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萱的大哥衛(wèi)柏是御前三等侍衛(wèi)，這一次也隨扈出行，而衛(wèi)櫟這位庶吉士也在出行之列，所以何氏也極放心衛(wèi)蘅去那么遠。

    其實隨皇帝出行真的是樁苦差事，皇帝一路吃好、喝好、住好，早有人打前站，有行宮的地方皇帝就入住行宮，沒有行宮的地方，就拉明黃帷子圍住，而隨行的大臣和家眷卻只能自己找吃的和住的。

    御膳房的廚子雖然是帶全了家私跟上的，但是人家只負責皇帝和宮中娘娘們的膳食。

    所以夕陽西下開始扎營的時候，靖寧侯府帶著的為數(shù)不多的家丁和仆婦就要開始張羅去附近找民居讓主子們住下，如果找不到，主子們就只能在馬車里將就一晚。

    然后還得搭灶架鍋開始做晚飯。

    不過對于小姑娘來說，這樣類似于野營的日子，是她們榮華富貴的生活里為數(shù)不多的吃苦的日子，顯得尤其的難能可貴。

    這一日大部隊已經出了長城，衛(wèi)家的仆從運氣不太好，沒能將附近僅有的幾所民居借下來，所以衛(wèi)蘅她們只能在馬車上將就。

    好在皇帝秋狝也不是第一次了，跟著老侯爺一起到過林西林場的老仆都還在，搭灶架鍋都很有經驗。不過吃食肯定比不上家中精致，但別有野趣。

    廚 娘在路上見到農家時，已經買好了今日用的菜蔬和rou類，但是也不太多，這么多主子都要吃飯，所以架起了一口大鍋，一鍋把rou和菜都燉了，還有從家里帶來的粉 條、豆筋，路上又買到了豆腐，并新鮮的秋蕈，湯是用豬骨頭熬的，鍋里冒著熱騰騰的白煙，衛(wèi)蘅身邊的木魚兒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再看衛(wèi)蘅，那眼睛也是緊緊黏 在鍋里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日馬車坐下來，雖然沒走路，卻比平日都累得多，也餓得快。

    而衛(wèi)萱有些暈馬車，這會兒正有些難受地坐在蒲團上，靠著木氏的肩膀假寐。

    天邊的一勾彎月已經升起，衛(wèi)蘅側頭望去，見范馨也正靠在她的娘親木宜倩身邊撒嬌，木夫人和木宜倩都是皇后的親姐妹，這一次自然也來了。衛(wèi)蘅忽然就有些想自己的娘親了

    木夫人側頭見衛(wèi)蘅的神情有些寥寥，便摟了她道：“怎么，珠珠兒也暈馬車了么？”

    衛(wèi)蘅搖了搖頭道：“我就是想我娘了，還有老太太。”

    衛(wèi)萱探出頭來笑道：“這才幾天啊，你就哭鼻子想娘了，那你今后嫁到杭州去，可還怎么得了？”

    衛(wèi)蘅佯怒道：“二jiejie頭不痛啦，都有精神笑話我了?！?/br>
    范馨和木瑾見衛(wèi)萱有了精神，也都走了過來，靖寧侯府衛(wèi)家、永平侯府范家和忠勤伯府木家本就是姻親，這一次出來晚上扎營的時候都是住在一塊兒的，這會兒更是三家圍成了一個大圈子，熱熱鬧鬧，有說有笑的。

    衛(wèi)蘅正和范馨笑鬧時，卻見衛(wèi)櫟和陸湛走了過來。

    大家不約而同地都收了聲，直到陸湛走過來向靖寧侯還有其他幾個長輩問了好，氣氛這才又開始熱鬧起來。

    衛(wèi)櫟道：“今日子澄兄不當值，他又是一個人來的，我就邀請了他過來和我們一起用晚飯?！?/br>
    靖寧侯衛(wèi)尚道：“好，子澄來了，正好陪我喝幾杯?！?/br>
    陸湛笑道：“白天脫離了隊伍，打了幾只野兔，給老侯爺下酒?！?/br>
    靖寧侯直笑著說好，廚娘趕緊接過了野兔，拿到水邊去剝皮然后開始刷油準備靠兔rou。

    而陸湛則在推讓不過的情況下，在靖寧侯的身邊坐下，伺候的人趕緊上去給他添了一副碗筷。

    ☆、第68章 意氣盛

    人在外頭，有很多事情就不能太講究了，大家都是圍成一個大圈子坐的，也就不管男女同席不同席的問題了。

    男人們喝酒喝得熱鬧極了，衛(wèi)蘅則低著頭就著rou骨湯吃了小半碗米飯。哪怕女孩兒吃飯都很慢，但是男人喝酒的時間實在太長，所以等衛(wèi)蘅她們吃完飯，收拾好了，老侯爺那邊的男人們還才只算喝到一半。

