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看得沈白露滿臉的黑人問號。 這種畏縮的信,讓沈白露感覺對方也挺猥瑣的。 沈白露想撕了這封信,但是又覺得有必要留個證據(jù),萬一哪天這個文藝青年露出真身,卻死不承認,還給自己帶來種種困擾…… 所以思考再三,沈白露沒有撕掉信。 * 回到柜臺,大家在準備下班,各自把貨款與銷售記錄拿到會計那兒登記入賬。沈白露做完這項工作,回宿舍拿了飯盒,去公共食堂吃晚飯。 走在路上,鄧雪梅一個勁兒問那封信是誰寫的。 沈白露不由好笑:“你怎么就這么關心這事呢?” “好奇嘛?!?/br> “不知道,是匿名信?!?/br> 鄧雪梅愣了一下:“匿名信是什么意思?” “就是沒留名字的信,雪梅這你都不知道!”王見娣心直口快,又道,“呀,看來是個靦腆的小伙子啊……露露果然是咱們供銷社的花,長得漂亮,追求的人就是多?!?/br> 鄧雪梅無故遭懟,心中很不爽,沈白露瞟了一眼鄧雪梅,看到她臉上漸漸不悅的表情,心中感覺有些爽! 正走著,身后傳來一個聲音:“你們也剛下班呢!” 沈白露轉(zhuǎn)頭一瞧,心情不由沉了一沉—— 這個挨千刀的羅華光! 第2章 逢圩日 羅華光的身高五官都一般,皮膚因為在單位上班,顯得白一些,倒也稱不上丑,甚至有幾分模樣。 他仗著縣工商局局長姐夫,進了公社里的工商所,還混成了正式工。 所以當年鄧雪梅暗地里喜歡他,處處和沈白露過不去,只不過后來發(fā)現(xiàn)了更好的方壘。 如果不是沈白露知曉前世今生,可能她對羅華光也并不是那般討厭,畢竟這個年代的農(nóng)村人能捧著鐵飯碗,吃上公家飯,出門到哪里都要受人高看的。 沈白露一見到羅華光沖她笑,便感覺一股子油膩感撲面而來,令她渾身不適,略帶顫微地抖了一下,轉(zhuǎn)過身極不自然起來。 羅華光涎著臉問道:“露露,你不是說今天要回家嗎?” “我哪有說今天回家?” 鄧雪梅在旁邊插了一句嘴:“人家是明天回家,后天她爺爺過生日?!?/br> “哦,我記錯了!” 雖然才重生三天,但是沈白露感覺出來了,鄧雪梅是真的很愛跟沈白露搶。 比如供銷社的同事交代沈白露什么任務,鄧雪梅都要搶著說:“讓我去吧?!?/br> 兩個人柜臺挨著,有時候明明是來買日用品的顧客,也被她搶先問:“買毛巾嗎?” 因為供銷社的鄧順發(fā)主任是她大伯,所以她也格外囂張一些。 沈白露夾在鄧雪梅與羅華光中間,走路都感覺不適,最后干脆繞到了王見娣身邊,沒話找話地問道:“王姐,今天的布料賣得怎么樣?” “還可以……” * 一行人很快抵達不遠處的公社公共食堂。 公共食堂是當初吃大鍋飯時建立的,吃大鍋飯的政策取消之后,食堂沒有拆,留給了公社里的幾個機關單位員工做公共食堂,比如工商所、郵電局、糧站。 農(nóng)村供銷社雖然不算機關單位,但也是有地位的,為了解決員工吃飯問題,供銷社主動交伙食費,讓食堂提供一日三餐給員工。 沈白露要了一份米飯,一小碗冬瓜豆腐湯,一份四季豆和一小勺辣椒小炒rou。 吃飯的時候,王見娣打趣著:“辣椒炒rou全是辣椒,不見一點兒rou?!?/br> 羅華光也死皮賴臉地跟她們坐在一起,問道:“晚上公社里的放映員要去新橋村放電影,露露你要不要去看?我借輛自行車,載你過去?!?/br> 那個年代沒有什么娛樂活動,追逐公社的電影放映員,去各個村子里看露天電影,成為一種樂趣,哪怕走上兩個小時,也不在話下。 沈白露正想拒絕,卻聽見鄧雪梅嬌而妖的聲音:“嚯,你在約她看電影呢?你們有情況?!?/br> 沈白露無語地道:“我可沒空去,雪梅一直想去,不如你們?nèi)グ??!?/br> 鄧雪梅趕緊欣喜地接過話:“好呀好呀,羅華光你是不是能借到自行車?那我們都不用跑腿了!從這兒到新橋村,也要走兩個鐘頭呢!” 羅華光看了一眼鄧雪梅,她年紀比沈白露大一歲,皮膚略黑,輕微齙牙,哪里有皮膚白嫩,唇紅齒白,眼睛水汪汪的沈白露好看。 可是這會兒想拒絕又拒絕不了,只低低地問沈白露:“你真不去?。磕阋侨サ脑?,那輛自行車是可以載兩個人的?!?/br> “真的不去了,明天是圩,我還要趕回家,今晚得早些睡,你們兩個去吧。” 羅華光尷尬地笑了笑,只好作罷。 吃飯的時候,鄧雪梅還大大咧咧地說:“你知道嗎,露露今天收到了一封情書,是封匿名的信,還是我們公社——” “雪梅!”王見娣見狀不妙,止住了鄧雪梅的說話。 許是見沈白露的臉沉了沉,鄧雪梅這才沒有再說下去,干干地笑了幾下,隨后埋頭吃飯。 一吃完飯,鄧雪梅生怕羅華光會早些離開,在水池洗完飯盒就把它交給沈白露帶回宿舍,隨后緊緊跟著羅華光。 看著他們離開,沈白露反而放下心來。 