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媽子呢？回來了嗎？”

    “還沒……”

    “快去催，蒸個雞蛋而已，還要多長時間？告訴她若她做不了，這廚房的事以后也不用管了，她做不了自然有的是人能做?！?/br>
    春葉連忙去了，過了一會兒就帶著祝媽子來了，祝媽子提著食盒，跑的滿頭大汗：“不是媽子拖沓，而是這蒸蛋也要時間，而且想著姑娘的交代，媽子這次特意放了些蝦仁?！?/br>
    舒姐點點頭：“算你聰明，走吧，記得到地方好好認(rèn)錯，還有二姑娘的熱水你也要表示會盡量提供，只是要表示不能像過去那樣時時有了?！?/br>
    她說一句，祝媽子就跟著點一下頭。兩人就這么一路來到了百合苑，此時楊氏母女剛回來，聽到她來安姐就笑了，楊氏不解的看向她：“你笑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感嘆。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姨娘你看著吧，一會兒你也要吃驚的。”

    楊氏怔怔的，安姐已經(jīng)讓人去叫了，過了片刻舒姐就紅著眼進(jìn)來了，她盯著安姐看了片刻，然后一頭撲在她懷里：“二姐，你總算回來了！”

    第117章

    第七十八章

    舒姐撲在安姐懷里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她一邊害羞的擦淚，一邊道：“讓楊姨娘和二姐見笑了。這段日子，我真是怕死了,城里每天都有不好的傳言,家里的下人們也都欺負(fù)我。那時候我就想姨娘和二姐了,今天,你們總算都回來了！”

    她說著讓祝媽子進(jìn)來：“我剛才才知道這個憨貨竟然敢駁了姨娘,真是氣死了！雖說現(xiàn)在家中困難,可缺誰也不能缺了姨娘這邊的啊,何況這蒸蛋還是為留哥準(zhǔn)備的！”

    祝媽子連忙跪下，一個勁兒的說自己的錯,舒姐道：“看看姨娘不在，這下面的人就沒了規(guī)矩，這個家呀，還是要有姨娘在還好。”

    楊姨娘被驚住了，雖然過去舒姐也討好她，但總是怯懦的，害羞的，哪像現(xiàn)在？這簡直就是一副管家娘子的做派?。∷聪虬步?，安姐一笑：“姨娘，你還想管家嗎？”

    楊氏一怔，安姐道：“其實要叫我說，姨娘一路勞頓，又生了那么一場病，現(xiàn)在最是要好好休養(yǎng)的時候，勞心勞力的事還是少做些好?！?/br>
    楊氏有些疑惑，她對管家沒什么執(zhí)著的。當(dāng)然，被人奉承著、簇?fù)碇歉杏X是很好，但她總的來說還是一個權(quán)力欲比較小的，所以她雖然心中不解，聽女兒這么說了，就順著道：“你說的是，我這段日子時常感到勞累，是要好好歇歇了?！?/br>
    “你看，四meimei?！卑步憷娼愕氖值?，“前段日子家中是勞煩你了，不過接下來還要再辛苦你一段?！?/br>
    舒姐完全驚住了，她想過安姐會同她打花腔，想過楊氏會順勢接手，甚至想過楊氏母女會氣沖沖的找她算賬，卻唯獨沒想過安姐就這么放手了！放手了？不不不，這一定有什么陰謀，一定有什么蹊蹺！安姐不會這么好心，她怎么會放了手中的權(quán)利？

    前段日子雖然一直都是楊氏管家，但舒姐早就看出來楊氏是個性格軟弱好脾氣的，雖然有些手段，可要沒安姐在后面出主意早就被人欺負(fù)到頭上了。所以她雖然是瞄準(zhǔn)著楊氏的管家權(quán)，心中真正的敵人卻是安姐，而她也早把安姐看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狡猾jian詐又運氣極佳的對手，來之前就做了全副準(zhǔn)備，她甚至已經(jīng)憋足了勁兒要大哭一場，可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

    她正想著，就聽安姐又道：“祝媽子是吧，我本想找人問的，但既然你來了，我就順便問問，廚房是缺柴啊還是缺水呀？”

    祝媽子支支吾吾的不知要怎么回答，江寧是遭了圍城，但要說缺柴卻不至于，水更不要說了，府里就有一個深水井，雖然比不上山泉，也算是好水了。

    舒姐回過神，連忙道：“二姐知道，水是不缺的。不過柴禾每天都有份額，二姐也許不知，前段日子父親沒少從府里拿錢?，F(xiàn)在不說別的，連老太太院里的小廚房都停了呢。當(dāng)然，二姐要洗漱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br>
    “那就好，若真缺的厲害，我這里還有些私房，別的不說，買些柴禾應(yīng)該還是行的。”

    舒姐連忙道：“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二姐不用費心，一會兒就讓她們抬水來給二姐用?！?/br>
    “那麻煩meimei了?！?/br>
    舒姐連連推辭，安姐趁勢做了個疲憊的姿態(tài)，舒姐雖然滿心不解，還是告辭了，出來后在她們院門前站了很長時間，回頭看了一眼，這一次不管安姐有什么打算她都不怕！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而此時楊氏也在向安姐詢問，安姐揮手讓屋里人都下去后才道：“因為我現(xiàn)在不用爭了?！?/br>
    楊氏一怔，安姐道：“姨娘可還記得我早先說過，我要同心姐、靜姐比嗎？”

