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短時間內(nèi)發(fā)生了兩次,江承宗不覺得是自己看錯。 他正準備上前看個究竟,突然那個身影從墻角處鉆出來,像是回頭望了望,然后一個縱身直接跳入了夜晚漆黑的河水里。 “撲通”聲聽起來十分明顯。江承宗掏出掛在鑰匙上的小手電往水里照。意外的亮光讓原本奮力向前游的人愣了一下,她怔愣著抬起頭,下意識就伸手去擋臉。 江承宗卻沒收回手,反倒將光線停留在她臉上,仔細打量起來。盡管只能看到半張臉,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女人。 他原本以為這人早已不在人世,沒想到…… 他移開手電,那女人在河水里猶豫了片刻,江承宗壓低嗓子喝道:“趕緊游過來!” 女人似乎認出了他的聲音,也可能是求生本能,撲騰了兩下勉強游到了岸邊。江承宗蹲下身把手伸進圍欄之間的縫隙,用力抓著她一只手,將她從水里拉上來。 待她翻過圍欄站在他面前時,江承宗才真正有機會借著月光打量起那張臉來。 幾個月不見,姜藝珊竟成了這副模樣。她看起來十分狼狽,蓬頭垢臉衣衫凌亂,完全沒了往日的美麗動人。一陣風吹來,渾身濕透的她瑟瑟發(fā)抖,哆嗦的聲音從唇間逸出。 她一見江承宗先是叫了一聲,看清后整個人便呆在那里。片刻后直接扎進他懷里,抱著他死也不撒手:“江承宗,救我江承宗!” 她整個人不停發(fā)抖,像是怕到了極點,差點把江承宗的衣服扯破。江承宗想要推開她,試了幾次竟是不行,最后只能壓低嗓子喝道:“別吵,先閉嘴?!?/br> 姜藝珊嚇了一跳,立馬停止哭泣抬頭茫然望著對方。月色下她整張臉看起來慘白可怖,就跟女鬼似的。 趁著她發(fā)呆的當口,江承宗一把將她從自己身上扯下,然后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廖暉,是廖暉抓得我。廖暉他不是好人,你快帶我離開這里?!?/br> 江承宗也猜到廖暉有些問題,這個度假村表面上看起來跟一般的沒什么差別,仔細查一查可能會相當精彩。看來姜藝珊是知道了點什么,才被人一直軟禁在這里。 “廖暉關(guān)的你?” “嗯?!?/br> “那你怎么逃出來的?” “看我的人今天喝了點酒,想要占我便宜。我趁他不備拿酒瓶子打暈他,這才逃出來的。” 情況緊急,江承宗也沒空追究太多,只能先說:“你跟著我,先出去再說。” 姜藝珊點了點頭,兩人剛準備走,就聽身后傳來悉嗦的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姜藝珊嚇得一把握住江承宗的手腕:“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追上來了?!?/br> “跑?!?/br> 江承宗只說了一個字,就帶頭跑了起來。姜藝珊在后面拼命追,生怕被人丟下。兩人一路跑出去幾百米,最后跑到一片停車場。黑燈瞎火的江承宗卻迅速找到自己的車,跳上駕駛座。姜藝珊緊隨其后,來不及多想拉開后排的位置就鉆了進去。 在她一迭聲的催促下,江承宗發(fā)動了車子。 輪胎剛剛和地面摩擦轉(zhuǎn)動幾圈,就聽“砰”地一聲響,竟是有人在朝他們開槍。姜藝珊嚇得抱頭尖叫,聒噪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車廂。 江承宗卻十分鎮(zhèn)定,一轉(zhuǎn)方向盤在路上轉(zhuǎn)了幾個彎,隨即朝度假村外開去。 臨近深夜,度假村外的路上十分空曠,除了他們和緊追其后的一輛車外,什么也沒有。江承宗車技不錯,打著車前燈踩著油門一路狂奔。開出兩公里后,他掏出手機扔到后排的姜藝珊身上:“打電話?!?/br> “打,打給誰?” “打給最近通話的那一個。告訴他馬上找人過來這里,順便報警。” 姜藝珊不敢多問什么,哆哆嗦嗦?lián)芡穗娫挘鷮Ψ揭煌枋?,最后連連叮囑:“快過來,快來救我們。我們現(xiàn)在很危險?!?/br> 說完她轉(zhuǎn)過身去,驚恐地望著身后發(fā)生的一切。 在他們身后的車里,廖暉和一個手下緊咬著不放。 開車的是他手下,他則負責拿槍對準前方的車輛瞄準射擊。他已經(jīng)買了今天凌晨的飛機,再過四五個小時就要起飛。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好,在國外的銀行戶頭里有足夠的錢,夠他揮霍一輩子。