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壘自信而從容地點了點頭：“我算過了，沒有問題。這個月結(jié)清款項，我們就立馬買一輛卡車。過年返鄉(xiāng)的時候，剛好開回家磨磨缸?！?/br>
    他停了一下，看著沈白露，帶星光的眼睛里盈滿微笑。

    “等買好車，過年回家的時候，咱們順道去進(jìn)一些貨，百貨就擺在百貨商店里，服裝就擺服裝店里……唔，還不夠，商店門口也最好支個攤，把最好的那些貨物全擺在上面，讓大伯母、堂嫂全都來幫忙……”

    沈白露聽著直笑：“跟供銷社門對門，戶對戶地打擂臺——看不出來，你也很‘壞’……”

    “這是市場經(jīng)濟(jì)，商業(yè)行為，優(yōu)勝劣汰，咱們不出手，鄧順發(fā)把持的供銷社也早晚被外邊干掉，所以還不如被我們干掉算了?！彼f道。

    “嗯！”沈白露只要想一想那個畫面，心中都爽得不行。

    *

    12月后，深市的氣溫總算降了少許，這里冬天沒有家里那樣寒冷，無霜凍，無寒雨，穿兩三件衣服就夠。

    只因倉庫位置靠近海灣，地勢較低，每日吹來的風(fēng)還挺激烈，從門縫、磚墻、屋頂?shù)母鱾€縫隙里鉆進(jìn)來。床上早已經(jīng)墊好了嶄新暖和的褥子，沈白露每晚鉆在方壘的懷抱里睡得十分踏實。

    1983年的最后一天，方壘去收賬，沈白露在擺攤，等到傍晚，也不見他過來，便獨自拿著賣剩下的貨從鎮(zhèn)上搭了公交車回沖崗。

    等到方壘回來的時候，沈白露已經(jīng)吃過了飯，在屋門口生火燒水。

    “你吃過了沒有？”沈白露問道。

    他搖搖頭：“還沒?！闭f著一把將她抱住。

    “累了么？”沈白露有些擔(dān)心他沒有結(jié)到款。

    他還是搖搖頭，卻故意似的，將沈白露的身子往他腰身上靠。

    沈白露感覺出來了，他腰上系著一個腰包，此刻鼓鼓當(dāng)當(dāng)。

    瞪圓了眼睛看向他：“收到賬了?。俊?/br>
    方壘抿嘴輕笑：“咱們可以買車了。”

    沈白露激動不已，再次主動地抱過了方壘：“哇……老公，老公……”吱哇亂叫。

    隨后不敢相信似的，又問了一聲：“真的可以買車了??？”

    他閉目頷首：“明天是元旦，就買輛車當(dāng)作新年禮物，犒勞一下辛苦的我們吧。”

    “老公你太棒了！”說罷親了他一口。

    親完后停了停：“不行啊，明天是元旦又是周末，那些工廠都會放假，員工肯定會出來消費，他們不光給自己買新衣服，還要買給家人，過年好帶回家……我囤了很多冬裝，不能錯過這個好時間……”

    方壘笑道：“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賣衣服，后天咱們再去買車?！?/br>
    “好——”看著他癡癡地笑。

    他把她抱著進(jìn)了屋子，膩歪了一會兒，隨后將鼓鼓的腰包從風(fēng)衣里面卸下來。

    關(guān)上門來數(shù)錢，滋味倍兒爽。

    沈白露一直笑得合不攏嘴。

    “小財迷，你數(shù)自己賣衣服的錢也沒這么高興?！?/br>
    “那不一樣呀，數(shù)量不是一個等級的！”

    扣除來年訂貨的錢，確實可以買一輛5噸的卡車。加之據(jù)說還有兩個工地還沒有付尾款……今年春節(jié)必然可以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回家。

    把錢收好，方壘去小飯館吃了飯，沈白露繼續(xù)在家門口燒水。冬天洗個澡就稍微麻煩點兒，得燒兩壺才夠……方壘依然洗冷水澡，他說在部隊基本上都是洗冷水澡，習(xí)慣了。

    洗漱完畢，全身都舒服了許多，因明天一整天都在外邊做生意，沈白露還把衣服給洗完了。

    快十一點才忙完，躺在被窩里，頭枕在他胸前，暢想美好的未來。

    有車的話，就真的方便多了。不光方壘可以送貨，自己去進(jìn)貨，回來太晚的時候，再也不用擔(dān)心睡火車站了，他肯定會來接自己。

    “對了，衣服、百貨進(jìn)貨的錢，我來出?！边@大半年，沈白露賣衣服的錢一共賺了三千多，雖然可能進(jìn)不了多少貨，但是用這筆錢跟他們玩，哪怕賺不了多少，心中也爽快得很！

    “兩家店都是你的，你是老板，當(dāng)然由你出……我只是運輸司機(jī)兼搬運工。”方壘故作冷漠。

    揪了揪他發(fā)貧的嘴：“我錢還不夠多，只能出一部分……”

    方壘沒有說話，只把枕頭底下的腰包拿出來：“都是你的，隨便用?！?/br>
    “這還差不多?！?/br>
    “你說鄧順發(fā)看到咱們就在對面跟他對著干，臉會不會變綠？哈哈哈……”她笑問。

    “設(shè)想那么多，我真擔(dān)心你今晚興奮得睡不著?！狈綁究戳丝磿r間，“快十二點了，馬上就到1984年，跨年夜我們干點兒有意義的事情吧?！?/br>
    “嗯？什么有意義的事情？”

    唔，嗯？？？隨著他的手亂薅，沈白露半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同時被子迅速地被他一拉，覆住了頭。

    “老公你輕點兒……”

    第71章 老司機(jī)

    老司機(jī)

