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后宅那些事兒、絕世仙君、論金丹的正確食用姿勢、重生之頂級魔術(shù)師、邵家有女、浮沉劫之纏戀、婚后愛情故事、博弈、大師兄、靈劍尊
那里,一定是指阮棠綾的喬木軒吧。 季微明輕笑一聲,拾幾縷香發(fā),于鼻下一嗅:“安撫?!眱蓚€字不帶感情,與剛才還口口聲聲說愛的恍若兩人。 秦拂玉輕哼了一聲,半靠床榻盡態(tài)極妍:“你準(zhǔn)備演到什么時候?” “回了西懷就好了?!奔疚⒚餍Φ溃叭钐木c有阮肅的命令,我還需要阮肅的幫助,等回去了,沒有季嘯的監(jiān)視,什么都沒有,只有你和我?!?/br> 這語氣和他平日在人前一樣,只是突然間帶了一點冷森:“長了幾根反骨?”而后輕笑,似是調(diào)侃。 “一根?!比钐木c幾乎可以想到屋下的香艷場景,“反了季嘯,不會反你。倒是你,動了幾分真情,留了幾分假意?” *蝕骨,軟玉溫香,屋下燭火忽滅,阮棠綾已然落地。 不愿看那里翻云覆雨,對秦拂玉幾分真情,對自己幾分假意? 她此刻方知,為何阮肅會用那般同情和懺悔的目光看自己,為何自己會從那目光中看見了“狗屁誓言”四個字。 那是在提醒她,莫要相信。 因為,當(dāng)真她就輸了。 她是摸黑進了自己屋的,沒有點燭火,關(guān)上門靜坐在桌邊。那個狗屁誓言季微明給她了,就在剛才,還抵著桌子纏綿悱惻,就在剛才,還歡欣鼓舞熱浪席卷。她說自己不矯情,何必為了一個男人哭,出賣她的卻是眼淚,嗚嗚呃呃,低聲啜泣。 恨不起來,便還是愛的。 阮棠綾在桌上爬了許久,也哭了許久,渾渾噩噩中想要睡去,門外卻傳來一陣極輕的敲門聲。 “誰?”擦干眼淚謹慎走到門口。 “是我……”門外傳來陸尋風(fēng)的聲音,“夫人,您……怎么了?” ☆、第28章 舉杯消愁 阮棠綾擦掉眼淚冷下聲,一瞬間她想到季微明所說,陸尋風(fēng)也是季嘯的人,從前對他不多認知里的一點點好感消失殆盡,冷下聲道:“沒事?!?/br> 還帶著nongnong的鼻音,陸尋風(fēng)這種百花叢中過的人一聽便知,于是故意道:“既然沒事,那么在下就走了?!?/br> “等等!”阮棠綾此刻還是鎮(zhèn)定的,三更半夜,陸尋風(fēng)怎么在外面?在外面就罷了,為何會出現(xiàn)在喬木軒?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阮棠綾站在門口,看著剛剛轉(zhuǎn)身的陸尋風(fēng)的背影,迎著風(fēng)問道:“陸先生這是剛回來么?” 陸尋風(fēng)不否認,這大半夜能去哪里,不得而知。 雖是一片漆黑,陸尋風(fēng)卻依舊能感覺到阮棠綾的失落,憑借他獨到的對女人的認識,他知道阮棠綾剛哭過,現(xiàn)在很悲傷,極需要被安慰,并且被安慰的方式可能需要與眾不同。 若是其他姑娘難過時可以用胭脂翡翠華裳和甜言蜜語哄,在阮棠綾這里肯定不行。陸尋風(fēng)轉(zhuǎn)過身靠在朱紅雕欄上,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胭脂香味,應(yīng)該是他身上沾染的:“夫人若是有什么不高興,不如與我說說,興許我能替你解開呢?” 阮棠綾提防他還來不及,怎么需要他的安慰,遂做關(guān)門狀,淡淡回答:“多謝陸先生好意,不必了。”門還沒關(guān)上,她突然覺得陸尋風(fēng)的笑容有點兒詭異。 他身后是碧槐軒的影子,那里早已沒了響動,心口一疼,又突然開門:“怎么解?” 這便是答應(yīng)了,陸尋風(fēng)攤了攤手,笑得詭譎:“跟我走?” 阮棠綾好奇他想做什么,本就心情抑郁,突然覺得這季府從未有過的清冷,順手關(guān)了門跟了出去。 陸尋風(fēng)大半夜的過來有意也好無意也罷,阮棠綾戒備在心藝高人膽大,也不怕他會做什么。季微明敢敷衍她,她倔強氣上來,讓他栽點跟頭也好。