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蕙垂首聆聽，“是，兒媳記著了?！?/br>
    周皇后扯了她一把，低聲道：“你可別犯糊涂，為了和一個(gè)小小妾室計(jì)較，就把老四給冷落了。要是不知道輕重，讓那寧夫人把孩子生在前頭，可就要像你大嫂那樣，妾室都敢和她分庭抗?fàn)幜恕！?/br>
    仙蕙聞言心頭一暖。

    雖然明白婆婆這是擔(dān)心，嫡庶不分，會讓小兒子府上以后用不安寧。但不論如何，都是跟自己掏心掏肺的體己話了。雖說對高宸討好的事暫時(shí)做不來，還是不愿辜負(fù)了婆婆的一番好意，也就溫溫柔柔應(yīng)了，“是，回去兒媳就多陪陪王爺?！?/br>
    周皇后滿意的微笑點(diǎn)頭，“那就好，我就不多啰嗦了?！?/br>
    仙蕙勉強(qiáng)笑笑。

    舞陽公主見她們說得差不多了，才過來，插嘴笑道：“好啊，母后就只顧著和仙蕙說體己話兒，把親閨女都丟下了。”開了句玩笑，然后又去推仙蕙，“今兒是年三十，大家都高高興興的，你可別賭氣。不過也別擔(dān)心，回頭空了我替你說一說老四，妾是妾，妻妾尊卑不能忘了?！?/br>
    她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長大，一帆風(fēng)順，不僅性子要強(qiáng)，加上身份似然，很是看不上妾室姨娘之流，自動跟做嫡妻的仙蕙站在了一邊。

    就連周嶠都過來湊熱鬧，哼哼道：“四舅母，我也幫你?！?/br>
    仙蕙本來已經(jīng)做好心防，冷起了心腸，被婆婆大姑子和外甥女一番關(guān)懷，反倒弄得心里酸酸澀澀，眼眶都潮濕了。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道：“好了，我心里記著呢。今兒先別說這些瑣碎事了，大家都要開開心心的?！?/br>
    舞陽公主笑道：“你別感動的掉貓尿，回頭我找你做東西的時(shí)候，可不許偷懶?！鄙斐鋈玖宿⒌さ睦w纖手指，“就做一個(gè)，和我戒指顏色相配的荷包罷?！?/br>
    仙蕙微笑，“好，回頭親自去一趟公主府上，讓你挑顏色和料子?！闭贸鋈ス涔?，省得整天呆在靖親王府，看那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事兒。

    周皇后打趣，“原來你是為了仙蕙的東西，才給她撐腰的?！?/br>
    “我也要荷包，還要帕子?！敝軑ξ臏惾?，扯著仙蕙不放手，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好，都給你做?！毕赊バ睦锴宄碓诨适?，她們有什么是想要得不到的？自己的針線再好，也未必就比針工局的人厲害，――丈夫不好，所幸婆家的人還是不錯(cuò)的，也是自己好命了。

    這邊笑聲略大，惹得高宸順勢看了過來。

    今夜的她打扮的很是華麗，一頭青絲挽做瑤臺望仙髻，帶九尾的展翅銜紅寶石滴珠大鳳釵，赤金嵌紫瑛石珠花，再配上親王妃所穿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襯得她明眸皓齒、殊色照人，所有女眷都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

    她太令人矚目了，所以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

    不僅太子妃、孝和等人和她過不去，甚至就連父皇都對她心生不喜，所幸她內(nèi)心良善柔和又乖巧，母后和jiejie她們還是喜歡她的。

    原本這種時(shí)候，自己應(yīng)該和她一起在母后跟前，笑語承歡的，可是……，轉(zhuǎn)身從寧玉瑤手里拿了一盞酒，然后一飲而盡。

    寧玉瑤被眾人打量的渾身不自在，也不敢多言，一直微笑應(yīng)對臉都快要笑僵了。

    高宸喝完酒，溫柔的看向她笑問：“可想吃什么？”