    衛(wèi)蘅在旁邊偷偷地留意了一下，沒想到陸湛的酒量出奇的好，一杯一杯地被灌酒，卻還跟沒事兒人一樣。

    晚飯后到衛(wèi)蘅她們這邊來串門的姑娘就多了，周月眉是第一個來的，而且來了就坐著不走了，表面上雖然在和衛(wèi)萱還有衛(wèi)蘅聊天，但是眼睛一直忍不住往陸湛瞥去。

    不過周月眉這樣不奇怪，衛(wèi)蘅覺得奇怪的是，衛(wèi)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可是坐了這么久，不止她，就是木夫人對陸湛都沒有表示，難道是衛(wèi)萱和陸湛的親事不成了？

    衛(wèi)蘅有些好奇，前些日子，老國公病重的時候，木夫人還急得不得了，就怕萬一老國公去了，陸湛要守孝，就不好議親了，急著想把兩家的事情定下來，這會兒怎么就像是穩(wěn)坐釣魚臺了。

    衛(wèi)蘅又想起這幾日，扎營之后，木夫人就帶著衛(wèi)萱和她去其他夫人那里串門，這背后的涵義可就讓人深思了。

    若是衛(wèi)蘅和陸湛無事，她倒是可以問一問衛(wèi)萱，但她現(xiàn)在覺得自己如果去問的話，就顯得有些下作了，因而也只能沉默旁觀，反正都跟她沒關系了，她可是定了親的姑娘了。

    衛(wèi)蘅無意識地抬頭，正好碰見陸湛的眼神往對面，也就是她們這邊看來，陸湛的眼神在掃到衛(wèi)蘅時，毫無變化，很隨意淡然地就挪到了一邊。

    衛(wèi)蘅松了一口氣，陸湛能這樣淡然，她的愧意就能少一些。

    一路上這樣艱苦地熬著，終于到了林西圍場。林西圍場雖然說是圍場，但其實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北側有綿延的群山，還有大片大片的林子。

    圍場內有一條穿越而過的小溪，營地就圍繞在小溪的周圍搭建。

    不過一日功夫，營地的帳篷就搭了起來，若是站在遠處的山尖往下看，白色的帳篷就像一粒一粒的草原明珠一樣，鋪撒在草地上。

    衛(wèi)蘅癱倒在木板搭建的，鋪著軟墊和羊絨錦毯的床上，滿足地嘆息道：“終于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

    木魚兒和念珠兒從外頭抬了一桶水進來，“姑娘，趕緊沐浴了再睡吧。”

    衛(wèi)蘅從床上爬起來，看著念珠兒將她按照貴妃的香身方和華壽延給的祛疤嫩膚方結合起來配的藥包倒入水里，這才將自己沒入了水中，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在永和帝一行到達林西圍場之前，幾個蒙古王就已經先期到達了，此刻正在拜會大夏王朝的帝王，靖寧侯等都去了永和帝的大帳。

    衛(wèi)蘅剛沐浴梳洗好，皇后娘娘那邊就派了人來請她和衛(wèi)萱。

    來傳話的宮女道：“皇后娘娘讓兩位姑娘穿戴整齊了再過去?！?/br>
    木夫人聽了，笑著問道：“皇后娘娘那邊可是有客人？”

    那宮女應該是木皇后身邊伺候的大宮女，同木夫人十分熟悉，笑著道：“正是，幾個蒙古公主都在皇后娘娘的大帳里，科爾沁的朵麗公主也在，那可是蒙古第一美女。”

    木夫人笑著點了點頭，拿了一個荷包給靈如，“辛苦靈姑姑了。”

    靈如一走，木夫人就對衛(wèi)萱和衛(wèi)蘅道：“趕緊再去換一身衣服吧?！?/br>
    幸虧早就料著這一次秋狝見貴人的機會多，所以衛(wèi)蘅和衛(wèi)萱都帶了許多衣裳。

    衛(wèi)蘅換了一襲天水碧泥銀的暗芙蓉紋疊紗羅裙，行走間天水碧羅裙下的云白色八疊內裙透著碧色，像是流云一般往前涌動，將衛(wèi)蘅襯得仿佛下凡的瑤池仙女。

    衛(wèi)蘅從來不喜歡梳繁復的發(fā)髻，這一次也是簡簡單單的云髻，不過頭飾卻換了簡單卻極貴重的嵌金剛石花鈿，額前帶了一條三鏈的金鏈子，中間的金色芙蓉花剛好垂在額心。

