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夢婕低了低頭，表情有些凝重，“這孩子從小就很沒安全感，你們的婚姻又太匆忙，我當時一心想早點給她找個歸宿，現(xiàn)在想想，也不知道到底對不對?！?/br>
    葉維臻沉默。

    喬夢婕又說，“我不是要求你承諾什么，只希望你能真心待她，姜鈺是個好孩子，你早晚會喜歡她?！?/br>
    “我知道?！比~維臻道，“您放心，我是真心想和她一起生活?！?/br>
    喬夢婕微微一笑：“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小鈺和你不一樣，她在你之前見過很多男人，可都沒有喜歡的。遇上你之后，馬上就答應(yīng)了婚事，我猜，她是真的喜歡你。”

    葉維臻之前并不了解這些，他只知道姜鈺和自己一樣被逼著相親找對象，后來結(jié)婚也只當是兩個人各取所需達成協(xié)議……難道不是？

    但轉(zhuǎn)念一想，哪有人見一面就喜歡的，恐怕只是合她眼緣罷了。

    “你年紀比她大，遇事冷靜沉著，做什么又有分寸。這些都是小鈺沒有的?！眴虊翩嫉脑挻驍嗔巳~維臻的思索，只聽她說，“小鈺看起來懂事，其實遇事很不理智，將來我要走了，她就只剩下你了。”

    “答應(yīng)我，要好好陪著她?！?/br>
    看著喬夢婕一臉期許的樣子，葉維臻第一次感到心情沉重。

    他的母親也是前兩年剛剛?cè)ナ赖?，他非常理解這種面對生死的無力感。和姜鈺在一起短短不到五個月，他看到的一直是開朗樂觀的她，不知道如果喬夢婕真的走了，那時候姜鈺會怎么樣？

    葉維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也不想看到她的笑容消失。

    ☆、第十五章

    隔了兩天，葉奶奶也來了趟醫(yī)院，老人家聽說喬夢婕的事很是傷感了一陣，甚至偷偷抹了把眼淚，人到了這個年紀總是對這種事感觸良多。但不管怎么樣，她到了喬夢婕面前還是很懂得克制。

    奶奶將一個護身符交給喬夢婕，小心叮囑道：“別嫌我迷信啊，譚山寺這道符最靈驗了，我以前有個老姐妹身體一直不好，后來求了這符之后馬上就精神了！人現(xiàn)在還能去爬岳山呢。”

    “這么厲害，那我一定得放好了?！眴虊翩嘉⑿χ迅缴矸旁谡眍^底下。

    “這種事關(guān)鍵就是心態(tài)要好，配合醫(yī)生，難保不會有奇跡呢？”葉奶奶把熬了一晚上的雞湯倒出來一碗，給她端了過去，“人免不了會有病有災(zāi)，看開點，什么都沒有開心來得重要?！?/br>
    喬夢婕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br>
    姜鈺在邊上聽著，心里一時五味雜陳，或許她年紀尚輕吧，始終做不到這么豁達。

    葉奶奶陪喬夢婕又聊了一陣之后，忽然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遞到姜鈺手中。

    姜鈺狐疑地盯著看了很久也沒看明白，“這是什么？”

    “求子符?！比~奶奶笑瞇瞇地拍她的手，“這個也特別靈，我一道求來的?！?/br>
    姜鈺：“……”

    奶奶是不是太著急了點，他們結(jié)婚才幾天啊。

    葉奶奶絲毫沒覺著有什么，還安撫她說：“這多正常啊，不用害羞，趁著年輕生完好恢復。再說了，有了孩子，夫妻倆的感情會更好。”

    喬夢婕聽完這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葉奶奶。

    “我知道了。”姜鈺不想掃老人家的興，也非常聽話地把東西放進了口袋里。她從來不覺得兩個人的感情是要靠孩子來維系的，如果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那這樣的婚姻也實在太悲哀了。

    正好醫(yī)生來查房，一干人都讓開了。這個時候剛剛趕回來沒多久的聞定山忽然叫了聞清出去，似乎有什么話要說。

    這邊醫(yī)生檢查完之后表示一切都好，從前喬夢婕雖然瞞著家里人，但也在積極地配合治療，加上她心態(tài)一向不錯，對病情控制很有幫助。

    醫(yī)生還說：“有老公和兩個女兒陪著就是不一樣啊?！?/br>
    “當然，她們倆就是我的好福氣，比靈丹妙藥還好使呢?！眴虊翩夹Φ馈?/br>
    “所以說生女兒就是好，多貼心。你看我家……”葉奶奶忍不住又數(shù)落了葉岐幾句。