而他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他在這里所做的一切都將成為過去式。國內(nèi)警方奈何不了他,國外警察則不會理他。他會瀟灑地過完一生。 所以他必須在今晚解決掉江承宗和姜藝珊,就算不殺他們也要軟禁起來。等明天天一亮他到了國外,再發(fā)生什么都無所謂了。妻子和孩子早已離開,正巴巴等著他過去團聚。 想到這里,廖暉將半個身子探出車窗,瞞準前方車輛的后輪又是一槍。子彈擦著輪胎邊而過,打在了堅硬的地面上,炸出一小點火花。 連著打飛兩槍讓廖暉十分不悅,他沖身邊的人一努嘴:“加快速度,撞上去。” 開車的手下嚇壞了:“暉、暉哥,那可會出事兒啊?!?/br> “怕個屁,前面有一小段山路,直接撞他屁股,把他給我撞下山去?!?/br> 手下嚇得嘴唇都哆嗦了,顯然有些猶豫。他可沒有出國這條后路。 廖暉瞪他一眼:“出了事我頂著。這是我的車,誰會想到你身上,反正我明天就走,你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就行。殺了他們,我多給你三百萬。” 手下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一聽三百萬就舔了舔嘴唇,瞬間起了貪念,完全沒有想到如果真撞飛江承宗的車,廖暉會不會連他也一起滅口。 反正他是要逃的人,殺兩個是殺,殺三個也是殺。 被金錢沖昏了頭腦的年輕人沒有多想,立馬一腳油門踩下去,車速立馬飆了上去。但他們快江承宗也不慢,兩車的距離雖然拉近了,但始終沒能撞到對方的車尾。 就在接近山路的那一刻,廖暉突然沖身邊人大吼:“踩到底,給我踩到底!想要三百萬就給我拼命開!” 話音剛落車速又提了一個檔次,幾乎都快要飛起來了。廖暉也顧不得危險,握緊手中的槍對著江承宗的車連發(fā)數(shù)槍。寂靜的夜里連串的槍聲格外明顯,路燈下只見江承宗的車子微微一晃,隨即就在公路上打起圈來。 有一顆子彈打中了他車子后輪胎,車子失去控制,轉(zhuǎn)了幾個圈后重重撞上了旁邊的護欄。護欄被直接撞斷,車身擦著護欄的斷口屁股向后沖出去,最后被卡在半中間,后車輪正對著底下的萬丈懸崖,兩個前車輪則還安穩(wěn)地釘在地面上。 見此情景廖暉罵了一聲娘,正準備讓手下停車,突然車身晃了一下,手下一個打滑,方向盤沒扭好,加上車速過快,車子來不及剎車,直接朝江承宗的車撞過去。 手下嚇得魂飛魄散,拼命轉(zhuǎn)方向盤,總算擦著車頭而過,兩車沒有相撞。而他們的車因為緊急剎車加變換方向,輪胎開始在地面打滑,在公路上移s形飄了贁百米后,最后一頭撞上了護欄。 “砰”得一聲響,車頭嚴重變形,前車蓋被擠起,冒出青白色的煙霧來。車里的兩人被巨大的撞擊力沖擊到,頭狠狠地撞在了硬物上,頓時血流滿面。 而在幾米百開放的前方,江承宗正費力踢開車門,從駕駛座里爬出來。他傷得不重,只是一些擦傷,保險帶救了他一命,沒把他甩出去,不過在他的脖頸里勒出了一點血痕來。 他踉蹌著下車,環(huán)顧四周沒看到廖暉的車。然后他轉(zhuǎn)身去看自己的車,剛準備檢查身上有否有傷口,就聽姜藝珊殺豬般地大叫聲傳來:“救命啊,江承宗快救我!” 江承宗這才想起來坐在后排的姜藝珊,探頭一看就見對方拼命從碎掉玻璃的后排車窗里探出手來,不顧一切把手伸向他。 “別動得太厲害,慢慢來?!彼滩蛔√嵝岩痪?。 可姜藝珊已經(jīng)嚇壞了,她現(xiàn)在正處在半空中,車子的后半截沒有著落點,晃晃悠悠的樣子像是立馬就會墜落懸崖似的。這種情況下她如何保持冷靜,簡直都快要失禁了。 一旦下墜必死無疑,江承宗現(xiàn)在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一邊哭一邊往外爬,嘴里不住叫道:“救救我江承宗,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br> “你不會死?!苯凶诓粣偟匕櫚櫭?,伸手一把用力抓住她的右手。就在這時車子突然晃動起來,姜藝珊嚇得尖叫,不顧一切踩著窗口爬出來,兩只手死抓著江承宗的手不放。 車子被這么一折騰晃得更厲害,就在姜藝珊爬出窗口的一剎那,兩個前輪摩擦著地面慢慢向后退去,最終失去平衡,跌進了萬丈深淵。 