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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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葉衙內(nèi)主仆三人被迎了進去。 何婆子把葉衙內(nèi)安頓在堂屋坐下,奉上了自己提前煮好的鹽筍茶。為了不讓小櫻發(fā)現(xiàn),她哄著小櫻喝了兩碗桂花酒,讓小櫻早早睡下了,因此只得自己動手燒水烹茶。 葉衙內(nèi)情趣一向雅致,接過茶盞聞了聞,發(fā)現(xiàn)是簡陋的鹽筍茶,便順手放在了方桌上。 何婆子笑著道:“衙內(nèi),現(xiàn)在梧桐巷內(nèi)還有不少人醒著,正是行事之時,不如現(xiàn)在就去?” 事到臨頭了,葉衙內(nèi)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也有些熱熱的,他沉吟片刻,問道:“確定她在家里么?” 何婆子知道葉真這小年輕有些緊張,用力一拍腿,笑道:“晚間我讓家里的小丫頭去她家看了,李大姐兒正在家里呢!” 她虛虛指了指高處,得意笑道:“李家大姐兒晚上就住在二樓的大通間里,進門之后右拐上樓就是。等衙內(nèi)您得了手出來,我這邊就鬧起來,務(wù)必讓四鄰八舍察覺,然后您就靜等著老婆子我上門勸說那李大姐兒吧!” 葉衙內(nèi)怪害羞地點了點頭,道:“時間上切記不要出錯,我從她家出來你就叫!”得讓四鄰八舍知道李梔梔有了相好,卻又沒有把他堵在那里,從而壞了李梔梔的名聲;還得令李梔梔有苦說不出,只得從了他。 何婆子覷了他一眼,見燭光之下葉衙內(nèi)的小白臉?biāo)坪跫t透了,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方桌上敲啊敲,她不由笑了,心道:這難道是個雛兒?且聽老娘調(diào)遣吧! 片刻后,何婆子提著燈籠引著葉衙內(nèi)和小喜大慶出了門。 大慶牽著馬躲在何婆子門前的陰影里,小喜跟著何婆子和葉衙內(nèi)躡手躡腳到了李梔梔家大門前。 葉衙內(nèi)退后一步,拽了小喜上前。 小喜也不含糊,從袖袋里掏出一個與眾不同的長銀耳挖子,插進了李家大門的縫隙里,耳朵也貼了上去,輕輕地攪動著。 葉衙內(nèi)和何婆子立在他身后緊張地等待著。 為了緩解緊張,葉衙內(nèi)低聲對何婆子說道:“我的小喜,可是一個人才??!” 何婆子支起耳朵傾聽動靜,此時聽到了門內(nèi)傳來輕輕的門閂撥動聲,便道:“小喜小哥的確是人才!”能把插了鐵釘?shù)拈T閂撥開,這不是人才是什么? 小喜收起他那個與眾不同的銀耳挖子,輕輕推開了李家大門,先走了進去。 葉衙內(nèi)伸著頭往里看,只見里面黑魆魆的,只有門樓內(nèi)的天井里有些月光。 何婆子見小喜招手,忙輕輕推了葉衙內(nèi)一下,把他推了進去,又把手中白紙糊的燈籠遞給了葉衙內(nèi),輕聲道:“衙內(nèi),前面右拐上樓!” 葉衙內(nèi)提著燈籠上了樓。 小喜見衙內(nèi)上了樓,便也退了出來,輕輕掩上大門,與何婆子一起在李家大門外的門檐下守著。 外面實在是太冷了,小喜輕輕跺了跺腳,攏緊了身上的棉衣。 何婆子見他豆芽似的身子瑟縮著,便調(diào)笑道:“小喜小哥,衙內(nèi)如此英俊不凡,大概多長時間能完事啊?” 小喜瞥了她一眼,覺得這牙婆sao得惡心人,便道:“何干娘,您老人家想得太多了!”他打心眼里覺得自家衙內(nèi)白白擔(dān)當(dāng)了花花公子之名,實在是被世人誤會了。 用罷晚飯,李梔梔和顧小玉早早就上樓去了。 顧家的房子也是上下兩層的結(jié)構(gòu),顧大郎夫婦和顧二郎住在樓下,作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顧小玉自然是住在樓上了。 李梔梔和顧小玉洗漱罷,早早鉆進了各自的被窩,臉對臉說著悄悄話。 