想到老爹那同情的眼神,頓時覺得自己著實太傻。 相信愛情,還不如相信陸尋風(fēng)有本事讓她不難過呢。 快步跟上,陸尋風(fēng)已經(jīng)出了季府,離開長樂街,轉(zhuǎn)到了另一條小巷里。 阮棠綾謹防有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陸尋風(fēng)輕笑了一聲,搖著折扇大步走去。 月黑風(fēng)高,巷子里挨家挨戶都關(guān)了燈,不遠處卻又一點微光,似漆黑幕布中唯一一顆星辰,又或是深山野林里的小廟。光越來越近,那是他們走出了不少路。等停下來的時候抬頭才看到破舊的燈籠上寫著一個“酒”字,原是一座酒肆。 這酒肆并不如蟲二樓那般豪華,似乎年代久遠,墻上有石灰簌簌落下,梁上有細細的蜘蛛網(wǎng),桌子和地面卻很干凈。 阮棠綾豁然抬頭:“帶我來喝酒?” 陸尋風(fēng)搖著扇子應(yīng)答:“嗯,這家酒肆開了有十多年,掌柜是一個老人家,夜夜開著從不關(guān)門,自我來京城便常來這里喝酒。雖然破舊,可這里的酒卻是蟲二樓里比不了的。尋常人喝酒下菜,不過這里的酒非下菜所用,而是消愁?!毖劾镱H有感動,便像是神交已久的老友,雖不能訴心思,卻能寄長愁。 阮棠綾一步踏了進去,一揮手,也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陸尋風(fēng)或是對酒肆的掌柜說的:“人生在世不稱意,來壺濁酒一兩一!” “舉杯消愁愁更愁,三兩白開對白酒!”酒肆里的老人低低道:“姑娘,濁酒一壺,只怕是明天連一點點的陽光都看不見了?!?/br> 陸尋風(fēng)笑著跟了進去,似乎跟老者相熟,點了點頭,坐在了阮棠綾的對面。 這話說得有趣,張口就對,頗有阮肅的感覺,阮棠綾不信,哭過的眼圈還腫腫的,問道:“世間美酒無數(shù),從未有人敢夸如此海口,見不到明天的陽光,恐怕也就只有斷頭酒吧?” 斷頭酒,喝了斷頭,別說明天,連后天都見不到了。 老者似乎感覺到阮棠綾的不信任,開了酒壇用銅勺舀了點酒出來,倒入碗中,道:“這酒不叫斷頭,就叫明天?!?/br> 世間有酒名女兒紅、梨花釀、花雕王……天渝還有名酒玉雕月,每個名字都有自己的意思,或配方或年份或久遠的傳說,卻沒聽過如此簡單的酒名,意思倒是明確,一喝睡到明天。 阮棠綾不信這個邪,她要信的,是這酒沒問題。 陸尋風(fēng)似看出她的顧慮,抿了一小口,笑道:“我無愁可消,夫人請隨意。” 酒是無毒,就怕一喝睡到明天,比蒙汗藥還管用。 阮棠綾自恃酒量好,在老者這樣的說法下也只敢淺酌一口,入鼻香,入喉醇,甜中帶辣,一口便知是家釀的好酒! 只是這酒勁卻沒喝出來,似乎與他所說明天不盡相同。于是多喝了一口,只覺得香而甘醇,難得的好酒! 于是便一口兩口的喝下去,喝了差不多一兩,陸尋風(fēng)一直把著酒盞玩,老者卻已經(jīng)過來勸說:“姑娘,這酒后勁大,鮮少有人喝這么多的,還是少喝點吧?!?/br> 阮棠綾依舊清醒,大約是舉杯消愁愁更愁,反正沒有感覺到醉意,便拒絕了老者的好意:“無妨,再來點?!?/br> 陸尋風(fēng)笑而不語,點頭示意老者添酒。 琥珀色的酒釀在面前飛湍瀑流,落入酒盞中沒有濺起點滴,阮棠綾好奇為何這般入口不辛辣的酒會說后勁極大,又喝了幾口,依舊沒有感覺。 “你騙人吧?”阮棠綾問陸尋風(fēng),“怎么我喝著只覺得醇馥幽郁,獨獨沒有感覺到濃烈?還是,這酒真的兌了三兩白開?” 陸尋風(fēng)搖頭,收起扇子敲了敲酒盞邊緣,意味深長:“好的酒,柔潤細膩,雅酌淺談,匯聚風(fēng)雅,一點一點滲入,覺察不到,等知覺時已晚,你覺得呢?” 滴滴滲入,覺察則晚,好似一份感情,朝夕相處時只覺得在心里,卻又覺得那只是習(xí)慣,一旦發(fā)覺方才有長嘆息。就像她和季微明,沒有今晚的意外,便一直藏于心底,也不知何時方才察覺。 思及此處嘆了一聲,仰頭又是一口,答:“然!” 