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天青仔細(xì)地看了看前面不遠(yuǎn)處的那兩位少年男女,表情帶著些遲疑地道:“如果奴婢沒認(rèn)錯的話,那位姑娘,好像是鐘家的二小姐。至于那位公子,奴婢就不認(rèn)得了?!碧烨喈?dāng)初在京城的時候只是個小丫鬟,見到鐘家二小姐的次數(shù)也不多,如今隔了三年,她也不敢認(rèn)了,至于旁邊那位俊秀的少年,她卻沒有絲毫印象。 “二表姐?”謝蘭馨停下腳步,看著不遠(yuǎn)處的那位這次回京之后還沒見上面的表姐。 謝蘭馨聽娘說起過許多次,這位二表姐文柔,是三舅母馮氏的頭生女,從小精心教養(yǎng),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且又容貌美麗,性情溫和,儀態(tài)端方,早早地就有美名傳于京城,成為貴女們中的典范,很受夫人小姐們的歡迎,只是三舅母眼光太高,一直未將她許人。 現(xiàn)在一見,別的尚不知道,儀容出眾這一點(diǎn)是確切無疑了。 不知道她身邊那位姿容出眾的少年郎是誰?外祖母家的幾位表兄,除了排行第四的鐘子樞外,她都見過了,不過四表哥只比自己大一歲,肯定不是眼前這位少年。 謝蘭馨神情中帶著幾分猶豫,到底要不要上前和二表姐招呼一聲呢? 她只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了:三舅母好像不太喜歡她們家,這位二表姐,印象中倒是個很好說話的大jiejie,只是現(xiàn)在,冒冒失失上前,也不知道她會怎么想? 正在謝蘭馨遲疑不決的時候,背后的假山里閃出一道身影,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拖進(jìn)假山里。 謝蘭馨措不及防,對方力氣又大,自己根本無法掙脫反抗,她心中害怕極了,暗道自己今天真是倒霉! 站在邊上目睹了這一切的天青,幾乎嚇得魂飛魄散,她力持著鎮(zhèn)定,忙跟著沖進(jìn)假山洞中,低聲喝問:“你是誰?挾持我家小姐做什么?” 要不是看清眼前這個只是十一二歲的少年,衣著又華麗,像是貴公子,而此地又是明顯對謝家不善的夷安公主府,天青怕惹出什么麻煩來,她早大叫“來人”了。 那眉目俊秀的少年看起來氣勢十足,壓低著聲音,虎目瞪了她一眼:“輕聲點(diǎn)!要是驚動了別人,沒你們的好果子吃!” 謝蘭馨掙扎著,嘴里嗚嗚地叫著,雙手去掰扯那少年的手,雙腳也亂蹬??蔁o奈她的嘴巴被捂住了,沒人聽得到她叫嚷些什么。 那少年只覺得她好聒噪,他這會兒有點(diǎn)喜歡京中的那些名門閨秀了,要是別的小姑娘被自己這么一嚇,準(zhǔn)保暈過去了,不像眼前這位又踢又打的,看起來力氣十足的樣子,他都有點(diǎn)招架不住了! 那少年顯然有些吃力:“喂,小胖妞,你別亂動,小心我把你扔水里去!”又威勢十足地瞪了一眼想上前幫忙的天青:“你這丫頭,可別過來啊,不然小心我對她不客氣!” 天青有點(diǎn)投鼠忌器,忙用商量地語氣道:“這位公子,你挾持我家小姐是為了什么?看公子一身富貴氣象,不像是缺財,而我家小姐與公子也素不相識,想必也無冤無仇,公子此舉,令人費(fèi)解,有何要求,還望公子明示!” 那少年也不賣關(guān)子,咳嗽一聲,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你們靜悄悄地離開,不要打擾前面那兩人就是了!” 那少年的話,出乎天青和謝蘭馨的意料,謝蘭馨知道自己沒危險,暗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就不再掙扎了。心內(nèi)卻在想著:剛才跟表姐一起的難道是表姐的心上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確實(shí)不便上前去打擾了。不過這壞家伙干嘛這樣嚇唬人,好好說不就行了嗎。 