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布局

    布局

    正月初五, 按原來的計劃，沈白露和方壘去了李孝紅所在的村子，順利地見到了老段。

    為了讓大家方便談事, 李孝紅特地把孩子都打發(fā)走了。

    老段一看到沈白露和方壘, 就不住地點頭：“李孝紅說今天有人想見我, 還以為是誰呢, 原來是你們倆！”

    敘了敘舊，很快聊到了供銷社的事。

    老段忽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鄧主任最開始排擠老員工, 安插自己人的時候，其實我也和大家一樣, 是知道他的用意的。但是決計沒有想到, 他會干出那樣的事情?！?/br>
    方壘接過話：“他真的有把供銷社的東西, 直接運到他們私人開的店里？”

    “那還有假。”老段有些氣憤, “當(dāng)時我在盤點庫存，單子上明明前一天進貨進了這么多，但是倉庫里的數(shù)量一直對不上。我以為已經(jīng)擺到了外邊柜臺，就去數(shù)外邊柜臺的, 也對不上。那段時間都不讓我去進貨，我是覺得不對勁的，便去辦公室直接找鄧主任了。不想他絲毫不掩飾，說他就是明著來干了, 讓我要么接受他給的一點兒分紅, 要么看不順眼就走人?！?/br>
    這已經(jīng)不是偷摸侵占集體資產(chǎn)，而是生生明搶了。

    沈白露無比驚訝：“居然敢這樣明目張膽！他就不怕你告發(fā)他嗎？”

    “鄧順發(fā)一早就想好了，要把我拉下水，如果我告發(fā), 他就說我跟他們是一起的，早就知道了內(nèi)幕，現(xiàn)在只是利益分配不均才來告發(fā)。”

    老段搖了搖頭：“我當(dāng)時是比較膽小的，孤身一人，又有家要養(yǎng)，才不敢插手去管。那天我跟鄧順發(fā)吵得比較兇，最后我還是逃避了，說出來都覺得丟人?！?/br>
    大家紛紛安慰老段說每個人都有弱點，這也不能怪你，是他們太囂張了。

    方壘問道：“段叔，他們是從什么時候起就沒有讓你去進貨了？”

    “在我離開之前，差不多有兩個月沒讓我經(jīng)手，都是主任帶著他的侄兒去，說是讓年輕人多學(xué)學(xué)。我也知道他是在排擠我，卻沒有想到是要做這些手腳?！?/br>
    方壘：“那你有沒有什么證據(jù)?。俊?/br>
    老段十分遺憾地說：“沒有，我當(dāng)天吵了一架，就直接被他趕出了供銷社，連那些賬，也被他管住，沒有再讓我近身。走的時候王見娣他們都是很清楚的?！?/br>
    如果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jù)，那么是很難扳倒他們的。

    事情突然變得沒有頭緒起來，沈白露有些郁悶。

    不過老段又想起來了什么，說道：“他們現(xiàn)在有兩套單子，進貨的單有兩張，真單子是縣供銷社的批發(fā)部開具的，寫明的貨量是實際進貨的數(shù)量價格，但是一部分貨轉(zhuǎn)移到私人商店后，他們會做一份假單給供銷社。那天我拿到真單，也是出于湊巧，他們給錯了，我才發(fā)現(xiàn)不對的?！?/br>
    “可是這些單子即使能偽造，出的貨款總要拿這么多出來，難道……”方壘問道。

    沈白露也聽出了弦外之音：“許會計不會也……”

    老段點了點頭：“我都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大家都覺得不對勁，他怎么會不知道？他不但清楚，而且在帳上也動了手腳。”

    是啊，如果會計不參與其中，他們又怎么會這樣膽大包天。

    方壘卻有些發(fā)愁，即使單據(jù)有兩套，真單據(jù)必然看管得很緊，甚至早就銷毀了，怎么也落不到他們手上，難道只能去現(xiàn)場守株待兔，人贓并獲？

