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謝安歌惱恨不已,這事還得盡快解決才是。想來想去,為今之計,要么女兒稱病遠遠送走,要么就趕緊把女兒嫁出去。 謝家夫妻商量了半宿,還沒能做出決定,一整晚都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謝安歌夫婦剛起身,門上便通報說靖平王攜世子來訪,還帶了厚禮。 謝安歌馬上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頓時放下臉來:“這是來趁火打劫來了!” 鐘湘明白他的心情,忙勸他:“他們此時能上門來提親,可見心誠,再說,你心中不是也早默許了這么親事嗎?” 謝安歌當然知道顧家此時肯上門來提親,算是解決了謝蘭馨的難題,但想到要就此把女兒許出去,事到臨頭,還是十分不樂。 鐘湘又勸了幾句,等兩人出來見靖平王和顧謹時,臉上的神色已經(jīng)自如了。 顧家當然是來提親的。 卻是顧謹昨兒回去就和家里人商量,謝蘭馨這事該怎么解決,靖平王當即就道:“如今最快也最容易地解決之道,就是把你們的親事定下來,皇帝總不好和你來搶親?!?/br> “可是咱們家……”顧謹卻還擔心自家的事將來有個萬一,牽連謝家。 靖平王便道:“只要謝家不愿把閨女送進宮,就算是得罪皇帝了,和咱們家的親事也不算什么大礙。再說,也可以就先把你們親事定下來,暫不成親,將來真到了那個地步,由著他們家退親好了?!闭f著又搖頭道:“你倒是一心為他們家考慮,怎么就不往好里想,盼著你舅舅他們事成呢?!?/br> 顧謹便道:“我不過未雨綢繆罷了,怎么會不盼著舅舅他們好,何況如今這情勢,也只有舅舅他們成了,咱們才有好日子過。”就算此前有些不情愿,如今顧謹也一心想著要襄助吳王他們把新帝扳倒了。 顧謹和靖平王商量好后,又和吳王他們通了氣,未免夜長夢多,遲則生變,便道擇日不如撞日,第二天大清早地就登了謝家的門。 兩家人見面,客客氣氣地說了些套話,便坐下來開始商討婚事。大家都是聰明人,許多事不必宣之于口。既有了默契,提親自然十分順利,當日就換了庚帖,并約定就在本月最近的吉日下聘。 雖然這親事定得很趕,但顧家還是把一應禮數(shù)都做得十分到位,下聘當日,更是興師動眾,聘禮豐厚不說,請來的媒人和全福人也都個個身份尊貴,這過大禮過得十分隆重。 當日,謝家便擺了幾桌酒來款待這些貴客,謝安歌夫婦、謝家兄弟并寧國府世子夫婦作陪。 寧國世子夫婦也已經(jīng)從謝家這里得知了鐘文柔的打算。雖尚不知鐘文柔與皇帝之間的事,只憑這一樁,也足以叫寧國世子鐘子梁對她的兄妹之情消了大半。 鐘子梁秉承父親的處事,也是不肯送meimei入宮的,特別是鐘文采又是那樣容易惹禍的性子。雖然眼下鐘文柔選擇的是謝蘭馨,可一旦謝蘭馨不能入宮,鐘文采便逃不了了。謝蘭馨能定親來解決,可鐘文采倉促間卻尚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且自己做兄長的,也沒法不經(jīng)過父母同意就把meimei給這么許出去。 當下便和姑父謝安歌商議了后,拿著寧國公一封普通的家書,說是寧國公在家給鐘文采相中了一門親事,便派人護送著鐘文采回老家去了。當然,同時也是借派去的妥當人之口,把京中的事告訴寧國公知道。卻是不敢傳書信,怕萬一丟失了惹禍。 馮氏聽說了還和鐘三舅取笑道:“也不知你大哥給他閨女在那鄉(xiāng)下地方擇了什么好親,這么巴巴地就要把人接走!” 話傳到世子夫婦耳里,便又對三房惱上七分。 此番謝蘭馨定親,世子夫婦自然前來幫襯,鐘三舅夫婦卻還在孝期不能來。馮氏知道謝蘭馨和顧謹定親,不免還要說幾句酸話,心下卯足了勁,只等自家孝滿,便去滿京城地給兒子擇一門好親。 而謝云軒和謝蘭軒兄弟本不知道m(xù)eimei定親的事,他們回來卻是為著謝安歌四十歲的生日,雖不是大壽,卻是整歲,且日子離中秋也近,便都請了假回來,準備為父親過完生辰,并過了中秋回去。特別是謝云軒,外任三年,兒子生了也還沒帶回來給家里人看過呢。 