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不選我?” “倒也不是?!睖赝耜种割^認真數(shù)站,“你未婚而我已經(jīng)離過一次婚。你沒孩子我卻有個女兒。你挺有錢而我一窮二白,你長得不錯我卻十分平凡。關鍵是你們家背景深厚而我只是個小老百姓。顧元你看,我們有太多不合適的,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不得不承認溫婉說的都是實話,可這些在顧元看來都不重要。兩個人能不能在一起,關鍵還是看感情,其他都是白搭。再說小柔的生父…… “你說了這么多,無非就是想說我們兩個門不當戶不對。那你當初怎么跟了江承宗,難道你和他就門當戶對了?” “我本來以為是的,后來才發(fā)現(xiàn)我錯了。所以我及時抽身和他分開了。顧元,我是經(jīng)歷過一次失敗的人,我知道什么路可行什么路不可行。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兩次,你也不想我再摔一次跟頭吧?!?/br> “何以見得你跟我在一起就一定會摔跟頭?” “因為我已經(jīng)摔過一次了。顧元,平心而論你自己說說,如果你跟家里人說要娶我,你父母會有什么反應?” 顧元愣了一下,認真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不說山崩地裂起碼也得是雞犬不寧。 “我都不用想,光看姜藝珊我就能明白。她是你父母相中的未來兒媳婦,這說明你爸媽挑選的標準是她那樣的。家境好學歷好長相好,在他們心中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們的寶貝兒子。你要哪天把我往他們面前一放,你媽估計得直接暈過去。這就好比他們原本是打算買塊和田玉給你的,結果你卻撿了塊鵝卵石回家,他們能不生氣嗎?” “可我這人不愛和田玉就愛鵝卵石。更何況……”說到這里顧元湊近了一些,望著溫婉似笑非笑,“在我眼里,姜藝珊不見得是和田玉,而你也不是一塊鵝卵石?!?/br> 顧元的突然靠近讓溫婉有些緊張,但似乎和江承宗的親密是不一樣的。和江承宗在一起的時候,緊張歸緊張,心里還有那么一點甜蜜甚至是期待。就跟吸毒似的,明明知道不好卻怎么也戒不掉。 可跟顧元親近除了令她緊張外就沒有別的了。她更多的是擔心別人的看法,比如許苗知道了會怎么想,顧元的父母知道了又會怎么看。她一直在考慮別人的感受,卻沒想過自己的感受。 或許她根本就沒有感受。從頭到尾她就把顧元看成是別人的物品,她不想爭也覺得沒必要爭,保持之前那種朋友關系就是最好最舒服的。多親近一分都會令她覺得不適。 想到這里她本能地閃了開去,尷尬地摸摸腦袋:“還是趕緊回醫(yī)院吧,領導們該下班了?!?/br> 顧元感覺到了她的排斥,心里微微一酸,但很快又調(diào)整過來。他重新啟動車子朝醫(yī)院開去,一路上依舊在繼續(xù)剛才這個話題:“雖然你說了這么多我不適合你的原因,不過仔細想想,總算還有一樁是合適的?!?/br> “哪一樁?” “小柔。這么多年她雖然知道我不是她爸爸,但她一直很希望我成為她爸爸。孩子的意見你也應該考慮一下才是?!?/br> 這話說得挺輕松,像是在開玩笑。溫婉不由扯扯嘴角:“以后別讓她叫你爸爸了?!?/br> “怎么,怕江承宗聽見不高興?” “沒這個意思。他根本不知道孩子是他的。” “那他知道孩子是你的?” “本來不知道,在三亞的時候知道了?!?/br> 一想到這個溫婉不免懊惱,拉著顧元把那天在蜈支洲發(fā)生的事情一骨腦兒都給說了。顧元聽了不由失笑:“所以我說,你早該找個男人把自己嫁了,省得整天這么提心吊膽的。你要早點從了我,現(xiàn)在不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 可那樣會有更多的麻煩啊。怎么跟許苗交代,怎么過你父母那一關,怎么面對姜藝珊凌厲的攻勢。關鍵是,溫婉并不想為了孩子跟人湊和啊。 這話她沒說出口,怕傷了顧元的自尊心。說真的他除了換女朋友頻繁一點外,其他真沒什么缺點。而他的那些女朋友也不像是動了真心的,更多的只是打發(fā)時間。溫婉是結過一次婚的人,多少也看穿了一些。