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米蘭看了直咂舌。她也是從小家境優(yōu)越被寵著長大的,但自從遇到隋忻之后她就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和隋忻在一起她不自覺地就會覺得矮人一頭,處處都不敢爭先。好像什么出風(fēng)頭的事情都理所當(dāng)然是對方的。她就是個陪襯,并且心甘情愿地陪襯著。 家境倒還是其次,關(guān)鍵是隋忻長得實在太漂亮,光彩奪目到令人無法忽視。 看到這樣的美女,她忍不住感嘆:“江承宗是不是眼睛這不好使,怎么會撇下你去找個姿色平平的女人呢?” “你怎么知道人家姿色平平,你知道她是誰?” “不知道。不過那照片拍出來可不大好看,就是太模糊了,真人什么樣光看幾張照片真看不出來。不過我敢肯定,絕對沒有你漂亮,跟你站在一起肯定被比得連渣都不剩。” 隋忻心里不住得冷笑,米蘭說得一點也沒錯,照片上的女人要論容貌,連她一根腳趾頭都不如??蛇@有什么關(guān)系,她再怎么美艷動人身材火辣,也敵不過人家自小打下的交情。 青梅竹馬什么的總是占先的。偏偏江承宗還跟這世上大部分俗氣的男人不同,美貌金錢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女人再漂亮又怎么樣,他回家照照鏡子,那些絕世的容顏一下子就被他比成渣了。萬貫家財更是無用,他連自己家那么大的產(chǎn)業(yè)都懶得接手,更不會在意女方有多少陪嫁。 他就是這么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他的處世哲學(xué)和那些庸俗的男人完全不同。這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卻也是隋忻最為頭痛的地方。 如果他也是個俗人,今天不用她出手爭,他就會毫不猶豫選擇和她在一起。畢竟實力懸殊,是個人都知道娶了她有什么好處,哪怕不看錢只是看臉呢。 想到這里她竟生出了幾分無奈,向來自信滿滿的臉上頭一回露出一絲陰霾來。只是這陰霾轉(zhuǎn)瞬即逝,米蘭還沒看到她就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 她走到吧臺邊倒了杯威士忌慢慢喝著,既不說話也不看米蘭,把對方搞得有些心焦,再一次拿出手機刷起來:“真想找這拍照的記者好好打聽打聽,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讓江承宗帶她去酒店。小忻我跟你說,你可別不當(dāng)回事兒。這世上就有那么些女人,不見得長得很好看,可勾人的功夫一等一高,男人見了她們就走不動道。也真是邪門了,要不是這女的床上功夫特別了得?” 隋忻終于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一絲不悅。 米蘭趕緊笑著賠禮:“算我說錯,不該當(dāng)著你的面說這么粗俗的話??赡阋膊荒芤恢鼻甯呦氯チ?,你們倆的婚事到底什么時候辦,還辦不辦了?我等著喝喜酒都快等白頭了。從前江承宗滿世界跑,總?cè)ツ欠N危險的地方,當(dāng)時我只擔(dān)心他能不能保住性命。他要出點什么事兒你可怎么辦,偉業(yè)已經(jīng)沒了,他要再……” 說到這里米蘭臉色一變,趕緊捂住嘴巴,不安地望著對方。她以為隋忻一定會翻臉,沒想到對方只抿了口酒,淡淡道:“你不用緊張,我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我了。偉業(yè)都走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放下了。” “那你……”米蘭小心翼翼問,“你現(xiàn)在愛江承宗嗎?還是只是為了嫁進(jìn)連家?” “都有。米蘭你也是這么長大的,應(yīng)該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婚姻意味著什么。我不會只因為喜歡江承宗就嫁給他。同樣也不會只為了他的家世和他結(jié)婚。他符合我挑選丈夫的所有標(biāo)準(zhǔn),還是我從前愛人的弟弟,對我來說他是最好的人選。當(dāng)然有一點不可否認(rèn),他比他哥哥更有魅力,是的米蘭,我愛江承宗。所以我不會讓別人把他奪走?!?/br> “那這女人你打算怎么辦?”米蘭盯著照片上溫婉看了又看,終于覺得哪里有點不對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這女人有點面熟,像是在哪里見過?