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那么大，小姑娘是怎么找到的她？

    盛泱笑了一會兒，終于輕聲輕氣地問：“mama，你是不是真的從外星回來了？以后不用再執(zhí)行任務了？”

    盛泱一整天都沒有哭，可是宋如我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捏住，一點都不放松地捏住，她喉嚨口堵著一口氣，她知道她再多說一句話，她將潰不成軍。

    盛泱沒有得到回答，小臉上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問道：“我餓了，你有吃的么？”

    宋如我輕輕牽起她的手，終于說道：“你愿意到我家里去嗎？我給你做吃的好不好？”

    盛泱立刻爽快地答應：“好啊?！?/br>
    此時此刻，盛從肅將車停在了宋如我的公寓下。五歲的盛泱第一次離家出走，盡管平常小姑娘再調(diào)皮，她也從來不會做令爸爸擔心的事情。

    可是自從宋如我回來之后，一切都不一樣了。明明跟從前一樣的生活，卻不知不覺發(fā)生了很多變化。她才回來多久？

    盛從肅的手機鈴聲在僻靜的車廂里響起來，盛泉的聲音傳出來：“七公子，小小姐找到了，在一個公交站臺，剛剛被宋小姐接走了?！?/br>
    “好。”

    “需要我們備車么？”

    “不用，我把泱泱帶回來?！?/br>
    掛了電話之后，盛從肅就看見宋如我一手拿著一雙鞋一手牽著盛泱，一大一小漸漸走進他的視線里。他絲毫沒有動，任憑宋如我一直將盛泱帶回了家。

    他一直等到宋如我家里的燈光亮起來，想了想，狹長的利眼微微瞇了瞇，然后手上發(fā)力，啟動了車子，立刻開了出去。

    盛泱坐在宋如我家里的沙發(fā)上，大眼睛眨來眨去，不停地打量著這間小公寓。

    宋如我?guī)е鴩梗趶N房里忙活，想了想透出一個頭來喊道：“泱泱，書柜里有童話書，書桌上還有一些餅干，你要是餓了可以先吃點?！?/br>
    盛泱聽話地起來去拿童話書津津有味地看起來，宋如我怕孩子餓慘了，很快就做完了一份湯。她從來沒有照顧過孩子，也不知道盛泱的喜好，只能按照道聽途說照看一般小孩來，在炒飯里放了火腿腸、胡蘿卜。

    盛泱聞到香味，立刻到了廚房門口，眼巴巴地扒拉在門口，一副流口水的樣子。

    飯和湯端上來，盛泱甜甜地道謝：“謝謝。”

    宋如我坐在她的旁邊：“你吃吧?！?/br>
    小朋友吃飯習慣很好，喝湯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是她在吃炒飯里面的胡蘿卜事一直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宋如我眼神一黯，小朋友以為她不開心，立刻解釋道：“我會把它們都吃掉的。我比老七厲害，老七他一點都不吃的，我能都吃完！”

    他們是父女，血緣的承襲，又一直是他在養(yǎng)她，他們當然很像。

    宋如我心里那樣子難受，她知道，即便生活再富足那又怎么樣，單親家庭的孩子總要敏感與自卑一些。

    盛泱一點一點地把所有的東西都吃完了，連碗里的湯都喝得干干凈凈。她擦干凈嘴，又看了一眼房子，嘿嘿笑了一聲。

    “是不是比你家的衛(wèi)生間還要??？”

    “不是呀?！笔笳J真地回憶：“起碼衛(wèi)生間加廚房?！彼Σ[瞇地說：“可是這里只有一間房間，那么我今晚是不是可以跟你一起睡覺？”

    宋如我看著她，一臉的期待，她摸了摸小孩子的頭：“好?！彼α诵Γ骸澳阆瓤磿簳?，我去給你買睡衣?！?/br>
    盛泱目送著宋如我出門，在看到大人的身影快要看不見時，她忽然脆生生地喊了一聲：“路上小心，mama！”說完，立刻竄進了家里。

    宋如我的背影一僵，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第6章 chapter06

    晚上的風已經(jīng)帶了森森的涼意，宋如我從超市結(jié)完賬，手上拿著盛泱的小睡衣。她不知道小孩子喜歡什么顏色，于是便挑了大眾的hello kitty款式?？傁胫∨摱紩矚g的吧。

    她剛剛到公寓門口，準備上樓，身側(cè)竟然伸出一雙手，一手就將她拽了回來。宋如我轉(zhuǎn)身就劈手而下，連手上剛剛買來的睡衣都不顧，連忙抬腳就踹了來人一腳。

