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錢心一還在氣頭上，氣那句沒關(guān)系，喝了一版酸奶都沒降下火來，他形象全無的攤在沙發(fā)上，風(fēng)涼話道：“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啊，我不去?！?/br>
    陳西安并沒有告訴他電影院里發(fā)生的事，楊江覺得錢心一有點(diǎn)冷血，語氣不太好道：“哪怕他喜歡你你還無動于衷，就算只看在同事的情分上，去看看也沒什么不應(yīng)該吧？”

    錢心一心說“他擔(dān)心陳西安，語氣差點(diǎn)可以理解”，但阿q完了心里還是不舒服，陳西安寧愿給楊江打電話，也要跟自己沒關(guān)系，他是犯賤了才往上湊呢。

    而且上個樓頂有什么好看的，陳西安又不是沒上過樓頂！

    他心想真要是無動于衷還好了：“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主要是沒必要，沒事的話我掛……”

    他還沒說完，楊江忽然發(fā)飆了：“錢心一，你有沒有良心？”

    錢心一被他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一跳，甚至都來不及窩火，又聽他連珠帶炮的說：“等到有必要的時候就晚了，陳西安怕女兒墻怕的跟狗一樣，還有那個風(fēng)洞試驗，他到設(shè)備跟前就腿軟，要不是你慫恿他，他也不會去做什么超級高層，弄的自己天天失眠。還有這個綠地的檢查，要不是你誤機(jī)晚點(diǎn)，本來也該是你的事?，F(xiàn)在出了問題，你就想撇的一干二凈了?！?/br>
    他說的都是錢心一不知道的事情，既然怕到腿軟，為什么要答應(yīng)……錢心一沒辯解，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女兒墻和風(fēng)洞設(shè)備都是死東西，陳西安他怕什么？”

    楊江嘆了口長氣，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說：“因為赫劍云的兒子赫斌，曾經(jīng)把他關(guān)在風(fēng)洞試驗里差點(diǎn)凍死，后來又在他面前從施工不合格的女兒墻上掉下去，摔成了rou餅。”

    他在綠地樓頂朝自己伸手的場景再次從記憶里浮上來，錢心一心口被針扎了似的，郁促的說：“詳細(xì)一點(diǎn)?！?/br>
    “赫斌是我和陳西安在大學(xué)時的室友，人帥錢多智商高，不過性格很孤僻，他念建筑系完全是跟他爸對著干，赫劍云想讓他學(xué)商學(xué)，他就選了個搬磚的行業(yè)，不過他搬磚也要搬第一的。”

    “陳西安在這一行還是有點(diǎn)天賦的，赫斌不參與比賽和活動，加權(quán)分?jǐn)?shù)老是差他一點(diǎn)，就和他比上了。比熟了就成了好基友，那會兒我還得靠邊站呢?！?/br>
    “不過赫斌太好強(qiáng)了，因為他爸爸的原因，他也特別想出人頭地?！?/br>
    “大三下學(xué)期的時候，陳西安有了個新型建筑概念的想法，呼吸式建筑節(jié)能外墻，不知道你聽過沒有。準(zhǔn)備了很久，導(dǎo)師說做完了可以去申請專利，而且應(yīng)該是穩(wěn)中，當(dāng)時因為怕被人借鑒理念，所以保密工作做的很好，知道的就我們3個人，加上導(dǎo)師4個，這個系統(tǒng)要是成型了，陳西安就出名了?！?/br>
    “當(dāng)時也是在c大的風(fēng)洞實驗室，陳西安進(jìn)實驗室放模型的時候，赫斌偷偷從外面把門鎖上了，他填了陳西安申請專利的表格，交完之后被他爸臨時接走，忘了。結(jié)果試驗?zāi)M的是雪荷載，陳西安被從里面抬出來的時候衣服都凍在了艙體上，加溫融化了才抬出來的?！?/br>
    “要不是沒多久之后的城市專題報告上刊登了這篇論文，陳西安還以為他的原始表格是實驗室外面人多手雜被弄丟了，實驗室的艙門是因為失修自動彈上的。他成了第二撰稿人，第一是赫斌，他跟赫斌鬧崩了，一度要告他侵權(quán)?！?/br>
    “不過赫斌的爸爸有權(quán)有勢，不怕被告，而且導(dǎo)師也跟著勸，說他告了會一無所有，目前起碼還是輔助撰稿人，陳西安他一個連爸媽一年都聯(lián)系不上一次的學(xué)生能有什么辦法？專利就成赫斌的了?！?/br>
    “他差點(diǎn)死在里面，付出又白瞎了，就再也不肯接觸風(fēng)洞試驗室。赫斌完成了測量，找了個超高層考察，想接下來讓他爸投資個樓，讓他嘗試下呼吸式外墻。”

