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請恕老朽無能?!贝蠓蚬傲斯笆?,“要不然,你們還是另請高明罷。” 陸澗張了張嘴,還要說話。 厲嬤嬤勸道:“公子,你手上有傷,先坐下歇著,咱們慢慢的想辦法?!?/br> 陸澗皺眉斟酌了下,對方已經(jīng)是湖州最有名的大夫了,換人并不是辦法,因而道:“先開藥吃吃看,然后再說?!弊層褡杨I(lǐng)著大夫去寫藥方,自己留下,和厲嬤嬤說道:“這里不是京城,想要更好的大夫怕是難了?!?/br> 厲嬤嬤亦是無言,看病治病這種事實(shí)在使不上勁兒。 而且還有另外一件大事,沉甸甸的,一直壓在她的心頭。 高宸死了?!這是他的計策?還是說,真的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轉(zhuǎn)頭看了看陸澗,如果高宸真的死了,他倒是不急,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留下仙蕙??墒恰?,那是山窮水盡的最后一步啊。 陸澗看見厲嬤嬤打量他,目光閃爍,多少也能猜到對方在想什么。因而說道:“王爺英明睿智、驍勇善戰(zhàn),必定不會這么輕易出事,多半有計策,暫時蒙蔽外人,我們切不可因此亂了陣腳。還是先照顧好……,小妹,然后等到王爺?shù)南伞!?/br> “嗯?!眳枊邒唿c(diǎn)了點(diǎn)頭,反正暫時也想不出別的對策。 仙蕙這昏迷就是好幾天,期間囈語不斷,喊頭疼,中間又發(fā)燒,但就是不醒過來。把厲嬤嬤和陸澗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玉籽衣不解帶的守在床邊,偷偷抹眼淚,――她可不想一輩子留在陸澗身邊,更不希望高宸死啊。 哪怕是將來做一個空頭皇后娘娘,也比隱姓埋名強(qiáng)啊。 可惜仙蕙聽不到她的心聲,仍舊昏迷。 而陸澗雖然名義上是仙蕙的哥哥,到底并不是真的,雖然著急,也不好總是進(jìn)內(nèi)室。只得從早到晚守在外面干等,真是等得心急如焚。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仙蕙整整昏迷了三天都沒有醒來。 大夫連連搖頭,“不成了,請恕老朽無能為力,你們另請高明罷?!?/br> 第二天,再去請大夫時,人家無論如何都不來了。 陸澗手上掛著繃帶,沉色道:“我親自出去找人,換個大夫?!?/br> 厲嬤嬤擔(dān)心他再磕著、碰著,說道:“算了,找個婆子去便是?!?/br> “讓婆子去,只怕別人覺得我們誠意不夠?!标憹绢櫜簧献约菏稚系膫?,堅持道:“還是我領(lǐng)著人去吧,你們等等。” 哪知道,厲嬤嬤幾個在屋里等了半天,從上午等到中午,只等到陸澗自己回來,卻不見大夫。厲嬤嬤趕忙問道:“怎么,都不肯瞧?” “嗯。”陸澗搖頭,嘆氣道:“人家聽說是江老看過的病人,都不愿意來?!?/br> 厲嬤嬤往椅子里一坐,真沒招了。 “小姐……”玉籽坐在床邊小聲啜泣,哽咽難言,“王妃、王妃娘娘,你快醒過來,說一句話啊?!眱裳蹨I汪汪的看著她,連聲懊悔,“都怪奴婢動作太慢,沒有護(hù)著,嗚嗚,我怎么這么笨……” 厲嬤嬤扯她道:“好了,別哭了?!?/br> 玉籽卻是眼淚止不住,起了身,仍舊嗚嗚咽咽的。 “你們……”仙蕙忽地緩緩睜開眼睛,“哭什么?”她面色蒼白,一雙明眸帶著霧光問道:“還有,還有你們……”想說話,又頭疼的說不出來是的。 “小姐!王妃娘娘!”玉籽驚喜的跳了起來,“你醒了?!” 仙蕙費(fèi)力的睜著眼睛,穩(wěn)住精神,然后目光奇怪的打量著她,“你是誰?”