而后撐著方桌欲站起,突然腦海似萬江川流不息,晃了晃頭坐了下來。 后勁來了。 老者扭過頭嘆了一口氣搖頭,不聽話,總是要吃虧的,這酒,坐時喝無感,喝了那么多,卻怎么也站不起來。 阮棠綾托著頭知道自己醉了,卻是半醉。身體飄飄然不受控制,意識里卻還是清醒的,此刻唯一的想法是,要糟! 這深更半夜無人來,面前陸尋風(fēng)的臉漸漸放大,又幻化出無數(shù)個陸尋風(fēng),干脆閉上眼,眼不見為凈。 明知阮棠綾已醉的陸尋風(fēng)再一次晃起了折扇,幽幽地給自己斟了杯酒,方才緩緩開口:“在下聽聞夫人十六年前才跟著阮大爺來的京城,可否告知夫人是何方人士?”問完小酌,只等著阮棠綾回答。 阮棠綾哼哧了一聲,不理,陸尋風(fēng)也不急,繼續(xù)等著。 一盞茶的功夫,她才慢慢抬頭,兩眼空洞洞地看著陸尋風(fēng),而后覺得那張臉變成了季微明。阮棠綾揉了揉眼睛,沒錯,是季微明,頓時委屈涌上心頭,眼淚奪眶而出。 陸尋風(fēng)哪里曉得阮棠綾根本沒聽他講話,看她突然哭了,還以為是想到了過往遭遇,心中暗喜阮棠綾要吐真言時,她突然哭了出來,cao起手邊的酒杯大力地擲向陸尋風(fēng),似抑制不住內(nèi)心悲愴,罵道:“你這個白癡!傻蛋!流氓!小偷!壞蛋!你賠我你賠我你賠我!” 陸尋風(fēng)頓時茫然,他的預(yù)計,似乎出了一點錯…… “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阮棠綾趴在桌子上,醉意讓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只知道那個是季微明,“我喜歡你呀,可是你喜不喜歡我……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把你大卸八塊!凌遲腰斬!生吞活剝!五馬分尸!不得好死!還有……還有……”還有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你不許騙我,騙我就是小狗,我老爹很厲害的,他能做面粉團子砸死你,還能做面筋勒死你,再不行用面餅撐死你……你還欠我十本書,什么時候還我?”覺得光質(zhì)問沒有意思,突然俯身站起來一把抓住陸尋風(fēng)的衣領(lǐng),朝著桌子重重一摔!陸尋風(fēng)哪里及得過阮棠綾常年習(xí)武的力量,加之此刻酒后全然不知下手輕重的胡亂一摔,頭被按倒了桌子上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這阮棠綾根本不是酒后吐真言,而后酒后狂揍人! 阮棠綾卻不知,依舊在怒罵:“十本書??!你撕了那個傻逼送來的書,什么時候賠給我!走遍書市都沒找到呢……你知道我等你多久,季微明,我命令了,明天!不!今天!一會兒你就給我畫出來,畫不出來不許睡覺!不許吃飯!什么都不許,不許偷看我!” 而后又突然呢喃:“你也沒偷看我,反正我都在鹿鳴巷待了這么多年了,二十四了呢,你是不是嫌棄我年紀比蟲二樓的小姑娘大?我告訴你,我吃過的鹽都比她們吃過的飯多,我很厲害的!”說話間拽著陸尋風(fēng)的衣領(lǐng)一個大力直接背摔在地,在他還沒來得及喊疼的時候又拎了起來,怒道:“上次你幫我擋竹竿,還疼不疼?我揉揉。”聲音頓時溫柔了起來,陸尋風(fēng)哪里敢,簡直跟遇上了瘟神似的趕緊躲。 為什么沒有人告訴他阮棠綾喝酒之后耍酒瘋簡直跟個瘋子似的! 酒肆的掌柜看不下去了,好想上前拆開這個被暴打的一對,阮棠綾突然cao起手邊柜臺上的酒壇丟了過去,不偏不倚在他腳下,頓時后退了幾步,不敢上前。 出一條人命,總比出兩條人命好吧? 阮棠綾還不依不饒,拽著陸尋風(fēng)當(dāng)季微明,問道:“季微明,你是不是喜歡我很久了……不對……你說的,那叫愛,可是愛是什么東西,能當(dāng)飯吃嗎?能當(dāng)酒喝嗎?比老爹的面團香嗎?