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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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漸漸”依然要以“萬”來紀年。 和之前的億年百萬年十萬年比起來,之后的進化像是飛奔一樣。 火,工具,衣服,文字,部落,王朝。 無數(shù)次戰(zhàn)爭,火種不滅。 繁衍龐大,上天入地,在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留下腳印。 密密麻麻,如蟻。 視線驟然升高。 長直的地平線開始出現(xiàn)弧度。 藍天之外原來是無盡的星辰。 而大地、太陽和月亮,都不過是宇宙間最平凡無奇的幾顆星辰而已。 有無數(shù)的星辰。 有星辰驟滅驟亮。 從一顆星,變成了另一種全然不同的新的星。 這是星辰的生命。 這是宇宙的生命。 何其……壯美! …… 馮七自幻象中脫出。 不過是數(shù)息的時間而已。 手中的熱茶,依然蒸騰著裊裊水汽。 幾案對面的女子,甚至還沒有收回伸出的手指。 可是馮七…… 馮七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第033章 (收藏破200加更) 邵棠一指點出,點中馮七眉心。馮七的雙瞳短暫的失去了焦距,數(shù)息之后,便重又聚焦。 一言不發(fā),兩眼發(fā)直的望著自杯中升起的氤氳水汽,沉默得嚇人。 邵棠忍不住擔心,【你到底有沒有控制好信息量???不會給他腦子弄壞了吧?】阿璞沉默了一會,才吞吞吐吐的道:【信息……量好像是有點大,不過,有74.819972%的可能性應該不會對他的大腦造成傷害……】邵棠:【=口=】 “阿七、阿七……”邵棠弱弱的叫著。 馮七的目光終于穿透那片水汽,看向邵棠。雙眸幽深得仿佛攝魂奪魄。 邵棠被這目光看的有些發(fā)怵。 “那個……你剛才看到的,都是幻象哈……是我在家鄉(xiāng)學的一些幻術。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給你點靈感哈……那個……要是嚇到你了……你就把它忘了好了……那個,曲子,也不是非要不可的哈……你要是沒心情就別管了……那個,天有點晚了哈,那個、那個……” 馮七眸光如兩泓幽深的潭水般投向她,仿佛要刺透她的皮膚,看到她的骨髓里去。直到把她看得渾身發(fā)毛,終于開口,聲音喑啞晦澀:“知道了?!?/br> 邵棠大大的松了口氣。“那我就先回去了哈……你早點休息……”,心虛的瞄了眼馮七眉心那個油指印子,迅速的腳底抹油了。 直到第二天睡醒還在后悔采用了阿璞的法子。當時只想著阿璞能控制好導過去的信息量,不會對大腦造成物理傷害,卻沒去想那些東西對一個本地土著精神上的沖擊。 心虛著也還得硬著頭皮去看看馮七有沒有事。結果馮七還沒起身。他的小廝道是公子昨個不聲不響在榻上坐了半宿。 邵棠更糟心了。 紀南在這個時候來訪。 邵棠有一陣子沒見著他了。新學的推廣如火如荼,他暗中醞釀了許久的其他幾項事宜也鋪陳開來,按著他的構想,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司榕現(xiàn)在是半日上課,半日處理政事。武肅郡王卻是從早上睜開眼到晚上合眼,都是忙不完的事情,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忙成這個樣子,依然抽出時間來見邵棠,是為了一個多月前邵棠給他的那一小瓶“樣品”。 邵棠說是夠管十匹馬的量還有富余。他估了一下,瞇眼思量思量,叫人三匹一組,弄了四組十二匹馬來。一組駑馬,一組中馬,一組上馬,還有一組是一樣各一匹。前三組都按著一天一滴的量給藥,最后一組給加了量,把富余出來的全給下進水里去了。 他交代下去,自不能親自去看著,自有心腹下屬盯著。他每日忙得腳打頭,險些把這事給忘了。昨日里心腹請了他去檢驗,他去了險些驚著。若不是相信這下屬的絕對忠心,都要以為是另尋了馬來替換了。 前三組九匹馬個頂個的膘肥體壯意氣昂揚,大大的眼睛里透著股靈氣,給人一種仿佛能懂人言般的錯覺。 紀南回想而來一下一個月前這些馬的樣子,似乎不僅是體態(tài)變了,連高度都長了!從沒聽說過成年的馬骨骼還能二次發(fā)育的! 心腹心有戚戚焉:“若不是守得嚴,每天早上醒來都疑心是有人拿旁的馬頂替了?!泵刻於紤岩墒亲约浩鸫驳姆绞讲粚?。 跟新生的孩兒似的,迎風就長,一天一個樣。 至于對照組……對照組已經血管爆裂而亡了…… 所以邵棠說的不能給過量真不是虛言恫嚇。 紀南是來下訂單的。