然后看向厲嬤嬤,“你……,又是什么人?”再掃過陸澗,更是白著臉失聲輕呼,“你一個大男人,怎么會……,會呆在我的屋子里面?!你們都是什么人啊?!?/br> 玉籽怔住了,厲嬤嬤和陸澗對視了一眼,三個人都是面面相覷。 仙蕙掙扎著要起來,驚慌喊道:“娘,jiejie……” ****** 半個月后,京城里面裝點(diǎn)一新,迎接從福建凱旋而歸的朝廷大軍。 至于靖親王高宸,在福建水師的船上被人一箭射中,落入海水以后,就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再也沒有了任何消息。大家紛紛猜測,英勇善戰(zhàn)的靖親王怕是已經(jīng)葬身大海,連個尸首都撈不回來了。 此刻領(lǐng)著十二萬大軍回來的統(tǒng)帥,叫做褚良廷。在他身邊還有兩員副將,一個姓趙,一個姓劉。這三個人,都是皇帝和大臣們精心挑選出來的。原本預(yù)備高宸在福建就藩以后,好讓此三人帶大軍回來,又擔(dān)心一個人掌權(quán),所以挑了三個互相掣肘轄制。 朝廷大軍在京城三里開外扎營,等候命令。 褚良廷和兩員副將坐鎮(zhèn)中軍大帳,等待京城里面準(zhǔn)備好,將領(lǐng)們就班師回城,士卒們則分赴左右軍營,以及西山大營,剩下的則往京郊附近駐扎。具體的安排,還得看皇帝怎么安排才能分派,因而暫作等候。 劉副將提了一壺酒進(jìn)來,笑道:“朝廷大軍這次大獲全勝,皇上必定龍心大悅,褚將軍又把十二萬大軍完數(shù)帶回來,這次面圣必定是要高升了。” 趙副將笑著倒了一碗酒,遞了過去,“大將軍請?!?/br> 褚良廷這一路,跟他們相處的很是融洽,笑著接了碗,“論功行賞,你們二位肯定也是少不了的?!闭Z氣微頓,“只不過,靖親王如今還沒有找到,咱們等下見了皇上,記得別太沾沾自喜了?!?/br> 兩位副將對視了一眼,都笑,“好,記下了?!?/br> 正說著話,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怎么了?”褚良廷問道。 一個校尉飛快來報,面色驚慌,“大將軍,剛才哨探回報,說是官道上突然冒出來幾千兵馬,不知何人所領(lǐng),正朝著咱們的大營飛馳而來。” 褚良廷皺眉道:“幾千兵馬?” 劉副將“哼”了一聲,“誰這么不長眼?竟然敢和十二萬朝廷大軍挑釁!”轉(zhuǎn)頭道:“大將軍不必著急,只管喝酒,帶末將前去看看究竟。” 趙副將笑道:“不知道是哪個找死的,倒是擾了我們的酒興?!币桓贝蟠筮诌譂M不在乎的樣子,自己先喝了一口酒,“大將軍,咱們只管喝酒等著便是?!?/br> 褚良廷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也沒把幾千兵馬放在心上,見一個副將已經(jīng)出去,一個神態(tài)自若的陪自己喝酒,也不好意思表現(xiàn)的太不鎮(zhèn)定。因而端起酒碗,笑道:“咱們喝著,等會劉副將就回來了。” “是啊?!壁w副將咧嘴笑道:“不過小事一樁。” 果不其然,兩人才酒過三巡,就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劉副將騎馬跑了回來。似乎……,身后還跟著一個高大頎長的男子,也騎著馬,身上同樣穿著將軍服色,像是一員大將。 褚良廷看的奇怪,誰啊?能讓劉副將領(lǐng)入軍營里來。 正在疑惑,就見劉副將揮手說了什么,那英姿不凡的男子在馬背上揮揮手,跟前將卒們驚天動地的喊道:“恭迎靖親王殿下!王爺回來啦!” 靖親王高宸?!他沒死?沒死也罷了,怎么居然又出現(xiàn)在京城?褚良廷頓時覺得眼前一黑,心下慌亂無比,加上喝了點(diǎn)酒,站起來的時候不免晃了一下。 “王爺回來了啊?!壁w副將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慢慢笑道:“好事,大好事啊?!?/br> 褚良廷看看他,再看看外面圍著高宸打轉(zhuǎn)的劉副將,還有什么是不明白的?這兩人,早就已經(jīng)私下和高宸勾結(jié)!他沒死,他根本就沒事,不過是詐死然后好回京城而已。 如果高宸活著,就得在福建接受就藩的圣旨,他在上京就是謀逆!而且即便他不顧謀逆的惡名,一路上京,也必定會被沿路各州駐軍阻攔,只怕血流成河也未必能成事。所以他干脆選擇了詐死,然后輕騎上京,直接到京營接管十二萬大軍! 再加上劉、趙二人里應(yīng)外合,不費(fèi)吹飛之力。 趙副將撣了撣衣服,擺正佩劍,“大將軍,咱們剛才還擔(dān)心王爺找不到,皇上會生氣遷怒我們,責(zé)怪沒有照顧好王爺。這下王爺回來了,雙喜臨門,皇上必定龍心大悅啊。” 龍心大悅個屁!褚良廷氣得發(fā)抖,伸手要去摸自己的佩劍,卻發(fā)覺自己手軟腳軟,連站都有些站不穩(wěn)了。 “咦?大將軍喝醉了?”趙副將上前扶他坐下,然后叫了兩個心腹過來,聲色俱厲,“褚大將軍喝醉了,你們在此好好陪著,若是出了一點(diǎn)差池,就把你們五馬分尸!” “是。”兩個心腹齊聲應(yīng)道。 褚良廷心里明白,趙副將這話是在告誡他的手下,同時也是在告誡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就是一個死!他們既然準(zhǔn)備圍住京城宮變,自然就不會在乎多殺幾個人,自己要么順應(yīng)他們的謀逆之舉,要么就是人頭落地。 高宸先是赴福建撫平流寇拿兵權(quán),然后詐死,帶領(lǐng)幾千精騎回京,再和兩個賊子勾結(jié)在一起,巧奪兵權(quán),真是好一條連環(huán)妙計??! 褚良廷暗嘆,這皇城的天馬上就要變了。 ****** 為了迎接朝廷大軍凱旋,今兒慶帝和太子高敦都是穿戴一新。只不過,原本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因?yàn)楦咤肥й?,而添上了一抹散不去的陰霾?/br> 高敦遲疑道:“老四……,還是沒有消息嗎?” 說到這個,慶帝自然也是心情格外沉重。他忌諱高宸是不假,但畢竟是親生嫡子,還不至于盼著兒子出事,嘆氣道:“還能有什么消息?掉海里,哎……,只不過是給你母后留個念想,讓她有一線希望罷了?!?/br> 高敦心里覺得不好受,喪氣道:“父皇,當(dāng)初要是讓老四做太子,或許……,就不會有后面這些事了。”高曦死得早,和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有高宸,年紀(jì)又差開大,自然少不了對弟弟諸多疼愛,手足之情并不假。 至于做太子、做未來皇帝,固然好,但也沒有盼著小兄弟去死啊。 “行了?!睉c帝聽了,反而神色不悅,“你這話什么意思?覺得朕當(dāng)初的決定做錯了?看走眼了?不該立你為太子?”一聲冷哼,“你不要得了便宜再賣乖!” 高敦頓時語塞,他本來就不是能言善辯的人,只得閉上嘴。 慶帝板了臉,“老四的事先不要提,今兒先去迎接凱旋而歸的朝廷大軍,不要垂頭喪氣的。倒是你這個太子,既不能文,又不能武,這種時候正該好好表現(xiàn)一下仁厚,以及馭下的手段。等下該說什么話都記得,不要不得體……” “皇上!皇上……”有太監(jiān)驚慌失措跑了進(jìn)來,駭然道:“靖親王回京了!” 慶帝聞言大驚,“你說什么?” “老四?他在哪兒?”高敦急忙問道。 “靖親王沒有死,還活著?!