小忻你見過嗎?” “見過。不光我見過,你也見過?!?/br> “啊,在哪里?” 隋忻微微一笑,學(xué)著從前米蘭的口氣說了一句:“好幾萬呢,你別想賴啊?!?/br> 米蘭微微一怔,睜大眼睛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居然……是她!” 傍晚時分,送走米蘭之后,隋忻開車去了西華醫(yī)院。 江承宗的父親最近一段時間一直住那兒療養(yǎng),為了避嫌她從沒去過。但今天她卻覺得有必要去一趟。 車子開進(jìn)醫(yī)院大門的時候,正巧溫婉下班從里面出來。旁邊許苗親親熱熱地挽著她的手臂,兩個女人從隋忻的車邊走過時,她忍不住掃了她們一眼。透過深色的窗琉璃她看清了溫婉臉上的笑意,那笑容令她覺得十分諷刺。 就像米蘭說的那樣,她居然會輸給這樣的女人,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連文雄下午睡了一覺,這會兒正在別墅后面的小花園里坐著喝茶。馬護(hù)士過來說隋忻來了的時候,他只淡淡一笑,漫不經(jīng)心說了句:“終于還是來了。” 他拿著杯子依舊慢慢品著茶,幾口之后一陣淡淡的甜香鉆進(jìn)鼻子里。這香味十分熟悉,印象里隋忻特別喜歡這款香水,十次見面至少有五次會噴這個。 連文雄就知道她來了。 他轉(zhuǎn)過頭去沖馬護(hù)士道:“小馬你去忙吧?!?/br> 馬護(hù)士很識時務(wù)地退了出去,輕輕關(guān)上房間通往院子的玻璃門,把整個空間都留給了他們兩個。 隋忻在連文雄的輪椅后站定,半天沒有說話,只抬頭看滿天的夕陽,如同金紅色的油畫一般,溫暖又充滿了視覺沖擊。 大概五分鐘后,她才悠悠開口道:“我記得偉業(yè)出事故的那天,我和他坐車出去玩時,好像也是這么一個黃昏時分?!?/br> 連文雄放下手里的茶杯,背對著隋忻開口:“小隋,推我去外面走走吧?!?/br> “嗯?!?/br> 兩個人從小花園的后門出去,直接進(jìn)入了醫(yī)院別墅區(qū)的大花園。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似乎一提到連偉業(yè),這兩人都有無限的往事需要回味。 連文雄自然是記起了大兒子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那是他曾經(jīng)唯一的兒子,也是最看重的孩子。哪怕他現(xiàn)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江承宗身上,但從父子親情來說,他對江承宗的感情遠(yuǎn)比不上對大兒子的。 因為那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傾注了所有的心血和精力,為了培養(yǎng)他成為恒遠(yuǎn)合格的接班人,連文雄不像其他做生意的朋友一樣,把孩子往老婆傭人那里一扔了事。 他每周都會抽出時間來陪孩子,再忙都風(fēng)雨無阻。他手把手教會了他人生中的許多事情,特別是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連偉業(yè)不光人長得像他,連性格也一模一樣。在他看來大兒子是老天爺給他最好的繼承者,只要他悉心栽培,加以時日他定會青出于藍(lán)。 可世事永遠(yuǎn)難以預(yù)料,差不多六年前,他的兒子死了。死于一場交通意外。事故發(fā)生在美國,當(dāng)時他正在那里和未婚妻隋忻度假。某一個黃昏時分兩人開車出去兜風(fēng),最后卻沒能回來。 那場事故造成了一死一傷的慘劇。連偉業(yè)當(dāng)場死亡,隋忻受了重傷,在醫(yī)院里躺了三個月總算撿回了一條小命。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被波及,開車的人是連偉業(yè),事故調(diào)查顯示他要負(fù)全責(zé),而他又已經(jīng)死亡,隋家和連家關(guān)系緊密,自然不會提什么賠償。在連文雄主動給了隋家一個大工程后,這件事情就這么了結(jié)了。 隋忻運氣很好,雖然傷得很重,但恢復(fù)之后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尤其是她那張臉,一點傷痕都沒留下。只是每天洗澡的時候看著身上一道長而淡的傷疤時,才會提醒她那一場可怕的事故究竟留下了什么。 連偉業(yè)灑脫地走了,卻留下了這世上最愛他的那個人繼續(xù)受著煎熬。每當(dāng)提起大兒子的時候,連文雄一顆冰冷堅硬了多年的心總會忍不住柔軟起來。