如果她真的愛顧元,她并不介意和他試著交往。他的真心她能感覺到,也意識到一旦真的動了情,他會和那些數(shù)不清的女人劃清界限。 可感情有時候就是這么得不理智。哪怕你身邊有個十全十美的戀愛對象,可若是你不愛他,那一切都是白搭。 而她愛的那個人,卻終究不會屬于她。 想到這里溫婉一下子變得很沉默,怔怔地望著前面的馬路和車流,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中。她忍不住想,江承宗這會兒會在哪里,在干什么?算算時間他該準備上臺播新聞了吧。如果他們不曾重逢,只是每天在電視里看他一會兒,人生是不是就沒那么多期待也沒那么多煩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路兩邊的店鋪里依次點亮了燈,燈光在溫婉面前一一閃過,連帶著她的思緒也一并攪亂了。 她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著的江承宗,今晚并不準備上臺播新聞。 下午兩點那場播完之后,他去了臺長辦公室一趟,回來后就找徐朗說話。對方一聽他的意思立馬炸毛:“什么,你今晚又不播?大哥,你最近到底在鬧什么啊,昨天你就沒播,今天再不播的話,收視率該跌到谷底了?!?/br> 江承宗拍拍他肩膀:“新人需要時間讓大家適應,多暴光才能讓人熟悉?!?/br> “可那些大媽們想看的是你啊。” “一檔新聞節(jié)目如果只能用主播來留住收視率,那我想這節(jié)目也該停播了才是。新聞才是關鍵,什么人播有什么關系?” 徐朗突然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無言以對。 而就在他失神的瞬間,江承宗已經(jīng)拿起外套披上,瀟灑轉身離去,只留給他一個瘦削頎長的背影。徐朗氣得把手里的稿子往桌上一砸,深深在心里罵了句娘。 這年頭手下都是大爺,他這隊伍人心渙散,是越來越不好帶了。 江承宗并不理會徐朗的脾氣,離開電視臺后先回家一趟,換了一身裝束后才重新下樓,開車一路往西,前往這個城市僅有的幾片未拆遷的老城區(qū)之一。 城西有一條吳寶河,沿著河兩岸建的房子還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作品”。那些房子普遍老舊狹窄。那時候沒什么城區(qū)規(guī)劃的概念,房子也是東建一處西建一座,顯得很是凌亂。弄堂小巷穿插其間,沒怎么走過這里的人一進到這一片區(qū)域就會迷路。 江承宗把車停在河附近的一片停車帶里,然后下來慢慢往里走。原本就不寬的路兩邊除了各種招牌老舊光線昏暗的店鋪外,還有很多菜販子擺著攤子賣蔬菜和魚蝦。地上一灘灘全是水漬,身邊不時有人騎著電瓶車經(jīng)過,速度快得驚人。 江承宗已經(jīng)換掉了上班時的那一身西裝,改穿一套淺色的運動襯衫??伤送抢镆徽?,還是顯得跟周圍的人十分格格不入。很多人抬起頭來打量他,目光里滿是疑惑和探詢,既好奇又警惕。 他是來找人的,并不希望成為眾人的焦點。于是他順路拐進了旁邊的一間小店,挑了一頂鴨舌帽帶上。然后他走進熙攘的人群里,借著暮色的掩映拐了幾條弄堂,最終停在了一條十分狹窄的小巷前面。 他抬手看看表,時間剛過六點,一時冷風吹來透出幾股涼意,他卻一動不動站在那里,等著他的目標往這里靠近。 ☆、第43章 狗咬狗 黃昏時分,李大發(fā)灌飽了黃湯東搖西晃地往家走。 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有一條小巷,巷子兩面都是高墻,只開了幾個大門。大部分人都不住這里,房子就這么空著,所以一到晚上就顯然特別荒涼。 冬日里日頭短,六點多鐘的時候天早就黑透了。小巷里原本有兩盞路燈,前年壞了一盞,去年另一盞也讓個熊孩子打碎了,于是這一路走來伸手難見五指,只遠遠的看到小巷盡頭閃著一片燈光。 這是這條巷子唯一的光線來源。 李大發(fā)常年走這條路早就習慣了,就算沒有光也一樣都走回家。但今天他酒喝得多了點,腳步十分不穩(wěn),加之心情郁悶不爽,一個人走在巷子里沒來由地就發(fā)起了脾氣。 