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一怔，連忙道：“母親說的哪里話，我哪敢對二老爺這么說話啊，這不是今天見了母親高興才有些忘形，二老爺，剛才是我的不對，你莫要放在心上?！?/br>
    高二老爺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不是不是。母親，她平時不會這樣的。”

    高老太太點點頭：“這就好。老二家的，咱們做女人的，最要緊的就是把丈夫放在首位，然后是孩子，最后才是咱們自己。早先家里窮，我做頓rou，都是先緊著他們爺仨，連那湯我都不舍得喝，第二天給他們下面條。現(xiàn)在日子好過了，咱們不至于連頓rou都不能吃，但這順序卻是一樣的?！?/br>
    金氏連連點頭，表示一定謹記她的教導。見她這個態(tài)度，高老太太也滿意了幾分：“你大哥同意你們住下來了，不過因為家里沒準備，這段日子你們就先在我這里安置吧。大郎二郎可以住右邊的抱廈，琪姐就與四丫頭一個屋，正好她們年歲也近。至于你們兩個，就先在左廂房吧?！?/br>
    雖然不想同高老太太一個院子，不過能住下來，金氏也就基本滿足了。只是在回到自己屋后，她立刻背著人揪著高二老爺?shù)亩湟活D好揍，把高二老爺疼的直吸氣卻又不敢亂叫，只是低聲求饒，但金氏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虧，怎么會輕饒了他？最后高二老爺實在疼的沒辦法了，終于急中生智：“娘子，你打我也就罷了，可也不要太重了，萬一讓娘看出了端倪……”

    “怎么？終于有人給你撐腰了是吧？好啊，你叫啊，叫啊，把那老太婆招來，咱們一拍兩散！”

    “不不不，娘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不好交代啊?！?/br>
    “我有什么不好交代的？”這么說著，到底手輕了下來，又擰了兩把，也就停了，“我告訴你，高老二，你要有別的心思趁早說了，我們娘幾個也不用收拾東西，直接回老家去，也省的在這里受你的氣。”

    “娘子，我哪敢讓你受氣啊?！备叨蠣斮r著笑，“而且，我能有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我不就有你一個嗎？”

    金氏哼了一聲：“你是沒有，但你娘有，你聽聽她那話。什么做頓rou都先讓你們吃？rou湯都要給你們留著下面條！合轍我嫁給你連個rou湯都不能喝是不是？”

    “娘也就是那么一說，并不是真讓你這么做?！?/br>
    “你還向著她！”

    高二老爺不敢出聲了，金氏道：“你拍著良心問問，這些年我對你如何？對你們高家如何？咱們在老家沒少掙吧，可你看看我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老太太身邊一個丫頭都要比我體面！我省下來的都給誰了？還不是都要給你們高家嗎？不要給你兒子娶妻生子，給你的孫子留著嗎？就這還不行，難道非要逼死我？”

    “娘子，我絕對沒這意思?！?/br>
    “反正我這話放這兒了，若你娘給我一絲不痛快，我回來就要給你不痛快！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娘吧！”

    不說高二老爺在這邊的痛苦生涯，楊氏那邊也六神無主了：“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br>
    “姨娘，你走的我頭都暈了?！卑步阕谝巫由?，有些無奈的支著頭，“事已至此，姨娘也就先暫且放寬心吧?！?/br>
    “你說的輕巧，你沒見二老爺一家的架勢嗎？這是真要住下來了呀?！?/br>
    “那就讓他們住吧?！?/br>
    楊氏看了她一眼：“那么一大家子，你以為是好相處的？特別是那金氏……”

    “姨娘同那金氏熟悉？”

    “你這孩子，我不是同你說過嗎？我與那金氏都是安縣人?！?/br>
    她這么一說，安姐才想起來，楊氏與金氏還是老鄉(xiāng)。不過這事她是同原身說的，因為不是太重要，她也就沒想起來：“姨娘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好像你們早先還是認識的是吧?！?/br>
    “都是一個地方的，就算不認識，也都互相聽過的，特別是后來她還同你二叔訂了親。”

    “那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怎么說呢？”楊氏想了想道，“對你二叔倒是真心實意的，不過那性子不是一般的潑辣。我還記得有一年金老伯在外面吃了虧，被人騙去了三兩銀子，她愣是拿著掃把堵在人家門前罵了兩天，后來是那戶人家受不了，把那銀子還回去才算完?！?/br>
    “這也可以？”安姐張大了嘴，“那她是怎么同二叔定的親呢？”

    “她同你二叔定親倒早?！币话銇碚f，家里孩子都是按順序說親事的，老大沒說，一般老二的事就不好定下，哪怕已經(jīng)眉來眼去雙方都有數(shù)了，可也不好正式下禮。高家卻有些例外，因為那時候高家的情況實在不怎么好，有些家底的，比如像楊家這種就有些舍不得把女兒草率的訂下，所以雖然不時的幫扶一把，到底沒有交換婚書。而金氏卻是認定了高二老爺，早早的就對家里放了話，說這輩子非高老二不嫁，他們家的人一看這樣也是又無奈又生氣，后來想想這女兒估計也嫁不到什么高處了，高家雖然困難了些，好歹還有一個鋪子，吃飯還不愁。高老二也好歹還是讀書人，弄不好就能中秀才呢。

    而那時候的高老太太呢，只求親事能定下，女方不嫌棄就好了，金氏雖然有些潑辣，但金家只有她這么一個女兒，嫁妝還是豐厚的，而且她父親還是個秀才，也算是讀書人家的姑娘，以他們家現(xiàn)在的情況，這樣的媳婦還真不好找，所以一得知金家的意思，也顧不上那么多講究，早早就下了婚書。后來高老爺突飛猛進，一舉得了探花，她這邊再想退親卻是不成了。