土豪張口就要二十萬匹馬的量。 普通的二十萬匹馬,大約能拉出五萬的騎兵。但如果是二十萬匹神駿如斯的寶馬……便是城府深如紀南,說這話時也是不錯眼珠的盯著邵棠。 那藥是修真位面喂給靈獸吃的。邵棠給的,是原液稀釋再稀釋再再稀釋后的產品。二十萬聽著唬人,換算成原液,其實沒有多少。 jian商心里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作響,算得清楚,立時就答應了。 正好趁機跟紀南說了自己想弄塊地的事。 這只是小事,在紀南看來遠不能比那藥的價值。但到了他這個層次,已經無須一手錢一手貨的交易了,何況那貨根本是錢都買不來的東西。 自然有別的方式付給她報酬。 只是邵棠向他要地這件事本身讓他微感滿意。沒什么能比土地更能綁住一個人了。當一個人想在個地方扎根,首個要做的事便是置宅置地。他當然樂見邵棠久留此地。 邵棠知道紀南事忙,便也不留他午飯,親自送他出了大門。 昨日下了雪,今日天氣極好。雖然冷了些,但天藍得透亮,空氣也是極其干凈的味道。 紀南攝政十余年,身份尊貴,卻從未耽于安逸。這樣冷的天,旁人早抱著手爐縮進燃著炭盆的車里。他和他的衛(wèi)士卻都是一色的玄色大氅,高頭駿馬。 馬牽過來,紀南翻身上馬,動作利落矯健,身姿挺拔如松。滾了大毛,繡了金線的黑色大氅,更襯出他凜冽又雍容的氣度。 這種撲面而來的陽剛之氣,在邵棠那陰盛陽衰盛產娘炮的家鄉(xiāng)已經很少見了。 邵棠暗暗喝了聲彩。含笑跟他揮手:“那就等年后了。” 紀南頷首道:“不急,明天便封印了。等過了年再辦這件事?!睋苻D馬頭。 邵棠目送他離去。 一年多前,在從下北塘到懷安府的路上。這兩個人之間非常自然的產生了男女兩性間的相互吸引。當時兩個人都感受到了彼此間的張力。 一年多后再見,兩個人也都意識到,那點荷爾蒙發(fā)散出來的吸引力如風吹散的輕煙般不復存在。 所幸都是理智冷靜的成年人,看到對方能淡然的處理那一點微乎其微的尷尬,都微微感到慶幸。比起糾纏于男女之事,當然是有個拎得清的合作伙伴更讓讓人放心。 迎面吹來的風濕潤寒冷。紀南垂下眼?!悄莻€叫作馮七的男人嗎? 于他,邵棠身上有大利益可挖掘。他的身份注定不能有王妃,但如果需要,他不吝于給她一個夫人的名分,甚至可以許她作他唯一的女人。 但,他想,她一定是不會接受的。 那……就這樣也好。 邵棠望著紀南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抬手擋著陽光欣賞了一會碧藍的天空。 她當然不會為渣男守身。但只要一想到這個三妻四妾的社會,想到紀南復雜的身份背景,再想到他是“別人家的忠犬”這種定位,就毫不猶豫把他從“可考慮發(fā)展的異性伴侶”的名單上劃去了。 天,真好啊。 某個家伙不知道在戰(zhàn)場上順不順利…… 放下手往宅子里走,才忽的想起:“哎,忘了那件事了!”卻是忘了跟紀南提她想去看圣山的事了。 “算了,反正不急。以后再說吧?!?/br> 又去看了一回馮七。倒是起床了。 “公子說要閉關,不見人?!毙P恭敬地道。 邵棠半晌無語,糾結著問:“他還……好嗎?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吧?” 小廝摸不著頭腦:“娘子指的什么?” 邵棠沒法說我擔心昨天晚上刺激大發(fā)了把好好的一文藝青年玩壞了,揣著滿腹的糾結走了。 翌日便是小年。聽說朝廷這日起便要封印至正月十五,過年期間不辦公。邵棠尋思司榕這會兒應該就不忙了,便揣上紫魚佩套了車往宮里去——從花溪先生的大名響徹云中之后,邵棠出門就只能坐車了。 年前司榕忙的什么似的,額頭上都冒出了顆痘痘。好不容易封印了,開心的貓在東暖閣里看話本子呢。正看到那與小姐私定了終身的落難書生一朝得志卻轉頭要娶高門貴女,氣得捶床,有侍女弓著腰貓似的竄了進來:“郡王來了!” 司榕麻利的把話本子往引枕下一塞。 紀南穿過槅扇進來,就看到司榕捧著一本游記讀得津津有味,見著他來,坐直了笑道:“阿爹!” 紀南瞟了一眼引枕下露出的書角。 司榕臉一紅,挪了挪女王的尊臀,擋住那話本子。 紀南也不揭穿她。 好歹要給女王留點臉面。 最近一直太忙,父女倆見面得都少了。好不容易熬到過年了,也終于能坐下來喘喘氣,說說話了。 說是喘氣說話,說來說去,還是繞不開朝堂那些事。也就不用像面見臣子的時候那樣端著,可以隨便歪在引枕上。 其實也就當閨女的一個人在那歪著…… 此時便有人稟報花溪先生入宮了。 花溪先生很快就進來了。 花溪先生一進門就看見了歪著的女王和坐如鐘的女王她爹。 花溪先生一點都不客氣的推了推女王。 “挪挪,往里邊挪挪,給我點地兒。”坐這種榻上,她總不能和紀南擠一塊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