    “沒有。”寧玉瑤搖搖頭，只想趕緊結(jié)束這場讓人渾身不自在的宴席。

    對比之下，仙蕙則要從容優(yōu)雅的多了。

    她在皇后跟前承歡理所應(yīng)當(dāng)，別人心里就算有再多嘲笑，也不敢到皇后跟前來嘲笑的，一頓晚宴吃的還算平和無波。盛大華麗的宴席以后，又是觀看歌舞，又是看戲，今兒破例鬧到新月初升，方才散了宴席。

    回去的路上，讓仙蕙煎熬的事情又來了。

    ――必須和高宸同乘一車。

    剛才來得時(shí)候，兩人就一路無話的坐到皇宮，現(xiàn)在又要彼此沉默的坐回王府，馬車?yán)锏目諝舛际悄痰?，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高宸一語不發(fā)，仙蕙別開頭，掀起簾子，去看夜空里緩緩升起的祈福燈。

    深藍(lán)色的夜幕里，一盞盞燃得橘紅的祈福燈在空中飄起，好似彩色的星星一般。

    她看在眼里，心思卻不知道飄去了哪里。

    忽然間，遠(yuǎn)處的一盞祈福燈好似流星一般，“嗖”的一下，向著地面墜落下去！緊接著，又是一盞祈福燈墜落！接二連三，足有七、八盞祈福燈墜落了。

    仙蕙微微吃驚，這是怎么回事？正在疑惑，就見馬車隊(duì)伍停了下來。

    有侍衛(wèi)飛快來報(bào)，“回稟王爺，前面壽寧街有祈福燈墜落，驚散了人群，那邊現(xiàn)在已經(jīng)亂作一團(tuán)，把路給堵了?！?/br>
    高宸聽了，淡淡道：“那就繞到桂香坊回去?！?/br>
    壽寧街？仙蕙聽在耳朵里，總覺得和什么人有點(diǎn)關(guān)聯(lián)，一時(shí)又想不起來。馬車很快改了道兒，街面上亂哄哄的，有路人從別的地方跑過來的，大聲喊道：“不得了了！壽寧街的祈福燈墜落，把孝和公主的馬車給燒了?！?/br>
    仙蕙心頭一跳，出于直覺，便回頭朝高宸看了過去。

    高宸卻是表情淡淡的，反問道：“你看我做什么？”那眼神里分明寫著，莫非你懷疑我是縱火的幕后黑手？他嘴角微翹，卻沒有再多說下去。

    ☆、第93章 孝和之死

    仙蕙收回了目光，淡聲道：“沒什么?！?/br>
    不管縱火的幕后黑手是不是高宸，自己都和他在同一條船上，――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自己心里還是清楚明白的，所以就不問了。

    至于壽寧街的祈福燈為何會墜落，又是不是和高宸有關(guān)，都無所謂。反正孝和公主三番五次要置自己于死地，只要她出事，自己都是樂見其成的，那就靜候佳音罷。

    靖親王府的馬車改路繞了道，往桂香坊方向。

    即便如此，一路上還是擁擠不堪。

    特別是馬車走到街角路口的時(shí)候，仙蕙探頭望了一眼，壽寧街的方向火光沖天，原本漆黑的夜幕映成了一片艷紅。還有喧嘩的哭喊聲、吵鬧聲，以及凄厲的尖叫聲，不斷朝著四周蔓延開，讓人聽得觸目驚心。

    遠(yuǎn)遠(yuǎn)聽著，都是如此驚心動魄，就更不用說身處其中的孝和公主了。

    因?yàn)榻駜菏悄耆f貴人特意向皇帝給她求了一個(gè)恩典，可以不用回大覺寺，而是回公主府住一夜，省得趕不上明天正月初一的朝見。而回公主府必須經(jīng)過壽寧街，這條街在京城里十分有名，夜里出來觀看煙花和祈福的百姓很多，熱鬧非凡。

    這份熱鬧，隨著祈福燈墜落，擁擠、踐踏、喧鬧，很快變成了一種令人駭然的恐怖！

    本來就是夜色重重、燈火閃爍，突然人群慌亂擁擠，再加上各種驚呼尖叫聲，恐慌就像毒煙一樣迅速蔓延，場面根本沒有人能控制！孝和公主身邊的侍衛(wèi)都慌了，想要改道根本就來不及，很快就被逆行的人群給包圍！

