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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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夫人雙眼看向前方虛空中的一點,眼中有著無法掩飾的恨意:“我懷阿佳的那年冬天,太夫人以我不能侍候丈夫為由,往我房里塞了兩個姨娘,其中一個姨娘姓劉,叫劉喜蓮,趁我沒提防,大冬天的把我推到了花園的大池子里……老天保佑,我自己抓住了池邊的樹根,算是保住了肚子里的阿佳,腿卻受了寒,年年冬天疼痛……” 梔梔沒想到婆婆每年冬天腿疼背后還有這樣的隱情,心中怒火升騰,沉聲道:“母親,那個劉喜蓮呢?您怎么處置她的?太夫人呢?她怎么還有臉到咱們府里來讓咱們供著她?” 做人做事都要有一條底線,做一件事情之前,一定要想清楚這件事可能給別人、給自己帶來的后果和影響。 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 那個姓劉的姨娘既然做出這樣的舉動,那就該承受應(yīng)該承受的后果;太夫人既然把這樣的女人塞到兒媳婦的房里,那就應(yīng)該承當(dāng)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 尚夫人瞇著眼睛緩緩道:“我讓人把劉喜蓮也扔到了那個大池子里,整整泡了一天,然后讓人把她遠(yuǎn)遠(yuǎn)地賣了。我娘家沒人,只能靠自己。一能下床,我便帶著丫鬟婆子和家人去太夫人那里大鬧了一場,太夫人自己沒臉,灰溜溜帶著老二回原籍去了?!?/br> 梔梔沒想到當(dāng)年婆婆還做過這樣驚心動魄的事情,不由頗為神往,依偎著尚夫人道:“母親,您做得對。人就不能做包子,不然老有人想過來啃一口?!?/br> “包子?啃一口?”尚夫人覺得梔梔的比喻還怪新奇的,伸手撫了撫梔梔的腦袋,眼睛漸漸變得柔和起來,“我落水的時候,阿佳的爹爹帶了最寵愛的方姨娘去山東赴任。那時你娘還沒出嫁,帶著貼身丫鬟過來照顧我,一直到我坐罷月子,她這才離開……” 尚夫人的眼睛濕潤了:“我坐月子的時候,惡露不止,你母親也不嫌棄,天天為我延請大夫,督促著丫鬟為我清洗……”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冒著得罪鄭太尉的危險,堅持要救梔梔一家,堅持為阿佳和梔梔訂下婚約,堅持讓阿佳入仕后去尋找梔梔…… 也因為如此,她是絕對不會允許太夫人插手梔梔和阿佳小夫妻的事,不會允許自己當(dāng)年之事發(fā)生在梔梔身上。 想起母親,梔梔心里難受,眼睛也濕潤了,垂下眼簾默默思索著。片刻后,梔梔抬起頭微笑著問尚夫人:“母親,府中下人臘月的月錢都發(fā)過沒有?” 尚夫人見梔梔關(guān)心府中庶務(wù),心下也是歡喜,道:“都發(fā)過了!” 梔梔丹鳳眼亮晶晶的:“母親,過年的賞錢也都發(fā)過了吧?” 尚夫人有些疑惑,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梔梔笑了,道:“母親,往年咱們不是臘月二十八就給成家的下人放假么?今年難道和往年不一樣?不如還在臘月二十八放假吧!”今天已經(jīng)是臘月二十七了,明日便是臘月二十八,太夫人和二夫人還有小申氏她們不是老給母親下絆子么?等她和母親去了嵩山,讓她們連侍候的人都沒有,自力更生去吧! 尚夫人心思急轉(zhuǎn),頓時全明白了過來,笑意溢滿眼睛:“我這就把管家尚敬叫過來交代一番!” 梔梔慢悠悠又道:“母親,年底府中賬房里也該封賬了!” 太夫人和二房的人住著母親的房,花著母親的銀子,還這樣讓主人不痛快,那就別花母親的銀子好了! 尚夫人笑著伸出手指在梔梔額頭上點了一下:“你這促狹鬼!”早些年太夫人和二房這樣吃定她,是因為她要估計丈夫尚天恩的面子;如今她和丈夫早已貌合神離,為何還要慣著她們? 