天青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少年。這位公子哥兒,難道是在這兒給那兩位望風(fēng)的? 這可真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了。 天青一福身,言辭誠懇地道:“這位公子放心,奴婢馬上帶我家小姐離開這兒,您快把我家小姐放開吧,小心傷著她?!?/br> “放心,我有數(shù)著呢!絕對不會傷到她的?!钡玫教烨嗟拇饝?yīng),那少年一臉傲氣地對被自己捂住嘴巴的謝蘭馨道:“喂,小胖妞,你如果答應(yīng)待會兒靜悄悄地走人呢,就點(diǎn)點(diǎn)頭,我就把你放開,要不然呢,我就這樣拖著你從假山這里走到另一頭去!” 謝蘭馨其實(shí)很想咬他一口,只是現(xiàn)在只能委委屈屈地點(diǎn)點(diǎn)頭。 那少年貼在謝蘭馨的耳邊嚇唬她:“還有,等下我放開你以后,不許反悔大喊大叫哦!你要知道女孩子是要名節(jié)的。我可不會討個小胖妞做媳婦,你想趁機(jī)賴給我也是沒有用的!” 謝蘭馨瞪大了一雙憤怒的眼睛看著他,心中大叫:誰要賴給你這樣的壞小子呀!還有,他做什么貼自己這么近,她耳朵很癢的呀。 天青也很無語,自家小姐才九歲呢,這位公子也想太多了,面上卻神情嚴(yán)肅地道:“這位公子,請嘴上留德,我家小姐可是世家貴女,莫要開這等玩笑。” 那少年懶洋洋,不在意地?fù)]手道:“好吧,好吧。那小胖妞,我就放開你嘍,你可別反悔,不然前面是鏡湖,我一定會請你去洗個澡的。” 那少年一邊威脅謝蘭馨,一邊慢慢松開手,嘴里還嘀咕著,“誰家的貴女不是身量苗條的,這么胖的貴女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對,以前也見到過一次!……” 謝蘭馨一感覺他松開手,趁他不注意,猛地踩了他一腳,踩完以后飛快地跑到天青身邊,看著那少年跳腳大罵:“你這小胖妞,你居然敢踩我?” 謝蘭馨不甘示弱,鼓著一張可愛的包子臉,氣呼呼地瞪著少年:“大壞蛋!居然敢綁架我!我就踩你,你活該!……” 哼,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負(fù)的人!有些仇需要徐徐圖之,可是某些仇能當(dāng)場報了還是當(dāng)場報了比較爽。 那少年被踩了一腳,恨得不行,他越看越覺得謝蘭馨眼熟,這么想著,他不禁上上下下仔細(xì)地打量著謝蘭馨:“喂,小胖妞,咱們好像在哪里見過呀?” 謝蘭馨一口否認(rèn)道:“我才沒見過你這樣的壞小子呢!”謝蘭馨對他毫無印象,這樣的壞小子,她見過一次一定能記得的。 “不對,我們肯定見過!”那少年卻很確定地道,看著謝蘭馨苦苦思索,連謝蘭馨罵他壞小子也忘了否認(rèn)。 “莫名其妙!天青,我們走吧?!敝x蘭馨決定走人,下次有機(jī)會再找他麻煩。 那少年想到自己把她挾持到這里的原因,電花火石之間突然想到幾年前的一件事:“喂,你是不是謝家阿凝?” ☆、第三十七章 誰家少年 聽到那少年叫出“謝家阿凝”來,原本打算離開的謝蘭馨和天青不由都停下了腳步,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謝蘭馨轉(zhuǎn)身,面帶疑惑地問他:“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剛才這少年說見過自己,謝蘭馨只當(dāng)是胡說,可現(xiàn)在連自己的名字都知道,可見是真認(rèn)得自己。 可謝蘭馨看著面前那張比二哥長得還要好看的臉,卻實(shí)在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那少年慢慢地走過來,一臉嘲諷地道:“謝阿凝,你可真是一點(diǎn)沒變啊,和小時候一模一樣,還是那么胖!” “要你管!”