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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屠戶家的小娘子在線閱讀 - 第122節(jié)

第122節(jié)

    幾位查案的最近都圍繞著錢成郁是他殺還是自殺爭論不休,尸體已經被仵作驗過,也沒什么異常之處,況且又是朝廷命官,昨日已經送到了錢家去,令他們自行處理。

    如今手頭的證據都沒辦法說明什么。一天天被圣上催逼,大家?guī)缀醵汲闪藶跚嘌邸6S清嘉查來的消息無疑于是新進展。

    大理寺卿撫著胡子道:“難道錢侍郎竟然偷盜戶部銀子拿去給兒子還賭債?”

    其余兩位大人立刻跳起來反駁:“他真有這么大膽子?!”

    許清嘉查了這些日子,此刻心中已經有了計較,“錢大人沒有這么大膽子,但旁人卻一定有。說不定錢大人這是替旁人背了黑鍋呢!一切的源頭是因為寧王爺清查戶部,才有了這起命案,何不向圣上請求清查戶部,等查完了帳面問題,說不定就能找到錢大人的死因?!?/br>
    “荒謬!難道帳本竟然會殺人不成?!”

    許清嘉被人反駁,也毫無懼色。等到當日面圣,許清嘉提出重新清查戶部,更能查明錢成郁死因,便有另外兩位大人反駁:“已經因為清查戶部而死了一個錢成郁,誰能保證清查下去不會再死一個錢成郁?”

    今上最近已經被這幾個官員鬧的恨不得全拉出去打一頓板子,不過他也極想知道錢成郁死因,只能按捺下性子聽下面幾位官員議論。

    許清嘉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許愛卿來說說,怎么個查法?難道你就不怕再死人?”

    旁邊數位官員見今上表情,便各自默默閉口,聽得許清嘉跪下道:“圣上,寧王查了一段時間的戶部,便有錢成郁之死。而微臣也看過錢成郁房里的帳冊,確有許多問題,只是過此次查的是錢成郁死因,微臣就不曾稟報。但微臣一路查下去,發(fā)現自寧王查帳開始,錢成郁之子在賭坊便輸了大筆賭債,最后卻沒有被追債,還有積銀繼續(xù)賭。”

    今上目色轉厲:“難道錢成郁竟然拿了戶部的銀子去給兒子還賭債?”

    “陛下有所不知,錢大人就算是溺子,可為官多年,這點道理卻也懂得的。微臣是覺得這銀子未必是錢大人給兒子的,但也許……還真是戶部的銀子也說不定!”

    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許愛卿何以見得也許是戶部銀子呢?”

    旁邊眾官員已經乍然色變,他們雖然查來查去也有心猜測,但戶部出現大問題,這事兒卻不該他們來說破。如果真有問題,那也是誰去清查戶部誰來負責向今上稟報。而他們只要負責將錢成郁之死查明即可。

    偏偏許清嘉劍走偏鋒,不去查錢成郁之死,卻要鼓動圣上清查戶部。到底是年輕啊,腦子不夠好使,人也不夠老辣,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眾官員在心里默默感嘆,都自覺與許清嘉拉開距離,默默的離他站遠了一點,唯獨傅開朗仍舊站在許清嘉身后。

    他在地方為官多年,深知蛀蟲之害,許清嘉說的話正合他心意。

    數日來,這些查案的官員每次御書房,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獨今日,許清嘉說完之后,今上竟然低低笑了,“沒想到死了一個錢成郁就將你們嚇成了這般模樣!戶部的也是時候該繼續(xù)查下去了!”

    他話雖如此,卻也沒再吩咐什么,只讓幾人退下。

    一路之上,傅開朗與許清嘉面面相窺,都不知道今上如今心里的打算是準備繼續(xù)讓他們查錢成郁死因呢還是將他們推上去清查戶部。

    許清嘉忽想起一個可能:“陛下既然說這話,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也知道寧王殿下是無辜的,可是還是由著大家的提議將寧王殿下下了天牢,由此來緩解清查戶部之時,朝臣們的焦慮呢?!”

    傅開朗雖然在地方為官,但傅家消息靈通,他聽得許清嘉此語,當即面色大變,匆匆告辭。

    國舅府里,傅溫瞇著眼躺在榻上,心里正在思謀著,便聽得門外的丫頭傳話:“大人,二爺求見!”