    姜鈺的目光時不時投向門外，她有些擔心聞清和聞定山，因為聞定山回來的有點晚，父女倆這兩天的關(guān)系一直很緊張，兩句話不和就要吵架。

    她不想父女倆爭執(zhí)再影響喬夢婕的心情，于是對正在聊天的兩人說：“我出去一下?！?/br>
    喬夢婕沒有接話，只是眼神變得微微有些凝重起來。

    “什么？你要回去？”聞清看著聞定山，忽然笑了笑，眼底卻毫無溫度，“要是我沒記錯，你才回來一天吧？”

    聞定山?jīng)]有看她，而是將目光落在別處，眉心皺的很緊，“公司那邊走不開，任何一件事都需要我?！?/br>
    “是嗎？”聞清抱起胳膊，審視的盯著他問，“沒有別的原因？”

    “能有什么原因？”聞定山的臉瞬時就黑了，“你mama看病不需要錢？這么大個窟窿，我不去掙錢難道指望你？”

    聞清在電視臺工作，收入還算可觀，這次小姨生病也沒少拿出錢來，聽了這話更覺得聞定山是在狡辯。

    聞定山也言之鑿鑿，“你以為就那點錢夠嗎？當初你mama執(zhí)意留下姜鈺，我一個人拉扯你們倆長大，供你們上大學，之前又幫姜鈺置辦嫁妝，現(xiàn)在家里哪有什么錢！”

    姜鈺沒想偷聽的，哪知道開門就聽到了這一句。

    她呆立在病房門口，繼而想起喬夢婕還在里邊，連忙把門關(guān)好了。

    “嘭”一聲響引起那兩人注意，聞定山轉(zhuǎn)眼便瞧見她的身影，嘴角微微一抿不吭聲了。

    “小姨父……”大抵是聞定山一直扮演的都是和藹可親的模樣，姜鈺一時竟有些難以面對眼下的尷尬，“小姨的醫(yī)藥費你不要cao心，我自己也攢了一些錢的?！?/br>
    聞定山看了她一眼，“小鈺，你小姨把你當親生女兒，這些情分你記住就行。我的想法你不必在意?！?/br>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她內(nèi)心深處也一直把聞定山當父親孝順，可直到眼下才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自己敬重的長輩其實一直是不歡迎她的？

    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被她忽略的一些場景都慢慢顯現(xiàn)出來，這些年喬夢婕真是沒少和聞定山吵架，以前她以為是他們夫妻間的小摩擦，現(xiàn)在想想……或許有她的原因也說不定。

    聞定山這幾年甚至以做生意為名，一直住在另一個城市很少回家。

    姜鈺的心不住往下沉，整個人都像是被涼水澆了個透。

    聞定山看了眼面色僵硬的姜鈺，又看了看聞清，扔下一句“有事打電話”就離開了。

    聞清握緊了拳頭，重重吁出口氣來，“真他媽夠了！男人都是這德行?！?/br>
    姜鈺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聞清擺手道：“我不是小孩子，是真是假稍微想想就知道。姜鈺，他只是在借題發(fā)揮，你別放在心上?！?/br>
    姜鈺沉默下來。

    不管小姨父離開的原因是真是假，但他對她有意見是真的，而且她很有可能為小姨帶來了她一直不知道的大麻煩……

    因為這件事，姜鈺的情緒一直有些低落，但她還得在小姨面前強撐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幸而葉維臻下班很早，他來接姜鈺，順道送奶奶回去。

    三人去停車場的路上葉維臻就注意到了，姜鈺興致不高，話也比平時少。

    他忍不住問，“怎么了，不開心？”

    “沒事。”姜鈺幾乎是習慣性地脫口而出這兩個字，說完之后頓了下，她看著面前自己的丈夫，有那么一瞬間鼻尖酸的控制不住，最后還是搖了搖頭，“有點累，不要緊。”

    這些年她很怕給別人帶來麻煩或者累贅的感覺，所以小心翼翼地藏著所有情緒，可到了最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本身就是個大麻煩。

