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皇后雖然幫著高宸，至少識大體，面子上還是顧忌皇帝，擔(dān)心皇帝身體的。而梅貴妃只顧一味的除掉對手，只顧爭吵，根本就不管皇帝有沒有氣到。皇帝盛寵梅貴妃多年，眼見她如此自私，自然是心都涼了半截，加上她和燕王搞出來的那些事，想不發(fā)作的都難！

    梅貴妃被打得一愣一愣的，“皇上，你打我？”進(jìn)宮這么些年，一指甲都沒有被人彈過，更別說被扇耳光了。平日里從來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打別人的，今兒這么慘還是頭一遭，忍不住委屈交加，更是怨恨！

    看來這樣下去不僅燕王要敗了，自己也要倒霉了。

    “皇上，你為何打臣妾啊？”梅貴妃一而再、再而三，步步緊逼皇帝的底線，“像四郡王妃那種胡言亂語的潑婦，根本就不配做郡王妃……”

    “她不配做郡王妃？你怎么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做貴妃？！”皇帝的怒氣在眼中青光閃爍，好似閃電，也沒有心情在跟她爭辯，喊了李德群下旨道：“貴妃梅氏言行無狀，幾次三番藐視圣意，今褫奪其貴妃封號，貶為貴人！”

    “不！”梅貴人先是本能的慘叫，繼而心涼，完了，完了，――這次梅家摻和陷害高宸的事，徹底把自己和梅家拖下水了。再這么下去，不僅燕王要完蛋，自己和梅家也要完蛋，不能再這么放任自流下去了。

    “皇上……”她只做氣極了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

    吳皇后領(lǐng)著仙蕙和高宸告退，回了鳳儀宮，心情真是說不盡的愉悅。

    多虧仙蕙聰明，挑得梅氏沉不住氣惹惱了皇帝，現(xiàn)在好了，生生褫奪了她的貴妃位分！雖說貴妃和貴人只是一字只差，但是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

    在這之前，梅氏是宮里唯一的正一品四妃，除了自己以外，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成了梅貴人，后宮可是有好些老資歷的妃嬪，位分都比她高了。梅貴人以前處處盛氣凌人、驕狂跋扈，不消自己出手，嬪妃們也不會放過她的。

    更何況，皇帝那樣子是難再有子嗣的，梅貴人被貶以后，想再爬可就難了。而這一次的陰謀，梅家參與其中，少不得同樣要受到牽連的。

    此消彼長，他們勢弱吳家可就勢強(qiáng)了。

    吳皇后吩咐心腹嬤嬤，笑道：“把本宮上年得的南海珍珠拿出來，記得有一盒，讓仙蕙帶回去。大的呢，穿珠花戴，小的磨成粉用也使得?！?/br>
    仙蕙知道皇后這會兒心情好，拒絕反而不美，趕忙笑著道謝，“今兒來鳳儀宮，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br>
    “自 家人嘛?！眳腔屎笳f得客氣，撣了撣明紫色的妝花大襖袖子，端正身姿，然后對高宸叮囑道：“皇上是一個心腸柔軟的人，加上年紀(jì)大了，難免要為身后事著想。所 以你切記，還有你……”也看向仙蕙，“燕王和梅貴人已經(jīng)處于弱勢，斷不可在這個時候再去踩他們，以免弄巧成拙。”

    皇帝的脾氣，高宸大概也知曉一、二，幕僚們和京城的人也打探過消息，情知吳皇后所言不假，因而回道：“皇后娘娘放心，不管宗人府最后作何處置，都是圣意，臣是不會有任何異議的?！?/br>
    吳皇后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好?！碑?dāng)初選擇高宸，和他沉穩(wěn)冷靜的性子分不開，對他的話還是很放心的。只是心下不解，問道：“那個女子不會真是女刺客吧？”

    有關(guān)這點(diǎn)，仙蕙也是疑惑擔(dān)心。

    當(dāng)時高宸遇刺的消息讓人送來，只是說了不要驚慌，沒事的，然后囑咐自己到時候怎么哭鬧等等。按理說，刺客應(yīng)該是假的才對啊。

    高宸委婉道：“那女刺客，稍微修整了一下?！?/br>
    她唱曲兒的姑娘本來不是太像仙蕙，但人死了，可以稍作化妝。至于手掌心里的薄繭，以及略粗壯的手臂，都是找人處理過的。反正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要動手腳，實(shí)在是太容易了。