哪怕猜到了隋忻所行的目的,但一想到她是兒子最心愛的女人,連文雄就沒了為難她的想法。 他示意隋忻把輪椅推到一棵大樹邊,指著一旁的長椅道:“小隋你坐吧。今天不用去電視臺?” 隋忻抬手看看表,已經(jīng)六點多了。七點檔的新聞當(dāng)然趕不上了,但她并不擔(dān)心。 “晚間新聞現(xiàn)在改了,男女都有兩名主播,今天不是我上,沒關(guān)系?!?/br> “呵,承宗這孩子……” “是臺里決定的,要不每天都上班一點私人空間也沒有,也怪慘的?!?/br> “你不用替他掩飾。他開了這個頭,臺里才敢這么安排。要不誰敢接他那個主播位子,是嫌命太長嗎?” 連文雄年輕的時候是個混混,說話做事都帶了一股戾氣。發(fā)家之后早就金盆洗手改走正途,但有時候說話的腔調(diào)還是改不了,不自覺地就會流露出一股子狠勁兒。 隋忻早就習(xí)慣了,聽了這話只是笑笑:“那是大家都尊重他,畢竟他是臺里的臺柱,收視率什么的都是他在抗。只是這么一來,最近的收視率似乎有點不穩(wěn),臺長心里急嘴上卻不敢說,我看他也挺可憐的。” “他拿我那么高的薪水,自然cao心的事情也要比別人多。我這人從不花錢養(yǎng)閑人,他要連這點事情都搞不定,趁早自己卷鋪蓋走人就是?!?/br> 隋忻吃了記軟釘子,訕訕地笑了笑。她其實并不留戀主播這個位子,如果搭檔不是江承宗的話,她根本不稀罕。她這輩子不缺穿不少吃,活得比誰都富足,沒必要每天累個半死說得口干舌燥只為掙那塊兒八毛的。 她留在新聞臺上,無非是想和江承宗有多一點的接觸??涩F(xiàn)在這么一搞,兩男對兩女,她碰上他的機會就大打折扣。江承宗又是個很隨性的人,有時候也不提前打招呼,說不上就不上了。和他搭班的男主播是個資歷尚淺的家伙,天上掉了個餡餅下來哪有不緊緊摟著的,所以幾乎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 江承宗一個電話過去,他就屁顛顛地接班去了。而隋忻那邊卻不能做得那么明顯。要是江承宗一不上她也走人的話,臺里很快就會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出來。 所以她只能按部就班和另一位女主播輪流上臺?;旧蟽扇巳唛_,十天里她上七天對方上三天??杉幢氵@樣她發(fā)現(xiàn)碰著江承宗的次數(shù)也在隱約減少。 一開始她還沒覺察出來,這兩天才慢慢品出味兒來。怎么看她都覺得,江承宗有點避著她的意思。是嫌上次網(wǎng)上爆出他去接機的照片太高調(diào)嗎?可即便如此,他有必要如法炮制和前妻弄出這么一出嗎? 這是在打他自己的臉,還是在打她隋忻的臉? 今天早上米蘭來之前隋忻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粗粗瀏覽過了,罵溫婉的人雖不在少數(shù),可幸災(zāi)樂禍看她好戲的人也不見得少。女人都有嫉妒心,當(dāng)初她和江承宗的照片出來時,網(wǎng)上一片泛酸的評論她至今還記得。 如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就有人跑來看她的好戲了。甚至很多人言語間流露出了這樣的想法,與其和她隋忻競爭,倒不如換個對手。至少照片里的溫婉看起來素面朝天容貌平平,令廣大女網(wǎng)友更有代入感。 隋忻心里生氣,表面上卻依舊得裝得跟沒事兒人似的,面對連文雄的時候還得裝得賢良淑德:“是我不好,不該拿這種事情來煩連伯伯你的。我難得過來看您一趟,倒害您cao心臺里的事情了?!?/br> “沒關(guān)系,這種小事我也懶得管。倒是你來找我說話我挺高興的,承宗最近怎么樣,沒出什么亂子吧?!?/br> “他怎么會出亂子,那么有分寸的一個人。他進(jìn)新聞圈這么多年,幾乎沒傳出過什么緋聞。跟同事們相處得也很好,您不用cao心他,他比誰都值得信任?!?/br> “是嗎?聽上去你也很信任他?!?/br> “我跟他是搭檔,自然得信任他。主播臺上瞬息萬變,有很多突發(fā)狀況,兩個人如果不能彼此信任,就很容易出差錯?!?/br> 連文雄似笑非笑看了隋忻一眼,慢條斯理道:“你既然這么信任他,今天又何必來我這里呢?” 隋忻沒料到會掉進(jìn)自己挖的坑里,臉上不由一紅,不好意思卻又不知如何解釋。連文雄這樣的人真不是她能斗得過的,三言兩語主把她給繞進(jìn)去了。 好在連文雄沒有為難她的意思,笑著擺擺手道:“你會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今天的照片我也看了,拍得不算清楚,但那個女人我也認(rèn)得。