多虧梔梔提醒??! 梔梔和婆婆計議一定,便不再多說,直起身子吩咐小櫻和明珠:“你們倆趕緊去把管家尚敬和尚敬媳婦叫過來,就說我有事要吩咐他們!” 她既然做出這個決定,便不打算逃避責(zé)任,是她吩咐的就是她吩咐的。 尚夫人不由笑了,攬了梔梔在懷里,笑著道:“梔梔,有我呢,這件事我來吩咐!” 梔梔仰首認(rèn)真地看向尚夫人:“母親,讓我來吧!” 說罷,她的視線掃過小櫻和明珠。 小櫻和明珠忙齊齊答了聲“是”,拎著裙擺急急去了。 很快管家尚敬兩口子被叫了過來。 梔梔立在尚夫人身側(cè),一一吩咐了。 尚敬心中一驚,悄悄覷了夫人一眼,見夫人雙目如電看向自己,當(dāng)下忙垂下眼簾,恭謹(jǐn)?shù)溃骸笆?,少夫人!?/br> 尚敬夫妻倆剛離開,尚佳便回來了。 尚佳進(jìn)來的時候,身后跟著景秀和暮云。 景秀清秀細(xì)條,暮云高大俊朗,都頗為顯眼。 他們跟著尚佳一進(jìn)來,在內(nèi)院侍候的那些丫鬟雖然都有些害羞,卻忍不住悄悄看了又看。 暮云還好,景秀被圍觀得臉都紅了。 見了母親和梔梔,尚佳這才說明原因,原來他不放心母親和梔梔的安全,預(yù)備讓他的親隨中身手最好的景秀和暮云跟著去嵩山別業(yè)。 梔梔聽了,忙道:“阿佳哥哥,母親和我陪著趙夫人、皇太子妃和魯陽公主,哪里會出什么事?還是讓暮云和景秀跟著你吧!”阿佳哥哥不是說近來京城情勢緊張么?怎么能把景秀和暮云派到母親和她身邊? 尚佳見梔梔擔(dān)心自己,心中頗為熨帖,望著梔梔柔聲道:“你放心,我身邊還有人呢!”他到哪里都帶著衛(wèi)隊,能有什么問題! 梔梔還是覺得不妥,可是眼看著便該出發(fā)了,便沒有再說,預(yù)備等到了嵩山別業(yè)再和尚佳好好說說。 尚佳侍奉母親和妻子上了馬車,騎馬護(hù)送梔梔和母親出府離了杏花胡同,前呼后擁往城外而去。 在城外長亭等了沒多久,皇太子穆然便護(hù)著皇太子妃和魯陽公主的車駕便逶迤而來。 兩隊合為一隊,游動的長蛇般往嵩山方向而去。 因為皇太子妃懷有身孕,所以車馬行進(jìn)得很慢,一直到了傍晚時分,一行人這才趕到了嵩山別業(yè)。 馬車一直駛?cè)雱e業(yè)內(nèi)院,這才停了下來。 尚佳攙扶著母親和梔梔下了馬車。 梔梔握著尚佳的手,仰首去看四周的景致。 寒冬時節(jié)的北方山林,早已消退了夏季的翠綠,山峰高聳重疊,滿山枯干的野草和灌木遠(yuǎn)遠(yuǎn)望去彷如冬日小鳥身上那細(xì)小的絨毛,在碧藍(lán)的天空下隨風(fēng)輕輕拂動著。 梔梔只覺得天高地闊,心胸暢快,她笑嘻嘻看向在女官和宮女簇?fù)硐峦χ蠖亲幼哌^來的皇太子妃黃氏,拉了尚夫人,一起給黃氏請安。 黃氏微微一笑,自有宮中女官上前扶起了梔梔和尚夫人。 梔梔上前好奇地摸了摸黃氏的肚子:“大嫂,如今幾個月了?” 黃氏還未答話,趙熙便輕快地走了過來,一把攬住梔梔:“梔梔,今晚和我一起睡吧,我們多聊一會兒!” 梔梔笑得眼睛彎彎的:“明日再說吧!” 趙熙故意“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是想多陪陪你的阿佳哥哥!” 梔梔笑而不語。 趙熙彎腰把臉貼到黃氏腹部,笑盈盈道:“我的小侄女,等你出生,姑母送你好多漂亮裙子喲!” 這下子趙夫人和尚夫人都笑了起來。 趙夫人笑著抬手拍了趙熙一下:“你是神仙么?你怎么知道你大嫂懷的是男是女?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是好的!” 趙熙挽著梔梔的胳膊笑了起來。 嵩山別墅依山而建,占地頗廣,院落極多。 暮云和景秀帶著五十名尚府衛(wèi)士住進(jìn)了嵩山別業(yè)外院的偏院之內(nèi),梔梔和尚夫人則住進(jìn)了女眷居住的內(nèi)院,婆媳倆一起住進(jìn)了內(nèi)院的東偏院。 