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人一怔，一個仆人有些疑惑的開口：“老爺，您讓四姑娘來這里？”

    高老爺愣了下這才想起這不合規(guī)矩，他看了一眼朱抵，停了停才有些艱澀的開口：“這信、這信……”

    “大人，這一定是別人冒充的吧？”朱抵裝作無知的開口，卻立刻給了高老爺靈感，“對，這是別人冒充的，我一定要徹查到底。至于這信上的事更是無稽之談。那蓮姐是女子的事整個江寧有幾個不知道的？舒兒又是常去蘇家的，對這事一定清楚。所以這信是偽造的！你萬萬不要放在心上。”

    朱抵裝作恍然大悟的點(diǎn)點(diǎn)頭：“大人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大人你是知道我對安姐的感情的……”

    高老爺此時已經(jīng)沒空在這里抽搐了，他匆匆又安撫了朱抵幾句，然后就找了個清客陪他，留下一起午飯的話，就拿著信進(jìn)了后院。他直接來到松鶴院，一進(jìn)院子就大喝出聲：“把四丫頭給我?guī)н^來！”

    這一聲實(shí)在是太大了，連高老夫人都被驚動了，正要打發(fā)人出來看，那邊高老爺已經(jīng)對舒姐喊打喊殺了。高老夫人也顧不得別的，連忙走了出來，就見舒姐跪在那里，高老爺不知從哪里找了個棍正要往她身上抽。

    “住手！”高老夫人連忙叫道，同時快步走了過去，“你這是做什么！”

    “娘，你讓開?！?/br>
    “我不讓！”高老夫人瞪著他，“你瘋了，她這兩天正病著，屋門都沒出，犯了什么事讓你這么發(fā)火？就算她做錯了什么，也自有我這個做祖母的管教，你一個當(dāng)?shù)?，管什么后院宅子里的事?！?/br>
    “娘，我打她自然有我要打她的理由！她、她、她……她差點(diǎn)毀了我高家?。　备呃蠣斠膊幌胂嘈抛约旱呐畠簳@么惡毒，這么愚蠢，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希望他對朱抵說的那一番話是真的?？墒撬麑κ娼愕淖舟E實(shí)在是太熟悉了，熟悉的根本就不可能認(rèn)錯。所以不管舒姐有什么理由什么苦衷，他現(xiàn)在都不想知道。

    “你這說的是什么胡話，她一個姑娘家，哪有這么大的能力？”高老夫人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瑟瑟發(fā)抖的舒姐。這些年她身邊只有舒姐是始終陪伴的，而且又一向聽話、舒心，就算她有些地方她也看不上眼，可大體上還是最偎貼她的孫女。所以在這個時候她明知有蹊蹺，還是堅(jiān)定的站在了這個孫女身邊。

    這要是其他事，高老爺也就放棄了。何必和自己的娘較真呢？但這一次的事是高老爺絕對無法容忍的，他恨恨的看了一眼舒姐：“你給我進(jìn)來！母親，咱們進(jìn)里面說?！?/br>
    三人進(jìn)了里間，高老爺把所有人都打發(fā)了出去：“這個孽障，給朱二公子去了封信，說安兒同蘇家的蓮姐有染！”

    高老夫人一怔：“有染？有什么染？她們兩個不都是女子嗎？”

    雖然到過京城坐過大船，但高老夫人的見識還是有限的，如果說蓮姐同安姐都是男子，那憑著早先在京城的經(jīng)驗(yàn)，高老夫人還能想象一二——京里有不少人家都養(yǎng)戲子?？蛇@兩個姑娘，她是完全無法想象了。而那邊的舒姐則臉色一變，原來大家都知道，只有她傻！

    高老爺哼了一聲：“你自己說，是怎么回事？”

    舒姐抬眼看了看他：“父親既然認(rèn)定女兒有罪了，那還要女兒說什么？”

    “這么說，還是我冤枉了你？”高老爺拍了下桌子，“你自己看看你是怎么寫的！我說呢，前段日子你為何總往蘇家跑，合轍下一直以為蓮姐是男子??！你是不是還想著嫁給他？不知廉恥！我高博榮怎么會有你這么個女兒？今天我就把你打殺了，也省的你以后把我高家的臉都丟光！”

    他說著就拿起早先的棍子，一下拍在舒姐的后背，這一下是實(shí)打?qū)嵉?，舒姐被打的直接怕在了地上，半天發(fā)不出聲。而高老爺卻沒有手軟，啪啪的又連打三峽，舒姐發(fā)出一聲悶哼，嘴角就帶了些血。眼見他又要往下打，高老夫人合身攔住了。