    但，這并不是關(guān)鍵。

    吳皇后是浸yin后宮幾十年的人，心思微轉(zhuǎn)，“哦，那這修整的人可厲害了?！?/br>
    高宸思量了下，依照皇后的星子肯定是要猜疑的，與其躲躲閃閃，不如讓她知道也好。吳皇后知道慶王府的實(shí)力，才會有所顧忌，免得拿著仙蕙當(dāng)軟柿子捏，因而淡淡一笑，“許是梁大將軍看得不仔細(xì)罷。”

    吳皇后頓時面色一變，梁大將軍看得不仔細(xì)？絕無可能！也就是說，禁衛(wèi)軍的大統(tǒng)領(lǐng)從中放了水，他是慶王府的人！倒是小看了慶王府啊。

    仙蕙看著他們倆言語交鋒，眼神閃爍，也慢慢的領(lǐng)悟過來了。

    吳皇后很快緩了過來，沒再問，而是說起家常閑篇，留仙蕙和高宸吃了飯，然后讓人送出鳳儀宮。臨走前，臉上的笑容和氣了幾分，“仙蕙，這些天你就先去慶王府照顧老四，不用陪你義母了?！?/br>
    仙蕙笑盈盈道：“是，得空再去看望義母?！?/br>
    等到回了京城里的慶王府，自然有人迎接高宸夫婦，這里是自家地盤，而且沒有長輩和妯娌之類，對于仙蕙而言別提多自在了。不過因?yàn)閾?dān)心高宸身上的傷，也高興不起來，一腔心疼不已。

    “你還真下的去手啊，那么深的一道口子，我看著都疼?！?/br>
    高宸淡淡道：“皇上那邊糊弄不得。”

    仙蕙點(diǎn)了點(diǎn)頭，“倒也是?！钡侨耘f心疼啊，看了看他的腰，“這樣子，你少說也得在京城躺一個多月了?！?/br>
    高宸微微勾起嘴角，“那不正好。”

    仙蕙怔了怔，繼而才明白過來他的深意。

    對啊，既然受了這么嚴(yán)重的傷，那肯定不能馬上回江都，就得滯留京城。再有吳皇后的一力周旋，就比別的藩王多了大把時間，可以接近皇帝了。

    等等，高宸這是下定決心要爭皇儲？要是他真的做了皇儲，成了太子，那自己豈不是太子妃？他要是做了皇帝，自己豈不是……？雖然吳皇后和吳家有這個打算，但是自己以前并沒有認(rèn)真想過。

    這么一想，真挺嚇人的。

    仙蕙知道這些話不好深談，轉(zhuǎn)移話題道：“燕王那邊，最后會怎么樣？”

    高宸淡聲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br>
    他和吳皇后的想法一樣，燕王的事全部交給宗人府來處理，不去活動，免得上躥下跳的讓皇帝厭煩。畢竟不是弄死了燕王，自己就能做太子，――何苦自找麻煩？但是他不找麻煩，麻煩卻主動找他。

    到了下午，皇帝居然微服來到慶王府探病。

    ――這面子可就大了。

    一番禮數(shù)過后，皇帝問道：“這次你受了大委屈，燕王和梅家那邊的處置，你有沒有什么想法？說說看，朕會替你斟酌斟酌的?！?/br>
    高宸心中一凌，自己絕不能說錯一句話，卻道：“臣可以說實(shí)話嗎？”

    皇帝目光深刻的看著他，“當(dāng)然可以?！?/br>
    高宸故意嘆了口氣，“要就臣自己來說，只要一想起當(dāng)初慶王府對燕王的保護(hù)，再想起他后來的恩將仇報，羞辱臣、刺殺臣，心里自然希望重重處罰他?！?/br>
    “哦？”皇帝問道：“那還有別的想法了？”

    “是?！备咤氛氐溃骸罢埢噬纤〕颊f實(shí)話，眼下因?yàn)闆]有皇儲，不管是朝中還是地方上，都是人心不穩(wěn)。這種時候，若是朝廷嚴(yán)厲處置一方藩王，其實(shí)并不合適，所以依臣微見，燕王的事還是回封地解決罷。”