謝蘭馨還以為遇到熟人了,本想和他好好說話的,可見他這樣,也就跟著嗆聲了,“你是誰,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居然不認(rèn)得我?”那少年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不相信地高聲喝問。 謝蘭馨疑惑地眨眼,滿臉的不在乎,道:“我為什么要記得你??!不過呢,想來鬼鬼祟祟的躲在山洞里,還偷襲女孩子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對了,你就是娘說的登徒子!” 那少年氣得跳腳:“謝阿凝,你不要亂說!誰是登徒子???我只是不想你打擾我表兄!再說了,就你這樣的小胖妞,登徒子也看不上的好不好!” “哼!我長得胖了點(diǎn)怎么了?總比你欺負(fù)女孩子好一點(diǎn)!”謝蘭馨針鋒相對,“不知哪兒來的小賊,在花園里瞎轉(zhuǎn)悠,你不知道這邊是女孩子呆的地方嗎?登徒子!” “小胖妞!” “登徒子!” 兩人在假山洞口吵得越來越大聲,想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也難。 站在柳樹下的那個身穿雪青春衫的少年就走了過來,輕聲問:“鶴奴,你怎么和女孩子吵架???” 他的聲音有些啞啞的,卻顯得很溫和,讓人一聽就很有好感,特別是在跟人爭吵的謝蘭馨耳朵里。 謝蘭馨不由收斂了,悄悄地打量他,在近處看,這個大哥哥顯得更好看了:他身材纖細(xì),個子比自家大哥略高一些,眉眼精致,若不是聽見他的聲音,光看容貌,謝蘭馨還要以為是個漂亮的jiejie呢。只是美中不足,他膚色蒼白,似乎有些病弱。 那個叫鶴奴的壞小子似乎有些怕他,有些心虛地解釋:“衡哥,我才不想和她吵架呢,是她先罵人的!” 謝蘭馨心中反駁: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好不好,可面上卻一本正經(jīng),斯斯文文地站在一邊。 “那也定是你失禮在先!”衡哥先責(zé)備了鶴奴,又轉(zhuǎn)身向謝蘭馨賠禮,“我這表弟頑劣,有什么對不住的,我這廂給小姐賠罪了?!?/br> 謝蘭馨忙還禮,嘴上說著“不敢當(dāng)”,心里卻想:要認(rèn)錯也是那個壞小子來認(rèn),跟漂亮哥哥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漂亮哥哥姿容既好,性情亦佳,越發(fā)讓她有似曾相識之感,對了,那個壞小子不是叫他“衡哥”嗎? 她想起一件舊事: 當(dāng)年曾祖母去世后,她不懂事,天天惦記著去找曾祖母,有天晚上,大家都睡了,她一個人偷偷地溜到靈堂,正好遇到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哥哥,耐心地安慰了她,還把她送回房。 謝蘭馨不由得眼睛一亮:一定是了! 這時,鶴奴也向衡哥介紹謝蘭馨:“你還認(rèn)得出來不?她就是謝家阿凝,是不是和當(dāng)年一樣胖嘟嘟的?” 衡哥微笑,那笑容柔似春風(fēng):“原來是謝家meimei,鶴奴不說,我還一時不敢認(rèn)呢。不知道阿凝還記不記得我?” “嗯,阿凝記得你就是那天晚上的衡哥哥。”謝蘭馨笑瞇瞇的,屈膝給他見禮,“阿凝見過衡哥哥!” 說不定這位漂亮哥哥還是未來的表姐夫呢,現(xiàn)在當(dāng)然要禮貌一點(diǎn)。 站在謝蘭馨身后的天青也跟著行禮如儀。 “謝家meimei不必多禮,”衡哥忙還禮,柔聲問道,“謝家meimei應(yīng)是隨親長同來的吧,怎么就帶了個丫鬟走到這兒來?” 謝蘭馨剛要回答,旁邊鶴奴不滿他們無視他,便插話道:“喂!謝阿凝,你怎么就記得他???不記得我?你是不是故意裝作不認(rèn)識我???” “誰要記得你???”謝蘭馨記起了“衡哥哥”,自然也想起了,當(dāng)日好像是有個叫“鶴奴”的,好像那次也欺負(fù)她了。原來他一直都是這么壞的! 