    盛從肅悶哼一聲，宋如我終于看清楚了是誰。她此刻看見他，立刻拽緊了自己的手掌，一副戒備的樣子望著他。

    “我是來接盛泱的?！笔拿C退后了幾步，給了她一個安全的距離，昏黃的路燈下，一雙狹長丹鳳眼就像是此刻冷淡的星光，偶爾間給她一個若有似無的眼神。

    “她今天要睡在我這里?！?/br>
    “不可能?！笔拿C一口就回絕。

    沒有長好的傷口被用力一掐，就能又開始流血。宋如我低了低頭，手掌心又開始發(fā)癢并且陣痛。

    盛從肅早就有備而來，他轉(zhuǎn)身從不遠處的車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很快就遞了過去：“離婚協(xié)議。作為盛家的兒媳，你每年能夠拿到的信托基金和該有的首飾珠寶以及不動產(chǎn)，只要你簽了字，明天就能生效到你戶頭?！?/br>
    “盛從肅，你未免也太看得起那點錢了?！?/br>
    盛從肅聞言一笑：“是，錢一點也不能打動你。但你若是為了盛泱，那我奉勸你一句，這里是布桑，你連窗戶都沒有?！?/br>
    他說完這句話，立刻將手里的文件甩到了宋如我的身上，自己大步踏出去，連一眼都不看她，很快就到了電梯門口。宋如我看著上行的電梯，一把撕掉了手里的那幾張紙。

    她跟了上去，十八層她家的門口，盛從肅正在等著她開門。

    他心意已決，這個事情上仿佛有很多事情他只要想做，就沒有不可能。從來都是這樣子，即便別人恨他。

    宋如我走到了門邊，掏出了鑰匙。她手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在樓道里的光下只余下一道道暗紅的痕跡，她扭動門把，留下了一抹紅。

    盛從肅看了一眼，忽然間彎了一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張沾了些塵土的創(chuàng)可貼，上面已經(jīng)染成了灰紅色。他手心一收，自然就揣進了衣服口袋里。

    盛泱聽到聲響，很快就出來，她一看來人，就知道自己做錯事。臉上連忙帶著討好的笑：“爸爸。你來啦？”

    盛從肅站在門口，只是朝她招了招手：“回家?！?/br>
    盛泱沒有動，眼巴巴地望了一眼宋如我，意思明顯得很，她不想回家。

    “你先回房里?！彼稳缥腋∨笥讯诘?，她其實在上來的過程中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等到盛泱乖巧地將房門關(guān)緊之后。宋如我心平氣和，甚至給盛從肅倒了一杯水。

    “盛七?！彼稳缥倚πΓ骸斑@樣多沒意思。你早就知道我回來干嘛，何必再試探我？”

    拍賣會，阿加莎的原稿，甚至狠砸兩千萬再次將拍賣出去的東西買回來。不過是為了試探她。離婚協(xié)議書上的條條款款，一項一項都是數(shù)字的累加。他身家雄厚，何必這樣子侮辱人？

    “這樣很沒意思，盛七，你這樣掉份?！彼稳缥倚α诵Γ骸昂么跷乙伯斄肆甑氖⑻?，要是想要錢，就應該一輩子待在你身邊，不是么？”

    夜色流轉(zhuǎn)，窗戶沒有關(guān)，夜風徐徐吹來，宋如我額前的碎發(fā)輕輕飄起來。盛從肅想起很多年前，宋如我那時候念書連臺燈都沒有，他就坐在她的身旁，看著她額前的發(fā)絲一直遮住她的視線。他心里發(fā)癢，當時就吻了她。而這輩子，他永遠也忘不掉她當初驚恐的表情。

    “錢早就砸不死我了，盛七公子。真是可惜，我早就不是那個小女孩了?！彼稳缥倚πΓ骸八?，我要盛泱的撫養(yǎng)權(quán)，誓不罷休。”

    她語氣堅決肯定，像是底氣十足的樣子。

    盛從肅有些沉默，他只是望了她一眼，忽然間他就笑了，就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樣。他說道：“我倒是忘了，如今你千金之軀，我這種人哪里能砸死你？只是……”

    他突然走上前，一把抓住宋如我的手：“你比當初還要退步了么？”

    燈光之下，宋如我的手掌被強行攤開，暗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盛從肅開口，似是譏諷又似嘲笑：“幾年前你還有膽子給我一刀，現(xiàn)在怎么越來越回去了？在我面前怕得連手掌都能掐出血?！?/br>
    宋如我臉色發(fā)紅，她惱怒地甩開了他的手，幾乎口不擇言：“我現(xiàn)在就想殺了你?！?/br>
    “宋如我，你不敢。”盛從肅吃定了她，嘲諷的語氣更上了一層。