等到了家才知道m(xù)eimei的事,不免有些突然。兩兄弟一來恨皇帝和鐘文柔攪局,二來也不情愿meimei就這么被許出去,不免都看著顧謹十分不順眼,借著宴請,不免就要多灌顧謹幾杯酒,想把顧瑾給灌醉了,也讓他吃點苦頭。 而顧謹今日卻十分高興,不管因著什么緣故,至少自己和謝蘭馨的親事算是定了,心愿了了一半,只等著將來正式迎娶,才算真正得償所愿。眼下這般,也足以讓他開懷暢飲,對謝家兄弟并旁的一些人的起哄勸酒,來者不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下去。 顧瑾的酒量很不錯,卻是在邊疆的時候和將士練出來了,謝家兄弟想灌醉他哪里那么容易。不過顧謹一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二來也是看出了他們的意圖,待大家都有了五六分醉意,便也把自己的三分醉意裝作了十分。 眼見顧謹“醉得不省人事”,謝云軒兄弟無奈,便只好叫人把他扶到客房去休息,等一會兒他酒醒了再送他回府。 可是,一直等到客人都散了,顧謹卻還沒有“醒”,靖平王走時倒還當著謝安歌夫婦的面,埋怨了顧謹幾句不懂事,提出要把顧謹帶回去。但做丈母娘的鐘湘,那能就這么把個被灌醉的準女婿當風推出門去呢,便在謝家三個男兒都不情愿的目光下,硬是說了留人的話。 于是,就在下聘的當晚,顧謹就歇在了謝家。 這當然是不合禮數(shù)的,但除了謝家父子,卻無人講究這個。 顧謹本是想借此留在謝家好偷摸去尋謝蘭馨的,可鐘湘又怎么會不防著他,不但顧謹暫歇的屋里有人伺候著,謝蘭馨的院落附近更是守得嚴嚴實實的,顧謹好不容易避開屋里人,摸到謝蘭馨的院落,便發(fā)現(xiàn)他想爬墻也是不成的。 這未來大舅子難搞,未來丈母娘也不是省油的燈??! 顧謹無奈地歇了心思,還安慰自己,雖然今日沒有和謝蘭馨見面,但好歹是和謝蘭馨在一所房子里。 這么近的距離,仿佛連呼吸的氣息都變得有些香甜,似醇酒般醉人! 這般暈乎乎的,顧瑾安心地在謝家客房歇了一晚。 謝蘭馨今日被父母兄長千叮嚀萬囑咐的,叫她一定要在屋子里呆著,千萬不要出來,被顧瑾碰上了。她也乖乖聽了,一來她有些害羞,二來也覺得家人說得對,來日方長,見面的機會多著呢,要矜持一些。再說也要讓顧瑾知道,自己在娘家可是有很多人撐腰的,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娶到手的。 不過耳聽得外頭的動靜,心中自然也是平靜不下來的。 月白就打趣道:“小姐就不好奇前面熱鬧成什么樣了?今日顧世子也在,也不知道被老爺和少爺們怎么折騰呢。不知道顧世子的酒量如何,不會一會兒就被他們給灌醉了吧?” 謝蘭馨倒不擔心顧謹喝醉:“不會的,他的酒量應該不錯的,畢竟以前在邊疆呆過,聽說邊關苦寒,他們常喝酒御寒的,喝多了,估計酒量也練出來了。” 何況喝醉了又如何?說不定還可借此在家里歇下呢。依著顧謹?shù)男宰?,只怕還要故意裝醉。——還別說,這真的被謝蘭馨給猜著了。 月白便笑道:“小姐倒是對姑爺了解得清楚呢?!?/br> 謝蘭馨便有些羞惱:“你也來取笑我!” “不敢不敢,奴婢還怕前頭姑爺聽說了,來給小姐主持公道呢。” “你還說!” 與月白笑鬧了一場,謝蘭馨卻也擔心,顧謹萬一真喝醉了,不管不顧地翻墻進來,到時候被一干家丁給抓住的話,那出丑可大了。 她一想到那個畫面太美,都不敢往下想了,祈禱著顧瑾可千萬別喝得太醉。 謝蘭馨這一晚都沒能睡安枕。 第二天聽說顧謹“酒醒”了,好端端地出了府,才舒了口氣。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結局 謝蘭馨滿腹心思地出了宮,只盼著車馬快快到家,好和家人傾吐。 鐘文采對她的不安毫無所覺,一遠離了宮門,身周圍著的都是自家下人、不必擔心話被外人聽了去了,便興奮地和謝蘭馨說起今日進宮值得她回味的事,還特別提到皇帝:“我還以為皇帝會很可怕呢,沒想到他對我們那么親切,還讓我們?nèi)m里玩?!闭f著還湊近謝蘭馨道,“我覺得皇帝長得還挺好看的,而且又年少?!?