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這篤定的話語讓姜鈺很不舒服，“你憑什么就覺得我會離開他？他的手因?yàn)槟闶軅?，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不見得我會介意?！?/br>
    “那天晚上你果然聽到了?！蹦隅饕膊灰馔?，緩緩開口道，“但事實(shí)或許比你想的更糟一些呢？”

    姜鈺抿緊雙唇，可交握在桌面上的手指卻死死地纏在了一起。

    晚上回葉家之前，葉維臻吩咐老劉先去接姜鈺，可很快老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太太不在家里，電話也打不通?！?/br>
    葉維臻當(dāng)時還在開會，聞言抬手示意會議暫停，等走到會議室外才問：“聞清家里也沒有？”

    “沒有，聞清還給她相熟的同事打了電話，都說沒看到?！崩蟿⑷鐚?shí)回答。

    葉維臻沉默了下，“我知道了?！?/br>
    掛了電話，他靜立片刻，想了想還是撥通了姜鈺的號碼，可結(jié)果一樣，那邊一直無人接聽。葉維臻強(qiáng)壓著胸口的怒氣，他實(shí)在想不明白就為那點(diǎn)破事姜鈺居然越來越出格，這是連葉家都懶得去了？

    他連續(xù)撥了兩次，最后也沒耐性了，沉吟片刻直接發(fā)了條短信過去。

    此時的姜鈺正一個人坐在江邊，今晚氣溫有回升的跡象，混著江水刮過來的晚風(fēng)居然也不覺得冷，可她還是覺得四肢冰涼。

    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電話忽然短促地震動了下，她遲鈍地低下頭，看到那個讓她難過的名字。

    ——姜鈺，你非得這樣？

    姜鈺把手機(jī)屏幕按滅，目光重新落回了平靜的江面上，可視野卻漸漸模糊，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

    非得這樣嗎？她也忍不住問自己，非得一廂情愿地活在自己以為的一切里嗎？

    當(dāng)真相揭穿的時候，她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第三十章

    第30章（修）

    姜鈺最后也沒出現(xiàn)在葉家。今天的飯局本來就是奶奶為了撮合兩人安排的，整個席間老人欲言又止的眼神，好幾次都快葉維臻險些控制不住心中的火。

    他連續(xù)打了幾次電話，那邊都沒人接，發(fā)出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一樣。

    以前姜鈺可不是這樣的，想起她當(dāng)初面對老太太時的耐心，如今這樣就顯得尤為諷刺。

    一旦發(fā)現(xiàn)他可能不是那個“救命恩人”，她連敷衍都不愿意了。

    葉維臻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忽然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等他離開的時候，奶奶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他，“她小姨才剛走，這時候心情肯定不好，不管那新聞是真是假，她肯定免不了要亂想。你耐心點(diǎn)，女人一定要哄的。”

    葉維臻沒有回答，只是替她攏了攏身上的披肩，繼而轉(zhuǎn)身就走。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步子卻又快又急，葉奶奶還是忍不住直嘆氣。

    女人傷心起來，其實(shí)無非就是想聽在意的人說幾句好聽話而已，可偏偏他這個孫子嘴最是笨拙，希望別把事情越辦越糟才好。

    葉維臻憋了一肚子火回家，結(jié)果開門之后入目的依然是滿屋的漆黑冷清，那女人居然到這會兒也沒回來！

    這下子他多年的修養(yǎng)也在一瞬間被怒氣給撕碎了，他慢慢解開領(lǐng)帶攥在手心里，然后閉目坐在了沙發(fā)上。

    姜鈺回來的時候，試了幾次才把門鎖打開，哪怕夜晚的溫度開始回升，可坐久了還是受不了。這會兒她全身上下都像是披了層寒意，手指也涼的有些不聽使喚了。

    哪知道打開客廳里的燈，忽然見沙發(fā)上坐了個人，等回過神來，葉維臻也堪堪好睜開眼看向她。

    兩人四目相接，姜鈺心里只覺得悲涼，想起莫子琪下午的那番話，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她率先移開目光，失魂落魄地往書房走。

    而她這副樣子讓葉維臻眼角狠狠跳了好幾跳，他深深汲了口氣，開口喊住她，“站住?！?/br>
    姜鈺依言停了下來。

    氣氛說不出的詭異，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幾欲爆發(fā)開來。

    葉維臻緩緩站起身，隨即一步步朝她身后走過來。

    姜鈺握緊了拳頭，掌心處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這才讓她稍稍平靜一點(diǎn)。