    “娘，到這個時候你還要護(hù)著她？”

    高老夫人回頭看了一眼舒姐：“我知道四丫頭這次是犯了大錯，這個錯是不能原諒的。但你不能再打她了。是，我就要護(hù)著她，這些年你們一個個不是有事情就是有心思。早先那安丫頭還想討好我，可一攀了高枝就立刻敷衍了起來。我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覺得我不好對付，覺得我難纏。我也不管別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就這個丫頭一直陪著我，給我說好聽的，幫我念佛經(jīng)與我逗樂，給我捶背捶胸。老大，她有錯，她有很大的錯，可你看在我這張老臉上，就饒了她這次吧。以后，我把她看的嚴(yán)嚴(yán)的，除了跟著我，再不讓她出家門一步，決不讓她再犯一點(diǎn)錯！”

    “母親！”

    “難道你還要我跪下求你嗎？你要再打，就打我吧，我替她挨了?！彼f著就作勢要跪下，高老爺哪敢真讓她下跪，連忙就攔住了，“母親，你這是、你這是……我不是替安兒說話，可她這么做毀的是我高家呀。也虧得那朱二公子對安兒深情，否則，我高家就要變成一場笑談了！兒子這些年的功名，這些年的成績，還有我高家的臉面就都?xì)г谒掷锪?。我高家上上下下沒一個能得到好處啊！她為一己之私犯下這種錯，母親你還要攔著……”

    高老夫人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疲憊的說：“那你要怎么樣，真的要把她打死嗎？你已經(jīng)死了一個姑娘了，還要死第二個嗎？”

    高老爺一怔，手中的棍子掉在了地上……

    第142章

    第十一章

    最后,舒姐就是被圈在了松鶴居。

    高老爺給她下的令是除逢年過節(jié)不能出松鶴居一步。好好的姑娘,突然被禁了足，對外面當(dāng)然要有個說法,于是最后就成了舒姐一夜做夢，夢到高老夫人身體不適,她大哭而醒,發(fā)誓要抄足一百遍《金剛經(jīng)》為高老夫人祈福。

    《金剛經(jīng)》全文并不長，不過五千多字，但一百遍也是五十多萬字了?，F(xiàn)代有寫手走速度流,一個月就能把這些字打出來,但在古代這絕對是一個大工程。所以聽到的人莫不交口稱贊，不過明眼人還是知道內(nèi)有蹊蹺，但也都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除了這些，對內(nèi)，舒姐的份例都減了。月銀是都沒有了，身邊的丫頭也被換了個干凈，特別是大丫頭春葉直接就被發(fā)賣了。春葉早先也是極有體面的，這說被發(fā)賣就發(fā)賣，也令高家上下的傭人暗暗警惕。有感懷身世的有幸災(zāi)樂禍的也有迷茫彷徨的。冰琴就拉著思煙在下面偷偷的問：“姑娘早就問你的想法，你到底是個什么章程？”

    “什么章程？”

    “哎呀，你也看到春葉的下場了，就沒什么想法？”

    思煙看了她一眼：“傻孩子，被嚇住了吧？”

    冰琴咬了下嘴唇：“jiejie你別笑話我，我真的有些害怕。我知道咱們家姑娘同四姑娘不同，可是……春葉她看起來真的還好?！?/br>
    舒姐走的是白蓮花路線，手下的人也沒有特別飛揚(yáng)跋扈的，此時也就更令人觸動。思煙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咱們做下人的，一是要護(hù)主，二是要講究規(guī)矩。主子有做的不對的，要勸要說，真的太離譜，就要向長輩稟明。我是不知道四姑娘做了什么，但一定是非常嚴(yán)重的錯誤，春葉作為貼身大丫頭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卻一直沒有任何反應(yīng)。所以落了今天這么個下場。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她這么守口如瓶也是為了四姑娘，這事……就要看命了。你我的命都是極好的。”

    冰琴一怔。思煙道：“咱們雖是做下人的，生活卻相當(dāng)不錯。而且咱們姑娘是個明白事理的，四姑娘會做的事咱們姑娘一定不會做，就算做，她也一定是能擔(dān)得住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冰琴看著她慢慢的點(diǎn)點(diǎn)頭，是的，不管什么事她們姑娘都能擔(dān)的住。比如這一次回江寧，本來上下也是一片排斥，可她們姑娘硬是立住了腳，而且重新拿回了掌家權(quán)！

    “不過jiejie，就算這樣，你也沒什么想法嗎？”

    思煙瞪了她一眼：“臭丫頭，還來打趣我！還不去把姑娘的書架整理一下！”