/br> 她前面嘰里咕嚕說半天,謝蘭馨不過隨口敷衍,全沒往心里去,但一提到皇帝,便不由臉色大變:“難道你看上皇上,想進宮不成?” 鐘文采忙搖頭,說:“我才不想呢,偶爾進宮玩一下還可以,真要在宮里長久的呆著,悶也悶死了。何況皇上不是已經(jīng)有皇后人選了,我若進宮,雖然能封個什么妃的,但還不就是妾么,我才不干呢?!庇形娜岬那败囍b在那,鐘文采也并不覺得宮里有多好。 謝蘭馨還以為鐘文采看上那個皇帝了呢,現(xiàn)在見她想的那么明白,頓時松了口氣:“你能這樣想就好了。” “我不過夸皇上一句罷了,你擔心什么啊,還真怕我擔心自己嫁不出去一時急昏了頭啊?!辩娢牟梢娝蔷o張的樣子,還開了下玩笑,又問她,“我瞧你臉色不大好呢,一直神思恍惚的,怎么了?” 謝蘭馨不想多生事端,且自己的擔心全是揣測出來的,并無實據(jù),沒法說與鐘文采聽,何況她便是聽了,也無濟于事,便只道:“沒什么,我就是覺得表姐雖然貴為太妃,但是看著挺可憐的,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 鐘文采沒有多想,也便信了:“的確,二姐看著富貴,其實是挺可憐的,以后老了,身邊連個兒女都沒有,現(xiàn)在年紀輕輕又守寡,長得再漂亮都沒有人看了。都怨三嬸當初硬要送了她入宮?!?/br> 謝蘭馨心道,其實也是文柔她自己心不堅定,不然那時寧國府除了三舅母外,從外祖母算起,可都不想送她入宮的,便是三舅舅,也是在兩可。如今她這般境遇,實怪不得別人?,F(xiàn)在卻又打了別樣的主意,叫謝蘭馨對她的幾分同情之心,也消失殆盡。 這時,馬車突地停了下來,謝蘭馨不由一驚,鐘文采已經(jīng)掀簾子喝問:“怎么回事?” 和鐘文采的聲音一道響起的是一個熟悉的少年的嗓音:“阿凝可在車上?” 謝蘭馨一喜,探出頭去,便見顧謹騎著馬攔在馬車前,便忙應了一聲:“我在這兒?!?/br> 看到顧瑾出現(xiàn)在眼前,有些驚魂未定的謝蘭馨有一種見到親人一樣的喜悅,恨不得好好哭一場,只是因為鐘文采在旁邊,強壓了下去,卻也不如往日那般平靜。 顧謹上前來,臉上還有些焦急之色,透過車窗,把謝蘭馨上下好一番打量,方往旁邊讓了讓,卻道:“我送你們回府?!?/br> 鐘文采看著他們兩個,只是笑,朝著謝蘭馨擠眉弄眼的。 等馬車再一次啟動,鐘文采便輕聲調(diào)侃:“顧世子好生殷勤啊,我說你們兩個,也太rou麻了點吧?這模樣,好像失而復得一般。雖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們‘久別重逢’,但也不要在我這失意人面前表現(xiàn)得這么夸張啊?!?/br> 謝蘭馨卻全無心情應對她,鐘文采還當她是害羞了,逗樂幾句沒得到回應,便也罷了。 一時先送了鐘文采回府,鐘文采便很識趣地把自家的下人都帶走,只留了馬車與謝蘭馨,還悄聲對謝蘭馨道:“放心,我會叮囑他們別亂說話的,不過阿凝啊,你們的親事也可以早點訂了啊,你早點嫁過去,顧世子也就不用這么辛苦了?!闭f罷,怕謝蘭馨反擊,便忙忙地謝過顧謹相送,在仆婢簇擁下進府去了。 謝蘭馨今日進宮,因是寧國府派人來接,且宮中不能帶侍女進去,所有隨從都需在宮門外等候,便誰也沒帶,此時鐘文采把人都帶走了,只留了個趕車的車夫,倒真給了顧謹便利。 一離了鐘府門前,顧謹便顧不得不合禮數(shù),就讓車夫停車,上了謝蘭馨的馬車,至于他騎的馬,卻是頗通靈性,慢慢悠悠地跟在馬車后頭。 謝蘭馨此時也根本沒想到合不合適、會不會被人看見了說道的問題,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方才鐘文采在的時候她一直崩著不敢表現(xiàn)出來,這會兒放松下來,才變了臉色,整個人渾身發(fā)抖:沒想到表姐竟存了那樣的心思。 聽到鐘文采最后與自己說的話,謝蘭馨哪里還能不明白她這次宣召自己和鐘文采進宮的用意,這是想拿自己和文采討好新帝呢。怪不得銀屏有意無意拖延在外頭的時間,怪不得她們會在御花園見到皇帝,怪不得銀屏介紹自己和鐘文采介紹得那么詳細! 