    等等，既然他們在縣里采購的時候有采購單，那批發(fā)部肯定也留有底單，拿著底單一對，不就可以對上了？

    想法一經(jīng)說出，大家紛紛表示可以去縣供銷社調(diào)單據(jù)……

    李孝紅為了讓他們商議事情不走露風(fēng)聲，特地把門關(guān)起來了，在門外把風(fēng)，后來走進來的時候，看見他們幾人一臉的篤定，似乎已經(jīng)尋找了破解之法。

    她心里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現(xiàn)在他們的日子，個個都確實比在供銷社里上班的時候都要好，各人可以只掃門前雪，不去管那些屑小之輩。

    但是大家心里又全都憋著一口氣，就是咽不下去。

    能否出了心中這口惡氣，就在此一舉了。

    *

    沈白露問方壘：“那接下來，我們是要去縣城嗎？”

    “不，先去找一個人。”

    “誰？”

    “所長?！?/br>
    工商所的所長，當(dāng)年原本也有機會調(diào)去縣里，卻被縣工商局的副局長壓下來。最后名單公布，調(diào)去縣城的人，換成了去打點過的其他人，不僅如此，后來副局長又把小舅子羅華光塞進工商所。

    隨著副局長變正局長，羅華光也順理成章地從臨時工轉(zhuǎn)了正。大家都上調(diào)了，唯有他，一直在工商所里工作。

    這些事情，他一直放在心上。雖然他也很無奈，但是他在自己的崗位上依然勤勤懇懇。

    所長向來耿直，對羅華光等人的行徑看不順眼，才會敲打他，不要太過分。

    沈白露眨眨眼睛：“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啊？”

    “是的，這些都是聽我外公他們說的。”方壘說道，“我們要說服所長幫忙，由他出面，再找個鄉(xiāng)里的干部一起去查，我們也更有把握。”

    是了，說到底這是集體所有的財產(chǎn)，不是內(nèi)部問題，鄉(xiāng)政府也要管理好，集體財產(chǎn)怎么能被私人侵吞？

    *

    計劃商量完畢，沈白露隨方壘回外公村里去找所長。

    沈白露問：“你說所長會愿意出面嗎？”

    “放心，他品行端正，鐵面無私，一定會出面的。”

    很快就來到外公家的村莊，他們沒有進外公家，而是直接去了所長家里。

    將這一切事情陳明清楚，話還沒有說話，所長就拍案而起：“真是豈有此理！我早就聽說供銷社有問題，但是一直弄不懂其中的緣由，今天你們一說，我便更加確定這些傳言都是真的了?！?/br>
    方壘點頭道：“確實都是真的，我們想來一出守株待兔，只是需要所長你去找鄉(xiāng)里的干部出面一起，最好派出所的同志也要到場維持秩序?！?/br>
    所長沉思了一下，說道：“如果要找鄉(xiāng)干部，最好找剛上任不久，主管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的武副鄉(xiāng)長，他的底子是最清白的，又新官上任，要點點火照照前方的路?！?/br>
    “嗯，那這些就交給所長去安排了?！?/br>
    按照老段推測的，供銷社里年尾把貨銷售一空，會在開市前去縣里進貨。

    今年的正月初七是圩市，這天開市，供銷社會上班，所以正月初六他們一定會去進貨。

    進完貨，鄧順發(fā)的人開貨車回到圩市，一定會挑深更半夜抵達，先去私人開的商店卸一部分貨，再把剩下的貨搬進供銷社。

    所以最理想的，就是在正月初六這天晚上進行收網(wǎng)。抓他們一個現(xiàn)形！

    方壘冷靜地分析道：“今天已經(jīng)是初五了，所長，事不宜遲，得提前去布署安排?！?/br>
    所長點頭說道：“這個沒問題，我這就去打電話找武副鄉(xiāng)長，明天就部署好這個局?！?/br>
    *

