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胡嬌聽得許清嘉認識,又覺得這聲音是有幾分耳熟,托今日碰見韓小娘子的福,她很快便想起來這是誰了。 “這不就是……你那位同年?” 許清嘉點點頭,目露驚訝。 湯澤剛升任曲靖縣的頭一年就碰上個爛攤子,只除了將染了時疫的村子全部屠殺有失天道之外,別的地方處理的也算不錯。只不過韓南盛大約也同許清嘉是一樣的心思,湯澤當年的考評便是個良字。去年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但今年沒想到還是沒得著個優(yōu),難道湯澤又做出什么事了? 官員連年考評不好,便很容易影響升遷。難怪湯澤著急,帶了夫人進行后院交際。 不過聽哭哭啼啼的湯夫人所言,似乎韓夫人并不喜歡她,她好像在韓夫人面前還失儀了,于是湯澤便將害怕不能升遷的怒氣全發(fā)泄到了夫人身上。大約他以為這一層樓都沒住著客人,聲音便大了許多,倒讓許清嘉夫婦聽了個正著。 本來這種現象在官場也沒什么,不過胡嬌在趴著門板聽了小半個時辰的“現場直播湯大人訓妻”之后,輕挪著蹭到了許清嘉面前,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腦門上悄悄輕了幾下,小聲耳語:“許大哥,我現在覺得自己好幸運?!碧笾樔グ徒Y人,這種事情她斷然做不出來的。 如果真嫁了這種男人,她要么自請和離,要么將這男人揍的臭死,總歸不會任由他劈頭蓋臉的罵,還要逼著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許清嘉順勢將她拉進懷里,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手已經摸到了她胸前,輕聲耳語:“那么阿嬌準備怎么報答為夫呢?” 胡嬌眨巴眨巴眼睛,笑的十分諂媚:“以身相許行不行?” “正中下懷!” 第二日上,胡嬌腰腿酸軟的坐在樓下大堂吃東西,壓根沒睡醒,縣令大人卻神采奕奕的坐在她對面,還時不時替她的湯包里加點香醋,或者給她盛一碗熱湯,語聲幾可算得上纏綿入骨:“阿嬌meimei多吃點,好生補補!” 胡嬌打個呵欠,瞪他一眼:“補你個大頭鬼!”昨晚就跟餓了十八年似的,她真后悔整日捉著老公鍛煉身體,現在可好,他的體力越來越好,自己只能甘拜下風。 許清嘉摸摸她的臉蛋,將她的話直接忽略,十分愛憐的安撫她:“吃飽了一會兒到車上再補一覺,我抱著你包管一點也不顛?!?/br> 胡嬌:…… 遇到下樓吃早餐的湯澤夫婦,他們夫妻倆倒是很鎮(zhèn)定,湯澤就略顯驚慌了,“許賢弟幾時來的?這是……才來還是要走?” “吃完了就要走了,家里孩子小放不下?!痹S清嘉與他客氣一回。 州館客房不少,而且光小樓就有五棟,湯澤見許清嘉夫婦似乎并沒什么異色,想來與他們并不在同一棟,便漸漸放下心來,拼桌吃完了早餐,便各奔東西。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老馬頭緊趕慢趕,到了傍晚到進了縣城。 胡嬌這會兒心早飛到了家里,下了馬車跟守門的差役打了個招呼,便往內宅跑,被許清嘉拉著才慢了下來,都沒來得及瞧見差役欲言又止的眼神。 “都到家門口了難道孩子會丟了不成?你慢著點?!彼艘宦罚@會兒倒瞧著精神百倍,看來晚上可以再戰(zhàn),縣令大人暗自思索。 