而很顯然,鐘文柔在衡量之后,最終選定了自己,所以才會那么暗示。想來自己那時就算沒跟著去花園,也免不了見到皇帝的,甚至說不定情況還更糟糕。聽鐘文柔話里倒像是自己進宮是定了似的,謝蘭馨不免十分擔憂。 顧瑾上下打量謝蘭馨,見她臉色白得跟鬼一樣,頓時心疼壞了,恨不能將人抱進懷里好好安慰一番,他也是這么做的。 這一次,謝蘭馨根本沒想到推開他,她因為害怕,整個人都在顫抖,顧瑾自是拍著她的背,好好安慰了一番:“好了好了,阿凝,什么事都不會有的,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謝蘭馨在顧瑾的安慰中,感受著他懷抱里的溫暖,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她的不安這才有了著落似得,平定下來。 “你怎么……”平靜了些后,謝蘭馨不免顧謹?shù)牡絹砀械狡婀郑核瓜袷鞘裁炊贾懒怂频摹?/br> 顧謹看出她的疑惑,便道:“宮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擔心你被扣在宮里,這才急急趕來,連人都忘了帶了?!闭f著,顧謹也不免為自己的驚慌失措自嘲一笑。 如今宮中無人主持,只維持著面上不亂,內(nèi)里早成亂麻,也不知道被安插了各方多少眼線。自然,吳王是沒少做安排的。因此,謝蘭馨一進宮,吳王這邊就有人知道了。因著顧謹?shù)木壒?,吳王也有叫人留心謝蘭馨,于是之后謝蘭馨在宮中的種種情況也被眼線事無巨細地傳給了吳王,又傳到了顧謹這兒。 顧謹知道謝蘭馨被鐘文柔叫進宮后,又偶遇皇帝的事,哪里還不明白鐘文柔的把戲,就顧不得別的趕了過來,見到謝蘭馨好好地出宮了,才放了心。 謝蘭馨聽了顧謹?shù)慕忉?,一時也沒把吳王安插眼線的事放心上,只是感慨:“文柔表姐以前待我很好,沒想到現(xiàn)在……” 謝蘭馨不明白為什么文柔想要她入宮。她現(xiàn)在是太妃,只要不牽扯進什么事里,皇帝總不至于不給她養(yǎng)老,至于旁的什么,就算自己入宮得寵,又對她有什么幫助呢? “人總是會變的,一旦進了宮,嘗到了權利的滋味,就不是原來那個人了。你以為如今的鐘太妃還是你當年那位溫柔可人的表姐啊?!鳖欀斠蛑饲扮娢娜釛壈部ね醵x擇入宮就對她沒了好印象,此番又把打主意到謝蘭馨身上,更恨上了她,又想起了之前從吳王處聽來的消息,低聲告訴謝蘭馨,“你難道沒看出來?新帝和太妃走得很近?!?/br> “表姐是在討好新帝啊。”謝蘭馨一時沒反應過來,還覺得顧謹說了廢話。 顧謹便不得不說得更明白些:“我是說,他們兩個的關系,有點那個……不清白。” “???”謝蘭馨一愣,等反應過來顧謹說的話,臉色便帶著幾分怪異,“不會吧,文柔表姐那么自傲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讓人詬病的事情來?” 怪不得總覺得皇帝提起太妃的口氣不對,也怪不得皇帝一眼就叫出銀屏的名字。 “不然她一個年輕的太妃,管年輕的皇帝后宮的事做什么?!鳖欀斃涑暗?。 謝蘭馨越發(fā)心寒不已,原來是想自己進宮為他們做遮掩么? 也不知道小時候認識的那個溫柔大方又心地善良才氣滿滿的表姐怎么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難道一進宮,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嗎? 顧瑾忙安慰她:“別怕,別怕,他們也得意不了多久了?!?/br> “這什么意思?”謝蘭馨心里一驚,什么叫“得意不了多久”? 她突然想到吳王安插眼線的事來。 難道說,顧謹他們打算…… 謀反?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顧瑾卻沒解釋,只道:“這些事你別管,我送你回家,你好好洗個澡,睡一覺,壓壓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