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杰見姜鈺去找醫(yī)生了，這才湊過去和他低語：“子琪說不想給你添麻煩，她就不過來了。”

    “哦?！比~維臻低頭轉著手腕，無所謂的樣子。

    黎智杰繼續(xù)八卦，“聽說她昨天和姜鈺撞上了？”

    “聽誰說的？”

    黎智杰也不回答，只呵呵笑了一聲，“她回去以后其實挺懊惱的，打電話和我說了，還讓我跟你賠罪呢。姜鈺沒和你鬧吧？”

    “沒有?！?/br>
    黎智杰“嘖”了一聲。葉維臻皺起眉頭，“你嘖什么？”

    黎智杰眨了眨眼睛，“我嘖了么？”

    葉維臻點頭，“就剛才。”

    “哦——”黎智杰拖長尾音，嬉皮笑臉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就想找個聽話懂事的么，看看人姜鈺多好?！?/br>
    葉維臻怎么聽這話都不順耳，依舊皺著眉頭，“什么意思？”

    黎智杰翻了個白眼，一副“別裝了”的眼神，“看到你和前女友差點親上都沒鬧，這樣的老婆去哪找?！?/br>
    葉維臻越聽這話越不對味兒，“你小子故意笑我？”

    “沒啊?！崩柚墙荞R上否認，笑容更賤了，“我是覺得挺有意思的，你不是說不喜歡人家嘛，這么看小姑娘好像也不太喜歡你。她這個年紀……你說是不是以前受過情傷??？要不怎么會瘋了和你玩閃婚呢?！?/br>
    一句話說的葉維臻心里很是別扭，他也不知道別扭什么，總之連帶著瞧黎智杰都不太順眼了。

    “關你屁事?！比~維臻忍無可忍爆了句粗口。

    黎智杰一下就樂了,“嚯，我沒看錯吧，怎么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你是不是對人家動心了，嗯？”

    葉維臻懶得理他，目光朝門口看了過去，姜鈺似乎去了挺長時間了？

    黎智杰見他一直在分神，遲疑了下，問說：“那你對那誰，真沒意思了？”

    “誰？”葉維臻回過頭來。

    “就是——”黎智杰捻了捻眉心，像是極難開口的話，最后干脆拐了他胸口一記，“裝什么裝，你知道我說什么?！?/br>
    葉維臻無奈道：“你對人家有意思就去追，老跟我這墨跡什么?！?/br>
    黎智杰瞪直了眼，“那我也得確定你對她沒感覺了??！老葉，咱們認識這么多年了，當初你倆怎么在一塊怎么分開我可全記著呢，你這手還是為了救她才——”

    葉維臻的眼神涼涼地看過來，黎智杰微微一顫，“就別說她了，我這心里都沒底。你不也沒愛上姜鈺嘛？”

    病房里此時只有他們倆，葉維臻本不想再提年輕時的那些荒唐事，可黎智杰一臉期盼地看著他，非聽他給出個說法不可。

    于是他說：“如果我在意的話，就不會選擇結婚，那是對妻子的不尊重?！?/br>
    黎智杰大致聽明白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氣，接著忽然又聽葉維臻說，“而且我對姜鈺，不是你以為的那樣?！?/br>
    他說完就不再繼續(xù)了，俯身收拾東西，他向來不善表達自己的情感，都這個年紀了，也早就過了和朋友討論感情問題的時候。

    黎智杰半晌才回過味兒來，眼睛瞪得溜圓，“什么叫不是我以為的那樣？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他之前以為的動心呢，還是他后來以為的沒愛上？這小子上次還言之鑿鑿，這回態(tài)度怎么忽然就曖昧不清了？

    面對他的刨根問底，葉維臻皺了下眉頭，最后淡然說道：“你要追人就趕緊去追，磨磨唧唧，準備再等十年？”

    “那十年……”黎智杰結巴了下，最后搖了搖頭，“隨緣吧，這事強求不來。”

