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

    沈白露掏出了幾張飯票：“對了，我手上還有幾張這個月的飯票，不吃也是浪費，姑姑你們這個月可以拿著飯票去食堂里面打飯，飯盒我都給你們帶過來了?！?/br>
    沈賽鳳、沈如鳳分別接過飯票和飯盒。

    “我到時候要南下，以后你們做生意進貨的話看行情來吧……”沈白露叮囑著，“反正你們也做了快一年的生意，有經(jīng)驗了，小姑你多帶一下二姑。”

    一聽沈白露的話，兩個人覺得不對勁起來：“這么快就要走啊？”

    “還沒有確定出發(fā)時間，但是估計快了?！?/br>
    方壘來信時曾留過一個倉庫附近小賣部的公用電話，他說他經(jīng)常去那兒買生活用品，認識老板一家，如果有急事，就打這個電話，自然會有人通知他。

    昨天打了電話，說今晚會再打過去，如果方壘在的話，會在電話旁邊守著。

    兩個姑姑好像有些舍不得起來，讓沈白露坐到攤子里面去說會兒話，結(jié)果才說了幾句，小姑就肚子有些不舒服，說道：“我去方便一下，你幫我看一下攤子。”

    于是沈白露成了臨時攤主。

    有個婦女過來買小孩穿的衣服，沈白露順利地賣了一套童裝。

    二姑說：“露露你真的有生意緣，一來就賣一套，什么時候你應(yīng)該過來給我賣一下?！?/br>
    “行啊，等小姑回來了，我就幫你賣?！?/br>
    *

    正說著話，集市里面來了幾個工商所的人，他們每一圩市都要負責收攤位管理費，不過交得也不多，一圩交個兩毛錢意思一下。

    但是擺攤的人多起來后，加起來也不少。

    羅華光一眼就看到了在跟顧客介紹衣服的沈白露，劍一般的目光刺過去，讓沈白露也覺得不自在。自從羅華光與鄧雪梅結(jié)婚，沈白露跟他沒有任何交集，走在路上相遇也不會打招呼。

    羅華光徑直走到了沈白露的攤子跟前，停住了腳步，隨后用一種奚落、嘲諷的語氣，說道：“沈白露，聽說你被供銷社趕出來了？掃地出門了??？現(xiàn)在過來攤擺賣衣服了？”

    二姑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一聽到外人這樣說沈白露，氣得就要幫腔，沈白露朝二姑看了一眼，微微搖頭，遞了個眼神給她。

    隨后微笑問道：“大嬸，攤位管理費是多少錢？”

    沈賽鳳聽到她這樣奇怪地稱呼，一時有些不解，但很快回答：“兩毛?！?/br>
    沈白露拿出兩毛錢，遞給了羅華光旁邊的同事。

    “我被趕出來也好，掃出來也罷，擺地攤是正經(jīng)做生意，該交的錢我一分不少地交……”隨后語氣一轉(zhuǎn)，“不過，謝謝你們工商所的同志維護市場穩(wěn)定，為東陽圩的繁榮興盛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辛苦你們了，大家都快交管理費吧……”

    沈賽鳳也趕緊把管理費遞了過去。

    羅華光被她的這番妙語連珠噎住，說不出什么話，氣得帶著同事走向下一個攤位。

    羅華光一遠去，沈賽鳳就問道：“露露，搞什么鬼？你認識他？”

    沈白露冷靜地說：“嗯，以前有點兒過節(jié)，怕他對你們搞報復(fù)，只好裝不認識。以后你看到他就小心點兒吧?！?/br>
    沈賽鳳有些畏懼地問：“他是不是很壞??？會不會把我們趕走?。俊?/br>
    “不會，你們是正經(jīng)做生意的人，他怎么說也不敢亂來?！鄙虬茁栋参康馈?/br>
    “哦?！鄙蛸慀P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

    “反正留個戒心?！?/br>
    說完看著羅華光的背影，沈白露咬了咬牙：等我回來，一定新賬舊賬一起算！

    *

    晚上八點，是約定好打電話的時間，沈白露在大隊辦公室撥通了那個號碼。

    ……

    幾分鐘后，方壘右手拿著電話筒聽著，垂下的左手用力地握了握拳，聲音卻極力平靜地說：“盡快過來，我去車站接你?！?/br>
    第67章 南下

    南下

    從電話筒里聽見他冷冽低啞的聲音, 沈白露能感覺到方壘在拼命壓制心中的怒火。

    她嗯了一聲：“等我安排好這邊的事，就馬上過去?！?/br>
    “大概幾天后？”

    沈白露想了想，回道：“我還得回一趟方家村, 再去縣城和meimei打聲招呼, 今天20號……我爭取買23號的票, 順利的話24號能到?！?/br>
    “那沒問題, 你買到車票后，上車前打個電話過來，把車次信息告訴店老板, 他們會告訴我的。我那幾天都在這里。”

    “好。”

    方壘又沉默了一會兒：“你別怕，有我呢?！?/br>
    沈白露笑了笑：“我知道?！毖劢菂s慢慢地浮了浮淚花, “那……沒事了的話, 要不我們先掛?！?/br>
    “等等——”電話那頭喚了一聲。