    她不想讓葉維臻也覺得她是這樣的，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chǔ)，經(jīng)不起太多折騰。

    葉維臻仍舊注視著她，片刻后摸了摸她的發(fā)頂沒再深究。

    奶奶倒是拉著葉維臻說了不少事，除了交代他沒事多來看看喬夢婕之外，又說讓他多關(guān)心姜鈺別老顧著工作。葉維臻的注意力還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女人身上，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奶奶看他那副樣子，眼底的擔憂更明顯了。

    結(jié)果姜鈺或許真是太累了，在車上居然靠著椅背就睡著了。葉維臻和奶奶一道坐在后座，見了這一幕，幾乎同時開口，“給她蓋個毯子?！?/br>
    老劉會心一笑：“好的?！?/br>
    “知道心疼媳婦，挺好?！比~奶奶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自己的孫子。

    葉維臻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你也說是我媳婦，當然要對她好。”

    “有責任心是好事，但也不用什么都歸咎于‘責任’兩字，也許你是情之所至想對她好呢？”奶奶說完，車廂里一時無人說話。她沉默著，忽然問，“你見過小琪了？”

    葉維臻沒料到奶奶會提這個，皺了皺眉頭，“你怎么知道她回來了？”

    奶奶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她前兩天到家里來了，給我買了不少東西，說是來看看我和你爸。當時我就知道，她肯定會去找你?！?/br>
    葉維臻臉色微沉，他沒料到莫子琪竟然還跑到他家去。

    奶奶不放心地說：“維臻啊，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不管當初和她怎么樣，現(xiàn)在都不能對不起小鈺?！?/br>
    “我知道?！比~維臻握了握她的手，“你不信我？”

    葉奶奶搖頭，“小琪那孩子我從小看著她長大，太知道她的脾氣，她心眼太多。”

    聽到這里，葉維臻坦白：“她找到公司想和我們合作，智杰答應(yīng)了。”

    葉奶奶“啊”了一聲，隨后瞪著他，“難怪你最近天天加班，是不是找機會和她私會去了？”

    “我最近都在負責以前接下來的案子，她的事給智杰負責?！比~維臻說完又遲疑道，“智杰一直喜歡她。”

    葉奶奶瞠目片刻，嘆了口氣：“小琪這孩子真是永遠不知道珍惜?！?/br>
    葉維臻沒有再談關(guān)于這個人的事，他默默地又將目光移到了姜鈺身上，思索起了別的事情。

    晚飯后姜鈺一直在書房，但她沒寫稿子，而是對著電腦發(fā)呆。

    這幾年其實她賺了點小錢，私下也給過喬夢婕幾次，但喬夢婕都沒收。當時還總是告誡她，“你們這行沒個準頭，說不定哪天就什么都沒了，有了錢自己留著?！?/br>
    喬夢婕連她的將來都替她擔憂到了，真的對她算是盡心盡力。

    姜鈺拿出一張銀行卡，這是當年喬夢婕沒收的那張卡，密碼就是她的生日。雖然她一直不收，可姜鈺還是每年都往里面存一筆錢，現(xiàn)在算算應(yīng)該也不少了。

    給聞清恐怕她也不會收，但不如直接拿去續(xù)交醫(yī)療費。她打定主意之后，把卡放在了包里，但想了下，還是決定和葉維臻說一聲。雖然這是婚前財產(chǎn)，但夫妻之間該有最起碼的尊重。

    哪知道她還沒主動開口，葉維臻已經(jīng)敲響了書房門，進來之后直接往她桌上放了張卡。

    姜鈺：“……”

    “我知道小姨對你的意義不亞于親生母親，丈母娘生病了，做女婿的哪有不做點什么的道理?！彼┲揖臃?，隨意地靠在書桌邊，像是在談?wù)撘患芷胀ǖ氖虑?，“更何況，我不能讓我老婆隨便被人欺負。”

    姜鈺愣了下，“今天的事，你知道？”

    “看你不高興，我剛才打了個電話給聞清?！?/br>
    葉維臻俯身下來，手臂穿透了一旁臺燈灑下的暖黃色的光，他捏著她的下巴迫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以后有什么事要和我說，別一個人悶著。我們是夫妻，是一體的。”

    或許從來沒有人這樣和自己說過，姜鈺一時有些怔忪，她起身走到他身邊，用力抱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