碧O(jiān)急急回道:“聽說從海里被人撈了上來,然后領(lǐng)了五千兵馬,一路回京,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城外的京營大帳里了?!?/br> 慶帝一下子軟坐在龍椅里。 四兒子沒有死,還活著,這倒沒有什么不好。但是他竟然離奇般的回了京城,帶著五千兵馬闖入京營大帳,且沒有鬧出任何風(fēng)波,――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京營的大將已經(jīng)被他控制,他這是……,借機(jī)擁兵自重要謀反啊。 若他是老實(shí)的,便是活著也應(yīng)該留在福建,而不是上京了。 偏生高敦還好似沒有反應(yīng)過來,歡喜道:“是嗎?老四竟然沒事!好啊,我這就過去告訴母后,讓她和舞陽都高興高興?!闭f著,腳步匆匆出去了。 逆子!反了,反了!慶帝在心里把高宸罵了個狗血淋頭,顧不上訓(xùn)斥太子,當(dāng)即吩咐人去傳幾名權(quán)臣過來,趕著要商議一個應(yīng)對宮變的良策。 可是面對已經(jīng)被控制的十二萬大軍,又是圍困京城,臣子們能有什么良策?一個個聽說高宸回來,掌控局勢,不僅沒有半分良策,反而紛紛勸解慶帝退位讓賢。雖有幾個支持慶帝的聲音,但是太少,完全被人聲鼎沸給淹沒過去。 慶帝龍顏大怒,罵道:“你們這一群酒囊飯袋!都反了?!?/br> 正想把這些墻頭草一般的臣子們,給狠狠的處置了,又有人宮人來報,“太子殿下領(lǐng)著人去了南城門,下令五城兵馬司的袁大人,讓他大開城門,迎接靖親王凱旋而歸……” 慶帝顫聲道:“這個逆子!勸都是逆子!”說著,便感覺氣得眼前一黑,金星直冒,扶額暈在龍椅里,“逆、逆子……” “皇上、皇上……” “快傳太醫(yī)!” 大殿內(nèi),一團(tuán)人仰馬翻的忙亂。 一些大臣們紛紛互相遞眼色,各自不安?;食蔷鸵兲?,江山易主,只怕新君對這一群曾經(jīng)反對他的臣子們,不會有好臉色的。都是紛紛在心里思量著,要怎么挽回一下,至少不要落得抄家滅門的下場。 至于皇帝,哎……,往后應(yīng)該就是太上皇了。 ****** “讓你開門!”高敦怒斥道:“你聾了?再不聽令,孤就砍了你的腦袋!” 五城兵馬司袁訓(xùn)臉色為難,不肯領(lǐng)命,退縮道:“這……,不行,沒有皇上的圣旨!請?zhí)铀∠鹿俨荒軓拿??!?/br> “你這是什么意思?”高敦故作不解,歪曲道:“靖親王在福建平定了流寇,立下大功班師回朝,你不說開門放行,反而關(guān)門,到底是奉了何人的意思?!” 袁訓(xùn)不防太子這樣說,無言以對,總部說是皇帝怕靖親王反了吧。 高敦上前一步,拔劍出來,“你再不開門,孤就砍了你的腦袋!” 袁 訓(xùn)額頭上冷汗津津,看看近在咫尺的明晃晃利劍,――不是打不過,而是不敢對太子殿下動手。再看看城外,烏壓壓一片根本看不到頭的十幾萬大軍,情知大勢 已去?;实鄹揪筒皇蔷赣H王的對手,沒有任何防備,眼下太子又臨陣倒戈向著靖親王,再堅持下去根本就沒有意義,只不過白白葬送自己的人頭罷了。 難道要自己殺了太子,再殺了靖親王,去像皇帝表功?不說自己沒有那個本事,便是有,也不可能那樣做的。 ――審時度勢,明哲保身。 袁訓(xùn)在心里左右權(quán)衡,最終退讓,“太子殿下言之有理,是下官……,下官太過固執(zhí)堅持己見了?!迸πα诵?,“靖親王凱旋回京,禮應(yīng)大開城門恭迎才對。”當(dāng)即吩咐屬下,“開城門!迎接靖親王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