他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從西華醫(yī)院罵到溫婉,再到家里的老婆孩子老娘兄弟,沒一個能逃過他的嘴。臨了他還忍不住朝墻根啐了一口,胡亂抹了把嘴,這才扶著墻繼續(xù)往前走。 走著走著他隱約覺得不大對,睜著一雙倒三角眼費勁兒地往前看。前面巷子盡頭的路燈光下,似乎站著一個人影,看樣子身材挺高但不是很壯,那一動不動的樣子就像棵樹一般。 李大發(fā)下意識地就想這人是誰呢?印象里他認識的人中沒這樣的。跟他混得好的都是酒鬼,沒這種精氣神,走路歪歪扭扭站著也沒個站相,更何況那人就這么站在燈下也不動,就像是特意在等著他似的。 想到這個李大發(fā)驚出一身冷汗,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他有點想跑,可又覺得沒必要。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就這么撒丫子跑回頭讓人知道了多沒面子。關鍵是他也有點好奇,加上酒精的作用大腦并沒完全清醒,仗著三分膽子就慢慢地湊了過去。 等走到離那人大概只有十來米的時候,李大發(fā)才隱約看清那是個男人,一身運動裝,頭上還戴個鴨舌帽。他兩只手都插在褲兜里,看上去十分灑脫隨意,又有那么股子壓迫感,讓人平白看了就有點懼意。 李大發(fā)猛地停住腳不走了。可他也不敢跑,腦子暈的同時他的兩條腿也正發(fā)軟著,就是想跑也跑不動。他心里忍不住罵,今兒這是怎么了,倒霉事情全找上他了,一個兩個都跟他有仇是不是? 他抬起頭去看那個人,卻只看到他隱藏在鴨舌帽下的陰影。他想問人句話,可話到嘴邊哆哆嗦嗦得又說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對方叫他的名字:“李大發(fā)。” “有!”答了這一句后李大發(fā)愣了下,覺得自己真是個傻逼,于是又強撐著道,“你什么人,找、找老子干嘛?” “你不用管我是誰,不過我確實有點事情要找你,昨天大鬧醫(yī)院有意思嗎?” 一聽這個李大發(fā)頭都大了。真是應了那句話,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想去醫(yī)院敲筆竹杠的,結果一分錢沒撈著倒讓別人發(fā)了財。他還得花錢買酒買rou招呼那些和他一起去醫(yī)院鬧的兄弟朋友,最后粗粗一算,他居然還賠進去幾百塊錢。 真是倒霉催的。 于是李大發(fā)也火了:“說、說什么說,說個屁啊。你們他媽的沒完沒了是吧。老子都快讓人打死了,你們、你們還想怎么樣?” 他這回答出乎江承宗的意料,他立馬意識到事情可能有變。但他沒露底兒,只繼續(xù)道:“你做了該打的事情,自然就有人打你。怎么,不服氣嗎?” “服、服氣?!崩畲蟀l(fā)縮縮脖子,“算你們狠,居然找了鄰街的鄧寡婦。這臭娘們,為了幾千塊錢把老子的老底全兜了?,F(xiàn)在好了,我老婆娘家的兄弟們非但不幫著我去醫(yī)院討錢,還抓著我臭揍了一頓。想想真是冤哪,兒子兒子沒著落,老婆老婆不能生,寡婦臨了還插老子一刀,錢全讓她得了,我一分錢沒撈著,你們未免也太狠了吧?!?/br> 江承宗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原來他出手還是晚了。本來他打算來找李大發(fā)談談,看看他幕后到底是什么人在cao縱,想辦法把那個人揪出來,或許事情就解決了。 現(xiàn)在看來有人比他出手還早,走了個迂回路線,把李大發(fā)和別人通/jian的事情挖了出來,從內(nèi)部將他的成員打散,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最后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江承宗突然發(fā)現(xiàn),溫婉這個人還真是傻人有傻福。不出事的時候不覺得,如今一出點什么事情,出手幫忙的人不少。那個替她暗中解決的人腦子挺好使,兩相一對比,他倒覺得自己手臂上那一刀傷得有點不值了。 李大發(fā)見他只是笑不說話,心里直犯嘀咕。想了想壯壯膽湊近幾步道:“我都不去鬧了,你們、你們也該放了我吧。