    “還有什么事嗎？”

    電話那頭仿佛在做什么重大決定, 呼吸都加大了起來, 冷不防一聲“我愛你”傳至耳中。

    沈白露瞪大雙眼，一陣雞皮疙瘩泛起，舌頭開始打結(jié)。

    自從他們倆在一起，兩個人都還沒有說過這三個字, 怎么今天他會從千里之外傳來這句熱辣guntang的告白……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5月20日，我天，520啊……

    “方壘，”沈白露叫著他的名字, 眼淚沒來由地飆了出來, 帶著哭腔說，“我也愛你！”

    話筒里傳來了一陣輕笑：“傻瓜，不哭。”

    “快回家休息吧，我等你過來?！?/br>
    “好, 晚安?！?/br>
    “晚安?！?/br>
    ……

    *

    既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就沒有什么好顧念的了。

    沈白露次日回了趟方家村，在大伯家里吃飯時，順便說了南下的事情，還拿了些錢給大伯母，用作方凱的學(xué)費、生活費。

    帶齊證件、手續(xù)，提著行李，22號坐班車去了縣城高中找到meimei沈春雨，交代了她一些事，同樣給了她一些錢，便啟程去市火車站買車票。

    當天傍晚順利買到了次日23號的火車票，沈白露在住宿的招待所打了個電話過去……

    抵達深市火車站后，沈白露挎著布包，提著兩袋行李，跟隨大家下了火車。

    站在火車站外面的廣場上，在人來人往中環(huán)顧四周尋找著方壘的身影，走動了幾米，又怕他也在走動著尋找自己，那么兩個人就會錯過，所以干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等著他過來。

    正是下午三點多，今天是陰天，感覺有海風吹過來，涼爽得很，將人的疲憊吹散。

    廣場前方是一片并不密集的建筑，有棟剛落成的樓房十分嶄新，寬闊的道路上，公交車、小汽車、三輪車、自行車駛過，路人行色匆匆，精氣神十足。

    等了一會兒，他們這一趟車次下來的乘客逐漸離開，這次感覺右邊似乎有異樣，轉(zhuǎn)頭一瞧，方壘藏不住地笑著走過來。

    沈白露揮了揮手，光顧著笑了。

    方壘快步過來，一把將她抱住，還把她懸空抱著轉(zhuǎn)了個圈才放下，絲毫不管當時風氣淳樸，路人側(cè)目。

    沈白露也沒有去管別人的目光，只注視著面前的人。

    這兩個多月的奔波，他看起來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想必是奔波有收獲，自然有盼頭。

    方壘卻捧過了她的臉，傻傻笑道：“好像比過完年那會兒瘦了一些……”

    沈白露：“我是過年吃胖了，現(xiàn)在恢復(fù)到往日水平。”

    方壘又說：“這幾天讓你受委屈了?！?/br>
    “其實，也沒有怎么受委屈……”

    “肚子餓不餓？要不我們先去吃飯？”

    “現(xiàn)在不餓，先去你那吧?！?/br>
    他拎過了沈白露手里的包，另一只手牽著她的手去坐公交車。

    公交車穿梭在市區(qū)，方壘不停地介紹著這里是哪兒，又饒有興趣地問：“你以前來過深市沒有？”

    沈白露馬上意識到他是在問21世紀來過沒，點頭：“來過啊，飛過來的?！?/br>
    “那你現(xiàn)在看到的是它小時候的模樣?！彼χf。

    行了有半個小時，中途轉(zhuǎn)了一輛公交車，路邊的風景從繁華變得偏僻，繞過了一個小山包后，可以看見前方有一大片廠區(qū)，中間偶爾有村莊點綴其中，遠處有一片水域若隱若現(xiàn)，想必就是海了。

    下車后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叫“沖崗”的村莊。

    一條馬路穿過村子，路的兩邊都是小店。

    方壘介紹說：“這里附近有幾個工廠，還有很多都在搞建設(shè)，建廠、蓋樓，這個村子的地已經(jīng)賣得差不多了……”

    當時他受資金所限，為了找到便宜又合適的倉庫，跑遍了郊外，最后才在這里找到一處低矮的平房，以前是村里的一個甘蔗榨糖廠，后來廢棄了。

    他還特地指了指那家小賣部：“這里就是我接電話的地方，老曾一家人還不錯，付他一些通信費，他家的小胖子放學(xué)后很樂意跑腿?！?/br>
    正說著，老曾媳婦，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黑黑瘦瘦，笑容卻很燦爛地走過來：“接到你老婆了？”

    “嗯啊，這是露露，這是忠嫂?！彼榻B著。

    沈白露打了聲招呼：“你好忠嫂，謝謝你們幫我傳話?！?/br>
    “不用客氣。”她用不大熟練的普通話說。

    *

    從小賣部過去，走了大概兩三百米，就到了倉庫所在地。

    倉庫外形有點兒像沈白露常去的那個食堂，只不過里面隔成了幾間，除方壘租下的這間外，另有兩間，一間存放水泥，還有一間放了木材原料。

    打開倉庫門之前，方壘說：“我要開門嘍，你可不要被嚇倒?！?/br>
    “怎么會？我能想象得出里面是什么情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