    “哇……”一聲，光著的房門里忽然傳出了小孩的哭聲，響亮尖利，又帶著時不時的哽咽聲。

    盛從肅立刻打開了房門，就看到趴在門口的盛泱在抹眼淚。

    “你們不要吵架，好不好？”小姑娘哭得傷心，好半天才說了這句話。

    盛泱這一天，哪怕在城中走失，哪怕知道可能找不到mama了，她都沒有哭。又餓又累的時候她沒有哭，一個人坐在公交站臺的時候她沒有哭。

    可是這會兒，她卻哭得那么傷心，就好像全世界都拋棄了她一樣。

    宋如我心里發(fā)酸，她看著盛從肅立刻蹲下來將盛泱抱在懷里。她的腳就定在當場，走都走不出去一步。

    “mama，你不要跟爸爸吵架，好不好？”盛泱帶著眼淚的大眼睛就那樣子望著她。

    宋如我眼眶霎時就發(fā)紅，她已經(jīng)偷偷叫過自己幾次mama，現(xiàn)在又這樣子求自己。她知道自己太過分了，總有一天要遭受天打雷劈。

    她走到了盛從肅的旁邊，在盛從肅的耳邊承認：“泱泱，mama回來了，以后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盛從肅的身子僵了片刻，他顯然沒有想到宋如我居然真的會在孩子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

    或許，她真的只是想要盛泱這個沒媽的孩子了？

    “mama！mama！”盛泱早已從盛從肅懷里掙脫，一下子撲進了宋如我的懷里。

    ☆、第7章 chapter07

    一夜無眠，宋如我在輾轉(zhuǎn)反側(cè)中一直熬到了天亮，她立刻起來，小心翼翼鉆到廚房里做早餐。

    今天小朋友還要上學，她第一天做她mama，不能讓小孩子遲到。昨天晚上在表明立場之后，盛泱哭著求她爸爸：“我今天要跟mama睡在一起?！?/br>
    大概是真的很寵這個小姑娘，盛泱的一切要求，哪怕再違背他的本意，盛從肅都同意。他只想了一會兒，就點頭了。盛泱破涕而笑，一把攬住宋如我的肩，將鼻涕眼淚都名正言順地蹭在她mama的肩頭。

    盛從肅就這么放過了她，宋如我現(xiàn)在想來還有些不可思議。明明前一秒鐘，他恨不得立即將盛泱帶走，可是盛泱一哭，他什么都同意了。

    屋內(nèi)的電話鈴聲忽然間響起來，宋如我立刻手忙腳亂立刻關(guān)了火，立即奔出來奪下了電話，她心驚膽戰(zhàn)地看了眼屋里，盛泱只側(cè)了側(cè)身子，撅了撅嘴巴就又睡著了。

    宋如我呼出一口大氣，這才有心思對著電話講：“喂，哪位？”

    “喂，如我么？”

    這個聲音，光叫一個名字就甜膩膩，數(shù)十年來一直如此。宋如我?guī)缀醯谝粫r間就明白是誰打過來的電話了。她回來已經(jīng)兩天，電話那頭的她能夠忍到今天給她致電，這些年來作為宋家的當家主母果然還是進步不少。

    “姑姑。”

    “你這個孩子。”袁敏責怪她：“我是你mama?！?/br>
    她能說出這句話，就說明她現(xiàn)在并不在宋家。果然下一秒她就說：“我剛剛出來晨跑，現(xiàn)在在左岸這邊喝咖啡，你什么時候有空回來一趟？”

    “我的意思是回一趟宋家老宅?！痹裘蛄艘豢诳Х龋骸昂么跛问迨逡彩悄忝x上的爸爸，照顧了不少時日，不要沒有禮貌?！?/br>
    若是擱在五年之前，宋如我肯定覺得惡心?？墒菚r間這把無形的刀早已將她個性里那點尖利的東西給磨平了。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能夠心平氣和地說：“好，今天下午我回去?！?/br>
    袁敏很滿意，得到她的保證之后，這才掛了電話。

    宋如我回到廚房一直忙到早上七點鐘，豆?jié){、油條、自己做的包子都準備好了。她走到房里，本以為盛泱這鬼精靈這會兒一定在賴床，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丫頭早就開始一邊穿衣服了。

    她一板一眼地扣好胸前的扣子，看得宋如我忍不住夸她：“泱泱真乖?！?/br>
    盛泱甜甜地回應：“mama早安?！?/br>
    小姑娘叫她，那樣子平常，就像她是陪她一起長大的mama，她們從未分別，這只不過是一個尋常的早上。

    宋如我不知道的是，這在小姑娘盛泱的小小生命里一直是最大的期望，她過了五個生日，每年的生日愿望就是某天早上她mama從外星球回來了，然后再也不走了。

    她不僅許愿，甚至每年的圣誕節(jié)都會告訴圣誕老人自己最想要的禮物。她也知道，即使爸爸能夠買到她一切想要的東西，但是他還是不能買到她的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