夫妻倆攜手進了家門,卻發(fā)現家中乳娘丫環(huán)皆不在,心中頓時發(fā)了慌。灶上婆子聽得動靜跑來,告訴他們孩子們在園子里,夫妻倆交換個疑惑的眼神,難道皇長子到了? 許清嘉與胡嬌進了聽風院,果然看見了武琛的貼身侍衛(wèi),進去之后就發(fā)現不妙。 皇長子攤開手腳靠著迎枕躺要榻上,兩只小白胖子在皇長子身上爬來爬去,興奮不已。武小貝有了上次的經驗,流著口水叫了聲:“爹爹——”,許小寶遲疑了一下,便隨大流也叫了聲:“爹爹——”。 許清嘉與胡嬌嚇的腿的都軟。 武琛在兩只腦門上各揉了一把,面上常年殺伐的凌厲神色柔和了下來,倆孩子直接拿他當柔軟的墊子,爬幾下不滿足便要站起來蹦兩下,還“爹爹,爹爹”叫個不住。也虧得武琛身體好,完全有做孩子們蹦蹦床的資本。 胡嬌幾步竄上去,將自家那個隨便認爹的小家伙從武琛身上揪下來,許小寶正玩的起勁,忽然凌空而起,落進了自家娘親的懷里,哪怕兩日不見,也頗為不滿,掙扎不已,還朝武琛伸手:“爹爹——”快抱我來玩兒! 被忽略的親爹許清嘉臉都黑了。 武琛見他這無賴的小模樣,頓時哈哈大樂,一手順著兒子腦袋上留的那撮黑發(fā),一手朝著許小寶伸手:“乖乖過來!” 許小寶張牙舞爪就要過去繼續(xù)玩兒,被胡嬌在屁股上輕拍了兩下,知道這會兒就算是告訴他不能胡亂認爹,他也不見得能明白。這還有個從眾心理,因為小貝能叫,他卻不能叫,這就沒道理了。 “殿下與小貝多親近親近,下官帶著妻兒先回去了?!痹S清嘉擦著額頭的冷汗告退,胡嬌還提著掙扎不休的許小寶,放懷里他掙扎的不行,索性就從后脖領子凌空提著了。 許小寶在親娘手上如同出了水的螃蟹一般四肢亂舞,還凄楚的朝還在武琛身上顛來顛去的武小貝喊了一聲:“小貝——” 玩的正歡的武小貝呆呆的抬頭去瞧,這才發(fā)現可憐的哥哥快要被提走了,立刻也用了十分驚恐的聲音喊:“小寶——” 兩小人兒生生上演了一出別離記。 武琛看著兒子扁扁嘴,哭了出來,嘴里還“娘……小寶”的念叨個不住,再瞧被胡嬌提著的許小寶也是淚眼朦朧朝著武小貝伸手,頓時大笑出聲。 在皇長子殿下的笑聲中,許清嘉一家火速逃離事發(fā)現場。 事后總結這次驚嚇,許清嘉與胡嬌有致一同的認為,應該給孩子講講爹娘這稱呼的獨一性,排他性了。 可惜許小寶只有兩歲,比如武小貝是別人家寄養(yǎng)的孩子,寧王殿下就是他親爹這種事情還是不能講給孩子聽。萬一什么時候被他說漏了嘴就不好了。 固執(zhí)的許小寶卻認為爹娘在騙他,明明武小貝就比他多一個爹,大家一同吃奶掐架長大,憑什么武小貝就比他多一個爹? 胡嬌也不能告訴他,你爹不是他爹,那才是他爹。 武小貝不但是個淘氣包,性子也有幾分烈,這種事情還是要照顧他幼小的心靈,等皇長子殿下準備將他接走之時,再告訴他也不遲。 最后夫妻倆也沒成功說服許小寶,當晚武小貝照例找娘,便被乳娘抱了回來。第二天開衙,縣令大人不能缺席,胡嬌 讓乳娘一大早便將武小貝送至聽風院去,這倆小貨等許清嘉一走便賴上了胡嬌,一邊一個纏著她,十分的不舍。似乎睡了一夜才想起來娘親丟下他們兩天一夜的事實。 臘月講起縣令夫婦走了之后這倆小貨的表現:“……白天還行,奴婢們帶著在園子里玩,倆小郎君玩的十分開心,可到了晚上就哭著要找爹娘,直到了后半夜才哭著睡著……”乳娘跟臘月小寒被哭的腦仁都疼,哄了多少好話兒不見效,輪換抱在懷里顛著讓他們睡也沒用,總之到了晚上就必須要找爹娘。 “早晨起來,嗓子都啞了,還勞煩錢捕頭去抓了兩劑藥來灌下去……多虧得寧王殿下午后就來了,陪著小郎君們玩了一下午……” 不怪他們進去的時候,這哥倆玩的這么開心。 胡嬌簡直想象不出寧王殿陪孩子玩耍的情形。不過他若是知道寧王殿下玩孩子就跟耍雜技似的,恐怕會驚出心臟病的。這與縣令大人讀書認字的斯文游戲完全不同。 臘月考慮到夫人已經算是十分有膽略的女子了,但看著自己家兒子被拋來拋去的玩,恐怕也會膽戰(zhàn)心驚,還是決定隱瞞下此節(jié)。 吃完了早飯,胡嬌讓乳娘將武小貝送到寧王殿下的聽風院去,武小貝纏著她不肯松手,而許小寶也拉著武小貝不放心,胡嬌沒奈何,只能一手牽了一個,親自將武小貝送過去。 路上倆小貨還要沿著自己往常喜歡的路走上一遍,時不時停下來觀察下螞蟻窩,或者關懷下塘里的游魚,早已經凋謝的荷花之類,速度非常之慢。 好在胡嬌早被這倆小子將性子給磨了下來,她不緊不慢跟著他們,隨時回答他們要提出的問題。比如許小寶瞧著塘里的游魚滿懷同情,“娘,魚兒在水里不冷嗎?……給魚籠火盆……籠火盆……” 武小貝立刻支持了哥哥這一充滿人道主義關懷的提議,拍著胖呼呼的小手回應:“籠火盆……籠火盆” 胡嬌:…… 帶孩子,有時候光耐性還是不夠的,還要有面對小家伙隨時冒出來的異想天開的念頭的招架之力。 胡嬌一路忽悠著倆小子往聽風院而去,半道上就遇見了武琛,他正站在園子的空曠之處練拳,鶴勢蹚形,直看的倆小子入了迷,等他打完了一套拳,倆小子將小巴掌都拍紅了,許小寶還從隨身的小荷包里翻了翻,翻出來兩文錢,啪啪扔到了他腳下。 武小貝不甘人后,立刻有樣學樣,也揪出自己的隨身小荷包,翻出銅錢來扔到了他親爹腳下。 武琛本來被倆小子拍手捧場,面上浮起了笑意,可是等到倆孩子扔錢的時候,就僵住了。 他貴為皇長子千歲,除了在大明宮里需要磕頭之外,走到哪里都被人們頂禮膜拜,哪知道在南華縣居然會遭受這種待遇。 許小寶跟武小貝這倆小貨還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禍,都跑過來揪胡嬌的衣角,將空空的荷包伸給她:“娘……沒了……再給錢錢……” 胡嬌以袖掩面,真不敢相信面前發(fā)生的一切。 武琛的目光直直射了過來,“許夫人給本王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胡嬌期期艾艾,倆孩子還要揪著她的衣角搗亂:“娘……娘,猴戲猴戲……” “那個……上個月臣婦帶倆孩子上街,就……就看了場猴戲來著……”胡嬌額頭的冷汗都要下來了,佝僂著背,恨不得皇長子殿下耳朵聾了。 ——她不過就上個月帶著這倆孩子上街,看了段猴戲,那耍猴的人也打了趟拳,打完了圍觀群眾啪啪啪往圈里扔錢,銅錢跟疾雨似的下了一陣子,哪料得到這倆小貨竟然記住了。 武琛唇角微彎,眸色轉深,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笑的,反正那表情絕算不得和善:“這是……將本王當猴戲賞了?” 胡嬌被倆熊孩子扯著衣角,事到臨頭只能硬著頭皮向武琛陪笑:“殿下別惱!往好處想,這是……這是小貝記憶力超群,有樣學樣,將來必是文武雙全的不世英才!”這般狠拍馬屁,連她自己都被自己惡心的一哆嗦。 鳳子龍孫只要不是為了那把寶座,安份守已的過下去,總能保一個富貴雙全。 她這是養(yǎng)武小貝養(yǎng)出了一份責任感來,總想看著這孩子平平安安的才好。 