東偏院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四合院,梔梔便讓尚夫人住進(jìn)了一明兩暗三間正房,她則住進(jìn)了東廂房,貼身侍候的丫鬟婆子們則住進(jìn)了西廂房。 到了晚上,趙太師和趙夫人舉辦家宴,宴分男女兩席,男人在內(nèi)書房內(nèi)飲宴,女席按照慣例,還是擺在了內(nèi)書房隔壁的起居室內(nèi)。 山中夜晚山風(fēng)凜冽,滴水成冰。 室內(nèi)因為生著地龍溫暖如春。 描金熏籠內(nèi)今晚燃著摻有桂花香餅的炭,帶著桂花甜香的暖風(fēng)充溢在室內(nèi),煞是好聞。 起居室四角皆擺著描金細(xì)畫的明角燈,燈光瑩潤,更顯溫暖和富麗。 晚宴結(jié)束,男子自在內(nèi)書房內(nèi)喝茶投壺,女子則在起居室內(nèi)打起了葉子牌。 皇太子妃懶得動彈,便由女官陪著歪在錦榻上看著梔梔趙熙陪著趙夫人和尚夫人打牌。 眾人正玩得開心,皇太子與皇太子妃的三個兒子從內(nèi)書房跑了進(jìn)來,先是膩歪了皇太子妃半日,又齊齊跑過來尋趙夫人撒嬌。 眾人被這三個小淘氣擾得沒法打葉子牌,趙夫人便吩咐婢女收拾了殘局,眾人坐下喝茶聊天。 尚夫人陪著趙夫人和皇太子妃聊天,梔梔便和趙熙一起逗三個小公子玩耍。 見大郎、二郎和三郎實在是太好動了,梔梔便拉了趙熙起來,一起帶著三個小公子去庭院中玩老鷹捉小雞。 梔梔充當(dāng)老鷹,趙熙當(dāng)雞mama,三位小公子都當(dāng)小雞,眾人大呼小叫,玩得開心極了。 見小公子們都玩出了一身汗,梔梔便和趙熙一起帶了三個小公子回房喝水吃水果。 夜間尚佳陪著尚夫人和梔梔回了東客院。 待母親安歇,尚佳和梔梔這才回了東廂房。 丫鬟們都退了下去。 梔梔端坐在鏡前卸妝的侍候,見尚佳看向自己,眼神灼熱,不由笑了,大大方方道:“阿佳哥哥,我得先洗個澡……” 尚佳濃秀的眉挑了起來。 梔梔拔下發(fā)髻上插的一支赤金梨花簪,道:“三位小公子好可愛,阿佳哥哥,我們也生一個吧!” 尚佳低頭吻了她一下,低聲道:“好?!?/br> 他沒有告訴梔梔,鄭曉如今也來到了嵩山腳下,住進(jìn)了鄭家在嵩山的別業(yè)。 ☆、第 134 章 梔梔把簪環(huán)全都卸了,把長發(fā)撥到了身前,拿了把玉梳,一邊梳理一邊想象著自己和尚佳未來子女的模樣,可是無論怎么想,她的腦海里老是浮現(xiàn)出公公和太夫人那圓圓胖胖的模樣。 梔梔的臉色漸漸有些變了。 尚佳見梔梔沉默不語,便問道:“梔梔,怎么了?” 梔梔蹙眉道:“阿佳哥哥,萬一咱們生的孩子,男孩子生得像父親,女孩子生得像太夫人,那可怎么辦?” 尚佳想了想這個可能,當(dāng)下也有些不好了,他竭力回憶著父親年輕時候的模樣。 思來想去半晌之后,尚佳把梔梔抱在懷里,試圖安慰梔梔:“梔梔,爹爹年輕時候也是極清秀的,要不然怎么會那么……風(fēng)流……” 梔梔想起自己公公在京城的風(fēng)流名聲,不由低頭暗笑。 尚佳困難地吐出了“風(fēng)流”二字之后,后面的話說得順暢多了:“爹爹只是人到中年發(fā)福了而已,梔梔,不用擔(dān)憂?!?/br> 梔梔發(fā)現(xiàn)尚佳安慰自己,可是這些話似乎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不由暗笑,抬眼道:“阿佳哥哥,你不必自責(zé),我不會嫌棄你的!” 尚佳:“……” 梔梔見尚佳神情還有些懨懨的,再也忍耐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尚佳被梔梔笑得還怪不好意思的。他其實不擔(dān)心自己的孩子生得像祖父,而是擔(dān)心像太夫人。 想到自己的女兒若是生成了太夫人那個模樣,尚佳心里便自責(zé)極了,轉(zhuǎn)念又想:果真如此的話,女兒就嬌養(yǎng)在家中好了,爹娘養(yǎng)她一世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