    傅溫睜開眼睛,看著二兒子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都不來開口,傅開朗已經揮退了丫環(huán),“都下去吧,我與父親有話要談?!?/br>
    傅溫瞇了下眼睛,那一雙眼睛里仍是精光四溢,“你這是才從宮里出來?難道是錢成郁的案子有了眉目了?”

    傅開朗目光緊盯著傅溫,一字一頓:“父親,圣上說了準備繼續(xù)清查戶部。”

    傅溫似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個消息,頓時直起了身子:“不是在查錢成郁之死嗎?為何又要清查戶部?”

    傅開朗見到傅溫這般舉動,目光里都帶了幾分沉痛之色:“父親,你告訴兒子,錢成郁之死與咱們家有沒有關系?”

    傅溫宦海沉浮,方才只不過是沒想到能聽到這個消息,被兒子逼問,復又躺了回去閉上了眼睛,漫不經心道:“你也是在外面當過官的,執(zhí)掌一方,怎么跟為父說話呢?錢成郁之死不是寧王所為嗎?”

    傅開朗緊握了拳頭,似乎是在隱忍著心里漸漸竄上來的火,終于還是沒成功,再出口聲音都變了:“父親也知道錢成郁之死雖然與寧王清查戶部有關,但確實不是寧王所為。卻還要暗中授意朝臣向圣上進言,將寧王打入天牢!父親,你這樣逼迫圣上又有何謀?圣上是將寧王打入了天牢,可反過來說,也可以說是圣上在保護寧王!”

    傅溫睜開眼睛,怔怔瞧著面前的兒子,似乎是重新認識了他一般。

    “這個你都能想到?!”

    傅開朗語氣沉痛:“父親,這些事情似許清嘉那等不知朝堂隱秘的官員就算是猜 ,也只是隱約猜出來一點,卻不敢肯定??墒歉赣H,兒子身在傅家,不能眼睜睜看著您一手將傅家?guī)肷顪Y!”

    傅溫似乎被傅開朗這句話給強爆,揮手將榻旁小幾之上的茶壺茶盅掃下地,怒瞪著傅開朗:“逆子!為父一手將傅家推上頂峰,輪不到你在這里指頭畫腳!”

    傅開朗被茶壺砸中,半身官袍都被打濕,*十分狼狽,此刻又跪在地上,但他腰背挺的筆直,眸光里分明是不贊同傅溫的說詞。

    傅溫見兒子未能被他砸醒,也知道傅開朗自成年之后便自請調任地方,多年在外為官,這個兒子向來與他有點說不到一起去,不似長子與他同氣同聲,能他的話從來百分之百的聆聽,從無反駁之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伸腳踹走傅開朗:“滾滾滾!滾出去!老子費心巴力將你從地方調任到長安,可不是讓你回來指手劃腳,指責為父該如何處理事情的。你既然不愿意聽從為父的話,就滾回你的地方去!改日我就向陛下請示!”

    傅開朗重重磕下頭去:“父親!求您了!”求傅溫什么,他卻不開口。也不知是求傅溫將他調走,還是求傅溫在政治上多多考量。總歸都不是傅溫愿意聽的。

    傅溫房里侍候的丫環(huán)聽得接二連三的響動,傅開朗狼狽的從國舅爺的書房門被攆了出來。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五日之后就是除夕,難得許清嘉今日回來一身輕松,就連胡嬌也看得出來他不似前些日子心事重重。

    “難道寧王從天牢里放出來了?”

    胡嬌十分高興,寧王從天牢里出來就意味著小貝也可以出來了。永喜自己雖然能出府,但小貝這些日子卻被圈禁在府里,半步也不能踏出去。院子里守著四個彪形體悍的婆子,就防著他跑了。

    其實他若是真要強硬的闖,也未必闖不出來。只是從寧王府里大鬧出府,以后還要不要回來?!