似乎過了十幾秒,就聽一巨響從谷底傳來,車子跌得成了一堆廢銅爛鐵。 死里逃生的江承宗看看哭成傻逼的姜藝珊,輕嘆一聲正準備用力把她拉上去,突然覺得身后似乎有人走來。他扭頭一看,轉(zhuǎn)瞬間一記槍聲在耳邊炸開,隨即便感覺身上一痛。 肩膀上開了個洞,血從里面汩汩流出,很快就順著手臂流了下去,滴到了姜藝珊的手上。 ☆、第76章 大結(jié)局 江承宗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槍頂在腦門上。 換作旁人或許早就嚇得發(fā)抖了,他卻毫不在意,仿佛那冰涼的槍/管只是一件玩具。他轉(zhuǎn)頭看一眼廖暉,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的情況不比自己好多少。 滿頭滿腦的血順著臉頰流下,滴在他胸前的衣服上。他握槍的手微微顫抖,顯然也在勉強支撐。剛才那一槍或許是要打他腦袋的,但最終卻只打在肩膀上,說明他的槍法已然不準。 可饒是這樣,他手里的槍管還是把姜藝珊這個沒用的女人嚇得尖叫起來:“救我江承宗,快拉我上去?!?/br> “你閉嘴?!绷螘煋屧谇邦^暴怒開口,“如果沒有你攪事,江承宗現(xiàn)在有必要被我用槍頂著嗎?他大可以舒舒服服躺床上看電視,或者跟溫婉卿卿我我。姜藝珊,最礙事的就是你,真后悔怎么沒早點把你給做了。留下你果然是個禍害。你還是跟從前一樣,害人不淺啊。” 姜藝珊被他罵得閉嘴不言,大氣都不敢出。但身體并沒有停止求生的本能,依舊死命抓著江承宗布滿鮮血的右手,兩只腳踩著山壁拼命往上蹬。 哪怕上面有槍/管等著她,她依舊想要活下去。 江承宗也不理會廖暉,盡管肩膀巨痛無比,卻還是伸下另一只左手,拉著姜藝珊繼續(xù)往上。廖暉見狀喝了一聲:“放開她,江承宗,今天她不死你就得死?!?/br> 說著他用槍/管敲敲對方的腦袋,想起點威懾作用。江承宗卻只淡淡開口:“放了她,你也不會放過我?!?/br> “呵,還真騙不過你。其實放過你也無所謂,只要你答應(yīng)不說出去,讓我順利出國,我就放了你?!?/br> “不可能,你在姜藝珊身上已經(jīng)犯過的錯誤,不會在我身上重犯。你剛剛也說了,留下她是最大的失誤,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可能留下我?你連愛過的女人都要殺,更何況是我。” 廖暉一怔,握槍的手不經(jīng)意晃了晃。這是他年少時藏在心頭的秘密,沒想到今天這種情況下,居然讓江承宗揭露了出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小心看過你給她寫的情書?!?/br> “不可能,我從來沒有給過她。” “是,就是因為你沒給,我才會看到?!苯凶谡f話的時候手并不停,“有一次我做值日打掃衛(wèi)生,不小心弄翻了你桌上的書。替你撿書的時候看到了夾在書里面的情書。那封信應(yīng)該還沒有寫完,只有寥寥數(shù)筆,但抬頭寫著是給姜藝珊的,所以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喜歡她。” “過去這么多年,誰還記得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br> “真的不記得了嗎?如果不記得又何必開同學(xué)會,還特意安排在你名下的度假村?;蛟S你確實有向昔日同學(xué)展示自己財力的計劃,但我想你真正想見的那個人還是姜藝珊吧。畢竟是你愛過的女人,搞不好還是初戀。你想向她展示自己的能力,以此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br> 廖暉被說中心事,臉瞬間脹得通紅,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不善言辭畏畏縮縮的少年。他往日的自信口才甚至膨脹的野心土崩瓦解,面前又現(xiàn)出了當年灑滿陽光的教室,以及坐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那個永遠不敢抬頭挺胸的自己。 原來過了這么多年,他還是這么卑微。哪怕有再多的錢,從前的那個自己依舊揮之不去。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哭。 “呵,我居然喜歡過這個女人,江承宗,你不覺得可笑嗎?一個從沒正眼瞧過我的女人,當年我居然喜歡了她整整三年。不,后來離開高中之后我依舊喜歡她,一直到遇見我現(xiàn)在的妻子……” “哪怕結(jié)了婚,你喜歡她的心思也沒變。要不然那天姜藝珊提前離開度假村的時候你不會攔下她,把她騙到你的房間。剛才在車上她都跟我說了,你騙她進房間后強/暴了她,還說什么要包/養(yǎng)她做你的情人。如果不是她無意發(fā)現(xiàn)了你跟朝哥搞走私的事情,現(xiàn)在你們兩個或許會是另一種關(guān)系。所以你舍不得殺她,一直留著她。哪怕你真的不愛她了,你也依舊愛著你的初戀。你不愿毀掉自己的初戀,因為那相當于毀掉自己一直珍惜著的那份感情。廖暉,正視現(xiàn)實吧?!?/br> 話音落下的一剎那,江承宗一個用力把姜藝珊拉上來一大截,然后讓她兩手抓住圍欄,自己則去扯她的胳膊。 就在這時,廖暉突然跳了起來,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直接上前一把推開江承宗,怒吼道:“你他媽別碰她!” 姜藝珊嚇了一跳,身子一晃差點重新掉下去。虧得廖暉手快,一把拉住她,同時將槍口再次對準江承宗:“我和她的事情,不用你來判斷。你憑什么定義我的過去,那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br> “不好意思,看了你的情書實屬巧合?!?/br> “巧合?哈哈,所以這些年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話。我太不自量力了,我憑什么喜歡?;ò?。她漂亮成那樣,喜歡她的男人排成串,我算老幾啊??伤拖矚g你,明知道得不到你還是喜歡你。江承宗,你才是最該死的那一個?!?/br> 眼前的廖暉已讓人分不清是少年時期那個的可憐蟲還是現(xiàn)在的他,他變得偏執(zhí)狂暴,給人一種同歸于盡的錯覺。他抓著姜藝珊的手一把將她拉了上來,然后把她往身后一推,慢慢走向江承宗:“我和她的事情慢慢算,現(xiàn)在先來算我們的。沒錯,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喜歡姜藝珊,所以我討厭讓她不好受的男人。江承宗你有什么了不起,她那樣的你都看不上,非要和溫婉那種書呆子在一起。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我平生最討厭笨蛋,因為我就是個笨蛋。今天,我要解決掉你這個笨蛋!” 說話間他已經(jīng)走到江承宗面前,槍口離他不到一米的距離。江承宗兩手一攤,顯得有些隨興:“好吧,那就解決吧。” 借著這話他轉(zhuǎn)移了廖暉片刻的注意力,大概也就一秒鐘,但對他來說已經(jīng)足夠兇。他毫不遲疑伸出右手,直接蓋在廖暉的手上,然后身體往旁邊迅速一側(cè),左手同時落下,兩只抓著他握槍的手,重重往下一摁。只聽骨節(jié)發(fā)出喀喀的響聲,廖暉的幾根手指頭同時骨折,痛得他哀嚎起來。 江承宗毫不手軟,將他手腕向上九十度一翻,把槍往左邊一卸,被汗水浸透的槍落入他手,他隨即就往后一扔,直接扔進了山谷里。 遠處隱隱有警笛的聲音傳來,廖暉忍著疼,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到最后,我還是不如你??梢詥枂柲氵@招跟誰學(xué)的嗎?” “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有一年在前線,跟個老兵學(xué)的?!蹦抢媳?jīng)靠這一招打死對手,救了他自己的小命?,F(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退伍回老家過平凡日子去了吧。 他一定沒有想到,當年那個在戰(zhàn)場上采訪他的年輕中國男人,幾年后也用同樣的招數(shù),救了自己的性命。 當警車終于開到面前的時候,江承宗再也堅持不住,失血過多讓他頭暈眼花,他毫不客氣上了第一輛救護車,并且狠狠關(guān)上了門,沒上姜藝珊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