    冰琴吐了下舌頭走了，思煙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說起來她真的是大姑娘了，眼看就要二十了。早兩年安姐就說讓她好好想想以后的去處。有心儀的大可對她說，想放出來也沒問題。而這府里也不斷的有媽子替自己的子侄打聽她，有的條件真不錯。但她一直猶豫不定，她不知道出去后會變成什么樣。

    她知道，若她出嫁安姐是一定會給一份豐厚的嫁妝的，而因?yàn)橛邪步愕年P(guān)系，她在婆家的日子大概也不會太難過。但她的一生就要這樣了嗎？她有些猶疑。過去她對未來是很清楚的，好好伺候姑娘，得份體面，將來找個好婆家，相夫教子，若是能把孩子給培養(yǎng)出來，就是她一生的榮耀了。

    這是很多大丫頭都走的路，只要能走好日子還是舒心的。但她這幾年卻不斷的反問自己，這樣真的好嗎？她看到了安姐，看到了蓮姐。不不，她知道自己是絕對不會變成這兩位姑娘的，她也沒有她們這樣的能力，但，她也想做點(diǎn)什么呢！

    這兩個丫頭的對話當(dāng)然是私下的隱秘的，楊氏母女都不知道。安姐對于舒姐的事先是驚愕，驚愕過后只有一個感覺——愚不可及！吳氏早年招搖還是因?yàn)楦呃蠣數(shù)膶檺?，舒姐，又是憑的什么？而楊氏則不一樣了，這事的起因高老爺并沒有瞞她們，在他想來也瞞不住，雖然朱二公子很配合裝的一片天真，可那又怎么能當(dāng)真？所以就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把這事說了。

    楊氏是一向溫和的，早先被吳氏欺負(fù)成那樣也幾乎就要唾面自干，而這一次卻氣的手發(fā)抖，當(dāng)著高老爺?shù)拿婢土R開了：“不要臉的小蹄子，我家安兒怎么她了被她這么作踐！老爺，此事若沒個公平處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服氣的！”

    高老爺自然又是一陣安撫，并承諾以后不讓舒姐片字出高家。對這個結(jié)果楊氏當(dāng)然是不滿意的，可她知道這是高老夫人同高老爺博弈后的結(jié)果，現(xiàn)在高老爺給她說了，就是決定了，她再爭取也爭取不來太多，所以在高老爺?shù)牟粩喟矒嵯乱簿筒辉俪雎暳?。但自此以后她對高老夫人是徹底涼了心，過去天氣轉(zhuǎn)換她還會主動想高老夫人需要添什么衣服，看到個什么好的也會想著點(diǎn)高老夫人，不讓去請安還有點(diǎn)惴惴的?，F(xiàn)在卻是什么都不想了，天氣轉(zhuǎn)換自有定例，老夫人有私房，想要什么自可以派人去買，不讓請安，她自落清凈！

    府里的下人見到這個情景，慢慢的也明白了。雖然還有一些覺得高老夫人總是高老爺?shù)挠H娘的，但大多還是偏向楊氏母女這邊。當(dāng)然，對高老夫人也說不上怎么怠慢，可再不會扒著上了。高老夫人一句話，下面人也不會顛顛的跑著去辦。這種情況高老夫人怎么會沒有察覺？她開始是向高老爺訴苦。

    可這種冷淡一不是楊氏母女下令，二眾人也不可能做的太過火，所以高老爺只以為她又是無事生非，安撫一二也就罷了。高老夫人眼見沒有效果，就轉(zhuǎn)而想找楊氏母女的麻煩。但安姐是不用說了，楊氏對她也是冷了心。見了面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然后就默不吭聲的站在那兒。高老夫人讓她去立規(guī)矩呢，她也去立。只是當(dāng)高老爺再找她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就一臉疲憊了。高老爺問她她也不說，但這種事只要高老爺有心打聽，又怎么會找不到由頭，知道又是自己母親的事那真是又氣又有些無可奈何，第二天再去向高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就會說：“雖說她是個妾，這些年為我高家也沒少立功勞，也是這么大年齡了，眼見就要抱外孫的，您又何必這么待她？”

    “我對她怎么了？怎么了？她是個琉璃的碰不得了？抱外孫？她一個妾能抱哪門子外孫？我知道，你又是想拿王府的人壓我，告訴你，我還真不怕了！有本事，就讓那什么二公子過來打我這張老臉！”

    不過雖然叫囂的聲音很大，但不過兩天高老夫人就免了楊氏的規(guī)矩，回來對身邊人抱怨高老爺：“這是翅膀硬了，嫌棄我了，也不想想沒有我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