    胡嬌對著永喜囑咐了又囑咐,生怕這孩子一怒之下鬧將起來,將來在寧王府日子過的艱難。

    橫豎他是庶子,將來是要分府另過的,只不過在未成年以前還得在寧王妃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到底還是給彼此留點臉面才好。

    永喜將這話捎給武小貝,他嚼著永喜從許府里“偷渡”回來的rou干,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寧王妃打的巴掌印子早就沒了,一點也沒有前些日子的憤懣不平之色。比他這個整天跑腿的氣色還要好。

    “這rou干吃著好,你讓娘親再給我多送些來,抵餓?!?/br>
    永喜心道,我的小爺,這rou干是抵餓,可你也并沒拿它當飯吃,府里廚房送來的飯菜還是一頓不落。明明是這rou干味兒足,吃起來就停不下來,還要說這么可憐,好像在王府里關起來就連飯都沒得吃了,少不得夫人聽了這話還要心疼,多送些來呢。

    他聽夫人說這rou干是用了香料腌透了才烤干的,做起來比較麻煩,但孩子們都愛吃,只是吃多了兩腮都要發(fā)酸,也難為武小貝被關在房里,閑的專門來磨牙。

    這幾日許小寧就只在嘴巴里含一小塊一點點嚼,而許珠兒正趕上換牙,壓根咬不動,只能吃rou糊糊,看著rou干饞的只流口水。

    這會兒桌上就放著一小碟碼的整整齊齊的rou干,切成小指粗細的長條,許清嘉拈了一根來嚼,也不忘回答老婆的話:“我估摸著寧王今年是要在天牢里過年了。圣上似乎沒提過要將他放出來。”

    胡嬌一嘆,寧王在天牢里過年,那小貝就只能關在寧王府過年了。她還想著好幾年沒一起過年了,要是今年寧王出來,小貝說不定哪天也能來家里過年呢。她還讓廚子準備了許多小貝愛吃的菜色。

    “怎么就不肯放出來呢?”

    這個事情比較復雜,而且誰也不知道今上心里是怎么想的,許清嘉也不能回答老婆。

    一時里傳了飯來,全家人熱熱鬧鬧鬧坐在一處吃完了飯,稍微消化消化,許清嘉便開始查問兒女功課,又拉了許小寧在身邊讓他背詩。

    雖然字不必寫了,但背背詩文也是可以的,胡嬌倒也不攔著父子互動。

    事實果然如許清嘉所料,直到了除夕,寧王還在天牢里呆著,看來他這個年果然要在天牢里過了。

    許清嘉與傅開朗在除夕這天特意叫了一桌酒菜,親自送往天牢,順便與寧王做案情的最新溝通。

    寧王見到他們來,倒十分高興。他身上今日穿著新衣,面前也擺著一桌酒菜,又見許傅二人也提著酒菜,便招呼他們入席:“來來來,一起坐著吃點兒!這是府里剛送過來的?!?/br>
    寧王妃派了人送了酒菜新衣過來,寧王還問起孩子們,那仆人沉默了一下才道府里的小爺們都很好,聽聞他出事之后,敏郡主還回王府去探望過王妃娘娘。

    寧王何等樣人,立刻便從這仆人的話音里嗅出了一點不同尋常。若不然他為何沉默。 不過如今他自己在天牢,又不能出去,便只裝不知。

    許清嘉與傅開朗便進了天牢,與寧王告了罪,各自在條凳上坐了。

    傅開朗笑道:“想來寧王殿下這里是天天有客至,上次來也只有桌子,沒想到這次連條凳都準備好了?!?/br>
    寧王頓時也玩笑感嘆:“可不是!自從夷邊回到長安城,一時半刻都不得閑。本王總想著找地兒清靜清靜,都躲到天牢了也不能清靜。”這是自今上將他打入天牢,便陸續(xù)有人前來探望。

    而這些人所求,寧王也心中有數。

    許清嘉與傅開朗陪了寧王一杯松葉酒,又挾了一筷子炙鵝吃了,這才道:“王爺是大忙人,圣上這不是瞧著王爺累的慌,這才想讓王爺清靜清靜嘛。”

    寧王忍不住大樂:“許中丞也學會玩笑了!”想當年這人多實誠啊,在官場打磨了十來年,也學了些圓滑手段,這句話不但遮掩了今上不信任他,為壓下臣子言論便將長子投入天牢,還順便圓了他們父子之情,倒好似今上此舉乃是疼他。

    況且,有了許清嘉這句話,他便知道自己今日是離不開這天牢了,看來這年也要在牢房里過了。他心中涌上微微失落,到底……他只是父皇手中一枚棋子而已。

    可是很快,這些情緒都被許傅二人帶來的松葉酒給壓了下去,連著灌了幾杯之后,肚腹之間暖洋洋的,憶起當年醉臥沙場,還忍不住敲碗唱了兩句軍歌。

    許清嘉與傅開朗雖然不曾有機會馳騁沙場,可到底也是在云南郡守衛(wèi)戰(zhàn)里拼死苦守過城池的,聽得寧王歌中豪邁之意,忍不住拿著筷子敲著酒碗唱和,直引的獄卒探頭探腦的來瞧,暗暗咋舌。

    寧王喝酒喝到醉倒也不奇怪,酒入愁腸愁更愁,他好端端一介皇子大過年都不能回家,要留在這幽冷陰沉的天牢,這兩位審案的大人倒是更為奇怪。與寧王在天牢里歡聚一堂,太也奇怪!