武琛也不知道想到哪去了,興許是被胡嬌這絞盡了腦汁想出來的拍馬屁的詞兒給膈應了一下,朝她揮揮手,胡嬌將武小貝扔給武琛,將許小寶挾在腋下就跑。 再不跑還不定這熊孩子給他惹出什么禍來呢。 武小貝眼睜睜的看著胡嬌挾著許小寶竄的飛快,扯開了嗓子喊了聲“娘”,卻沒什么效果,只能轉頭去瞧留在原地的寧王殿下,看到他親爹臉上詭異的笑容,駭的朝后小小退了兩步,一臉戒備:“我……我不耍猴戲……” 武?。骸?/br> 寧王殿下花了一盞茶功夫,又是點心又是飴糖的,才從自家兒子嘴里套出來實話。 原來當日看完了猴戲,倆熊孩子被耍猴人的長拳以及可愛逗趣的猴子給迷住了,非要留下來跟著耍猴戲的去玩,被胡嬌強制帶了回來,一路之上講了許多耍猴藝人以及小猴子的“悲慘境遇”,比如練不好不給飯吃,拿鞭子打,看看那只猴子原本全身都是毛,結果打屁股打的厲害了,最后猴屁股被打的紅通通一片,連根猴毛也沒留下。 武?。骸?/br> 許夫人這都是什么奇葩的教育方式?。?/br> 不過看到自家兒子提起娘親,充滿信賴的眼神,以及嘴角止也止不住的笑意,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遠在深宮的親娘。 似乎記憶之中,他從不曾感受到來自于許夫人這種充滿童趣的教育方式,童年的記憶里永遠是規(guī)矩規(guī)矩,以及寫不完的功課練不完的功夫。 一路逃竄回去的胡嬌再次以審慎的態(tài)度考慮了下寧王殿下寄養(yǎng)兒子的心情,覺得自己的教育方針雖然沒有錯,可是大約不太符合皇室教育鳳子龍孫的方針。 等到許清嘉下了衙,被老婆撲上來抱住,這熱情歡迎的態(tài)度影響了他,他也以同樣熱情的態(tài)度給了胡嬌一個狠狠的擁抱,許小寶跟在后面竄了出來喊:“羞羞……娘好羞羞……” 臘月側過頭假作不見,捂著這小子的眼睛將他強制抱走了,只留下沒羞沒臊的一對夫妻。 胡嬌若是一個人,其實還真沒覺得皇權有多可怕,生死之事她個人可以看淡,可如今拖家?guī)Э?,有夫有子,日子過的滋潤無比,等于正在蜜罐里,被手握重兵的寧王殿下充滿殺意的目光盯過來,她后背頓時驚起一身冷汗,第一個念頭就是要跟許清嘉商量商量。 許清嘉聽了老婆的復述,以拳抵唇咳嗽了一下,聲音里都帶著笑意:“寧王殿下既然讓你退下了,除了心里記恨之外,恐怕也并沒多生氣?!?/br> 心里記恨還不算生氣? 胡嬌對封建王權里的鳳子龍孫是當真不了解,她就是個小民百姓。以前身為一名人民子弟兵,就算說的話有點出格了,也不存在砍頭一說,真正生命有保證。這一世就不敢保證會不會給許清嘉的仕途添堵,或者說不定還會危及夫兒生命,當真是不能行差踏錯。 許清嘉安撫了老婆,當日去聽風院拜見寧王殿下,特別誠懇的向寧王殿下請罪:“殿下,內子出身市井商戶,從小不曾讀書識字,膽子又小,十分的不禁嚇,方才回去之后嚇的淚水漣漣,直道惹的寧王殿下大怒。就是……調皮了些,喜歡帶著孩子們瞎玩,總說男孩子一定要養(yǎng)的壯壯實實,都是一片好意,萬望殿下恕了她的不敬之罪!” 武小貝本來在武琛懷里拿著個白玉九連環(huán)玩,見到許清嘉便從他膝上爬了下來,小跑到了他面前,將九連環(huán)遞了上去,“爹,你解?!?/br> 許清嘉:…… 這拆臺的熊孩子! 他本來是前來請罪的,可是當著寧王殿下的面,他的兒子稱自己為爹,這是讓寧王殿下介意呢還是介意呢? ☆、第5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