我就跟鄧寡婦有過那么一段,你們別再找我麻煩了。再這么鬧下去,我老婆家的人都要把我打死了。” “好,這事兒先不追究,咱們來談點別的。” “還有什么好談的?” 江承宗拉了拉帽子,把臉遮得更低了。他相信李大發(fā)沒有認出他來,而且以他現(xiàn)在的醉意,就算揍他一頓他第二天也想不起來是誰打的他。 他邊想邊活動筋骨,兩只手的關節(jié)輕輕地“喀”“喀”響著,聽得李大發(fā)頭皮發(fā)麻,就差給他跪下了。 “我說大哥,你要問什么就問吧。好歹給我留條命,我上有老爹老娘下有老婆孩子啊?!?/br> 他邊說邊看四周的環(huán)境,狹小的巷子里連只老鼠都沒有,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對方要真動手他少不得得吃點苦頭,倒不如先服個軟的好。 江承宗卻嘲諷地一笑:“你倒還記得自己有老婆孩子。”跟寡婦滾床單的時候怎么沒想到這個。 李大發(fā)讓他說得臉上一紅,吭吭哧哧半天說不上來。江承宗也懶得再諷刺他,雙手重新插回褲兜里就直奔主題:“是誰讓你去醫(yī)院里鬧的?” “什么?”李大發(fā)一愣,醉酒的腦袋反應比較慢。 “我是問你,誰讓你去西華醫(yī)院找那個女醫(yī)生的麻煩?” “沒、沒有什么人啊。我就是覺得我老婆讓人摘了子、zigong太冤了,想去討個說法?!?/br> 江承宗冷哼一聲,音量不高卻把李大發(fā)嚇得一哆嗦。 “聽說你老婆摘zigong的同意書是你簽的?既然是你簽了,覺得冤你就該找自己才是。讓你老婆煽你兩嘴巴出出氣,或者你一輩子當牛做馬報答她,偏偏去找醫(yī)院的麻煩?” “話不能這么說啊大哥。我哪懂什么摘zigong不摘zigong啊。當時醫(yī)生說得那么恐怖,說不摘zigong就活不了了,我為了保我老婆的命才簽的。哪知道事情不是這么一回事兒,明明不摘zigong也能活啊。” “這是誰跟你說的?” 李大發(fā)一愣,嚇得趕緊改口:“我聽別人說的,這個產(chǎn)后大出血我也聽說過的,我們鄰居家親戚就有的,人家也沒摘。怎么到我老婆這里就要摘了。明明就是醫(yī)院太黑想多賺錢,硬給她摘了的?!?/br> 聽李大發(fā)這一番話就可以知道,這完全就是個文盲似的人物。你跟他講道理沒有用,反正他就是認死理,只要有人產(chǎn)生大出血不摘zigong,就證明他老婆是完全不用摘的。 江承宗也不跟他廢話太多,又把話題轉移到了另一個關鍵點上:“既然覺得冤,當初在醫(yī)院的時候怎么不鬧?你老婆生孩子都過半個多月了,重新想起來去鬧,你不覺得這時間點有點不太恰當嗎?” “我、我那是當初傻,讓醫(yī)院給忽悠了?;貋砗笤较朐讲粚?,又聽人說了點什么,所以才想替我老婆討回公道的?!?/br> “李大發(fā)!”江承宗突然提高音量,沖對方吼了一聲。 李大發(fā)嚇了一跳,心臟瞬間漏跳一拍,喋喋不休的嘴立馬閉上。 “收起你那些好聽話吧,咱們說點實際的。你這種人,老婆給你生孩子你卻去跟寡婦偷/情,這樣的人會只為了公道二字去跟醫(yī)院鬧?俗話說無利不起早,你去鬧只是因為你想要錢。你老實告訴我,誰給你出的這個主意?” 李大發(fā)舔舔嘴猶豫了半天,鼓起勇氣吐出一句:“那、那你給多少錢?” “錢?”江承宗說話間已經(jīng)上前幾步,速度快如鬼魅,眨眼已到了李大發(fā)面前。他一把抓住對方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則隨意地揮了揮拳頭,“要錢沒有,一頓打倒是可以給你,要嗎?” “不不,不要不要,英雄你饒命?!?/br> “那就回答我的問題,誰給你出的這個主意?” 李大發(fā)被人揪著胸口,不自覺地就抬起了頭。這一抬頭他隱約看見了來人臉部的輪廓。在背光的環(huán)境里,他只覺得這個人戾氣十足,像是一頭黑暗里走出來的猛獸。他周身散發(fā)著肅殺的氣息,仿佛他一開口說謊話,就會直接擰斷他的脖子。 李大發(fā)害怕了,身體不由自主抖了起來。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是、是有人給我打電話。一個男的教我這么做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