    木氏拉了衛(wèi)蘅的手笑道：“任她什么蒙古第一美人也比不過咱們家的珠珠兒去。”

    衛(wèi)蘅只能笑一笑，皇后娘娘今日的意思，還有那靈如姑姑的話，可不就是讓衛(wèi)萱和衛(wèi)蘅去給大夏朝的姑娘爭臉面的意思么，否則何必提什么蒙古第一美人不美人的，宮里頭的姑姑，說的每句話背后可都有意思得緊。

    衛(wèi)萱和衛(wèi)蘅到木皇后的大帳里時，五公主、八公主都在，和平郡主、清樂郡主，以及周月娥和周月眉姐妹也在。

    衛(wèi)萱領了衛(wèi)蘅趕緊上去給皇后請安。

    皇后笑著叫了起，然后對著座上的幾個蒙古公主道：“這是本宮娘家的侄女兒?！?/br>
    衛(wèi)萱和衛(wèi)蘅上前兩步給幾位蒙古公主行了禮。

    “這位meimei可真漂亮，把咱們的草原明珠都給比下去了?！闭f話的是巴爾虎部落的可雅公主。

    巴爾虎部落和科爾沁部落都是蒙古大族，兩位公主互相看不對眼，處處都爭鋒相對。

    但是朵麗是蒙古出了名的美人，可雅在容貌上比不上朵麗，這時候她一見衛(wèi)蘅，心下就高興，她早就看不慣朵麗那種自以為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驕傲模樣，這時候如何能不捧衛(wèi)蘅而壓朵麗。

    朵麗聞言看了看衛(wèi)蘅，她雖然貴為蒙古公主，但是如今蒙古的各部落連年內戰(zhàn)，根本不是大夏朝的對手，出來之前她父王又對她耳提面命，所以她并不敢對皇后的侄女兒拿喬。

    “這位meimei的確漂亮，要是能留在咱們蒙古，跟我作伴就好了。”朵麗的漢話說得十分標準。

    不過衛(wèi)蘅沒想到這位長得天仙似的朵麗公主，開口就想讓自己留下和親，她對可雅和朵麗這兩位不省心的公主立即就倒了胃口。

    木皇后顯然對這兩位公主也沒有好感，“那可是不成了，蘅姐兒已經定了親了?！?/br>
    朵麗看向木皇后道：“真想看看，是什么樣的男兒才能配得上這位meimei，也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咱們科爾沁的英雄?！?/br>
    這位朵麗公主容貌雖然絕美，但是恐怕是別人奉承得太多，養(yǎng)成了目空一切的毛病。

    對付這種人，衛(wèi)蘅是一臉溫和的笑容，但就是不搭理她們，越發(fā)顯出了大夏朝女兒的淑雅寬和來。

    朵麗見衛(wèi)蘅雖然美貌無雙，但卻是個悶葫蘆，一點兒趣兒也沒有，看她的眼神就添了幾分不屑，她們草原女子講求爽朗大方，悶葫蘆可不招人喜歡。

    不過如果朵麗公主再高一點兒，她的這種不屑的氣勢大概還會對衛(wèi)蘅有些影響，但是偏偏衛(wèi)蘅比朵麗還高了半個頭，所以朵麗只能仰視她，那鄙視的氣勢就弱了。

    今日是幾位蒙古公主第一次拜見木皇后，裝也要裝得乖巧，誰也不敢鬧事兒，朵麗頂多也就是輕蔑地斜睇衛(wèi)蘅兩眼。

    但是幾日之后，當五公主派人來請衛(wèi)萱和衛(wèi)蘅時，以朵麗和可雅為首的蒙古公主們見多了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馬也騎得馬馬虎虎的大夏朝女子時，對她們可就不太客氣了。

    “咱 們喜歡陸公子，想親近他有什么不對的？我們草原女子可不像你們這些人，只會藏著掖著，其實肚子里一包壞水兒。我們要是喜歡誰，就直接說出來。陸公子現(xiàn)在都 還沒定親，不就是看不上你們這些弱得跟羊羔一樣的人么，指不定上天賜給陸公子的緣分就在咱們草原上?！倍潲惞魇掷锬弥R鞭，眉眼張揚地望著和平郡主。

    衛(wèi)蘅和衛(wèi)芳對視一眼，一下就聽明白了。她們剛才過來時，見蒙古公主和五公主她們分成兩撥，面對面站著，身子互相前傾，劍拔弩張的模樣，還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結果卻只是為了一個陸子澄。