    “結(jié)果那個合作樓是個垃圾工程，女兒墻還不是純鋼混，用的馬牙槎加砌塊磚，你說建樓的人有多大膽？陳西安當(dāng)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但是他懶得跟赫斌說話，所以沒提醒他，他以為赫斌自己能看出來。可是赫斌沒有，他是純理論型的高材生，馬牙槎長什么樣都沒百度過?！?/br>
    “他在女兒墻邊上瞎看，陳西安就轉(zhuǎn)了個頭，他就一屁股靠到上面去了，那些砌塊磚沒塞嚴(yán)，被他一靠松了，連人帶磚的掉下去了，陳西安來不及拉住他，眼睜睜看他墜樓了。其實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但是他一直挺后悔的，赫斌雖然不是東西，可他做的錯事卻罪不至死。”

    楊江的語氣忽然輕了起來：“所以，你明白他為什么喜歡你了嗎？不，是你這種人?！?/br>
    錢心一心里淺淺的刺痛起來，陳西安確實值得心疼，但他也是個傻逼。

    第39章

    3個多小時的搶救后，傷者被推了出來，醫(yī)生對家屬說了一堆專業(yè)性的詞語，陳西安只聽懂了最后一句，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他穿越半個城市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11點(diǎn)多了，走道的聲控?zé)魤牧?，他走到門口開外幾米才發(fā)現(xiàn)，有道黑影靠坐在他的門上，微弱的手機(jī)屏光線對著臉，在察覺到他的靠近之前，似乎在看小說。

    見他停下來，地上的人打開手電筒照向他：“回來了，吃飯沒？”

    陳西安愣了一下，十分意料之外，照錢心一的性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看見他就生氣才對，可或許是在黑暗里，他的語氣聽起來竟然十分溫柔。

    他的視力逐漸適應(yīng)了突來的光明，能看清錢心一的表情也很平和，陳西安不知道他在演哪出，答非所問道：“你怎么忽然過來了，來多久了？”

    錢心一爬起來，照著他說：“有些話想跟你說，結(jié)果你手機(jī)關(guān)機(jī)到現(xiàn)在，我就來了，順便你沒吃飯的話，請我吃個宵夜?！?/br>
    陳西安沒胃口，但還是說：“我沒吃，走吧，你要跟我說什么？”

    錢心一不說話，跟到電梯前，在陳西安摁下朝下之前，手快的把向上向下全按了，很多急躁的人都這樣，覺得電梯會上來的快一些。電梯很快運(yùn)作上來，兩人進(jìn)了電梯箱，陳西安剛準(zhǔn)備按1，錢心一胳膊一別過來，又把18給摁亮了。

    陳西安轉(zhuǎn)過頭去盯著他，滿眼都是疑惑，錢心一迎著他的目光笑了笑，說：“楊江給我打了個電話。”

    陳西安心里一沉：“所以？”

    錢心一：“所以導(dǎo)致你工作失誤的原因我大概都知道了。”

    陳西安眼皮一抬，神色有些震驚，他不知道了解真相后錢心一是怎么想他的，同情，或是瞧不起？楊江就怎么也無法理解，為什么他明明無辜到六月飄雪，卻因為赫斌的死對女兒墻恐懼至深……

    楊江覺得他懦弱圣母，可感同身受這種東西太難了，朋友家的貓狗被當(dāng)街碾成rou泥，你都會覺得慘不忍睹，瀕死的慘叫縈繞你的夢境，更何況是一個人呢？他沒有經(jīng)歷過，所以他不能理解，一條人命的重量究竟有多重。

    但是赫斌早就死了，所以他不會受到責(zé)備，為什么看不出女兒墻不合規(guī)范？為什么連馬牙槎都不認(rèn)識？為什么要未經(jīng)允許擅自進(jìn)入施工現(xiàn)場？