季微明,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呀?你為什么不講話?你倒是講話呀!” 陸尋風(fēng)被摔得眼冒金星,哪里回答得上話,眼看阮棠綾伸手間又要摔人,趕忙回答:“喜歡,喜歡……” “砰”!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石子,直接砸到了他的腦門上,一黑,世界清靜了。 阮棠綾還想繼續(xù)摔人呢,一瞧這位昏過去了,松了手自言自語道:“廢物!真沒勁!”也不知是在說陸尋風(fēng)廢物,還是說季微明廢物,說完扶著柜臺一癱,正要摔倒地上,卻掉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她砸吧砸吧嘴,靠著胸膛喃喃道:“季微明,原來你在裝死呀……” “嗯?!奔疚⒚黪久夹奶鄣乜粗鴳牙锏墓媚?,再看了一眼腳邊被摔的鼻青臉腫的陸尋風(fēng),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阮棠綾在他懷里挪了幾下,臉貼著他的衣物突然笑了笑,喃喃自語:“真好。” “好什么?”季微明橫抱著她,撫了撫她的額頭和發(fā),嘆了口氣,真不讓人省心。聽她在里面誤當(dāng)陸尋風(fēng)為自己,摔得那么不遺余力,便覺得身上好疼。她還真舍得那么摔自己?!白砹嗣矗俊?/br> 明知已醉,卻還多問了一句。 阮棠綾枕著他的胸膛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鼻音淺淺:“嗯?!?/br> 還能回答,并非全醉。心中還留有一點兒疼痛,好似被人當(dāng)著心臟揍了一拳,又硬生生挨了下來。 想必阮棠綾跟著陸尋風(fēng)出來的時候便一直在心里提防,所以喝醉時還知道那是陸尋風(fēng),只是心里想著季微明,便假裝那是季微明狠狠發(fā)xiele一頓,揍得是陸尋風(fēng),她心里清楚,所以一點都不心疼。 可那說得話呀,卻又是真心實意的,好似情人間的撒嬌打鬧,叫他不要騙自己。 有些事身不由已,有些愛情不自禁。最后的姑娘臉色酡紅,比天邊晚霞還明麗,比山間薔薇還妖艷。他未喝酒,卻已然有些醉意。比酒更撩人的是心上之人的一顰一笑,還有窩在懷里不時的拱動和貼近,在離心最近的地方,又在心最沉重的地方。 季微明不由得再次思考了一遍,幾度悵然,身后一抹碧綠的身影一現(xiàn),是秦拂玉。 她看了看陸尋風(fēng),又看了看抱著阮棠綾的季微明,輕攏眉頭。問道:“陸尋風(fēng)呢?” “一會兒讓季東帶他回去,你先回府,別讓長漪發(fā)現(xiàn)了。” 秦拂玉應(yīng)答了一聲,走了幾步,又回頭,黑暗中看不見表情,聲音卻是擔(dān)憂的:“她沒事吧?” “只是喝多了,應(yīng)該沒事?!奔疚⒚餍⌒牡乇е?,走在無人小巷里。 秦拂玉一步一步跟在他后頭,將眼底的擔(dān)憂和一絲絲的羨慕收在心頭,幾次開口,欲言又止,卻還是問了出來:“你還是要讓她離開么?” 季微明一怔,低頭思量片刻,堅定道:“是?!?/br> “何必呢?”秦拂玉走得很慢,“她不想離開,也不想看你演戲,阮大爺十六年蟄伏,把她帶出來,更不想你為了她的安全支走她,那么他們十六年的功夫又有什么意義?” 意義?季微明停了下來,抬頭看天,唯有幾抹流云,低頭望地,獨見身影萋萋。 “如果足夠安全,我就留下棠棠,可是萬一,我說萬一,我死在京城了呢?”他從未如此猶豫,秦拂玉知道他在擔(dān)心。若是以前,他從不會這么猶豫不決,他向來是果斷決絕的,可他現(xiàn)在徘徊了,萬一出事了呢?不愿意有萬分之一的危險帶給她,不如讓她離開,至少現(xiàn)在,阮棠綾還有離開的機會。 回西懷,回黑沙漠,一切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