沒過多久,李梔梔發(fā)現(xiàn)顧小玉說著說著居然睡著了,不由失笑,把顧小玉放在外面的手臂放回了被窩里,自己也攏嚴(yán)實被頭閉上了眼睛。 她身體疲累,可是大腦卻清明得很,一直在想著心事。 不知過了多久,李梔梔剛朦朦朧朧快要睡著,忽然聽到了一陣此起彼伏的犬吠聲,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支起了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李家真是夠冷的,似乎比外面更冷,不過冰涼的空氣中似乎浮動著淡淡的蠟梅清香,而且愈往上走,香氣就愈發(fā)濃郁起來。 葉衙內(nèi)用燈籠照著路,想著即將到手的溫香暖玉,簡直是春風(fēng)得意,還在心里胡謅了一句詩——“暗香浮動明月夜,如玉美人床上臥”。 他追逐著蠟梅清香爬上了樓梯,發(fā)現(xiàn)樓上果真是一個大通間,窗子大開著,窗臺內(nèi)擺著一盆蠟梅,淺色的窗簾半遮半掩,冰冷的月光瀉了進來,照在了破舊不堪的地板上。 房間空空蕩蕩的,沒什么家具,一架紅漆斑駁的拔步床特別的清晰,拔步床沒有門,上面掛著雪白的帳子,此時帳幕低垂,里面似乎有人在安睡。 床前的踏板上整整齊齊放著一雙大紅繡花鞋,鞋尖朝外。 葉衙內(nèi)深吸一口氣,抬高燈籠輕手輕腳走向拔步床。 此時似乎起了風(fēng),寒冷的夜風(fēng)吹得窗簾“沙沙”作響,把拔步床的帳幕也吹得往里陷。 這陣風(fēng)有些瘆人,雖然裹著貂裘,葉衙內(nèi)也不禁冷得打了個寒戰(zhàn)。不過想到帳幕后躺著柔弱美麗的李梔梔,他的心便更加火熱了,幾乎快要被燒焦了。 不知不覺間犬吠聲停息了下來,四周靜極了,靜得葉衙內(nèi)都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了——活色生香的睡美人就在眼前,怎能不令他心跳加速? 葉衙內(nèi)左手抬高燈籠,右手顫抖著撥開了床帳,定睛看去。 在燈籠白慘慘的光影中,床帳中間赫然擺著一個黑漆白字靈牌。 葉衙內(nèi)定睛一看,看清楚了下面碩大無比的“靈位”二字,頓時心膽俱裂,大叫一聲轉(zhuǎn)身便跑,慌亂間把手中的燈籠仍在了地板上。 誰知他跑得太急,被踏板上的繡花鞋墊了一下,整個人一下子往前跌了出去,“噗”的一聲摔了出去,一張俊臉拍在了地板上。 葉衙內(nèi)疼得眼淚當(dāng)場飆出,可是往后看了一眼,見身后白色的簾幕飄了起來,那個靈牌似乎要撲過來了,他嚇得叫了一聲,雙手撐住地板爬起來,屁滾尿流跌跌撞撞沖下了樓梯。 ☆、第 13 章 多事之夜(三) 何婆子和小喜正在外面低聲說話,忽聽得樓上傳來一聲慘叫,不由相視一看。 小喜反應(yīng)很快,當(dāng)即轉(zhuǎn)身推開了大門,正好抱住了險些跌出來的葉衙內(nèi),急急問道:“公子,怎么了?” 葉衙內(nèi)死死抱住小喜,渾身發(fā)抖牙齒打顫:“有……有……有鬼……” 小喜一邊安撫葉衙內(nèi),一邊吩咐何婆子:“干娘,你上樓去看看!” 何婆子做了虧心事,最怕鬼敲門,往后退了一步,囁嚅道:“李梔梔她爹可是橫死……” 話音未落,她拎起裙擺,轉(zhuǎn)身便往家的方向跑去。 葉衙內(nèi)更是心膽俱裂,連馬都不要了,推開小喜狂奔而出。 小喜嚇了一大跳,忙追了出去。 大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忙牽著三匹馬手忙腳亂也追了上去。 隨著葉衙內(nèi)狂奔的腳步聲,梧桐巷的狗叫成了一片,不少人家都被驚動了,可是大都自掃門前雪,根本沒人出來看,只有忠誠的狗在盡忠職守地狂吠著。 尚佳做事素來講究有理有據(jù)有禮有節(jié),因此不肯貿(mào)然前去李梔梔家。 到了梧桐巷外面,他從馬上下來,讓兩個親兵在巷口看著馬,自己帶著景秀和玉明在月光中漫步進了梧桐巷。 因為腿長,尚佳走路一向有些快,此時卻因為心中有事,慢慢地踱著步。 送花姑娘的丹鳳眼鵝蛋臉和柔弱的小身板與他記憶中的梔梔meimei相符,她家又是七年前從東京來的,而且以花卉為業(yè),又與鄭太尉家有仇……尚佳基本已經(jīng)確定她就是自己的小未婚妻了。 