    可是他活著，作為唯一一個和死者一起進(jìn)入樓頂?shù)耐瑢W(xué)，兼而分享專利的榮譽(yù)。赫劍云的污蔑，同學(xué)的指點(diǎn)，這些都是很快就會在時間里淡去的東西，只有愧疚發(fā)自內(nèi)心，才會經(jīng)久不息。赫斌不成人形的遺容讓他總是忍不住想起，如果那天在屋頂，他不是因為交惡少說了一句話……

    電梯“?！币宦曂Ｔ?8層，國企的人忽然變得啞口無言起來，只是啞著嗓子又道了一次歉。

    他沒有看錢心一，所以錯過了這人踏出電梯前看他一眼，眼底有憐惜和恨鐵不成鋼，他聽見錢心一說：“陳西安，我不想聽這個，跟我說點(diǎn)別的吧?！?/br>
    接著，陳西安手腕一緊，竟是被錢心一拖著朝走道盡頭而去，那里有3級臺階，臺階上是一樘通往屋面的鋁門。

    陳西安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抵觸和不解讓他頓住腳步，看著錢心一義無反顧式的后腦勺說：“你想讓我說什么？”

    錢心一頭也不回，拔河似的拖著不太配合的他，直到兩人的手臂拉成了一條線：“說赫斌，說實驗室和女兒墻，說這次事故，糾結(jié)什么就說什么。”

    很多事情正是因為說不出來，才會悶在心里發(fā)酵成死海。陳西安幾乎是凄涼的笑了一下，心想說了有什么用呢？但是不可否認(rèn)，他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心動，想卸下一切偽裝，放松的讓這個人看見他所有的弱點(diǎn)。

    錢心一哐哐哐擰了半天沒擰開門，猛的一使勁，稀薄的月色混著城市燈火的余光照進(jìn)來，積累的細(xì)塵洋洋灑灑。

    陳西安被他拽了個踉蹌，跌進(jìn)防水卷材露在外面的屋頂，他有些緊張，握緊錢心一的手指，欲言又止的開了頭，錢心一老牛拉車似的牽著他，逐漸朝開闊的樓體邊緣靠近。

    “……赫斌是赫劍云的兒子，是我大學(xué)的室友，大二的時候我們是朋友。楊江不喜歡他，說他很拽，不過我覺得還行，聰明的人任性一點(diǎn)是可以忍受的。熟了之后他就很吃香了，他家里很有錢，而人都是虛榮的，我也不例外?！?/br>
    “我吃了他不知道多少頓大餐，不過最后鬧掰了也沒還過他。大四上學(xué)期的時候我寫了個專題，他也很感興趣，那時候我還覺得避諱他會顯得小肚雞腸，不過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不好意思拒絕熟人的后果就是鬧得比說開更僵?！?/br>
    “他幫了我很多的忙，包括風(fēng)洞實驗室的借用，一部分也是靠他爸爸幫忙，所以后來他從外面鎖了艙門，填了原始表格，我唯一能拿來威脅他的東西，就是那點(diǎn)已經(jīng)顯得十分可笑的友情。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dāng)時我在論文上簽字，一低頭，眼淚先掉了出來，自己都懵了半天。”

    他看著遠(yuǎn)方，輕輕的說：“心一，換了是你，是不是不會這么輕易的把自己的心血拱手讓人？”

    “看我，”錢心一停下來，推了下他的側(cè)臉，讓他面對自己，他的表情很溫和，語氣卻很正經(jīng)：“沒妥協(xié)過的人都不知道無奈這兩個字怎么寫，換了我是當(dāng)時的你，我也沒辦法……你什么眼神啊，哄你我又不拿錢！我要有扛得住赫劍云壓力的骨氣，早八百年傲得張航和他爸聞風(fēng)喪膽了?！?/br>
    陳西安被他安慰的哭笑不得：“有沒有人夸你很會安慰人？”

    錢心一扯著他往樓邊就走：“還沒有，等著你給第一個好評呢。”

    陳西安很快就開不起玩笑了，他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住的這棟樓的女兒墻很矮，上面壓著欄桿補(bǔ)充高度，離著一段就能看見對面樓房下的地面臨時停著車，這種視野讓他手心一下就潮了，嘴唇也開始發(fā)白。

    他定住身體不肯再往前，錢心一拉了兩下沒拉動，也不強(qiáng)求他，掙開了手,在陳西安驚心動魄的阻止下爬上了那截矮矮的女兒墻，曠處返上來的風(fēng)壓瞬間掀得他衣角飄起。