    “你們，你們真不要臉?！焙推娇ぶ鳉獾冒l(fā)抖。這位郡主和衛(wèi)蘅同年，上次一起打馬球時，衛(wèi)蘅就看出她喜歡陸湛了，卻沒想到這一次會因為這個和朵麗發(fā)生沖突。

    “什么要臉不要臉的？你自己喜歡人不敢說出口，像個懦夫一樣，卻還來指責我們?！笨裳殴骰氐馈?/br>
    衛(wèi)蘅沒想到短短時日里，為著陸湛，可雅和朵麗就結成了同盟，站到了一條線上。

    “就是，你們這樣的人哪里配得起陸公子那樣的英雄?！倍潲惛胶偷?。

    至于朵麗和可雅為何會迷戀上陸湛，那也是有原因的。原來前日打獵的時候，大伙兒遇到了一只老虎，眾人都以為那只老虎被射傷了，已經沒有傷人的能力，哪知道去收拾戰(zhàn)利品的蒙古勇士剛走過去想把箭拔起來，卻被那老虎一下跳起來給撲到了。

    垂死掙扎的老虎，可不是病貓，那是把畢生的力氣都使了出來，連那位蒙古勇士都被嚇傻了，當時老虎的利齒都已經咬上了他的脖子了。

    這時候即使從遠處射箭殺虎，在老虎斃命之前，它肯定也會一口先咬死那蒙古勇士。

    就在大家都以為那人肯定喪命虎嘴的時候，陸湛卻從天而降，徒手從老虎的背后將老虎拖了過去，救了那蒙古勇士。

    好幾百斤的老虎，被陸湛輕輕松松地一手就甩到了一邊，這樣的力氣，就是蒙古族里天生神力的第一勇士阿木古也做不到。

    陸湛的名聲頓時就傳遍了蒙古包。那位阿木古可就不同意了，但是現(xiàn)在也沒有老虎給他扔，所以他就找上了陸湛，要同他來一場摔跤。

    摔跤實在是力與美的對抗。

    衛(wèi)蘅幾乎想象不出來，陸湛那樣精瘦的身體還要學蒙古人一樣露出半邊胸膛能有什么好看的，估計弱得跟雞一樣，袒胸露背的，也太不文雅了。

    衛(wèi)蘅也不認為陸湛能贏阿木古，畢竟摔跤可是阿木古的絕活，陸湛再能干又怎么可能在阿木古最擅長的項目上贏了他。

    所以當衛(wèi)蘅知道消息時，并沒有興起去看陸湛摔跤的念頭，況且她還要避嫌，畢竟是定了親的姑娘，哪怕在草原上，也還是比不得那些尚未定親的姑娘，她需要更為矜持，才能不讓人說閑話。

    但是偏偏陸湛贏了，據(jù)說還贏得十分輕松，十分精彩，將阿木古贏了個心服口服，這可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永和帝聽了這件事之后，十分高興，他大夏朝的一個文官就能輕輕松松贏了蒙古族的第一勇士，蒙古人還怎么敢輕易南下。

    草原人民敬仰英雄，這件事情讓陸湛在草原的人氣，空前高漲，那些蒙古姑娘，更是想方設法地親近他。陸湛經過的地方，好多姑娘沖著他高喊，“陸公子，喝一杯奴家自己制的酸奶、子吧?！边@些姑娘為了投其所好，連夏朝女子自稱的“奴家”都學上了。

    還有對著陸湛高聲唱歌的，更有激動的，還當著他就跳起了舞。連永和帝都開玩笑，讓陸湛納兩個蒙古美女回去，省得讓蒙古姑娘們太傷心。

    朵麗公主和可雅公主自從打聽到陸湛還沒定親后，看他的眼神就更為熱情，簡直恨不能把他一口吞下肚子里去。

    今日兩位公主聽見和平郡主和五公主在背后說她們不要臉的時候，頓時就火冒三丈，覺得大夏朝的女子自己沒有本事，只會在背后說人壞話。

    “就是，被一只老鼠就嚇得哭鼻子的人，怎么配得起陸公子?！倍潲惿磉叺娜说?。

    昨日清樂郡主就被一只老鼠給嚇著了，草原上的老鼠多，下頭的人防得再緊，也有漏網的。

    八公主走出來朗聲道：“配不配得起不是你說了算，咱們之間還不知道誰才弱得像羊羔呢?！?/br>
    朵麗揚了揚下巴，高聲道：“好，那咱們來比一場，輸了的人從此再不許纏著陸公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