只是他現(xiàn)在需要考慮的事情比較多,一是得把這件事稟明京城的雙親,看看父親和母親對此事的意見;二是多年沒見,他得確定小未婚妻的品性,如果有什么不妥,就由他來教育改造好了。 想到自己這個小未婚妻風(fēng)馳電掣狂奔而去的奔跑英姿,尚佳牙都疼了——要把一個野丫頭改造成溫柔嫻淑的大家閨秀,這條路很是漫長啊! 可是再漫長,他也得走下去。 這是他的責(zé)任和義務(wù),也關(guān)系到他后半生的福祉。 尚佳正在浮想聯(lián)翩之際,忽聽得前面隱約傳來一聲驚叫,接著梧桐巷的犬吠聲便此起彼伏響徹全巷,他立時止住了腳步,大腦閃電般轉(zhuǎn)動著做判斷。 幾乎是一瞬間,尚佳做出了決定,他輕輕一擺手,示意景秀帶路。景秀去打探過,知道李梔梔家的方位。 不過即使是不相干的人出了事,他覺得自己既然遇到,便責(zé)無旁貸。 景秀微微點頭,身輕捷地朝李梔梔家的方向沖了過去。 尚佳帶著玉明緊隨其后跟了上去。 葉衙內(nèi)被李梔梔她爹的靈位嚇得心膽俱裂,一路狂奔,誰知剛轉(zhuǎn)了個彎,兜頭就被人給拖住了。 他當(dāng)即嚇尿了,渾身哆嗦涕淚橫飛:“鬼……鬼??!” 景秀抱住葉衙內(nèi),抬眼看向尚佳:“大人,是知府葉大人的公子……” 尚佳認(rèn)出了葉衙內(nèi),滿不在乎道:“是葉真這小崽子?。 ?/br> 他聽到了后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中間夾雜著“得得”的馬蹄聲,便抬頭看了過去。 小喜先跑了過來,彎著腰喘了一會兒。 此時月光皎潔,他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尚佳,忙過來向尚佳行禮請安:“小的見過尚大人!” 這時大慶也牽著馬追了上來。 尚佳示意玉明看管嚇癱了的葉真和懵懵懂懂的小喜大慶,自己帶著景秀向前走去。 李梔梔思索片刻,深吸一口氣,輕輕推了推旁邊被窩里睡得正熟的顧小玉,待顧小玉醒了,她這才道:“我家好像招賊了!” 顧小玉頓時一激靈,當(dāng)下便跳了起來:“我們趕緊去看看!” 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大聲叫住在樓下的爹娘和二叔:“爹,娘,二叔,李大姐兒家招賊了,快起來呀!” 片刻之后,顧大郎拎著把剔骨尖刀在前,顧大嫂帶著顧小玉和李梔梔在中間,顧二郎殿后,一行人連燈籠都沒打便往李梔梔家走去。 李梔梔家大門洞開,里面黑黢黢靜悄悄的。 顧大郎提著刀便走了進去,其余人也都跟了進去。 剛進堂屋,李梔梔就聞到樓上傳來的焦糊味,忙道:“上面著火了!” 她方才還怯生生跟在顧大嫂后面靜若處子,瞬間便動若脫兔一步跨兩階沖上了樓。 地板上一個白紙糊的燈籠正在木地板上燃燒著。 見火勢不大,李梔梔沖了過去,一腳踩熄了著火的燈籠,又碾了好幾下,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房子雖破,卻也是她的家,是她此生此世的安身之處??! 顧大郎與顧二郎去后院巡視去了,李梔梔點了油燈,與顧大嫂和顧小玉在堂屋里等著。 李梔梔也不說話,孤零零立在門邊,纖弱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顫抖。 顧大嫂和顧小玉瞧了,心里都為她難過。顧大嫂便道:“李大姐兒,要不然以后就住我家吧!” 李梔梔心中感動,卻依舊保持著理智,知道自己若是住進顧家,早晚會成顧二郎的童養(yǎng)媳,便先謝了顧大嫂,然后低著頭道:“我也大了……不太方便……” 顧大嫂見她如此情形下還這樣懂事,不由更是心疼,嘆息了一聲。 正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 李梔梔秀麗的柳眉皺了皺,起身去看。 顧小玉擔(dān)心她,也跟了過去。 走到李家大門外,尚佳一抬頭,便看到了立在大門口的李梔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