    楊氏點點頭，雖然已經(jīng)過了很久，但因為安姐當(dāng)時的這番話太駭人了，雖然后來她做了解釋，但一開始真是把她嚇住了：“你現(xiàn)在不想比了？”

    “可以這么說吧。早先我不服氣，因為我不想過那種處處受人轄制，時時看人臉色的生活，我不想伏低做小。我想著同是父親的女兒，我不求和那些嫡子嫡女一樣，可也不想連個下人都能對我指手畫腳，出個門都要請示匯報，連個話本都不能自己翻看。更不想讓人家說我庶女果然沒規(guī)矩之類的?！?/br>
    楊氏嘆了口氣，沒有說什么，她知道安姐不想聽她說什么耽誤之類的。

    “可是現(xiàn)在，姨娘，我已經(jīng)不用這樣了，我們不用這樣了。就在剛才舒姐趴在我懷里哭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姨娘，我們已經(jīng)比過去強(qiáng)大太大了，我們已經(jīng)不用為了這些蠅頭小利與別人爭來斗去了。所以我突然覺得再去爭這個管家沒意思了，當(dāng)然，姨娘你要是還想主持中饋，我也是全力支持的?！逼鋵嵱幸稽c她沒有說，她更多的感慨還是來自心姐，想著那么一個小姑娘就這么沒了，再看舒姐也不是那樣厭惡了。

    楊氏怔怔的，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也不是想去爭，可是、可是……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過了片刻就有廚房來送水，安姐舒舒服服洗個澡，就去睡覺了。她這一覺足睡了一個半時辰，若不是思煙叫恐怕就能一直睡到第二天。

    他們回來了，高老爺本想辦一個家宴，但高老夫人白天身體就不舒服了，晚上自然更加不舒服，舒姐也被她叫了去，所以最后就還是高老爺并楊氏母女一起吃飯。而在這飯桌上，安姐也真切的感受到了江寧現(xiàn)在的情況，有高老爺在，廚房是用了心的，足足做了八樣菜，卻大多都是素菜，桌子上的葷菜，除了一道河蝦，就是一條咸魚燴成的三狠湯。

    這些菜在普通人家來看當(dāng)然是相當(dāng)豐盛，可在高家，就算安姐過去的份例，起碼也要有個雞有個牛rou的。但就是這樣高老爺還是搖搖頭：“今天是你們回來就罷了，其實是過了，咱們?nèi)齻€，有四道菜就可以了，有這個湯，就不用再有蝦了。大娘子，安兒，你們不要覺得是我刻薄，實是城中現(xiàn)在情況不好，每日都有餓死的。”

    說著又嘆了口氣，楊氏道：“老爺既然這么說了，那就先撤下兩道吧，也省的下人們再做?！?/br>
    高老爺點點頭：“也好。”

    安姐道：“父親，江寧如此缺糧，朝廷沒有給賑濟(jì)嗎？”

    “朝廷現(xiàn)在兩線作戰(zhàn)，哪還顧得上我們？不過我已經(jīng)上了奏折，多多少少總要有點吧。”

    “早知這樣，女兒就不慌著趕路了，怎么也要與父親多帶些糧食回來?！?/br>
    “你們有這個心就好了……你剛才說什么？你們帶了糧食？你們、你們怎么會帶糧食的？”說到最后，聲音已有點發(fā)顫，安姐感受到了他的激動，笑道，“我同姨娘想，江寧剛打過仗，可能會缺糧，因此就同姨娘搜集了一些，還有一些藥材。要不父親以為我們帶回的十多輛車裝的都是什么？老家特產(chǎn)嗎？”

    “就算是特產(chǎn)也是吃的呀?！备呃蠣斶@次是真的興奮了起來，“大娘子，安兒你們太好了，你們、你們……”

    安姐等人帶回來的車他見了，若是都裝滿的話可是不少，放在城門處施粥總是能維持幾天的。想到這里，他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是舒坦的，手一揮：“今天的菜加的不虧，就是多加兩道也是應(yīng)該的。”

    一句話說的楊氏母女一起笑了起來，楊氏還沒什么感覺，安姐則是連目光都有了變化。她沒想到高老爺會變成這樣，如果按照清官的標(biāo)準(zhǔn)他還是不合格的，歷史上的海瑞，把自己餓的瘦骨嶙峋，衣服都找不出新的，相比之下高老爺?shù)纳钅呐率乾F(xiàn)在都算是奢侈，但他也是真有良心的，雖然這個良心是先顧著自己。

    想到這里，她開口道：“父親有沒有想過買糧？”

    “怎么沒想過？可附近的糧食都被趙將軍征集了，留存的一些自己還不見得夠吃，又哪里愿意賣給我們？”

    “女兒說的不是向官府，而是向私人。江寧附近遭了兵禍的是不說了，遠(yuǎn)一些的大家族中總會有一些存糧吧？”

    “應(yīng)該是有，但他們又怎么會愿意賣？”如果早些還罷了，但現(xiàn)在這情景，雖然擺明了是朝廷要勝的，可因為蔣王那里還沒什么消息，一些大家族免不了就存了別樣的心思。倒也不見得就是要做墻頭草，但存糧自保卻是很常見的心理。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出價高一些他們也不見得會賣。何況現(xiàn)在江寧不僅缺糧還缺錢，正常買糧的錢他都要找?guī)讉€大戶募捐，更不要說出高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