年以來,頭一次提到老公這兩字。 人處于最陰暗最恐怖的處境時,自然而然就會將傷害對比化,她忽然想念帝景那座囚籠,它盡管綁住她的雙腿不讓她有自由的能力,但那里有她的女兒,它安安穩(wěn)穩(wěn)坐落在那,她只是心里難受,不需要承受更多來自于比心底深處更驚懼的傷害。 可當(dāng)初,她又是不走不行。 相愛相殺,況且她和厲景呈還算不上相愛。 她只是想要有條出路、活路。 榮淺的視線逐漸被朦朧,青玉感覺到從她雙肩傳來的戰(zhàn)栗。 “你恨他嗎?” “我要恨他嗎?” “那個電話,他如果好好接的話,你也許真有機會出去?!?/br> 榮淺抱著膝蓋的兩手緊握,“我離開他已經(jīng)一年了,當(dāng)初走的時候,他也說過一旦出了那個門,以后再也別想能回去?!?/br> “但你這么危難的時候,唯一求救的機會卻還是給了他?!?/br> 榮淺垂首,盯著自己臟污的雙手,“因為我知道,他即便再恨我,但知道了我的處境,他不管怎樣都會伸手的?!?/br> 青玉嘆口氣,“別多想了,好好休息下?!?/br> 榮淺閉起眼睛,但滿腦子都是李重浩那張帶血的臉、以及外公的那個相框。 她不敢睡,現(xiàn)在的命還捏在別人手里。 “青玉,我們能有機會出去嗎?” “會的,你相信我?!?/br> 榮淺喉間吞咽下,干澀的難受,她又餓又渴,本來先前就被關(guān)了一天,滴水未進。 她舌尖掃過裂開的唇瓣,青玉扭頭,“別說話,明早他們應(yīng)該會送點吃的來。” 榮淺真的要撐不住了,一點點倚靠都沒有,她不敢閉眼,就將眼睛睜開一道縫。 她讓自己不去想,但總是不由自主。 在她現(xiàn)在渾身發(fā)冷的時候,她腦子里壓也壓不住地想到帝景,那個即便是冬天,卻也和春天一樣舒適的地方。 留在那的時候,心會很疼很疼,榮淺視線中仿佛出現(xiàn)了厲景呈打開房門的影子,還看到女兒會走路了,蹣跚著走向她的爸爸,有歡聲笑語傳到她的耳朵里,她瞇著眼簾,就好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劃亮了一根根的火柴,只能在虛幻中找到丁點慰藉。 榮淺渾身顫抖,身上的衣服濕透了,可誰都幫不了她,青玉替她將水盡可能擰盡,但濕漉漉地耷在身上還是很難受。 渾渾噩噩睡了覺,船艙里的人是被一陣開門聲驚醒的。 榮淺睜開眼,看到有人從外面進來,手里拿著兩個袋子,那人給了她們一人一瓶水,還有一個白饅頭。 榮淺迫不及待灌了大半瓶水,她太渴了,那男人冷笑下,“省著點喝,這是一天的伙食。” 她聞言,安靜地抱著剩下的小半瓶水。 榮淺看眼手里的白饅頭,她將饅頭送到嘴邊,然后大口大口吃起來。 她就像是從沒吃過東西似的,這個饅頭很結(jié)實,她咀嚼了幾下,餓得沒法子,干脆往下咽。 可這下卻卡在了喉嚨口,饅頭順著食道艱難地往下滑,榮淺痛得蜷縮著上半身,胸口都像是裂開似的,這過程緩慢而折磨。 青玉替她輕拍幾下后背,“你慢點?!?/br> 榮淺痛得說不出話,只是兩眼緊閉,她輕輕咬了口,在嘴里細細咀嚼,待那疼痛消失后,這才小心翼翼吃著。 她餓得,連嚼食的時間都不舍得省。 青玉的手落向她肩膀,“慢點吃,我的給你?!?/br> 榮淺搖頭,靠這個饅頭就要支撐一天,在這緊要關(guān)頭,食物緊缺,她不能理所當(dāng)然地接受別人的好。 整個饅頭下肚,榮淺覺得人舒適不少,船也不像剛才那樣晃了,她握緊手里的瓶子,“不會是已經(jīng)到白沙市了吧?” “不可能,應(yīng)該是逃避海警。” 榮淺豎起雙耳,“那我們現(xiàn)在逃跑,有機會嗎?” “外面都是他們的人,我們根本出不去?!?/br> 身后,窗子被密封的嚴(yán)嚴(yán)實實,有人正使勁拽著上面的布條,門口傳來腳步聲,大家趕緊靠攏起來。 男人跨進來一條腿,手里一塊一米多的木板條,他用東西朝前指了指,“待會誰敢出聲,我就打死誰!” 說完后,關(guān)上門出去。 窗邊傳來說話聲,“真的有船,是不是巡邏啊?” “我們逃吧,不然這樣下去生不如死……” 各種各樣的語言混合在一起,但目標(biāo)都一樣,誰都不想在這等死。 青玉坐起身,“大家別著急,聽我說,現(xiàn)在在海上,我們根本逃不出去,就算喊救命,外面的人也聽不到?!?/br> 即便這樣,可情急之下,人的本能都是抓住了一點希望就不肯輕易放棄的。 幾人合力將封死的窗簾撕開,她們拍打著玻璃大喊。 “救命,救命——” “救救我們——” 榮淺朝青玉看眼,青玉依舊眉目鎮(zhèn)定,她迅速起身去拉她們,“你們找死嗎?全閉嘴!” “為什么要聽你的?” “就是,我們不喊才是找死?!?/br> 船的探燈往這兒照來,但僅僅是一閃而過,為首的女人更加起勁,雙手拍得幾乎紅腫,“救命!” 外面的玻璃上,忽然被蒙了層黑色的布,榮淺知道不好,船再度起航,沒多久,就有陣紊亂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門拉開的動靜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