    葉維臻看了他一眼，到底沒再說什么，他只是忍不住又看了眼病房門的方向，就聽醫(yī)生交代個注意事項至于去這么久么？

    好不容易等姜鈺回來了，臉色卻看起來很不好看。葉維臻看了她好幾次，結果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有些閃躲，甚至很少和他對視。

    他直覺向來敏銳，馬上就覺察出不對了，但他當著黎智杰的面什么都沒說。

    黎智杰負責開車把兩人送回家，臨走時叮囑葉維臻，“你在家好好養(yǎng)著吧，剩下的事還有我呢，這次我肯定不掉鏈子?！?/br>
    葉維臻笑道：“行，再信你一次?！?/br>
    黎智杰和姜鈺揮手道別，接著很快就把車開走了，一時之間只剩下夫妻二人站在原地。

    葉維臻都沒等上樓，馬上捏住姜鈺下巴將人轉過頭來，目光直直對上自己的，逼得她退無可退，“你怎么了？”

    姜鈺怔了下，強行擠出點笑來，“什么怎么了？”

    “強顏歡笑。”葉維臻對她的表情下了結論，旋即微微蹙起眉，“你為什么總躲著我？”

    “躲了嗎？”

    “沒躲？”

    姜鈺沉吟，“我昨晚沒睡好，現(xiàn)在很丑，不想被你看?！?/br>
    聽完這話，葉維臻之前被黎智杰噎住的胸口忽然就順暢了不少，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臉上的笑容比以往還要深。他打量著姜鈺的臉，“眼袋看著是有點大，不過別有一番韻味?！?/br>
    “沒想到葉先生這么重口味?！苯曓D身上樓，說，“快走吧，冷死了?！?/br>
    她轉身的瞬間，笑容卻漸漸消失不見，腦子里一直反反復復都是醫(yī)生的那句話——葉先生的手傷是車禍造成的。

    那位醫(yī)生是葉維臻的主治大夫，他這幾年舊疾發(fā)作也都是對方幫著看的。當時聽到姜鈺問起葉維臻的舊傷，對方還一臉驚訝，大概疑惑她身為葉太太居然也會不清楚？

    姜鈺已經(jīng)越來越茫然了，在對方訝異的目光中既難堪又尷尬，她向對方匆匆道謝就離開了，根本來不及追問其他。

    也或者是根本不敢問下去。

    接下來幾天，葉維臻難得有耐心每天親自買菜下廚，他本想借這個機會好好陪陪姜鈺，可姜鈺看起來似乎比他還要忙。

    姜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趕稿，她最近接了不少雜志稿，喬夢婕那邊每月都有一筆不小的支出，她想替聞清分擔一些?？蓪χ臋n，常常腦子一片空白。

    這種情況以前從未發(fā)生過。

    姜鈺抱起膝蓋坐在椅子上，盯著桌面發(fā)起呆來。

    其實她并不介意葉維臻的手到底是為什么傷的，她想嫁給他也和他救沒救過自己沒關系，只是那句話隱隱讓她覺得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即將冒出頭來。

    她把這事和聞清提了提，聞清也忍不住問：“會不會認錯人了？畢竟十年，那不是一段很短的時間，人的記憶難免會產(chǎn)生偏差?！?/br>
    有些東西一旦開始懷疑，就會越來越不確定，就像此時姜鈺也第一次開始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認錯了人。

    如果真的認錯了——

    書房門忽然被人叩響，姜鈺抬起頭，一眼看到葉維臻站在門口。

    他穿著家居服，一副溫良無害的樣子提醒她，“你已經(jīng)待在里面六個鐘頭了，休息一下?！?/br>
    姜鈺伸了伸懶腰，“唔，好。”以前一個人住的時候，她每天待在電腦前十幾個小時，后來還落下了脊椎病，和葉維臻結婚后，他總是時不時地提醒她。