    這一幕和那天綠地的樓頂大同小異，那會兒他還蹲著，這一刻卻是站著的，于是更像赫斌了，陳西安頭疼欲裂：“錢心一，你下來好不好？”

    錢心一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朝他伸出了右手：“好，你扶我一下?！?/br>
    陳西安沒動，他緊繃的左手都在發(fā)抖：“我不敢?！?/br>
    錢心一伸著手，聲音一抬說：“陳西安，你不是不敢，你是不想，你給我過來！”

    陳西安像個草木皆兵的人，生怕他被自己的聲音震下去，緊張的冷汗炸一身：“是是是，你先下來?！?/br>
    “先不下來，”錢心一忽然變了個臉，嚴(yán)肅道：“陳西安，恐懼不是一個人停滯不前的理由，我曾經(jīng)也覺得張航的爸就是老家的天，可等我離開那里，才發(fā)現(xiàn)他什么都不是。也有人說過我也很慘，但我不覺得，這世上比我可憐的人多得多，你不知道這些才好，那說明你的生活很安穩(wěn)?，F(xiàn)在我告訴你，陳西安，你也不可憐?！?/br>
    “其實事實沒那么可怕，固步自封才可怕，現(xiàn)在我想拉你一把，你不要辜負(fù)我。”

    “你不敢爬上這里，不敢吹高臺頂?shù)娘L(fēng)，可能是因為你對死亡有陰影，可這里的風(fēng)會吹死你嗎？吹不死，你掉下去嗎？你不會，因為我在這里。你不是喜歡我嗎？要是連這點(diǎn)信任都沒有，那你有什么資格說喜歡我？哦不對，是我這種人。”

    陳西安眼眶灼熱，視野虛化只剩那個不甚清晰的人，心里全是guntang的動容，他做夢也沒想到錢心一專門過來一趟，是為了替他解開心結(jié)。他說他在這里……

    他許久沒動，只是癡呆一樣的盯著自己，錢心一胳膊都抬酸了，卻一派溫柔道：“陳西安，我喜歡有出息的人，所以我的對象一定要比我出息，如果你連這點(diǎn)陰影都克服不了，那你再會計算也超過不了我，你只能停在這里，而我起碼是一直在走。”

    “可能以后有一天你會克服這個陰影，但我只會給你一次機(jī)會，就是現(xiàn)在的這個女兒墻，陳西安，我愿意和你在一起試試，這個機(jī)會你要嗎？”

    陳西安整個人都懵了，他腦子里的驚喜和畏懼天人交戰(zhàn)，迫切的想要答一聲“要”，結(jié)果情緒激動過頭，直接啞掉了。他張開手，想去擁抱那個矮臺上的男人，步伐走的瑟縮而緩慢，也有停頓和猶豫，卻沒有后退過。

    錢心一長吁了一口氣，默默為自己點(diǎn)了個贊，這幾句話他腹稿打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是不辱使命，一氣呵成完其實還是有點(diǎn)難為情，為了掩飾掉這點(diǎn)他張開懷抱開始耍流氓：“下午我不該打你，對不起，過來，我給你吹一下好了?！?/br>
    第40章

    結(jié)果沒吹成。

    陳西安一步三止的靠近邊墻，第一件事就是把錢心一弄了下來，因為怕驚到他，也不敢硬扯，只敢抓緊了手指，迎老佛爺起駕似的把他托了下來。

    錢心一看他緊張的都快尿了，也不敢笑他，繃著臉邁下來，立刻被陳西安拖著后退幾步扣進(jìn)了懷里，手臂收的極緊，比起禁錮，更像是依靠，陳西安舒了口氣，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錢心一身上。

    他用側(cè)臉摩尼著錢心一的脖子，人體的溫度讓他逐漸從驚慌中冷靜下來，另一種驚喜緩緩升溫，馮博士說的焉知非福好像來了，他的青蛙燉熟了。

    陳西安喃喃道：“我會改的，你別動不動就爬女兒墻，就算你是專業(yè)的，也還是危險。”

    劇烈而沉重的心跳從緊貼的胸膛傳過來，錢心一被鎖著手臂，便活動了下胳膊肘在他后背上安撫的拍了拍，笑了起來：“你這話可真有意思，好像我爬墻上癮一樣，那什么……你胳膊松點(diǎn)，我要用手。”