    此時(shí)想要再脫身，難了。

    畢竟公主府的侍衛(wèi)再厲害，也不過幾十人，敵不過小半個(gè)京城的百姓擁擠啊。

    有人哭道：“啊，我的腳……”

    “哎哎！不要推我，不要推！”

    “是誰在后面推老子？娘.的，那個(gè)不長眼的……，哎喲！我的手……”各種喊叫碰撞聲不絕于耳，連綿起伏，場面一度失控到混亂。

    有侍衛(wèi)高聲大喊：“讓開，讓開！不要驚了公主殿下的車駕?！?/br>
    根本沒用，不是百姓們膽子大，而是祈福燈落在街面上，今夜花燈、燭火又多，頓時(shí)燒出一片嚇人的火光。而且人擠人，人推人，再加上到處都是鬼哭狼嚎的聲音，求生的本能讓每個(gè)人都恐慌逃竄，根本就停不下來。

    別說公主的車駕，就是皇帝的車駕在此估計(jì)都攔不住，誰都不想馬上死啊。

    孝和公主坐在馬車?yán)锩?，被人群推得左右搖擺，不由驚慌道：“讓開！讓開……”又是勃然大怒，“我是孝和公主，你們都趕緊給我散開！”

    混亂中，一個(gè)侍衛(wèi)模樣的人喊道：“都滾開！不要對公主殿下的車駕無禮，否則砍了你們的腦袋！”說著，居然真的拔出了鋼刀，“不聽是不是？找死呢？！”

    那人一刀下去，跑得最近的一個(gè)胖子被砍中，頓時(shí)嗷嗷叫喚，“我的胳膊，啊……，我的胳膊啊，痛……，他們要?dú)⑷肆??！?/br>
    緊接著，又有一個(gè)年輕人被砍傷，“??！”慘叫頓時(shí)響起，“救命！”很快，接二連三的有百姓，或多或少被人砍傷，忽然間有人高聲大喊，“殺人了！殺人了，孝和公主的侍衛(wèi)要?dú)⑷肆耍　?/br>
    百姓們本來就被火勢嚇得魂飛魄散，再聽說下人，人群立即變得更加混亂，推攘得更加厲害。孝和公主的馬車，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轟”的一下，被慌亂的百姓和憤怒的受傷人士給推翻，孝和公主跟侍女都滾了出來。

    “你們反了？”孝和公主跌跌撞撞，疼痛不已大罵道：“都給滾遠(yuǎn)一點(diǎn)兒！”

    “是她，是她！”有個(gè)受傷的百姓憤怒道：“就是她讓侍衛(wèi)殺人的！”

    “打死她！打死這個(gè)毒婦……”

    孝和公主嚇得趕緊抱住腦袋，侍衛(wèi)們也趕緊過來護(hù)衛(wèi)，但是周圍的百姓已經(jīng)被驚恐和殺人徹底激怒，都是憤怒不已！混亂之中，有燒紅了眼睛的百姓踩向孝和公主，有人扯住她的頭發(fā)，有人偷偷踹她幾腳，――根本就分不清是誰干的，侍衛(wèi)們也沒有辦法護(hù)得住。

    “救命！”孝和公主想要逃，卻被人推到在地，驚駭?shù)募饴暯械溃熬任?，救我！”又是憤怒的吃痛大喊，“你們這群刁民，啊……，我要讓父皇滅了你們的九族……”

    “咔嚓！”一個(gè)憤怒的百姓踩斷了她的胳膊，狠狠啐道：“呸！先滅了你！”

    “對，對！殺了她！反正都是一個(gè)死！”

    “啊……！”孝和公主連連發(fā)出慘叫，“我、痛……”

    這邊混亂不堪，后面的人群還在不停擁擠，“快跑啊，火勢越來越大啦！”一層層的人往前推，不停有人跌倒，有人受傷，四周一片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孝和公主被人踐踏得面目全非，身體破碎，然后瞪大了眼睛，喊出了最后一句話，“救、救我……”直到臨死前的一剎那，她都不明白，為何會因?yàn)閹妆K祈福燈的墜落，就被人群掀翻了馬車？為何只是罵了幾句賤.民，就落得被人踩死的悲劇命運(yùn)？真是死不瞑目。