就算現(xiàn)在想起來了,謝蘭馨也不承認(rèn):“誰知道你是誰啊!不認(rèn)識就是不認(rèn)識,我干嘛要假裝啊!” “原來不僅是胖妞,還是個笨蛋??!”鶴奴氣惱地道。好啊,枉費(fèi)他還記得這個小丫頭,人家卻把他給忘了! “鶴奴!”衡哥不悅地叫住他,“怎么和meimei說話的?” 謝蘭馨見衡哥開口責(zé)備了,便不再說什么了。 鶴奴看著得意洋洋的謝蘭馨,雖然氣惱,卻也乖乖住嘴了。 那邊,疑似鐘家二表姐的姑娘也在這時走了過來,她的聲音柔和婉約:“怎么了?鶴奴和誰家姑娘起了爭執(zhí)?”邊說邊打量了一下謝蘭馨,看著那熟悉的面龐身段,有些遲疑地問:“你……你可是謝家表妹?我是寧國府鐘家的姑娘,排行第二?!?/br> 謝蘭馨忙行禮道:“阿凝見過二表姐?!惫皇嵌斫沌娢娜崮?,天青沒有認(rèn)錯。 這位二表姐可比前兒見的四表姐、五表姐美麗多了,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亭亭立在那兒,就如一支芙蕖出綠波,清麗動人。只是不知性情到底如何,眼下看著倒和傳說中一樣溫柔。 鐘文柔見她禮儀周全,又長得可愛討喜,也有幾分喜歡她,微笑著扶起她道:“沒想到這么巧,會在這里碰見表妹。——對了,你和顧世子可有什么誤會么?” “顧世子?” 謝蘭馨奇怪地看了看衡哥,又看了眼鶴奴,難道是說那個壞小子么?他是什么世子?誰家這么倒霉攤上這么壞的世子啊! 鶴奴回以很不滿的眼神,好像在說:你那什么意思?看我做什么? “怎么,表妹還不曾認(rèn)得么?”鐘文柔有些驚訝。 那剛才幾個人在說些什么的呀?難道都不先問來歷么? 衡哥好像這才記得,自己還未自報家門,倒有些羞慚。 謝蘭馨印象里,這才見到他們第二次,頭一回還小,想不到問,這一次,也忘了問,同樣有些不好意思。 鶴奴則是一臉“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誰”的表情看著謝蘭馨,好像她理所當(dāng)然要認(rèn)識他一樣。 “好吧,那么就現(xiàn)在正式認(rèn)識一下吧。這是我姑母家的表妹,姓謝,她的父親便是清河大長公主之孫,”鐘文柔見他們這樣,便拉著謝蘭馨的手,一一介紹道,“表妹,這位是安郡王,這一位是靖平王世子?!?/br> “見過安郡王,見過顧世子!” 這兩位身份都比她高多了,謝蘭馨又認(rèn)認(rèn)真真地行了禮,心中卻嘆了口氣,安郡王就罷了,容貌好,性情好,地位尊榮一點(diǎn),那才好呢,可那個壞小子居然是顧世子,真是讓人不服氣啊,還要給他行禮! 不過想起這位顧世子的身世,謝蘭馨又平和了,畢竟他也是個可憐人呢。 安郡王蕭衡,和靖平王世子顧謹(jǐn),這兩個人物,謝蘭馨自然是聽說過的。 這兩家是娘特別提起過的,他們和曾祖母還有不小的牽扯。 安郡王蕭衡是世宗朝懷愍太子的長子。懷愍太子同母的幼妹宜陽公主,就是顧謹(jǐn)?shù)纳?,蕭衡和顧?jǐn)是姑表之親,兩人的命運(yùn)也在幼時便連在了一起。 懷愍太子是先帝世宗的第二子,生母是世宗皇后顧明珠。 顧明珠出身于靖平王府,是顧謹(jǐn)?shù)淖娓割櫴貥I(yè)的親jiejie。因母早喪,父親又不肯再娶,顧明珠早早就主持王府中饋,承擔(dān)起照顧老父幼弟的職責(zé)。她的美麗聰慧,為太宗看中,替太子聘為太子妃,十八歲嫁與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世宗皇帝,生四子三女。依次為大公主汝陽公主、大皇子悼恭太子、二皇子懷愍太子、三公主汝寧公主、五皇子齊哀王、五公主宜陽公主、六皇子吳王。 長子悼恭太子十來歲的時候夭折,二子就成為了實(shí)際上的長子,理所當(dāng)然的繼立為太子。 世宗延熹三十一年夏,先帝世宗前往離宮避暑,令太子監(jiān)國。當(dāng)時顧皇后身體不適,不宜遠(yuǎn)行,不曾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