    皇帝眼中頓時閃過一道精光。

    他大大方方坦誠恨燕王，這是不撒謊；然后又說如今局勢不穩(wěn)，朝廷不適合嚴(yán)厲處置燕王，這是有眼光；最后說到，燕王的事回封地再解決，這就是出謀劃策了。

    燕王的皇位是怎么得來的？大家心里有數(shù)，他的兄弟們心里更有數(shù)，還有恨。

    只要燕王稍微情勢落敗，不……，甚至只要朝廷不保護(hù)燕王，那么他回封地就會麻煩多多、是非不斷，恐怕前路兇險難測。

    高宸玩了一手漂亮的陽謀，既不虛偽，也袒露了他的實(shí)力。

    皇帝想了想，換做自己站在對方的位置上，也想不出更好的回答了。這樣的人，才是適合做皇儲的人，而不是只知道陰謀詭計的燕王之流。心下有了些許抉擇，但還不至于因?yàn)檫@點(diǎn)欣賞，就決定立高宸為皇儲。

    眼下局面復(fù)雜的很，要考慮的事很多，轉(zhuǎn)而笑道：“你那個伶牙利嘴的漂亮小媳婦呢？叫出來瞧瞧?！?/br>
    高宸當(dāng)即吩咐人去找仙蕙，其實(shí)就在隔壁，轉(zhuǎn)瞬便過來了。

    “見過皇上?！毕赊ヒ?guī)矩的行了大禮。

    皇帝此刻并沒有上火，對待女眷，還挺和顏悅色的，“起來說話?！比缓鬆钊袈唤?jīng)心的問道：“昨兒梅貴人火氣大了一些，你別放在心上。”

    仙蕙嚇了一跳，自己何德何能讓皇上來賠不是？忙道：“梅貴人娘娘一向沐浴圣恩，沒有受過委屈，昨天為了梅家的事有些著急，也是難免的。就好比妾身，因?yàn)閾?dān)心四郡王的安危，也會情急一些?！?/br>
    皇帝不由笑了，這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啊。

    先說梅貴人在自己的寵愛之下，有脾氣，是人之常情，看似好像很理解對方。然后又解釋她昨天的過激言辭，和梅貴人一樣，那自然也是人之常情了。

    皇帝笑道：“那依你看，燕王和梅家的人要如何處置？”

    仙蕙低眸垂眼，“這個……”一面在腦子里飛快琢磨，一面推托，“妾身不過是一介婦孺之流，如何有資格議論朝堂大事？皇上不要取笑妾身了。”

    心下飛快想到，前世自己死的時候皇帝都沒有駕崩。也就是說，皇帝至少還得再活三年，甚至更長時間，并且這幾年也沒有立任何人為太子?？磥恚实圩约盒睦镆灿幸环P算。

    不過也不難理解，權(quán)力嘛，當(dāng)然是捏在自己手里的好。

    ――太子是會分權(quán)的。

    照這么看，慶王府至少還得夾起尾巴做人好幾年，免得惹了忌諱。

    皇帝像是為了緩和氣氛，還開了個玩笑，“你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說說，朕聽著解解悶，說錯了也不怪你。”

    “是?！毕赊ゲ桓以偻普啠刹恍呕实壅嬗心敲春闷?，斟酌說辭道：“依照妾身的意思，燕王和梅家那幾個人實(shí)在太壞了。”她一幅小姑娘說話的口吻，“應(yīng)該狠狠的打一頓板子，然后皇上再給他們一個教訓(xùn)，讓他們都老實(shí)點(diǎn)兒！”

    高宸頓時目光緊張，擔(dān)心仙蕙會不知輕重說得過了頭，可是又不好提醒。

    誰知道，仙蕙接著又道：“可是對于皇上來說，四郡王是子侄，燕王也是，看見后輩們良莠不齊，心中自然是憂喜參半。”

    皇帝聽著有點(diǎn)意思，笑道：“嗯，你接著說?！?/br>
    “我 覺得……”仙蕙回道：“雖然燕王和梅家的那幾個公子該罰，可這也不是最最要緊的，交給宗人府按章處置就好了。皇上公平英明，自然是不會讓四郡王受委屈，妾 身也不會有多話的?！鳖D了頓，“但不管怎么處置，都不能讓皇上生氣傷心，當(dāng)以皇上的意思為前提，畢竟還是皇上的龍體要緊?！?/br>
    不管皇上過繼誰做皇儲，那都是繼子，肯定想找一個純孝恭順的。況且眼下皇上龍體安康，只怕未必想立皇儲，所以有些事還是不要太急，千萬不能讓皇上不高興了。