前世的時候,一開始羅華光偽裝得很不錯,積極又上進,這才蒙騙住了大家的眼睛。誰想結婚后他就本性暴露了,貪財又好色,成天只想坐享其成,看到別人干個體經(jīng)營發(fā)財了,自己也私下和人合伙做生意,偏偏肚子里又沒有什么斤兩,最后賠了個底兒掉。 這會兒干脆就把他們撮合在一起得了。 讓他們天長地久,不要禍害好人。 * 宿舍是那種上下鋪,正值6月,蚊蟲四起,沈白露洗完澡,洗了衣服后,就躺在蚊帳里寫日記。 寫著寫著,情不自禁又把那封信給翻出來看了看。 果然還是看不懂。不過有一說一,字還是寫得挺不錯的,有些像楷體。 有一點她很確定,反正不是方壘寫的。 現(xiàn)在這會兒,方壘應該還在部隊。 按時間線,衛(wèi)生所所長的愛人,是在立秋之后才來跟她介紹對象的。 結果相親前一天,爺爺摔傷了腿,她不得不回家去照顧爺爺。 次日趕去公社時,又在路上被羅華光糾纏不休,因此誤了相親。導致方壘見到的,并不是沈白露,而是鄧雪梅…… * 東陽圩逢5、10一圩,翌日,即6月30日,就是東陽圩日。 東陽公社地處兩省交界,與四縣接壤,寬闊的公路穿過圩市,交通便利,周邊又有數(shù)個集市沒有發(fā)展起來的公社,因此一到東陽圩日,集市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供銷社里更是人潮涌動,擠擠挨挨。 盡管時下物質(zhì)供應依然欠缺,但是個體發(fā)展正在漸漸興起來,小吃攤與一些手工藝制品、六畜市場發(fā)展得越來越旺,人們的需求也越來越大。 再加上馬上就到雙搶的農(nóng)忙季,到時候沒有時間過來趕集,大家都在囤一些東西。 一大早,所有售貨員吃過早飯后就來到了柜臺前,嚴陣以待。 兩個小時后,沈白露站在柜臺后,忙得腰酸背痛。 她今天賣了好多瓶風油精、清涼油、十滴水。夏天日頭毒辣,十滴水防中暑很有效果。 不一會兒,擺出來的十滴水就賣完了,沈白露推開身后的一條倉庫門,朝里面喊了一聲:“段叔,十滴水賣完了,快拿貨出來!” 段大叔是供銷社里的備貨員,這會兒正忙里偷閑地躲在里面喝茶,聽到后笑吟吟 :“這么銷啊!幸好昨天從縣里批了些回來?!?/br> 才搬了一箱十滴水出來,煙酒柜的售貨員在那邊舉著一包藍色包裝的煙,扯著嗓子問會計:“這個牌子的香煙是不是漲了一毛???” “不是一毛,是五分!”會計扯著嗓子回。 沈白露面前又涌了一波搶十滴水的人,還有幾個顧客大約是沈家村的人,認識沈白露,親切叫著“露露”,沈白露一時想不起來誰是誰,通通熱情而笑容滿面地應聲。 老段見狀說:“別急,還有貨,一個一個排隊來。” 說完又叮囑:“小沈,你得把賬記下來啊,到時候要盤點的,別對不上數(shù)?!?/br> 沈白露戳了戳面前的記賬本:“知道,都記著呢!” 大家都忙得手腳并用,旁邊的鄧雪梅正在賣毛巾,這個季節(jié)毛巾、汗衫也是暢銷貨;王見娣的柜臺前也有很多婦女要扯布…… 沈白露正拿著算盤給一個顧客算賬,聽到有人叫了她一聲:“露露?!?/br> 下意識先應答,然后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爺爺!” 面前這位身材干瘦,精神矍鑠的老人家,正是沈白露的爺爺沈重德。 見孫女一直在忙,他也沒有打擾,只靜靜站在一旁,手里拿了條扁擔和兩個疊在一起的米籮,笑得一臉菊花褶子。 沈白露找了顧客錢,才對爺爺說:“我傍晚會跟小雨一起回家,她下午考完期末考就過來?!?/br> “哎好。” 沈白露又趕緊從褲兜里掏了五元錢,遞給爺爺:“爺爺,這錢你拿去買豬rou、豆干、面條吧,用來明天做菜。” 沈重德連忙拒絕:“不用,我有錢,我今天賣了一擔米?!?/br> 現(xiàn)在新的糧食馬上就出來,村民基本都會把多余的糧食賣給糧站換錢。 “拿著吧,你現(xiàn)在就去買,我等下再去就買不到好的豬rou了?!?/br> 好說歹說,沈爺爺才把錢拿了,沈白露又買了十滴水、肥皂之類的給爺爺,看著他放在米籮里,走出了供銷社。 * 一直到下午兩點,進來買東西的人才漸漸變少,食堂把幾個售貨員的飯菜送過來,大家才吃午飯。 大約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圩市漸漸散場,供銷社里的顧客也不多,只有稀稀疏疏幾個。售貨員們終于得空歇一歇,沈白露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松了松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