    陳西安放松了點(diǎn)，讓他把手臂拿出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算了，我現(xiàn)在腦子里一團(tuán)亂?！?/br>
    “是不是還感覺像做夢一樣？”錢心一戲謔道，抱一起其實怪熱的，但是氣氛很好，可能是深思熟慮過，也沒覺得別扭。他用解放出來的雙手抱住陳西安的頭，扳起來側(cè)對著自己，猶豫了一下，湊上去在抽過的地方親了一口，說：“亂不要緊，明天開始清醒就行了，下午我不該打你的臉，我向你道歉，但是你有錯是不爭的事實，下不為例行不行?！?/br>
    這就是所謂的幸福來得太突然，陳西安確實覺得有些不真實，但他的恐懼是真的，臉上的觸感雖然輕，但也是真的，他心酸難言，充滿了感激和慶幸，感謝命運(yùn)讓他與這個人相遇，慶幸他喜歡的人積極而有正能量。

    六年的噩夢遲來驚醒，當(dāng)他再度站到久違的高樓曠野，他仍然會心慌和出汗，赫斌的幻影仍然會從這里掉下去，但是有人支撐著他，讓他能蹣跚的正視這里，陳西安心里有種東西破碎的聲音，他想，那大概是他畫地為牢的枷鎖。

    “沒有下次！”他哽咽道，吻住了錢心一看向他的心靈窗戶，發(fā)自那里的目光充滿了溫情，讓他不自覺的沉溺其中。

    錢心一不得已的閉上一只，剩下那只瞇成縫了還在看他，陳西安覺得好笑，嘴角一牽，眼淚卻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他把手一抬，捂住了錢心一的瞇縫眼。

    這人沒別的毛病，就是太體面了，錢心一心里嘆了口氣，依照陳西安的意向，假裝自己睡著了。

    裹著錫箔的風(fēng)帽旋轉(zhuǎn)不休，折射著城市夜燈的光，猶如一個個黯淡的銀色霓虹燈，這里是沒有觀眾的舞臺，主角的眼中只有彼此。

    兩人從涼風(fēng)肆虐的樓頂下來已經(jīng)快12點(diǎn)了，餓的膩歪不起來，也沒地方吃飯，拉著手回了陳西安的家，主人下了鍋掛面，兩人勾著腰在小茶幾上吃。

    本來有個六人座的餐桌，都怪錢心一餓成了狗，，陳西安一回頭，這個能干的人端著面碗就跑了，走到一半被燙的抓心撓肺，半放半扔在了就近的茶幾上，面湯潑出來不少，反正也臟了，就省的擦桌子了。

    錢心一夾起一個微波爐煎蛋在盤子上抖，把上面的蝦皮往下甩，陳西安就無語了：“洋蔥不吃豆芽不吃，排骨不吃羊rou不吃，蝦皮不吃估計海鮮也不太吃，你媽以前不打你嗎？”

    “以前哪有什么排骨羊rou吃，”錢心一把蛋泡進(jìn)面湯里，不知道在得意什么：“我媽覺得我全村最好養(yǎng)，一盤土豆絲能打發(fā)一年?！?/br>
    “很遺憾，”陳西安筷子一伸，忽然夾了一撮蝦皮塞進(jìn)了他碗里，“我不是你媽，不要挑食。”

    突襲就勝在猝不及防，錢心一看著湯里浮起來的小蝦米，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陳西安很講究，登時有點(diǎn)心里發(fā)毛：“這就管起來了？陳西安，你不會是事兒媽吧？我跟你講我受不了這種人?！?/br>
    陳西安笑了起來：“你別慌，我不是，你只要不太挑食不亂扔臭襪子不一個月倒一次垃圾桶，其他的我都不管。”

    錢心一不動聲色的把蝦皮用筷子撩到堆起來的面條上，他就是不喜歡海腥氣，準(zhǔn)備從底下掏面吃：“這些你最好也不要管，我肯定煩你?！?/br>
    獨(dú)慣的人就怕被約束，錢心一屬于獨(dú)出銅皮鐵骨的，陳西安看見了但沒說什么，夾著小咸菜十分悠哉：“日子過起來再說吧，說不定你還來控制不住要來管我呢?！?/br>
    錢心一震驚的說：“怎么可能！”

    陳西安抿著嘴笑，讓他趕緊吃飯，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抬頭看向?qū)γ娴娜耍骸靶囊?，你……怎么忽然答?yīng)和我在一起了？”

    還有半句話，他沒敢問出口：是因為可憐我嗎？