    1月1日, 一年之始。

    興致正高時，剛好是零點，附近村子里有人在放鞭炮, 還有人放煙花, 只不過放得不多。

    沈白露有些意外：“原來這里這么早就興跨年了呀。”

    被他嚴(yán)肅地扳正了臉：“別走神?！?/br>
    “嘿嘿嘿……”

    早早起床去鎮(zhèn)上占據(jù)最有利的攤位, 將衣服擺好, 有的重點銷售的款式掛在了身后拉起來的繩子上，顧客一眼望過去便見分曉。

    “這個，就相當(dāng)于是櫥窗展示推薦位吧?！狈綁拘Φ?。

    “厲害了, 這都能聯(lián)想到?！?/br>
    掛好衣服，迎接顧客的到來, 方壘去買早餐。

    “這家腸粉做得真不錯, 今天排隊的人很多?！狈綁净貋頃r說道。

    “今天的客流量肯定爆多?！鄙虬茁兑贿叧砸贿吰诖? “對了, 今天會不會有人去找你啊，萬一錯過了生意……”

    “不用擔(dān)心，即使今天工地不放假，現(xiàn)在這會兒大家都忙著收尾, 一到中旬基本上就都放過年假了，工地對鋼材的需求微乎其微……”

    好吧……

    才吃完早餐，就rou眼可見地感覺到鎮(zhèn)上走動的人多了起來。

    這個鎮(zhèn)以前跟東陽虛一樣，幾天一圩?，F(xiàn)在差不多每天都算是集市, 外來務(wù)工人員的增加, 使得整個鎮(zhèn)都活躍起來。沈白露來這兒大半年，就發(fā)覺最近即使是晚上，也比剛來時熱鬧了許多。

    今天是元旦，又逢周日, 附近工廠全部都放假休息一天。

    臨近上午十點的時候，前來攤前問詢的人就絡(luò)繹不絕。

    沈白露批發(fā)了一些適合年輕人穿的冬裝，女裝有好看的外套、冬裙、打底衫，男裝有牛仔褲、喇叭褲、夾克衫之類的，特別吸引年輕人的喜歡。

    說到喇叭褲，她曾試圖讓方壘同志也穿一穿喇叭褲，趕一趕時髦，結(jié)果那家伙對喇叭褲排斥得很，死活都不穿。

    方壘：“女士穿起來還挺好看，之后流行的闊腿褲也不錯，男士穿喇叭褲……尤其是我穿喇叭褲……不敢想象有多雷?！彼碾u皮疙瘩仿佛要起來了。

    “行吧，尊重你的審美，不勉強你了?！?/br>
    當(dāng)天的生意實在太火爆，問他買喇叭褲的男青年還挺多。

    于是乎，方壘好像變成了一個無情的賣喇叭褲的機(jī)器，笑瞇瞇地給前來問詢的小青年介紹，全然沒有什么不適，還一個勁兒地夸：“這種褲子現(xiàn)在最流行，穿你身上時髦得很，再配副□□眼鏡，口哨一吹，過年回家絕對招女孩子喜歡，我老婆就是這樣被我吸引到的……”

    沈白露：“？？？”

    “對吧，老婆?！?/br>
    沈白露尷尬地點頭：“大概……是吧……”

    于是小青年喜滋滋地買了兩條喇叭褲，男人好像普遍不喜歡講價，爽快地付了錢，拿了貨就走。

    沈白露趁著空當(dāng)，逗他：“看來你對喇叭褲也不過敏嘛！什么時候穿穿給我看看？”

    方壘：“我是對錢不過敏。”

    “嘚瑟，哼！”

    喇叭雖然暢銷，但是消費主力軍還是年輕的女性，這些工廠女工不光給自己買，還給家人買，整個服裝行，都無比熱鬧，人來人往，喧鬧不已。

    冬裝進(jìn)貨比較貴，賣的自然也貴，利潤空間比夏裝要好一些，加之今天這無與倫比的流量……一天下來，雖然累得腰酸背痛，口干舌燥，但是收益杠杠滴。

    *

    晚上回去，沈白露數(shù)了數(shù)錢，站起來興奮地?fù)涞搅四橙藨牙铮骸霸蹅冇懈嗟挠噱X用來進(jìn)貨拉回家，搞垮供銷社了。”

    方壘呵呵地笑：“你之前還擔(dān)心這樣做不厚道，現(xiàn)在自己也黑化了啊？”

    “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br>
    但是說真心話，她之前也想過，等積累兩年，將來財力允許了，回家干翻供銷社里的惡人。早先鄧雪梅賣衣服，她就讓自家姑姑也賣衣服，讓鄧雪梅的衣服賣不出去。

    后來鄧順發(fā)把自己趕走，她也想把整個供銷社都端掉。

    但是說出來，又怕方壘覺得自己太狠了。

    結(jié)果沒有想到那個家伙比自己的行動還要迅速，率先布好局，把對門的店盤了下來。

    罷了，既然能早點兒讓它垮，那就讓它垮吧。

    *

    第二天，跟著方壘去買車。

    去了一家汽車經(jīng)銷商處，車場里停著各種品牌型號的卡車。

    輕型、重型，藍(lán)色、紅色、綠色……看得人眼花繚亂。

    沈白露對卡車根本不了解，倒是看到旁邊還有幾款小汽車，車子外觀跟現(xiàn)代的小車相比，顯得很“古董老爺車”。

    沈白露笑吟吟地拉著某人的胳膊，饒有趣味地說：“都是'古董'汽車哎！”

    方壘一把拖過她的手朝卡車區(qū)域行去：“小汽車明年再買，先看卡車吧?！?/br>
    “看看嘛，過過眼癮……我又不懂卡車，你自己決定就好……”

    “不敢看，怕得心魔……”方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