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文件夾去了趟資料室，待了一會兒出來又去休息室看甄暖。

    她睡著了，枕頭上是濕的。

    關(guān)小瑜無言，想起她問言隊，這么死了，不怕暖暖心疼嗎？

    他說疼，但……只有他死了，她才能慢慢知道他過去十年的痛；只有他死了，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才能超過沈弋。

    她輕輕闔上門，心想，暖暖的枕頭要濕多久？

    ……

    白科長的追悼會是一個星期天，很多市民參加。鮮花鋪滿整個殯儀館。

    照片上年輕的只有25歲的白科長，身著警服，正派而英朗。

    甄暖在角落里，看著人們來來往往地祭拜。

    關(guān)小瑜來她身邊，問：“在想什么？”

    “有點兒想老白?！彼?，“有點兒想隊長。”

    言焓已不是警察，沒有追悼會；很多人不知道他犧牲了，還認(rèn)為“言焓”這兩個字代表的意思是一個失敗的刑偵隊長。

    關(guān)小瑜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暖暖，他是最了不起的。外界不知道，但我們自己的檔案和歷史會一直記錄下去?！?/br>
    “是啊，他是最了不起的。”甄暖喃喃的，含淚微笑，“那樣的t計劃，卻因他的一個行為開始土崩瓦解。一切都是注定的?！?/br>
    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十年前，言焓在銀劍行動中救走tutor林畫眉的女兒。林畫眉誤以為小女兒死去，對同伴心生齟齬；等到tina甄暖背叛t計劃，她分外嚴(yán)格地執(zhí)行不可放過叛徒的規(guī)定，把沉睡在植物人療養(yǎng)院的甄暖拖出來殺害；導(dǎo)致甄暖的養(yǎng)父tim秦副院長心灰意冷。

    鄭容和秦副院長商量如何處理白果，后者認(rèn)為孩童天真容易脫口而出，必須除掉……而后的一切一切……

    像多米諾骨牌一樣，言焓推倒了第一張牌，于是，t計劃沿著一條不可預(yù)知又隱有因果的軌道分崩離析。

    那時誰會知道，一切竟開始于少年言焓的一次拯救。

    ……

    關(guān)小瑜問：“你辭職了準(zhǔn)備去哪里？”

    “回深城?！闭缗虼巴獾奶炜?，“回家。”

    我和隊長家在那里啊。

    ……

    又是一年冬天。

    甄暖無數(shù)次下班坐公交時，望著湛藍(lán)的天空和茂密的枝椏總會心想，隊長果然沒有騙她。深城的冬天好溫暖。

    隊長說，如果回深城，他不當(dāng)警察了，但他尊重她，讓她繼續(xù)做她心愛的法醫(yī)。

    可她沒有。

    她在大學(xué)里找了一份講師的工作，帶著準(zhǔn)法醫(yī)的年輕學(xué)生們，給他們上課。她還是害羞怕生，也不愛說話，好在主要教cao作。

    即使她在無名指上戴了戒指，仍有很多人追她，社會成功人士，大學(xué)同事，甚至學(xué)生。她一概不理，除了上課便待在家里。和同事們的交集也極少。

    今天是臘八，課上得有些晚。她在巷子口買了菜，慢吞吞走回家里。藍(lán)色小院依然美如畫，爸爸mama去澳大利亞曬太陽去了。

    她一人在家里，洗菜做飯，一人吃飯刷碗，又熬了臘八粥。

    粥香四溢。

    晚上的時光很漫長，她給院子里的花草澆水，修剪灌木叢，清掃落葉，喂魚，喂阿莫西林，陪兩個小家伙在秋千上玩，一直到天黑。

    粥煮好了。甄暖盛了一碗，坐在柔柔的燈光下，慢慢地吃。

    她吃完了，洗碗放好，上了樓，洗澡。她沒有社交，關(guān)了手機爬上床縮進(jìn)薄被里看書。玖月晞寫的，《他知道風(fēng)從哪個方向來》。

    她慢慢地看了幾天，今天早早就看完了。

    她關(guān)了燈，縮在被子里，眼睛閉了一會兒，睡不著。

    薄薄的月光從淡藍(lán)色的木欄窗外灑進(jìn)來，美得像夢境。

    她想隊長了。

    萬籟俱寂，思念像毒一樣侵蝕她的五臟六腑，剜心挫骨。她痛得蜷成一團，咬著膝蓋，眼淚大顆大顆無聲地落下來。

    一年過去了，她越來越想他，越來越痛，越來越苦。

    他過去的十年，就是這么一天天熬過來的。

    當(dāng)初她天真地說讓他放下，如今感同身受了，才知怎么可能放得下。

    好想隊長……

    她抓著被子偷偷抹眼淚，眼眶里一陣陣溫?zé)岬腻?。世界好安靜啊，只有她一個人，連哭聲都沒有。

    忽然，月影搖晃，靜謐的夜里傳來輕輕的樹葉唰唰聲，她一愣，屏住呼吸聽。

    有誰在爬她的花架。

    她掀開被子坐起身，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從月光下閃過來，隨即，敲門聲一下，兩下，輕扣房門。

    她的心隨之一咚，呼吸凝滯了，竟半分不害怕，仿佛有種心有靈犀的宿命。

    咚，咚，他在敲門。

    她往門邊爬了一點，透過木窗棱，只看到他利落的短發(fā)和帶著疤痕的耳朵，她揪著被子坐在床上，顫聲：“你……”來不及問是誰。

    “我?！碑惓Ｉ硢〉纳ひ?，甚至有些陌生。

    “隊長！”她的眼淚在頃刻間決了堤，撲上去拉開木門。

    樹影婆娑，他沾了一身的月光。

    輕喚：“小貓……”

    ……

    ……

    很多年前的那個夏天，也是在這個地方。少女坐在秋千上，虔誠地說：“親愛的蘇格拉底，寧死不負(fù)信仰?！?/br>
    抱著貝司的少年抬頭：“哦？阿時，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很簡單啊，一個字，”她歪著頭微微一笑，“善?！?/br>
    寧死不負(fù)信仰。

    “哦，”他說出她的心思，“此生信仰，寧死不負(fù)?！?/br>
    “小火哥哥，你的信仰是什么？”

    “也是一個字。”他說，“你?！?/br>
    ……

    （正文完，番外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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