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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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這孩子心性像極了年輕時的我,可我沒有教好他,害怕他像我一樣的優(yōu)秀,現(xiàn)在我不用擔心了,他不但優(yōu)秀,連心機都比我深,他才十九歲啊……為了大周的萬年基業(yè),將來我?guī)е黄鹑ヒ娔?,你會怪我么?”元德帝斜倚迎枕淡笑道?/br> 離開后的韓敬已伸手正了正玄色的狐裘披風,嫣紅的唇彎起一抹笑意,邪異而又冷酷。 沿著漫長而又高聳的朱紅宮墻徐徐而行,如果不仔細看都很難發(fā)現(xiàn)燭火搖曳下有個弓著腰身著深色內侍服的人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他。 “主上問您下一步怎么辦?” 韓敬已垂眸淡淡道,“先讓老五沒了吧,怎么沒不用我教你們吧?” 太子一薨,遠在弓月和巴州的老四老三也該回來,一網打盡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字數有長進╭(╯3╰)╮ ☆、第89章 090 元德帝龍體有恙之事年后才傳出一點消息,引起一陣小幅度的喧嘩,但因他身體一向不錯,即便染個風寒都能無藥自愈,所以暫未引起有心人的重視。 自那一場早膳后的長談,劉玉潔忽然發(fā)現(xiàn)已經很久沒見到秋歌,一問之下,下人才回稟三爺覺得秋歌為人穩(wěn)重做事仔細,便送去月華堂伺候老夫人替三爺盡孝了。 其實他大可以將秋歌打發(fā)掉,但那樣不免令人在背后議論劉玉潔是個不容人的,誰讓秋歌姿色過人,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那方面。 但沈肅以這樣的借口將秋歌送去十分體面的月華堂,既全了劉玉潔的體面,也算盡了秋歌照顧他多年的情分,以后好與不好全憑她自己的造化。 綠染心細,對劉玉潔與沈肅之間的小別扭并非一無所覺,她笑道,“奶奶是個有福氣的,三爺對您,可真是連頭發(fā)絲兒都照顧到了?!?/br> 這并非打趣,倒也算事實。劉玉潔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青絲,雖然柔順有光澤但架不住天生的微微卷曲,這樣一頭青絲看上去奇美,打理起來卻讓劉玉潔吃足苦頭,每日晨起梳頭難免要扯著頭皮受點罪。 縱然綠染已經很溫柔也難免有力不從心之時,劉玉潔偶爾吃痛微蹙眉心的模樣便落在沈肅眼底,也不知他去哪里找了個梳頭娘,模樣雖然看著普通,說話還帶點地方口音,可那一雙巧手可真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就連頗會梳頭的綠染也不得不服,最重要的是那一套養(yǎng)發(fā)的手藝,硬生生將劉玉潔滿頭青絲護理的插/進五根手指一縷到底也不打半分結兒。 沈肅這般體貼入微,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劉玉潔不否認心底有暖流涌動。 她終究是個小女子,清白給了他,只要能過下去便不可能分開。 況且沈肅這個人又深諳張弛之道,不再與她做床笫之事,每日正常作息,年后正常上衙,劉玉潔哪里還會不見好就收,也漸漸學會關心他的衣食住行,天冷加衣,飲食講究,細致入微。 兩個人居然像模像樣的過起了日子。 這也是劉玉潔活過來后最渴望的日子。 之前的爭吵完全是咎由自取。 愛,會讓人萌生貪欲,會讓人變得挑剔、驕縱,尤其是心痛的感覺……如果她學會克制,不再觸碰更深的感情,只維持剛剛好的喜歡,這樣兩個人相處起來不用兩兩相厭亦不會互相猜疑,多好。 正出神間,沈肅走了進來,有婢女上前伺候他褪了披風,凈手。 劉玉潔起身泡了一壺茶,見他目光似是不經意的落在自己身上,有抑制不住的溫柔流露,粉腮一熱,她假裝沒看見,將注意力放在杯盞上。 “田莊送了十幾只小羊羔,午時娘就吩咐人送了兩只過來,今晚小廚房做了炙羊腿又熬了高湯,你想吃鍋子還是面食?”她問。 “面食吧,讓她們多做幾樣新鮮素菜。”沈肅不假思索道,因為他發(fā)現(xiàn)潔娘對鍋子的喜愛程度一般。 如今沈肅已經在后院定居,就連貼身衣物也搬過來大半,他是軟硬兼施,嘴里什么討好的話都說,手段該硬起來的時候一點也不軟,反正他要與她在一起,總得有個人主動,以她的性格肯定不行,那只有自己了。 