    “這都是各人的命?！弊詈髼钍线€嘆了口氣，若她也有金氏那樣的勇氣，今日又怎么會讓自己落到這個田地？

    安姐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其實在她看來楊氏是沒什么錯的，此時要求女子三從四德，特別是婚姻大事，更不能自作主張。楊氏敢偷偷給高老爺塞個東西已經(jīng)是大膽了，像金氏那種做法實在是少有。不過她現(xiàn)在也不好說什么，只有道：“既如此，姨娘只要堅持一個方針就好?！?/br>
    “什么？”

    安姐看著她，緩緩的給出了三個字：“不出頭?！?/br>
    楊氏一怔：“這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不會與她爭的，可這種事又哪是我不爭她就會安生的？”

    “不管是她也好，還是老太太也好，無論她們提出什么要求，姨娘只管告訴爹就好了，只要爹同意了，那就讓她們?nèi)プ?。?/br>
    “那、那要是她們要咱們的院子呢？”

    安姐一笑，慢慢的開口：“如果她真是姨娘說的那樣，那她定然不會要咱們的院子的?！?/br>
    第55章

    第七章

    楊氏不明白安姐話中的意思,在她看來,她們母女現(xiàn)在的院子是最合適的。那些小偏院不說——以金氏的性格才是真看不上?，F(xiàn)在的三個大院,要不是老太太住著,要不是高老爺住著,她還敢要這兩處？不過她現(xiàn)在也沒別的辦法，只有先這么聽了。

    她沒想到的是,金氏就真的想上了高老爺住的那個鱗波軒。如果張氏在,那金氏是怎么也不敢想這個地方的。可張氏不在,楊氏母女也沒住在這里,這地方說是高老爺?shù)?，其實就是幾個沒名分的丫頭住著,金氏不由得就動了心思，而且在她來看，他們住那里是名正言順的。他們現(xiàn)在并沒有分家，那她就是這家里名正言順的二夫人。

    家中最大的院子給了老太太，那在大夫人不在的情況下，她不就應(yīng)該住第二大的嗎？不過她也知道這話不好提，畢竟再怎么說那也是高老爺名義上的住處，他們要是現(xiàn)在提出來，高老爺立刻就有可能翻臉，到時候說起來也是他們不好聽。

    所以她一邊指使兩個兒子早早的起來念書，一邊在松鶴居里行駛自己的權(quán)利。因為院子大，松鶴居有個專供高老太太自己用的小廚房，金氏現(xiàn)在毫不客氣的把這個當成了自己的，里面的什么銀耳啦燕窩啦她用起來也毫不手軟?？蓱z那銀耳也就罷了，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人工種植，可總算能采摘，燕窩卻是稀少的，高老太太平時都舍不得怎么用，現(xiàn)在到了金氏手里，她一個月的份例她三天就用光了，待高老太太問起來，她還一臉無辜：“原來那就是燕窩，讓母親見笑了，我早先竟是沒見過的，看著奇形怪狀的，想著也不是什么珍貴東西就拿來用了。想不到我竟無意中得了這樣的好處。還是跟著母親好！我們早先在老家，哪見過這樣的稀罕??！母親這里還有嗎？因為不知那是什么東西，我也不敢隨便給爺們兒用，既然是這樣好的，我也讓他們嘗嘗鮮?！?/br>
    說著，一臉期盼的看著高老夫人，高老夫人指著她，最后只有道：“不知那是什么東西，你也不知問問人？這滿院子里的都是死的不成？”

    金氏立刻做謙虛認錯狀，不過回到自己房里立刻就找了高二老爺?shù)穆闊骸澳隳铿F(xiàn)在是想讓我死呢！你看看她說那話，我不就吃了她點東西嗎？怎么，那東西我就吃不得嗎？”

    高二老爺自然不敢說什么，到了自己娘跟前還要替金氏圓謊，說她小地方出來的沒見識，胡亂吃了東西，他已經(jīng)教訓了云云。兒子和媳婦到底是不一樣的，金氏說這話，高老太太雖沒話，卻依然惱怒，兒子說了這話，高老太太就心疼了。那東西金氏見都沒見過，這不證明兒子也沒吃過嗎？雖說這東西是女人用的，男人吃了也沒什么壞處。所以第二天又拿出體己，買了一些，讓小廚房做了就端到了高二老爺房，她自然不會知道，這東西高二老爺就是見見，其實全都進了金氏的肚里。

    除了這個，金氏還不遺余力的利用小廚房搗鼓吃的，具體cao作方法就是江寧有的，他們都要嘗嘗。用的理由也現(xiàn)成，以前沒吃過嘛。開始還只是江寧本土，后來就擴大到了整個淮陽地區(qū)。所以什么原燜魚翅、揚州獅子頭、大煮干絲、三套鴨都被她點了名。這么一來高老太太受不了了。這小廚房她早先設(shè)了也就是燉點甜點，加個宵夜什么的，現(xiàn)在被金氏這么一搞，院子里天天一股油煙味。她年紀大了，本來腸胃就不太好，現(xiàn)在這么搞，更沒有食欲。

    而且這些食材，用的都是她的錢！

    原來這小廚房雖是早先留下的，高老爺卻沒想弄兩個廚房。他覺得家里就這么多人，一個廚房就足夠了，而且他非常清楚，廚房是一個家里最大的肥缺，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早先那馮媽子還是他身邊大山的渾家呢，后來不也出了事。所以當高老太太想像戲文里的老太君一樣自己設(shè)個小廚房的時候他就投了反對票：“母親想吃什么吩咐廚房就是了，家里就這些人，廚房不至于做不開。何況真有什么沖突，自然一切緊著母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