    夜色中，火勢漸漸減緩，慌亂驚恐的人群漸漸四下分散。

    等到侍衛(wèi)們可以推開百姓們上前察看的時(shí)候，孝和公主早就已經(jīng)咽了氣。不……，準(zhǔn)確的說，那具被百姓們踐踏得面目全非的女尸，若不是身上還穿著公主的服飾，已經(jīng)認(rèn)不出她是孝和公主了。

    ――簡直慘不忍睹。

    ******

    而此刻，高宸正在和仙蕙一起守歲。

    仙蕙并沒有因?yàn)樗牡絹?，而感到意外。畢竟自己是他的嫡妻，大年三十，?dāng)然是要夫妻一起過的。他就算不給自己面子，也要顧及王府的體面，若是寵妾滅妻，指不定就要被人彈劾一本了。

    高宸一直沉默著沒說話。

    屋里靜悄悄的，好似一潭靜謐無比的古井水。

    靜默中，高宸側(cè)首看了過去。她那爍爍生輝的清亮明眸，白皙瑩潤的肌膚，以及漂亮的五官曲線，都在燭光搖曳下，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色細(xì)線，透出柔和的朦朦朧朧。讓人的心情，也隨之生出一絲柔軟之意。

    仙蕙一抬眸，見他地跟著自己打量，只覺得渾身不自在。順手去抽了一本書，打算翻到他先上.床睡了，然后再湊合一夜，免得彼此相對尷尬萬分。

    “大晚上的，看書當(dāng)心眼睛疼。”高宸的情緒沒有調(diào)整過來，徑直上前，從她手里拿了書才發(fā)覺不對，――有些習(xí)慣，只要一不設(shè)防就會帶了出來。

    仙蕙詫異的看向他，怎么覺得，他今天晚上古里古怪的？難道說，因?yàn)槁飞峡戳艘粫簾熁鸹?，他就生出柔情，想要重溫一下舊夢了？

    呵呵，管他想不想，自己可不想。

    “別看了?！备咤分暗脑捯呀?jīng)說出口，不好收回，便想把書給抽出來。

    偏生仙蕙在賭氣，雖然面上沒有絲毫表情發(fā)作，手上卻是拽得緊緊的。一個(gè)用力扯，一個(gè)用力拽著不放，“撲通！”，仙蕙被順著力氣一帶，狼狽的跌在他的腳面上，頭還埋在他的雙腿之間，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你……”仙蕙氣得臉都紅了，順手一甩，把書給扔了出去。

    高宸俯身彎腰，輕輕一帶，就把她給拉了起來，“仙蕙……”他的聲調(diào)忽然放柔，將她攬入懷中?？粗菑埇摪兹缬竦膵尚∧橗嫞肃烈讼驳哪?，和以前無數(shù)次擁她入懷時(shí)一樣悸動，讓他心神微微蕩漾。

    仙蕙心中卻沒有半分柔情，只覺得厭煩。

    做什么？他都跟別的女人好了，還要來找自己親熱不成？是，沒錯(cuò)！他作為丈夫有這個(gè)權(quán)利，可是……，可是要自己心甘情愿的順從，理智做的到，身體也完全不配合，本能的別開臉去。

    好在高宸也沒有什么霸道的舉動，只是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仙蕙掙扎了一下，掙不脫，只得忍著了。

    不然如何呢？難道要大聲呼救，喊了丫頭們進(jìn)來，說王爺要冒犯自己？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只是閉上眼睛，不想看他。

    高宸低頭，看著她長長的睫毛落在如雪的肌膚上，忍不住想低頭吻下去。可是再看她緊緊皺著的遠(yuǎn)山秀眉，又不忍心，最終只是把她放到了床上去，扯了被子，“早點(diǎn)睡，明兒還要早起?！?/br>
    仙蕙不吭聲兒，裹在被子里也不動彈。

    高宸自己脫了衣服上.床，對她道：“把衣服脫了睡，不然明天早起要冷的?！币娝恢辈粍訌?，沒法子，只得親手給她脫衣服，“聽話……”

    仙蕙“呼哧”一下坐了起來，動作飛快，脫了外衫然后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