下人按照吩咐,很快擺飯上桌,天氣寒冷,外面還有腳踝厚的積雪未化,很多人家都喜食羊rou暖身。 今天的炙羊腿按照胡人的做法加了胡椒粉與孜然,被廚娘用精湛的刀工片成片兒擺在精美的骨瓷盤中,味道異常鮮美,更稀罕的是還有絲瓜與菠菜,都是下人提前一個月在貨棧訂購的。長安有一群聰明的商人不知用什么方法在冬日種了不合時令的蔬菜,價格自然比rou還貴,但仍然供不應求,飽受貴族的青睞。 劉玉潔欲言又止,相處日久,多少能分辨一些沈肅的真實情緒,適才她便發(fā)現(xiàn)他內斂的神情下藏著一抹凝重,直到用過飯漱完口,她才直接詢問,“朝中有什么大事么?” 沈肅本就沒打算隱瞞,“圣上病了,比想象的嚴重?!?/br> 不會吧,前世阿爹經常面圣,若圣上有恙不可能還那般輕松自在,甚至她還記得這一年阿爹與圣上冒雪打獵,可惜此生阿爹被半外放式的拘束在永州。 他補充道,“宮里傳來圣上咳血的消息,時好時壞,犯病之時則喘息困難?!?/br> 咳血、喘息困難? 劉玉潔忽然問,“是不是因為一場風寒,然后怎么也治不好且越來越嚴重?” 沈肅一驚,“你怎么知道?” 我,我知道。 她神情哀戚,不難看出與前世有關,從情感上沈肅早已怯懦,不敢去碰觸她的秘密,然而從理智上他必須知道,因為這很可能證明他的猜測。 所以他雙唇緊抿,目光灼灼,既不開口催促但亦不動聲色盯著她。 而劉玉潔已從沈肅的神情察覺到嚴重性,知道再也無法隱瞞,但開口之時雙唇微微顫抖,那可憐的模樣令沈肅于心不忍卻又不得不狠下心。 “前世恭親王也是這樣去世的?!彼静桓胰タ瓷蛎C的神情。 他烏黑的瞳仁猛然一縮。 “王爺得過一場風寒,后來不知為何越演越烈,那時我的族人唯恐他扛不住……耽誤了婚期,便打算將我許給……給韓敬已做小妾,”她聲音還算鎮(zhèn)定,唯有攥在袖子里的手不停發(fā)抖,“幸而王爺的身體忽然好轉,順利的把我娶回家,他待我很好,經常陪我說話,可我不止一回看見他咳血,隨著病情加重那血的顏色也會變深,讓人分不清這究竟是中毒還是惡疾所致。御醫(yī)也來了幾十回,但沒用的,不管誰來檢查也查不出半點毒物,就連銀針刺探心頭血也沒用。” “你何時嫁過去的?”沈肅一動不動望著她。 “十八歲初、初夏。”冰肌玉骨般的她額頭竟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怪不得我們此生在渭河彎驛站第一次相遇……你那般的討厭我?!彼袂榘?。 卻不恨他。 一點也不恨。 前世他竟未曾在她那顆芳心留下一絲感情的痕跡。 十八歲嫁過去,死的時候二十……他傷心的望著她。 幾乎不難想象大致過程,無依無靠的她,在由韓敬已做主的阜南道,比螻蟻還無力吧?別說玷污她,就是強行將她擄回郡王府做玩物誰又能知道誰又敢說出去! 而她的反應也無比確定的告訴了沈肅一個殘酷的真相:韓敬已絕非玷污她一次兩次那么簡單。 他強忍割裂般的心痛,面無表情的問,“你說族人曾有將你送給韓敬已做小妾的打算?那么如果恭親王提前去世,當時你嫁的人就是韓敬已?” “也,也許吧?!蹦且彩呛髞砺犠迦藷o意間說起的,比如劉瑾墨,他說早知道韓敬已這么喜歡她,當初就該將她直接嫁去郡王府,郡王年輕定能讓她生下子嗣,如此也算為劉氏族人鋪路。但劉瑾墨又說不知韓敬已想搞什么,當初一口拒絕這門親事,如今又把人攔在府里不放,名不正言不順的…… 劇痛過后沈肅念頭一轉,以恭親王的性格怎會娶他的棄妻?此事絕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嫁給恭親王一定有原因! 他更不信前世的自己會不愛潔娘,倘若是同一人,無論幾生幾世他都會愛她,縱然故事因不同的開始,從而過程有所改變,但他愛她的結局不會變。 “潔娘,倘若有天我能證明前世我沒那么混賬,你可以重新愛上我嗎?”他小心翼翼的問她,充滿虔誠。 她目光微閃,“這,這不是說感情的時候。對了,因為前世圣上的身體一直很好,如今又與當年恭親王的病情相似……我才懷疑有人動手腳?!彼龑⒃掝}拉回去,強自鎮(zhèn)定道,“我不懂國家大事,胡亂猜的?!?/br> 良久,沈肅的聲音掩不住有絲失落,“你的懷疑很正確。得到消息之后我就開始懷疑,只是一直找不到證據,畢竟從各方面分析確實并非中毒引起。如今你告訴我前世圣上身體無恙以及恭親王之事……證實了我的猜測,此事與韓敬已脫不了干系。” 是他!這么做除了讓太子提前登基,對他有什么好處? 劉玉潔難以置信,“難道他是太子的人?” 念頭一起,若他是太子的人,一旦太子登基……劉玉潔不敢想象,最后一絲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去。 “有我在呢,別怕?!鄙蛎C已經來到她身邊,安撫的拍了拍她肩膀,“有些事岳父不想讓你知曉,在他心里你是個孩子又是個女子,知道太多除了平白擔憂也幫不了什么,但我要告訴你,這樣你才不會因為未知的恐懼而時時焦慮,你想聽嗎?” 她忙不迭點頭。 “聽過要假裝不知道,能做到嗎?” 劉玉潔忙起身,走到暖閣外吩咐下人不必守著,確定周圍無人方才關上門氣喘吁吁跑回他身邊,“我能?!?/br> 沈肅對她的表現(xiàn)很滿意。 “他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會助他人奪嫡?!彼麑⑺辽磉?,兩人走進碧紗櫥關上簾子。 “那他想干什么?”劉玉潔懵了。 “你說呢?”沈肅意味深長的笑。 不助任何人奪嫡,卻又不惜親手弒兄……劉玉潔心跳驟然加快,那個一直不敢想,想一下都覺得發(fā)抖但又時常在腦海盤旋而過的可怕念頭終于跳了出來,她顫聲道,“他想……謀朝篡位??!” 似乎對此早有預料。沈肅平靜的點點頭。 謀朝篡位! 成為九五之尊! 那之后他會干什么?劉玉潔腦海中猛然浮起韓敬已的眼眸,深邃、凌厲、火熱而又決絕,猶如他手中的蒼狼,不,他就是一匹狼!而她是被狼盯上的……劉玉潔猛然驚醒,“他不敢!他右手有刺青,大周帝王怎能與蠻夷一樣在龍體上刺青,刑犯才會刺青!就憑這一點他便做不成!” 恐怕這也是元德帝強行在韓敬已這么明顯的一個位置留下刺青的意圖。 “規(guī)矩是人定的更是為王權所服務,只要有能力坐上那個位置,乞丐也罷,逆賊也罷,前朝后宮誰還關心這個,關心的人只有死路一條,就像……當今圣上?!毕旅娴脑挷攀钦嬲P生死的,沈肅深深望著她,緩慢道,“當你遠遠望一眼元德帝時心神是否震顫,折服于帝王的威嚴,倘若知曉他在先帝臨終前逼宮,謀害前朝太子,賜太子生母鴆酒,封自己的生母為皇太后,jian/污安喜太妃,生下韓敬已……那又如何?有誰知道嗎?萬民只看到他做出的政績,以及許諾的興國安邦的承諾,誰會在乎登基之前他做了什么,因為跟這件事較真的人都已化成枯骨,剩下的便是暫且有用且還聽話的。” jian/污安喜太妃?! 那可是先帝的妃嬪??! 還,還生下韓敬已??! 所以韓敬已根本不是郡王,他是……圣上的私生子! 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劉玉潔瞠目結舌,之前沈肅就透露過元德帝的龍椅來路不正,卻無論如何她也不敢想這“不正”竟歪到這般程度。腦中卻忽然一激靈,她淚如雨下,“阿爹,阿爹參與了這件事對不對?” 因為恐懼,更因為不敢大聲,她苦苦壓抑自己發(fā)出的聲音,竟有一絲沙啞,杏眸早已瞠圓。 沈肅淡然的點點頭。 “岳父知道的太多,更可怕的是元德帝與韓敬已對此一清二楚?!?/br> 所以,永洲水道案只不過是元德帝殺阿爹的一個借口!只要上面的人不安心,就會有無數個貪墨案等著阿爹!怪不得韓敬已告訴她“沒有永洲水道案,但不保證沒有其他的案子”,那時他就在暗示她不管做什么都沒用,帝王要殺人,她如何防得?。?/br> 劉玉潔雙腿一軟,幸而沈肅接住了她。 “沈肅,那你呢,你知道這么多,你該怎么辦?!”她無助的雙手死死抓住他衣袖。 “他們并不知我掌握了這么多消息,倘若懷疑也只是韓敬已根據前世的記憶有所猜測,但我肯定他沒證據,否則圣上不會任由我待在兵馬司這樣的職位。你別怕,除了控鶴樓,俱蘭的軍權也是沈家的護身符,大周找不到第二個既有能力接任且又令他們放心之人。你知道這三十萬沈家軍花了我們近四十年心血嗎?一旦軍心不穩(wěn),他這萬里江山也坐不穩(wěn)了?!?/br> 也就是退一萬步說,即便韓敬已謀朝篡位,他也不敢輕易翻動沈家,最終或許會形成相互制衡的關系,但這段關系不會維持太久,以沈肅的能力定然會抓住這段時間將局面翻轉。 劉玉潔怔怔望著沈肅熠熠生輝的眼眸,那里面仿佛有無窮的安定人心的力量,仿佛天塌下來都有他支撐,讓不停發(fā)抖的她漸漸找回力氣。 “潔娘,”他輕輕捧起她的小臉,吻了吻,“為了你,為了你最愛的阿爹,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吧?” 他要參與奪嫡。 這條路不能回頭,而元德帝必須死。 他要防著韓敬已,同時也會對此事袖手旁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要努力碼二更,如果太晚的話親們明天過來看吧,這個月作者君想拿日更六千的小紅花,雄心壯志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