    事情突然變得緊急起來，沈白露能明顯感覺到空氣都充滿了緊張感。

    方壘也沒時間跟所長閑聊，更沒有時間去外公家坐坐，帶著沈白露先回了沈家村。

    抵達沈家村時，臨近傍晚。

    次日一大早，他就要開車去縣城，為了防止別人猜疑，老段也會單獨去縣城，他與縣供銷社批發(fā)部的人是比較熟悉的，有他游說，也許能拿到供銷社這天進貨的貨單。

    但是也未必百分百能拿到，一切都不能說太滿，況且老段已經(jīng)離開了供銷社。

    沈白露說道：“若是拿不到供銷社批發(fā)部的貨單，那就去找一下徐文明叔叔，他雖然已經(jīng)內(nèi)退了，但還是可以找到關(guān)系，通融通融的。”

    方壘點頭答應(yīng)：“我們都會去盡力嘗試，不拿到單子誓不罷休?！?/br>
    沈白露又寫了一個徐文明叔叔的地址給他，當(dāng)年她跟去縣城進貨時，都會抽時間去徐叔叔家中坐坐，希望他還住在那里??！

    *

    初六一大早，方壘就出發(fā)去縣城，出門時，還親了親沈白露的額頭，說道：“老婆，情人節(jié)快樂！”

    沈白露一驚，今天居然是2月14日情人節(jié)！她完全沒有想過是情人節(jié)。

    “順利的話，我們在凌晨12點前就能收網(wǎng)，把這些人一網(wǎng)打盡。”他說。

    沈白露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吧，我可以去求求徐叔叔幫忙。”

    方壘說道：“這次過去太奔波，你留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老段會跟我在縣城會合，他也認識徐文明老前輩的?！?/br>
    話雖如此，沈白露一整天都安定不了。

    這件事，如果做成了，那必然會把那一船的人都拉進了局子里，如果做不成，只怕他們自身會遭到更大的打擊報復(fù)。

    沈白露再三跟方壘強調(diào)：“你不要露面，只把找到的那些證據(jù)交給干部們?nèi)嵤┚托??！?/br>
    方壘應(yīng)聲：“你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br>
    她怎么放得下心來，他向來如此拼命。

    可是現(xiàn)在除了一心祈禱平安，她真的做不了任何事情。

    第91章 收網(wǎng)

    收網(wǎng)

    話說方壘一抵達縣城, 跟老段碰了面，二人就先去了徐文明家里。

    徐文明這些年在供銷系統(tǒng)規(guī)規(guī)矩矩上班，但是因為沒有晉升的空間, 市場開放后, 也看到了供銷社的頹勢難免, 覺得不如早點兒內(nèi)退舒服自在。

    他聽方壘說完這些, 說道：“這不難，不光可以調(diào)這次的出貨單，還可以把之前的出貨單也找出來, 拿著這些單子與供銷社做賬的單子去對照，鐵證如山, 量他們也跑不掉。”

    原本徐文明現(xiàn)在也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什么也不管, 享清福就好。

    但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張與打算，供銷社系統(tǒng)與工商局系統(tǒng)雖然不是上下級，但是市場開放后，工商局局長的一些做法, 早就讓他們頗有微辭。尤其是現(xiàn)在局長又把他小舅子弄到縣城搞批發(fā)，還是個利潤很高的批發(fā)店……擠得供銷社更加雪上加霜。

    供銷社的現(xiàn)有領(lǐng)導(dǎo)也很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所以方壘他們出現(xiàn)得恰到好處，徐文明告知了現(xiàn)在的縣供銷社主任, 也算還了他幫自己辦理內(nèi)退的人情。

    天時地利人和的狀態(tài)下, 縣供銷社的主任，很快命人把之前的單子調(diào)出來。

    等東陽供銷社過來進貨的人一走，當(dāng)天的出貨單也很快復(fù)印了一份……所有的單子都轉(zhuǎn)到了方壘手上。

    一切都水到渠成，方壘也根本沒有想到會這樣順利。

    所以他和老段迅速帶著單子, 開著車，在傍晚時分回到了東陽圩。

    老段在車上數(shù)著那些單子，激動地道：“太好了，有這些東西，只要對一下，就能對出一大堆問題，這次一定要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