    許清嘉喝得醺然,環(huán)顧四周,雖然這間囚室被打掃的很干凈,到底常年不見日光,空氣里總透著股霉味兒??纱蠹s寧王在外帶兵,行軍打仗吃過各種苦楚,安居囚室居然鎮(zhèn)定如常,頗有穩(wěn)坐金堂之姿,倒讓他自愧不如了。

    這一場酒喝到三個人都有了些酒意,寧王是直接倒回床上去睡,許清嘉還記得替他拉開了被子蓋好,這才與傅開朗離開了天牢。到了天牢外面,冷冽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還隱隱帶著栗子的甜香味兒,似乎瞬間從一個世界到達到另外一個世界。

    許清嘉緊走兩步,到了街對面去買栗子,傅開朗緊隨其后跟了過去,從他手里搶了一袋栗子,“我今兒沒帶銀子,改日給你?。 睆阶缘擒嚩?。

    許清嘉:“……”

    他發(fā)誓傅開朗是故意的!

    就算他自己沒帶銀子,可他身邊小廝總帶著銀子吧?那小廝看到他這般無賴跟許清嘉搶栗子,都有幾分呆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許清嘉的錯覺,總覺得這幾日傅開朗似乎心情極為不好,倒好似受了什么打擊一般。

    不過就算他問了傅開朗也未必肯說,許清嘉也就懶的問了。

    他回到家的時候,永喜還沒回去,胡嬌正將家里做的各種小吃裝了滿滿一提盒,好讓永喜提到寧王府去。

    許清嘉見狀,將自己懷里揣著的栗子取了一袋給永喜:“這個給小貝帶過去,告訴他寧王在牢里挺好,有酒有菜,這會兒已經睡下了,讓他不必擔心。過完了年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會出來了!”

    永喜回去之后,悄悄兒將這消息告訴了小貝,喜的他在房里接連翻了好幾個筋斗,又揪著永喜再次確認:“爹爹真這么說?父王過完了年不久就能出來?!”

    永喜也知道他最近睡的不好,白天瞧著無事人一般能吃能睡,可是越到過年就越急躁,便笑著寬慰他:“大人奉旨查案,既然大人說了那就定然是這樣了!”

    寧王年后不久要出來,這只是許清嘉的猜測,拿來安慰小貝。不過小貝自覺掌握了最新消息,看到寧王妃派來的婆子,也沒先前那么憎惡了,心里還想著,等寧王從天牢里出來了,看她們還敢不敢守在這院子里。

    不過許清嘉的預測只對了一半兒,寧王確實年后春三月里沒放了出來,不過宮里舉行了除夕宴,過完了元宵,新年的第一次大朝會,太子終于站了出來,打破了歷時數年的太子病弱不能理事的傳聞。

    顯德三十二年的初春,寒意未退,宮中墻角處積雪還沒消融,整個長安城還沉浸在節(jié)后的余慶之中,太子殿下穩(wěn)穩(wěn)的一步步走在大明宮里,從蝸居了數年的東宮書房里走了出來,投入到了長安城這座巨大的名利場。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才過完了年,許清嘉暫時回到了御史臺繼續(xù)蹲班,似乎年前的那件案子已經與他無關了。但是等到年后的再次大朝會,今上卻欽點了太子徹查戶部,左膀右臂乃是許清嘉與傅開朗,另有戶部尚書宋璟以及戶部一干人員協查。

    太子殿下就站在文官之首,以往寧王就站在對面武官之首,不過如今寧王還在吃牢飯,他也許是沒想到自己上朝之后領的第一份差使竟然如此棘手,愣了一下才出列跪下領旨。

    宋璟以及傅開朗許清嘉依此跪在了他身后不遠處。

    高坐在御座上的帝王離的太遠,而匍匐在他腳下的兒子以及臣子們都不敢直視天顏,因此沒人瞧得清這一刻帝王的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