你應(yīng)該也看出來了吧。” “嗯,是叫溫婉是吧。” “她是承宗的前妻?!边B文雄抬起眼皮打量了隋忻一眼,“他們認(rèn)識有超過十三年了,打小的情分在那里,想徹底打斷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是承宗的親爹,尚且不能拍胸脯保證能做到,更何況是你。小隋你還是安心播新聞得好,有些事情別做得太過,太過反倒沒意思了?!?/br> 隋忻心跳迅速加快,低著頭不說話,心里細(xì)細(xì)品著連文雄剛才的一番話。他這是看出什么來了?還是只是針對她今天來找他這個事情?隋忻一時吃不透卻也不敢開口問,只能抿著嘴唇不說話。 “前兩天這里挺鬧騰,聽說前面住院樓里有戶產(chǎn)婦的家屬跑過來鬧事。這兩天倒是消停了,總算能讓我老頭子睡個安穩(wěn)覺?!?/br> 前面住院部離這里何止十萬八千里,那邊再怎么鬧也不會吵到這里的人休息。隋忻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心里重重嘆了口氣。 終究還是沒能瞞過連文雄這只老狐貍啊。 “行了,我老頭子要求也不高,能睡好就行。小隋你難得來一趟我也不該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這樣吧,留下陪我吃頓晚飯。我叫了承宗過來,他大概一會兒就到。你們也有一陣子沒在一起吃飯了吧。今天我們一家人好好吃一頓簡單的晚飯。” 隋忻聽到“一家人”三個字的時候,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第48章 吻 江承宗在醫(yī)院停車場停好車,拿了鑰匙往里走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溫婉。 這個時間點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班了,一想到最近很多天沒有見到她,江承宗就有一種去找她的沖動。 但他也只是沖動一下而已。 進(jìn)入后面的別墅區(qū)后,江承宗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了父親連文雄和隋忻。兩個人正坐在一棵大樹邊閑聊,似乎心情都不錯。隋忻不時掩嘴笑笑,而父親皺巴巴的臉上也偶爾會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 對這兩個人江承宗的感情有點復(fù)雜。明明是很親近的人,卻總是很難敞開心扉,還不如在溫婉面前更加坦然和放松。每次面對他們,江承宗總要打起一番精神,那種接觸更像是應(yīng)付,而不像是交流感情。 連文雄年紀(jì)雖大感覺卻不錯,江承宗還沒走近他就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遠(yuǎn)遠(yuǎn)走近的人問隋忻:“是承宗來了嗎?” 隋忻這才扭頭去看,就見昏暗的光線下,江承宗由遠(yuǎn)及近走了過來。當(dāng)他從黑暗里出來的一剎那,漂亮的五官看得人心頭一悸。 她和米蘭說的都是實話,她確實愛上了這個男人。并且比從前任何一次都愛得認(rèn)真愛得深刻。 但她面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站起來沖對方笑笑,并且打了聲招呼:“你來啦?!?/br> “嗯?!苯凶诨亓艘宦暎秩タ锤赣H,“您今天感覺怎么樣?” “還可以,小隋來了之后逗我笑了不少,心情好了很多。今晚讓她點菜,她愛吃什么我們就跟著吃什么。” “不用了連伯伯,哪有長輩遷就小輩的?!?/br> “沒關(guān)系,反正對我來說吃什么都一樣。中餐也是糊糊西餐也是糊糊,味道都一樣?!?/br> 這話聽著有點傷感,但在場的三個人似乎都傷感不起來。連文雄是看透了,隋忻則是想著自己的事情,至于江承宗,他很想要感慨一番,心頭卻始終產(chǎn)生不了那種感覺。 都說父子親情是天生的,在他看來卻并非如此,沒有培養(yǎng)過的感情始終無法深刻。 他接替隋忻推父親回別墅,順便讓人去準(zhǔn)備晚餐。吃飯的時候三個人都很安靜,秉持了食不言的古訓(xùn)。吃過飯后連文雄說自己累了,說了一會兒話就要趕他們走。 這情況有點出乎江承宗的意料。他本來以為父親特意叫他過來是為了他和溫婉的那些照片,現(xiàn)在對方絕口不提,倒顯得意味不明了。 但他在這里撞見了隋忻,或許這才是父親真正的目的? 走去停車場的路上,江承宗問隋忻:“我爸叫你過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