    見她一直低著頭想事情，葉維臻沉默了下，忽然說：“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姜鈺的動作頓住，片刻后仍是微笑著，“就是太累了，最近有很多短篇要寫，腦細胞都快死光了?！?/br>
    葉維臻非常善于察言觀色，姜鈺在他銳利的逼視中險些敗下陣來。最后還是葉維臻走過來牽起她的手，“那我們出去走走。”

    他不容置喙地催促她換衣服，然后帶著她就出門了。

    暖春的天，但風依舊有些微微地發(fā)涼，葉維臻干燥的掌心包裹著她的小手，糾纏著一起揣在他大衣口袋里。他這兩天都沒讓老劉跟著，于是兩人就這么手牽手漫無目的地走。

    后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附近的一個商場，葉維臻也沒征求姜鈺的意見，居然帶著人就往里面走。

    姜鈺：“你要買東西？”

    “嗯，買份禮物，你幫我挑挑?！?/br>
    姜鈺狐疑地看著他，腦子里飛快地想了下，最近沒什么節(jié)日，奶奶的壽辰也剛過，葉岐的生日還沒到……難道是他家里其他人的生日？

    結果葉維臻徑直帶著她去了一個珠寶專柜，讓姜鈺挑一件喜歡的。

    姜鈺呆了下，滑稽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送給我的？”

    葉維臻點點頭。

    姜鈺又說：“可我生日還沒到啊?！?/br>
    葉維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我忽然想起，好像沒送過什么禮物給你，上次出差帶的瓷娃娃還是助理提醒的。”

    姜鈺看著他明亮而深沉的雙眼，深深吸了口氣，最后挽住他胳膊往回走，“沒誠意，要送禮物就自己挑啊?！?/br>
    葉維臻奇怪地看著她。

    姜鈺想了下，忽然停了腳步。她認真地看著葉維臻，問了個自己以為永遠都不會問出口的問題。

    ☆、第二十三章

    “能告訴我，你的手是怎么傷的嗎？”姜鈺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明顯看到葉維臻變了臉色。他額頭上的筋脈甚至一根根凸起，好似下一刻就要爆裂開一樣。

    姜鈺知道他不想面對，可她還是想證明什么，她迫切地想知道她等了十年的男人就是他！沒有認錯，更沒有嫁錯。她甚至想從他這里看出一點點，哪怕一點點葉維臻不再那么防備她的眼神。她不想永遠被他隔絕在世界之外，連他最深的秘密都無從得知。

    這幾天的懷疑已經(jīng)快把她逼瘋了。

    然而葉維臻臉上沒有再露出往日面對她時的溫柔和縱容，他的眼神漸趨冰冷，甚至有些說不出的戒備。

    兩人就那么僵持著，站在人來人往的商場門口，冷風不住地往姜鈺毛衣縫隙里鉆，讓她全身內外都冷的快要打顫。

    葉維臻許久才出聲：“這很重要？”

    “重要?！苯晥远ǖ攸c點頭。

    葉維臻笑了下，嘴角帶起一抹冷漠弧度，“可我不想回答。”

    姜鈺：“……”

    葉維臻的臉色非常之難看，甚至可以用鐵青駭人來形容，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微偏過了頭，“記得婚前我就說過，我需要的是一個懂事的妻子，我以為我們達成了協(xié)議?！?/br>
    姜鈺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縮緊，她怔怔地看著葉維臻，那一瞬間竟有些陌生。

    葉維臻將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這一點，所以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說完頓了頓，補充，“我們還和從前一樣?！?/br>
    姜鈺呆立在那里，葉維臻已經(jīng)和她錯身而過，他身上挺括的大衣布料擦過她的手背，帶起一陣暖熱的觸感。

    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捕捉那一點余溫，可是手指碰上去，皮膚卻是一陣冰涼。等她回過頭，葉維臻已經(jīng)大步走遠了。

    他甚至沒有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