    她回過身去，然后看到葉維臻通紅的雙眼和滿身的酒味。這樣的他異常陌生，看她時雙眼都恨不能迸出火來。

    他逼視著她，語氣薄涼地問，“不解釋下今天失約的事？”

    姜鈺看了他很久，久到葉維臻以為她要開口解釋的時候，她卻慢慢地別開了頭，平靜地說了聲“對不起”。

    葉維臻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也一根根蜷縮起來。就這樣？她連個理由都不給？

    他忽然古怪地笑出聲，這笑聲讓姜鈺意外地轉(zhuǎn)過頭來，可下一秒下巴倏地一痛。他用力捏住她下顎，迫她退無可退地看著自己。

    “就這么難以忍受嗎？”他往前一步，她就下意識地往后退，直到整個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墻壁上。

    葉維臻狠狠盯著她，這樣的距離足以將他眼里的怒氣一覽無余，他一字一字緩慢地問：“我是不是那個男人，對你來說真這么重要？”

    姜鈺一怔，再抬頭看他時眼睛里陡然覆滿了悲傷。他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她藏在心里那個不敢觸碰的秘密，那份被她視若珍寶的感情，在他眼里到底算是什么？他瞞她騙她，甚至看著她一次次笨拙地試探卻對她冷言相向——

    姜鈺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在他更難聽的話開口前，狠狠拂開了他鉗住自己的手。

    葉維臻也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眼底一閃而過的愕然，轉(zhuǎn)而就是更加難以描繪的憤怒。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不顧風(fēng)度的一天，狠狠攥住她的肩膀，將她用力抵在了墻壁上，那一刻切切實(shí)實(shí)地感覺到了胸口傳來的莫名哀痛。

    這感覺太陌生了，像是比當(dāng)年被拋棄時還要讓人無法承受。

    他剛才喝了不少酒，這會兒腦子亂糟糟地，可依然記得要自我保護(hù)，說出口的話也完全無法控制，“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嗎？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好不好？”

    姜鈺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以往那些瘋狂的愛慕，那些他曾經(jīng)給過的溫柔和體貼，在這一刻像是被人揉碎了變成粉末，風(fēng)一吹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終于醒悟，原來自己從來不曾得到過他。一個人在你面前刻意地有所保留，不愿給你看到他真實(shí)的一面，那怎么算是得到過呢？

    此刻他終于像個尋常人一樣，有了憤怒和失控，可卻也不是因?yàn)樗?，而是她失約讓他的家人不高興了，或者因?yàn)樗B日來的“不懂事”，終于讓他徹底爆發(fā)？

    姜鈺只覺得眼眶越來越痛，痛的快要有什么東西溢出來。她下意識地轉(zhuǎn)身要走，但身體就仿佛被他釘在了墻壁上無法動彈，只能顫聲道：“松手，葉維臻你放開我，你喝醉了，我們明天再談?！?/br>
    葉維臻雙眼猩紅地瞪著她，就跟沒聽到她說什么一樣，固執(zhí)道：“我沒醉。我就是那個男人，但不是你以為的英雄?！?/br>
    姜鈺避開他的視線，不敢再看他的雙唇，可哪怕如此，耳朵仍舊將他的話聽得字字清楚。

    “那時候我和莫子琪在鬧分手，她希望我和她一起出國，放棄這份危險職業(yè)，但我沒同意。那次她又來找我，我們?yōu)榇嗽僖淮伟l(fā)生爭執(zhí)，沒想到送她回b市的路上發(fā)生了車禍，我的手是那時候受的傷?！?/br>
    葉維臻盯著她垂下的腦袋，只能看到她頭頂小小的發(fā)旋，有那么一秒鐘，他真覺得自己說不下去，“當(dāng)時為了救她，我的手已經(jīng)傷的很嚴(yán)重了。可在我手受傷的時候，得知她竟然還是離我而去……那時候太年輕，固執(zhí)又偏激，或許是自尊心受挫，也或許真的是對愛情失望，我那時候有多愛她，就有多失望。所以我的手傷還沒完全痊愈就回了隊里?！?/br>
    每個字落盡姜鈺耳朵里，都像是有千斤重，壓得她幾乎直不起身來。