    高宸嘴角微翹，聽妻子這么說頓時就放心了。

    沒想到，她的心思竟然如此敏銳，連外頭的朝堂大事都看得透徹。說起來，自己一直都拿她當(dāng)小丫頭看待，只是覺得有點(diǎn)小聰明，言談有趣，但看來實(shí)際上并非如此。不論是這兩天她在皇帝面前的表現(xiàn)，還是剛才的話，都看的出她比一般婦人要強(qiáng)得多，自己倒是白擔(dān)心了。

    仙蕙繼續(xù)道：“只要皇上身體安康，便是天下百姓們的福祉，就算四郡王受點(diǎn)委屈也不要緊。妾身想，四郡王的心肯定是和妾身一樣，以皇上為重的，所以妾身實(shí)在沒有什么見解，只等皇上的圣裁便是了。”

    不僅表明了自己的小心，就連高宸，也一塊兒捎帶上去了。

    皇帝眼里露出驚訝之色。

    不管小丫頭說得有幾分真心，能夠做到以圣躬為重，寧愿自己受委屈，就已經(jīng)很是讓人欣慰了。不像燕王和梅家的人，只知道追逐自個兒的利益，哪里為朝廷和君主考慮過半分？眼下心中覺得十分受用，頷首道：“你很不錯，朕心甚慰?！?/br>
    若是真有那一步打算，這樣的姑娘，才像是做皇后的品格。

    正要嘉獎一點(diǎn)恩賞，李德群在門口喊了一聲，“皇上，有事回稟。”

    皇帝知道心腹大太監(jiān)說有事，就是有要事，當(dāng)即讓人進(jìn)來。

    李德群看了看高宸和仙蕙，又瞅了瞅皇帝，見他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不由心里嚇了一跳，天哪！皇帝這是看重高宸夫婦了嗎？只是眼下不敢多問，忙道：“才得消息，說是梅三公子自盡了?！?/br>
    皇帝臉色陰沉，不消說，這自然是燕王和梅家推出來的替罪羊。

    唱曲兒的姑娘肯定是梅三公子安排的，燕王和其他人一概不知，燕王喝醉了，別的人不認(rèn)識四郡王妃，――他們這是拿自己當(dāng)傻子看嗎？！當(dāng)下也不再停留，返回皇宮，正在怒氣未消，梅貴人就過來了。

    一番哭訴，和皇帝的推測一模一樣。

    皇帝煩不勝煩，揮手道：“朕知道了，退下?！?/br>
    梅貴人雖然惱火，但怕頂撞了皇帝反倒惹麻煩，只得強(qiáng)行忍住。因想起皇帝半個上午都不知所蹤，不由問道：“今兒上午，皇上去哪兒了？臣妾好是擔(dān)心呢?！?/br>
    “朕去哪兒？難道還要和你交待？！”皇帝雷霆大怒，喝斥道：“滾出去！”

    梅貴人羞惱交加，咬了咬唇，最終迫于皇權(quán)退了出去。

    她一回宮，就氣得恨恨的砸了一地東西！

    原本涼得只剩一絲溫度的心，又涼了一截，如今全無溫度，看來自己真的已經(jīng)失寵了。就算犧牲了梅家的人，也無法挽回皇帝的心，――若是燕王敗，自己也敗，不能成為下一任皇帝的養(yǎng)母，等待自己的就是殉葬！

    不！自己不要死。

    到了下午，又傳來一份小道消息。

    “昨兒皇后娘娘賞了四郡王妃一些南海珍珠，皇上聽說了，想起去年上貢的一斛東珠，還放著沒有賞人，吩咐賞賜給了四郡王妃?！?/br>
    “哐當(dāng)！”梅貴人將手中的鏡子給扔了出去，砸碎一地！

    邵仙蕙算一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個郡王妃，皇帝居然單獨(dú)賞賜她？她又不是后宮妃子，憑什么??？那么，是不是可以說明，皇帝已經(jīng)把高宸當(dāng)做皇儲人選，把邵仙蕙當(dāng)做未來的太子妃了？沒了，沒有任何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