    “那晚你家里出事，面對歹徒我也是抱著一股狠勁在拼，當(dāng)時的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正直高尚，那時候我不過是個為情所困的傻小子，我的傷和你半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br>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像是飄進(jìn)了姜鈺耳朵里，姜鈺還是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地板，可心底蔓延起的那股悲傷終于將她淹沒了。

    聽他親口說，和聽莫子琪說原來是全然不一樣的……

    莫子琪說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在聽別人的愛情故事，可聽葉維臻說，她就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笑話。

    所以這個故事，真的從頭到尾都與她無關(guān)啊。

    按照正常的故事發(fā)展順序，她就是那個不該有姓名的路人甲，徹頭徹尾的炮灰才是。

    難怪她心心念念地惦記了他十年，他根本就不記得她……姜鈺覺得自己很可笑，十年的堅持，像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這可比她嫁錯了人還要讓她難堪。

    見她一直不說話，葉維臻也開不了口再繼續(xù)說其他，只是攥住她肩膀的手指用力到骨節(jié)泛白。

    這是他一輩子做過最荒唐恥辱的事情，那時候年輕氣盛，如今想來只覺得可笑難堪。

    曾經(jīng)那么渴望想做個正直坦蕩的人，到最后卻背道而馳。

    那之后他從警隊退了下來，不知情的外人都以為他的傷是在那場意外中造成的，每每有人提及，都對他露出一臉的欽佩崇敬和惋惜，哪怕警隊內(nèi)部都知道實(shí)情，和他相熟的朋友也都知道，可葉維臻還是覺得羞恥。

    這成了他一生的污點(diǎn)。

    為了個女人鬧成那樣，可最后仍舊被拋棄被輕視，這對于那個年紀(jì)的他來說成了永遠(yuǎn)不想示人的瘡疤。

    年輕時為了尊嚴(yán)覺得難以啟齒，等年紀(jì)大了，漸漸成熟就更不愿提及。無關(guān)其他，只是覺得荒唐。

    誰年輕時都做過荒唐事，可他萬萬沒料到，這一場荒唐，他恨不能永遠(yuǎn)不要再提及的往事，卻成了另一個人心里的執(zhí)念。

    可她愛的，終歸是她心里那個“英雄”而已。

    以前葉維臻每次想到這些，就覺得無法對姜鈺開口說出真相，他哪里開得了口？說我不是你心目中的英雄，你給我的光榮我也承受不起……你嫁錯人了，離開我吧？

    想到她的離開，他有種再度要陷入黑暗的無措和恐懼感，這一刻他才恍恍惚惚明白，原來他對她……并不是全無感情的。

    面前的人始終低著頭不肯看他，這讓葉維臻那不安的情緒更加明顯，他腦子空白了幾秒，忽然俯身就開始親吻她。

    她身上熟悉的氣息壓制住了他心里陡然升起的燥悶，他只能越加用力地將她揉進(jìn)自己懷里，恨不能就這么把她藏起來關(guān)起來不讓她有機(jī)會離開。

    被留在原地的滋味實(shí)在太難受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繼續(xù)，姜鈺忽然抬起頭來，接著臉頰上忽然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挨了一巴掌。

    葉維臻偏著頭，閉了閉眼睛，再看向她時卻是全身一震。

    姜鈺臉上全是淚水，這似乎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她的眼睛又紅又腫，或許已經(jīng)不止哭過一次了……

    他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果然姜鈺看著他，語速極慢地說：“我知道，這些我已經(jīng)知道了?！?/br>
    “你怎么會——”葉維臻的話不及說完，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眼神在慍怒和懊惱之間來回轉(zhuǎn)變，一時竟然不知道要說點(diǎn)什么。

    姜鈺悲傷地看著他，“我很早就知道你可能不是他，但是我還是想聽你親口告訴我，你知道為什么嗎？不是因?yàn)槲覉?zhí)著那個答案，而是因?yàn)椤覍ξ覀兊幕橐鲞€抱有希望。我想離你更近一點(diǎn)，不希望你一直對我有所保留，我希望你更在意我一點(diǎn)?！?/br>
    葉維臻已經(jīng)徹底呆住了。

    姜鈺抬手擦了擦眼睛，勉強(qiáng)接著說下去，“我沒有在胡鬧，我是真的傷心，我在吃醋，我在難過。我難過你心里沒有我?！?/br>
    她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苦笑著搖了搖頭，“可是現(xiàn)在，我不想再爭了?！?/br>
    葉維臻一時失神，姜鈺已經(jīng)掙脫他往門口的方向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